芙蓉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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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远远的坐了下来,他慢慢的走过来,从背后搂住了她,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撞傻了吗?”他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耳边上,热呼呼痒痒的,她说:“去洗澡吧,一身的酒气。”
他笑着,身体也因为这笑而颤动着,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的笑声总让圣歆觉得毛骨悚然,她竟然害怕起来。慢慢的,他却又将一双手掐住了她的颈子:“我说了没喝多少。”
她的呼吸艰难起来:“你做什么,想要掐死我吗?”
他没有说话,却一下子松开了手,那个风度翩翩的易志维又回来了,他的笑声又平静而明亮了:“我好象是喝多了一点儿,你帮我剥个橙子吧。”
他喜欢吃橙子,而且不吃削出来或切开的,总是要人剥。她就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几个橙子出来替他剥着,皮太厚,得用开橙器勒出口子,一有了口子,就好剥了,酸酸的橙子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的办完了公事开车回家去,车子还没有在台阶下停稳圣欹就从客厅里出来了:“大姐回来了!”
圣贤也跑了出来,看来大家是在等她一个人了,她有些歉意的笑笑:“我才下班。”就叫佣人替她拿车上那些纸袋。这个时候继母也站在门口,有些讪讪的说:“大小姐回来了?”她笑了一下,神色自若的叫了一声:“阿姨。”又说:“圣贤过生日,我都要忘了,这一阵子忙得糊里糊涂的,也很少回家里来。”
进屋说话,佣人也把那些东西都拿进来了,圣歆就一一的说明:“这是给圣贤的,这是圣欹的,这个给圣欷,阿姨,这个送给您的。”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拆礼物,说笑着这才热闹起来,大家算是吃了一顿和和美美的团圆饭。
这种和美的气氛一真让她带了回去,她回去的时候很晚了,易志维也回来了,正在书房的灯下忙着,她在书房门口探了一下头,他也没有看见,她于是敲了一下门。
“进来。”还是心不在焉,她故意咳嗽了一声,叫:“总裁。”他随口答应了,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望着她笑:“回来了?”为着避嫌,她轻易不进他的这间书房,何况他现在正在加班做公事,所以只站在门口问:“晚上吃的什么,现在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宵夜。”
“不用了。我今天事情很多,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他又低下头去了,书桌上是用得一盏聚光灯,白的光照得他的侧影刃裁分明,好象是刻在那白底子上一样。
她早上醒了,才知道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走到书房去看,电脑还开着,桌上横七竖八都摊着资料,他斜倚在椅子里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累了在养神。她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来,他果然没睡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皱皱眉:“牛奶?”
“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咖啡不可以空腹喝。”
“小孩子才喝它。”他伸了个懒腰——只一半,就放下了手,他是太讲仪态的人,这种情形下都不会失态。他说:“我心领了,你喝吧。我约了人打球。”不要求她一起去,准是有公事谈。她点了点头,轻啜了那牛奶一口,他站起来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忽然想起来,笑着问:“你有没有兴趣玩股票?”
“最近股市不景气。”她淡淡的说,心却怦怦的跳起来,他不是那么没条理的人,这一句话一定问得大有深意。他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而后在她耳畔说:“看在你帮我倒牛奶的份上,有个内幕消息卖给你。”
“哦?”她勉强镇定自己,反问:“什么价?我要求物有所值。”
他哈哈大笑:“我真是把你教得太多了。”
她宛尔一笑:“既然是交易,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他又亲了她一下,满意的说:“价么——不高,陪我去日本度假。我还提供往返机票和酒店住宿,条件好不好?”
她一口答应,问:“那商品呢?”
他还是纯粹的玩笑口吻:“著名股市分析专家易志维先生建议你买进恒昌A股,能沽进多少,就沽进多少。”第 6 章
她微微色变,不用问她就明白了,东瞿八成要收购恒昌。一旦收购计划公开,恒昌一定顺风狂飙,价格翻几翻绝不是问题。这是一本万利的机会,可是这也是顶尖的商业秘密,只怕在东瞿,有资格事先知情的也不过两三人。
这是华宇翻身的最好机会,她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踮起脚在易志维脸上吻了一下:“谢谢你!”
