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颜男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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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信息,刚要下去,訾言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呢?”
“屋顶?那你呢?”
“呵呵,屋里。”
“废话。我问你回家没有?”
“没。”
到底是没回去。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拧上了就不回头。
“那……谁给你包水饺?谁陪你吃年夜饭?……”一个人的屋子该有多冷,想想都心寒。“訾言,别把自己弄得这么……孤单。”她本来想说“悲惨”,可是临时又改了口。
“孤单什么呀,我这不跟你打电话呢。待会去煮水饺,吃完了继续给别人打电话。嘿嘿。我本来想去欧洲的,可是有事耽误了没买到票。”
在没有春节的地方,他的孤单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衬。雅衷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喜欢被同情,她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慢说:“雅衷,这里下雪了。”
“哦。”雅衷眼眶突然就湿热起来。“这边预报说初三才下。”
“在美国的时候,一到冬天,我就狂想这边的雪,发疯地想。”那个冷得要死的冬天里,有最温暖的回忆。
“訾言,如果你不想回家,那么至少也去看看妈妈,好吗?算我求你。”
“……看什么呀,她过得比谁都好。人家那一家子我去干什么。”
“訾言!”雅衷语气焦急起来,“不要用你的思维去猜测她的想法。我爸说,没做父母的人,永远也不明白那份滋味。所以,就算打个招呼,拜个年,或者就当旅游,去看看她,好吗?”
“……哦。”敷衍的回答,一听就知道他不会去。“屋顶上冷,你下去吧,别又感冒了。挂了。”
“……好。挂了。我说的你再想想。”
挂了电话,雅衷又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山里的空气好,所以星星很多,要不是因为过年特意点了路灯,应该能看到更多。
铃声又响起来,是刘益彰。
“喂,总编,新年好~!”
“嗯,你也好~。”
“我这种级别的员工还要您亲自漫游慰问,哇 ~真的好感动!”
那端笑起来。“知道就好,下年要再卖力点~!”
两个人贫了一阵,又聊了一会儿家常。雅衷鼻涕都快流出来了。全村的人都能看见,老温家屋顶坐着一傻妞儿,吹着冷风吸着鼻涕笑得东倒西歪。聊到后来,刘益彰连雅衷二姑家的土狗下了几只崽儿都知道了。
温妈妈在院子里吆喝雅衷下来吃饺子。雅衷如蒙大赦,立刻要说再见。
说完再见,刘益彰突然又说:“刚给你打电话时占线了,那是跟谁打呢?”
“啊?”雅衷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訾言吗?”
“哎?哦……你怎么知道?”这人神机妙算不成?
“因为我就在爸妈家里阳台上。刚占线的时候,楼上有烟灰吹进来。而我家往上,只有楼上是有灯光的。”
“哦。”雅衷犹豫一会儿,说,“那个,他一个人在那儿过年,挺冷清的,你没事儿就找他玩儿吧。”
“嗯。那我待会儿今晚叫他下来一起吃饭吧。老头子正嫌老大不回来不热闹呢。”
雅衷笑了。“谢谢你。”
他这个人,就算帮忙也会尽力让你觉得不欠他人情。
“谢我做什么。那,我挂了,赶紧下去擦擦鼻涕;你腿别僵了,小心点。”
“嗯……!您跟我妈怎么这么心有灵犀,嘿嘿我走了拜~!”
在他反驳之前赶紧挂了。
天气预报不太准,初二下午雪就下下来了。
初三一大早,天还细细碎碎地下着雪。雅衷独自拎着一大袋熬好的中药,吸着鼻涕,努力把脸缩进臃肿的羽绒服里。
多亏跟巷里的老中医刘伯伯是老交情,不然这时候,药店也不开门,家里人又常年不感冒,连片药都没处寻。
雅衷父母还留在乡下,想多陪陪老人。这时候,亲戚间应该在摆酒请客,家家扶得醉人归。可城里就不一样了,只有寥寥几个邻居互相串门,一点都不热闹。
雅衷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楼下。
空空的院子里,只孤零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抬头看着楼上某家的窗子,不时从手里的大雪球上捏下一块,团一团,扔到楼上的窗玻璃上。
雅衷本来病得没心思搭理人,不过当她注意到那孩子扔的是谁家玻璃时,登时就炸了,蹭蹭跑过去,边跑边喊“你你你干嘛……”
本来要问“干嘛砸我家玻璃”的,不过她看清那人的脸,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訾言扔了雪球,笑着说:“听说这儿下雪,我就过来了。你不欢迎啊?”
