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映雪(出书版)+番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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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夫摇晃着脑袋又敲一下英儿的头:「你懂什么,那寒江公子以往所修的功夫必是断七情绝六欲的那种,甭看他冰,骨子里未必是这么一回事,他呀,是功夫没修到家啊。」
英儿眨了眨眼,奇道:「世上还有这种功夫,若是修到家了,无情无欲,日子过得岂不是无趣?」
「岂止无趣,根本就了无生趣。」曾大夫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再拿本《牡丹亭》逗逗屋里那人。
英儿啧舌,回到院子里晾药,不一会儿又跑了进来,问道:「师傅,那么屋里的那位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就像师傅您偷偷喜欢隔街的敏儿姐那样?」
「去,去,关你个小孩子什么事,晾药去!」曾大夫叫个孩子看破心思,老脸一红,把英儿赶回院子里,小家伙嘟着嘴去了,曾大夫手里捧着医书便再没看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的俏颜。
哪晓得过不多时英儿又跑了进来,一副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曾大夫拿他没办法,随口打发道:「依理说,像寒江公子这种长期压抑心性的人,若是谁能教他的心绪失控一回,他必将永不忘怀此种感觉,唔……倒也可怜……」
那英儿摸着脑袋,不知他这是在说谁可怜了,便要再问,却见自个儿的师傅又是两颊飞红,神情恍忽,就晓得定是想着隔街的敏儿姐了,小孩子装出大人样,叹口气摇摇头回院子继续晾药。
再说丁壮,自回到了家,欢喜之余,却也担忧苏寒江伤好追来,有心带着媳妇儿搬家,可一见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怎经操劳,这事便耽搁下来了,只是他心中有事,整日里忧心忡忡,一连几日,李二姑瞧出来,问也不说,便也不禁急了,冲丁壮吼道:「你有啥事儿不能说的,我是你媳妇不是,是不是……」
丁壮看不得李二姑急,李二姑一急,他也急了,可是嘴巴张得再大,却怎么也说不出那种事来,猛地刮自己一个耳光,道:「二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李二姑倒是更急了。
「你……你怎的对不起我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说啊!」
丁壮心里一痛,便像是根针在心口处狠狠扎了一回,却是无论李二姑怎么问,也吐不出一个字。李二姑担心丁壮是不是在外头惹事了,越想越急,当天夜里竟动了胎,肚子疼得她声声嘶叫,把丁壮吓得六神无主,半夜去敲王三虎家的门,好在王三虎媳妇有经验,赶紧让王三虎去请产婆,又把丁壮赶去烧热水,她进了屋去照顾李二姑。约莫一个时辰后,产婆被请来,两个女人在屋里折腾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一声娃儿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王三虎用力一拍丁壮的背,高兴道:「兄弟,恭喜你也有娃儿了。」
丁壮咧着嘴一通傻笑,跟着就往屋里闯,王三虎媳妇看他的急样不由一笑:「急啥,先瞧瞧你媳妇去。」
那李二姑一脸疲相,便是连发丝也叫汗水浸透了,却是望着丁壮露出一抹笑容:「阿壮,是个男娃儿,咱丁家有后了。」
丁壮一把抱住李二姑,在她面上重重亲了一口,却是他自回来后头回对李二姑这般亲昵,便叫李二姑眼里透出泪来。
三个多月的休养,苏寒江身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如今他空有一身内力,却无相应的内功心法,便如一个荷包里装满了银子却走在空无人烟的荒漠里的人,不能用。自能下地走动后,他便开始重修冰心诀,不到两天,便让曾大夫发现了,隔天又拿本书来,对苏寒江道:「救人救到底,这本养生诀你拿去罢,反正我也是便宜得来,送你也不吃亏,你修成了断情绝欲,也不过早死几天,这养生诀也是长生诀,比你现在修的定是好些。」