回到公司,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股票经纪,嘱咐好这件事,又立刻的调齐一切可用资金入股票户头。她也曾经迟疑过那么几秒钟,想着这是不是个陷井,可是易志维要击垮华宇易如反掌,只要不再提供贷款担保就可以令华宇于万劫不复,他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何况,如果连他都不能信任,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信任谁了。于是她定下心来了,全力以赴。
股市依旧是水飞河静,一点动静也没有。等到晚上,易志维也失了踪,手机关机,办公室秘书永远答:“总裁在开会。”她当然紧张起来,晚上易志维也不曾回家,她一夜没有睡好,断断续续的做噩梦。她这一注押得太大,万一输了就是一败涂地,连这几个月辛辛苦苦赢回来的一点也要再次输得精光。第二天一天仍没有消息,她的神经绷到了顶点,坐立不安。经纪又打电话来问:“傅小姐,还要继续吗?”
反正已经赌得这么大了,索性“梭哈”,她沉住气:“当然继续。”
她这一天几乎是数着秒针过去的,夜里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才睡着,两夜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得沉了,竟没有醒。最后是狂喜的经纪人打电话来吵醒她:“傅小姐!今天一开市恒昌已经升到二十四块八,比你买进时涨了六块一,什么价位沽出?”
她精神一振,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期指呢?”
“那还用说,傅小姐,您这次可要赚得满盆满钵!”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来算不算过得很幸福,因为她对幸福的概念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她是过得很快乐,可是快乐就代表幸福吗?
公司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报纸上称她为“力挽狂澜的奇女子”,把她拯救家族企业的过程写成了一个传奇。那些商界人士对她更是刮目相看,纷纷的赞她有见识。其实,是侧目她与易志维的关系。原本易志维肯替她担保银行贷款,已经让人窃窃私语,这次她在股市和期指中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除了她有胆量,敢押重宝外,最重要的就是明显她有内线消息。不然,她怎么晓得在事前大笔买入恒昌?这种顶尖的商业秘密,东瞿的高级行政人员都不可能知晓,明显就是易志维事先有所透露。由此可见,她在易志维心中的地位。
在东瞿一班臣子的眼里,易志维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大大的令他们失望。老板一向是精明能干,杀伐决断,这次竟把如此重要的商业机密透露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简直就是贪恋美色的亡国昏君。尤其这个女人是傅良栋的女儿,虽然上一代的恩怨远去了,可是万一这个女人心存不轨,那东瞿的损失只能用亿为单位来计算,这个数字太庞大,简直是触目惊心!
老板一向公私分明,这次不仅公私不分,且如此的色令智昏,所以他们不仅是痛心疾首,而且觉得有必要阻止事态的进一步严重。在听说老板要和这个女人一同去日本度假后,是为“此可忍孰不可忍”,齐齐举推了一个人去劝谏让“红颜祸水”迷住心窍的易志维。
他们推举的就是易志维唯一的弟弟易传东,他还在念书,趁着放暑假在东瞿实习,易志维最疼的就是这个弟弟,东瞿的重臣们一向知道易志维的脾气,怕他恼羞成怒,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怂恿易传东出面。
易志维开完了行政会议,正在办公室交待度假期间公事事宜,易传东就要求见他。
“哦,让他进来。”
他见弟弟走进来,笑着说:“我正要找你呢,我要出去休息两天,公事上头你该做什么,我已经交待过他们,他们会照常教你的。”易传东对这个一手缔造东瞿传奇的大哥从来是敬爱有加,只答:“是。”“在家多陪妈,提醒她注意身体。”“是。”“我去一个星期左右。没事了吧……”
易传东不等他说出后头的“没事就出去做事”,抢着说:“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哦?什么,钱不够用了?要买什么?”
易传东说:“不是。”看了看在一旁静候的秘书。易志维将头一扬,秘书就会意的退了出去,细心的关上了门。
“有话和我说?”易志维看着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的弟弟,他身代父职养大的同胞呵!除了疼爱之外,总是替他想的多,他有什么为难事,半天红了脸说不出口,他笑起来:“傻小子,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是不是?”
“不是!”断然否决之后脸更红了,犹豫了一下,倒是找到个话头:“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妈叫你来问的?”母亲老是催他结婚,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
“不是……大哥,你要和傅小姐去日本?”
“是啊。”他明白了,他是冲着傅圣歆来的。
果然,易传东期期艾艾的说:“可不可以不和傅小姐一起去呢?”