“说什么呢!我病了,爸妈又不在家,正缺个人伺候呢,赶紧上来吧!”边拉着他往楼上走,边问他:“你打个电话不成吗,用得着砸人家玻璃吗?”
“没找到弹弓,只好用雪球代替啦。”
“你还有理了是吧!”雅衷回身给他一个栗子。
回到老地方,连感觉好像都回去了。
雅衷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快中午了,訾言衣服穿得齐齐整整,站在床头轻轻唤她。
“雅衷,雪又下大了,我想出去看雪。”
雅衷挣扎着起来,穿衣服,收拾东西。“我陪你吧。”
借了老同学的车,訾言开车,雅衷继续睡觉。
两个小时后再睁开眼,车窗外蚕茧大的雪花落得纷纷扬扬。车厢里很暖,驾驶座上那家伙笑得更暖:“我们到了。”
“这是哪儿?”
“下去看看。”
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到只露出两只眼。包子样滚下车,才发现原来是到了海边。
雪下得又密又大,几乎看不见灰色的海平面。訾言拖着她从沙滩一路跑到水边。雅衷差点收不住脚踩到水里。
“喂!你疯了吗?!”
雅衷一边撑住膝盖大口喘息,一边大声喊。
“啊!差不多!”訾言大笑着回答。
下雪时候的海边,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雪把外面妥帖地整个隔离了,偌大天地间只剩下两个小小的人影,影影绰绰地隔着雪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存在。这里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顾忌,随你哭随你笑,随你不顾形象疯跑尖叫。
跑累了,停下来,嗓子里灌了冷风,呼吸都疼。
一转身,却不见了他。
訾言,别玩了,我们回去吧!
声音仿佛被风卷走,被雪覆盖,被吞噬在这雪白的世界。
看不见他,更看不见沿海公路上的车,也看不见什么标志性的参照物。不知道哪里是海,哪里是岸,哪里走才是回去的路。
四下里落雪茫茫,风声过耳,让人无端泪流。
有人重重拍在她肩上,紧紧揽住她肩膀,有些气恼地问,你都不会害怕吗?一点声音都不出,刚刚我真的差点找不到你哎!
你一定找得到的,我知道。
他的脾气突然就没了。顿了顿,说,回去吧。
雪丝毫不见减小,最多能看四五米远。訾言拉起她的手穿行在浓密的雪花中,费力地辨认着来时的方向。突然好希望,雪能再下得久一点,他们,能这样再走远一点。
有些东西,他以为自己不需要,可失去才知道离不开;有些东西,他以为自己藏得住,可心却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生平第一次,惊觉他并没有做到谁也不需要不被任何人支配那么坚强那么独立。有些东西每天每天都在他心里蠢蠢欲动破土而出,爬过理智的藩篱,漫过欲望的堤坝,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伸展,叫嚣着要摧毁他冰冷的面具,每天每天在他的底线撞击,总有一天要把他辛苦经营的一切打碎打乱清洗归零。
看来,他真的需要一段时间一个人冷静一下了。
回到车上,雅衷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有五个未接电话了。全是家里打来的。应该是爸妈回家了,找不到人,急了。
打回去报平安,那头人民教师火烧火燎地吼:给老娘速度滚回来!!
要知道老师她老人家一年发几次火那可是有数的。这一声狮吼,雅衷心尖儿一颤,立马屁颠屁颠上路。
到了家,温妈妈一看訾言也在,就没好意思发作,冷着个脸说了句:病轻了是不是,外面蹿什么蹿~!转身进了厨房。
温爸爸倒一副大而化之的样子,拉着訾言下棋。
话说訾言这一手棋,最早还是温局给领进门的。之后訾言棋艺日见其长终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温局却原地踏步,这是题外话。
但是老头子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悔棋,悔棋也勉强忍了,可硬逼着人装作看不见再接着来,您老好意思做女儿都不好意思看了!!
訾言倒好脾气,温言软语地劝,落棋无悔啊,师傅!