其实曾大夫对武学所知不多,只以医理判断,却也歪打正着,教苏寒江因祸得福,那养生诀非是高深武学,若是普通人修来,顶多也就是修个身强体健,增几年寿罢了,可苏寒江早已有一身深厚内力,重修冰心诀,到最终也不过落个跟他师傅凤九吾一般的下场,了无生趣,自绝生路。而这养生诀,在修炼方法上跟冰心诀相去不远,却无冰心诀的偏走极端,且又比冰心诀易练,苏寒江修炼起来更是容易,待到他伤愈离开回春医馆时,已能使出七成功力。
临走前,苏寒江对曾大夫道:「三日后,千两黄金来赎玉。」他早知自己的玉在曾大夫手里,却是一直没表示,到走时才抛出话来。
这时曾大夫才知手中这玉对苏寒江真是重要,却取出玉来道:「千两黄金虽贵重,却非我所需,寒江公子若有心,玉且拿回,只是他日若能在适当时助我一回,便也值了。」
苏寒江拿回玉,虽再无说话,却是默应了。
药童英儿在后面跳脚:「师傅脑袋坏掉了,千两黄金也不要,坏了,坏了……」
「没大没小!」曾大夫在他头上重重一敲,「小孩子没见识。」
英儿摸着被敲痛处,嘴巴又嘟了大半天。到后来苏寒江真的帮了曾大夫一个天大的忙,救得曾大夫所爱之人的一条命,便可见这位曾大夫是早有见识的,只是这又是后话来。
苏寒江回了凤栖园,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园里的一干人等全都遣出了园子,他不是蠢笨之人,养伤期间将事情前后一想,便晓得自打江湖传出那个将冯道玉惹来的谣言,到现今的中伏,都是那林浩雄的计谋,凤栖园里的下人多由金钱帮送来,便是青桃、弱红两人,也是师傅经林浩雄的手安排,苏寒江也没那心思去排查哪个有问题,一个不留便是,只是遣人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留下玉松、锦月和湛星三人。
那玉松是他带回园子,自是没有问题,而锦月和湛星,却是丁壮一心护着的人,苏寒江见着他们便想到了丁壮,心一软便将两人留下了,只是不再是男宠,也成了园子里的下人,改了名字,一个叫玉月,一个叫玉星,跟着玉松一起,暂时掌起了整个园子的事务。这么大个园子,只这三人,当然是照看不过来,于是苏寒江又准他们去外面寻些新的人来,对容貌也不在意了,只要干净些老实些便可。
把凤栖园里的事都安排好后,苏寒江便直接找上了金钱帮。当日在那野地,苏寒江固然是重伤濒死,那三人也不曾比他好过,林浩雄被他断去一臂,见势不对,头一个便带着手下先跑了,金涛龙中了他一掌,那内伤没个一年半载也休想好,还是冯道玉拼了命,才将人救走,却不知当时苏寒江也已是强弩之末,冯道玉若不是胆虚,便能当场取了苏寒江的命。
却是林浩雄先得了消息,竟在苏寒江上门之前,便连夜带伤逃了。苏寒江也不去追,只一路向着洛北而行,但凡遇着金钱帮设立堂口之地,便二话不说将金钱帮的堂口一个个挑了,到最后,那些金钱帮众不等他到来,便都闻风而逃,苏寒江去的时候便只看得见一处处空宅跟遭人洗劫了一般,遍地狼藉。
到了洛北,江鲸帮的人却比金钱帮众多了几分硬气,早知苏寒江要来,招集全帮高手列阵等着,那金涛龙也是条汉子,带着内伤在风里咳嗽,却直挺挺地站在最前头,大刀一横,便是死也要死个人样。只是一干人等,在冷风里傻傻站了三天,却连苏寒江的影子也没等来,等到有消息传来,才知道苏寒江打从进入白浪江的范围,便失去了踪影,压根就不曾北上。
就在苏寒江让金钱帮在江南从此销声匿迹的时候,丁壮却守在李二姑的病床前,一口一口的喂着药。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更何况怀胎期间,李二姑几番受人欺凌,又思念丁壮,将身子搞虚了,能把孩子平安产下已是侥幸,偏生在坐月子期间,那李大姑不知丁壮回来,又来找李二姑出气,刚巧那天丁壮在屋后理治王三虎送来的两条鱼,欲给李二姑补补身子,待他听得声响走来,屋子的门大开着,李大姑正开口要骂来,一见丁壮,眼睛瞪得老大,转身便走了。
李大姑没搅成事,可那大开着的门透了风,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硬生生将李二姑吹出了病来。这下可辛苦了丁壮,既要照顾娃儿,又要照顾媳妇儿,可便是这样,李二姑的病仍是一日比一日严重,人也渐渐病得没了形状。