他笑了:“传东,以前我和我的那些女朋友出国度假,你从来都没有过问。”
易传东渐渐自如了:“可是傅小姐不一样。人家都在议论呢,说大哥你这次把收购恒昌的消息事先告诉了傅小姐。而且,她又是傅良栋的女儿……”
“哦。”易志维不以为然,轻松的笑笑:“我知道,还有人骂我是色令智昏呢。”
易传东认真的说:“傅小姐的确是祸水。大哥,英明如唐明皇,最后也为了一个杨玉环失掉江山,何况……”
“何况你大哥的英明神武还比不上唐明皇。”他哈哈大笑,笑得够了,这才拍拍易传东的肩:“别听他们瞎操心,你大哥还没有糊涂到那一步,傅小姐是不是祸水,你以后就会知道。”
在去日本的飞机上,他就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傅圣歆听,一本正经的告诫她:“你以后没事千万不要上东瞿的写字楼来,他们不知道多恨你呢,小心他们学古人,将马嵬之变为东瞿之变。”
傅圣歆也笑着,心里可并不轻松。她知道易家人恨她——他们到底是世仇,易东瞿当初心脏病发去世,东瞿一蹶不振,一直到易志维长大接手后才慢慢的扭转乾坤。这中间,易家人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易太太,一度因丧夫而精神失常,所以易志维一定格外的辛苦,他是长子,母亲精神失常,幼弟尚在襁褓,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头才有今天。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晕机?”
“不是。”她靠在他肩上:“我在想,我们傅家的确对不起你们易家。”
他低下头,正好可以吻住她。他显然不太高兴提到这些事情。她顺从的沦陷在他的气息中——他既不想听,她就不讲了吧。
在日本过得很快乐,几乎是乐不思蜀。两个人都抛开了公事,尤其是傅圣歆,她重新回到一种单纯的生活里,轻松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抛开了一座沉重的、压在身上的大山一样。她叹息:“我的确不适合在那个商界里头,一脱离了它,我才知道快乐!”
易志维说:“女人本来就该让个好男人养在家里,叱咤风云那是男人的事。”
要是在平常,她就要笑他是“沙文猪”了,可是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中,在这样亲昵的气氛之下,她脱口就问:“你打算把谁养在家里?”
他笑嘻嘻的反问:“你想被人养了吗?”
她笑而不答,他就悠悠的说:“你要听明白了,我说的是‘女人本来就该让个好男人养在家里’,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男人,所以没有养任何人的打算。”
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什么,可是他近来的表现实在令她不由自主的奢望。现在听他这样半真半假的说,她也就半真半假的撇开话题:“那坏男人做什么?”
他大笑:“坏男人咬你!”出其不意,真的在她颈中咬了一口,她吓了一大跳,尖声大叫,又怕他再来咬,又笑又闹,这件事就揭过不谈了。
她跟着他在日本来来往往,从东京到大阪,从大阪到名古屋,从名古屋到京都,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几乎都要玩疯了。在美国忙着斗智斗勇,在台北又忙着教她公事,只有在这里两个人都把别的心思放下了,纯粹的玩。游览金阁寺、到东寺去拜佛求签,在妙心寺中浪费大量的菲林,跑去参观有名的西阵织、友禅染。凡是游客和恋人会做的事情他们都做,可是圣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悲凉的感觉,就像一个人笑得最快乐时突然想起来,以后永远没有这种快乐了,所以那笑就僵在了脸上,怔怔的发了呆。小时候父亲教她背了不少古文诗词,她模糊记得有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用在这里正是,只不过她是梦里明知身是客,知道梦随时可醒,那种没有明天的悲哀就越是沉重。
一天一天,时间眼睁睁看着过去了,他们开始计划归程,返回东京,订机票,打电话给秘书通知航班号,让他们好去接机。这天下午,圣歆独自一个人上街去买一些东西,回家好送给家里人,好歹是出来玩了一趟,总得带点礼物回去。
他们住的酒店位于东京浅草町,周围都是繁华的商业街,她虽然不懂日文,可是举目都是汉字,再用上英文沟通,买东西也不算太困难。给圣贤买了一部松下出产的家用小型摄像机,又给两个妹妹一人买了一台掌上电视,只是不知道该给继母买些什么好,一时拿不定主意,只从这家商店又逛到那家,寻寻觅觅。这么乱逛着,突然的发现不对来。是一种本能的感觉,身后有人老盯着你时,你多少有一点感觉。
有人跟踪她!
她背心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只是不敢回过头去看,听说最近东京的治安很不好,大白天的也有劫案发生,也许自己这个带有大量钱财的游客成了目标。她怕得厉害,只懊悔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