雅衷趁他俩兵来将往的当儿,跑到厨房帮妈妈做饭,顺便(其实是主要)交待了一下两个绝对不能跟訾言聊的话题:成家,回家。
桌上,果然没人提这两件事。饭菜虽然丰盛,气氛却不及往年。
这不难解释。当年的事,就算雅衷不明说,家里人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訾言虽然亲,但终究也是个外人,就算雅衷不计较了,父母心里的疙瘩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
饭后,訾言回饭店。雅衷送他。
先去还了车,然后慢悠悠地走回宾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看也快到了。
雅衷一边毫无形象地打着呵欠,一边翘着嘴嘟囔:“那啥,你到了,我不送了……”
訾言控制住扑上去捏她嘴的冲动,改作拉她的手套。“送佛送到西,都到这儿了,等我进去你再走吧。”
雅衷就看着他往里走,走到门口了,抬手要开门了。什么嘛,都没回头再看一眼我不白站了吗。跟个傻瓜似的。刚抬腿要走了,那人倒回头了。不但回头,还回身,不但回身,还回来了。
傻乎乎地笑着,小跑着过来,站在她面前,呵着白色的雾气,挺无辜地问:“我走了又回来,你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雅衷一下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过去抱抱他,可是却手脚却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不了。
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呢,她可以拒绝他这样的要求,可以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暗淡下去,而不必低下头,逃避自己的心。
“走就走了。落棋无悔。你说的。”
她笑笑,拍拍他胳膊。“走了。”
“晚安。”他在后面低低地说。
满街白雪皑皑,雪光清冷。
捉迷藏
十八
訾言第二天便走了。
温家全家从初四开始,每天两个饭局,逢请必到,到必回请。雅衷心想,往年这饭局也没这么密集轰炸啊,除了早饭不好请,午晚都是外面吃,而且每桌上几乎都有一到两个跟她年龄相仿的“有为青年”作陪……这阵仗,就算神经再大条,也不可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初六下午,雅衷匆匆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訾曰和曾导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提前回来,空出了两天假期,还没想到要做什么。
捧着泡面发呆,屋里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来。
都知道她回家过年初八才回来,谁还会挑这时候打电话?
慢腾腾地接起来。“喂?”
那头仿佛没料到会有人接,好半天才慌乱地回了句:“哎?呃,你回来了啊!”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哦,回来了。”
那头又问:“不是初八才回吗,怎么提前了?”
雅衷忽然心里没来由地窃喜。“那你明知道我初八回来,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刘益彰犹犹疑疑地支吾:“呃,闲着无聊……”
“想我就直说嘛,不要羞羞答答的。”雅衷难得有胆子调戏他一回。没想到,那人倒老老实实答应了。
“哦。是有点想。”
这下轮到雅衷被动了,听他难辨真假的声音,顿时觉得被反调戏了。没等她反击,那边又问:“在家都做什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啊……”
“那,早回来这两天你干什么去?”
“这个还没想好。朋友都在家呢,我自己也没什么可玩的,可能要在家发霉了吧。”
“那多没意思。我知道郊区新开了一家度假中心。你有没有心情过去看看?”
“贵吗?”
“试营业,认识的人开的。你去的话免费。”
“那咱什么时候走?”
“哎?你就这么爽快,不怕我把你卖了?”
“有人肯要就好了。我家二老要抬着锦旗来谢你了……”
啰嗦了半晚上,第二天清早,收拾行李去刘益彰家报到,出去玩了两天。
度假村是个荷兰风情的农庄,不过冬天也没什么好看的。滑雪场那边倒是人多,不过两个都没心思去学。刘益彰的朋友,就是这儿的主人,养了两条金毛,一个叫亲亲,一个叫抱抱,雅衷喜欢得不得了,早晚拖着刘益彰出来遛狗不说,连洗澡喂食都一手包办了,高兴了往草地上一躺人狗滚做一团。
主人看着他俩和它俩出双入对的样子,私下跟雅衷打趣,要不是刘益彰这人一向不解风情,他还真要以为他俩是一对儿呢。
雅衷笑笑,心说,若他不是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上司,若他不是声称不婚的冷情男人,她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初七下午回来。路上就接了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两人沟通了半天,雅衷才想起来他就是在家时酒桌上的“有为青年”之一,是财政局局长的公子,姓臧,人在航天大学读博士。说是受温妈妈所托把雅衷漏在家里的衣服给她拿过来。
唉,难为老人家了,一把年纪了还要撒这样的谎。
刘益彰顺道送她过去。远远看见车窗外的博士,低声嘀咕一句“面孔太平板了”。被雅衷听见,笑着回他,“又不是选模特,眼界不能太高啊”。
刘益彰一听,呦,竟然还维护他!于是立刻改变初衷,决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怎么,不放心啊?”
“不是,帮你把把关。”说着,整整衣服上去自我介绍。
总编,基层职员相亲这种事您都亲力亲为,实在是……雅衷揩掉额头一把冷汗,摇摇头跟上。
那臧博士(在读)上学上得太久,人有点迂了,一顿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