这一日,李二姑忽地有了些精神,便叫丁壮把娃儿抱来,她吃力地解开衣服,露出乳房来,便要给孩子喂一回奶,可她病久了,哪里来的奶水,小娃儿吸不出奶来,便哇哇大哭起来,她的眼里便也见了泪。
丁壮端来一碗加了羊奶的米水,二姑颤着手,一点一点喂着娃儿吃了,小娃儿吃饱了肚子,甜甜睡去,二姑将他放入内床,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缓缓倒入丁壮的怀里。
「阿壮,我……我……怕是看不到咱娃儿长大……」
丁壮一听这话便慌了。
「二姑,别说……这话……我、我这就去熬药,喝了药你定是能好起来……」
李二姑抓住丁壮的手不让他走,含泪道:「阿壮……别走……别……」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厉害处,便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丁壮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喉咙处却哽咽着,恨自己的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媳妇儿被病痛折磨,什么也做不了。李二姑咳了一阵,慢慢缓过气来,她的声音比之方才又低了些,面上也更黯淡。
「阿……壮……我冷……」
丁壮抱紧了李二姑,咬了咬牙才将喉咙里的哽咽逼了下去:「暖些了没?」
李二姑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道:「我困了,睡会儿……等娃儿醒了,你叫我。」
「好。」
得了丁壮的一个「好」字,李二姑才放心的闭上眼睛,面上显出些安详来,却是这一睡,便再没能醒来。丁壮只觉着怀里的媳妇儿越来越冷,他便抱得更用力,像是这般做了,媳妇儿便能暖和起来,喉咙里有股气在翻滚,想要嘶喊出声来,却又怕惊醒了睡在内床的娃儿,只能死死的咬着唇,却连咬破了唇见了血也不晓得。
第十章
李二姑的后事仍是在王三虎的操持下才办妥,丁壮打从媳妇儿闭上眼后,人便有些浑浑噩噩,每天也不知日子是怎么过的,王三虎知他是伤心过度,什么劝慰的话都说了,也不见效,晓得这事要是丁壮自己想不开,旁人说什么也没用,丁壮一个大男人这种模样,也没法子照顾好小娃儿,个把月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娃儿饿死几回,王三虎实在看不下去,便把小娃儿抱回了自家,让自家媳妇帮养着。
丁壮身边没了娃儿,整是里更是沉闷不言,除了干活,便是坐在床边发呆,夜里更是不闭眼,总觉着李二姑就在身边不曾走,只要他不闭眼,便能摸着媳妇儿的身体,暖暖的,软软的。自打回家后,他就不曾再对媳妇儿有过亲昵的举动,不是见不着媳妇儿眼里的失望,只觉着自己这身子已是不配,现今他却后悔了,他想再亲亲媳妇儿的脸,再抱抱媳妇儿的身子,却是不能了。
这般又熬了些日子,也不知是熬不住了,还是心有所思则有所灵,这天晚上丁壮一沾床便沉沉睡去,迷蒙间仿佛看到红烛喜帐,耳边隐隐听到喜乐声声,李二姑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望着他,俏艳艳便像朵盛开的小喇叭花,竟完全是他们成亲那日的模样。
「二姑!」丁壮情不自禁伸出手来一把抱住,嘴唇在一阵抖索中印上女人的面颊,微温的触感证实了这具身体的温暖,是二姑,真的是二姑回来看他了,他收紧了胳膊,再不让她走了。
一声轻轻的喘息,随即丁壮的唇被覆住了,炽热的气息喷在面上,引得丁壮的身体微微一滞,神智忽地一醒,却耐不住想抱一抱媳妇儿的渴望,终是死死地闭着眼,任身体沉沦在那带有体温的唇下。
这是出乎于苏寒江意料的一夜纵狂。
他本不想来找丁壮,他不是那只蛇妖,不会为一个心不向着他的人而痴迷,一个粗人而已,他还看不上。可是他管住了自己的心,没管住自己的脚,前往洛北,白浪江是必经之地,一看到那滚滚而去的江水,他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初见丁壮的地方。
就在风林渡,那一天,毫无道理的,他对一个往日里瞧一眼也不愿的人起了逗弄的心思,现在想来,也觉无稽得很,只是难料后来竟会生出这些事来,便越发觉得人世无常。
便要离去时,他见着了一座新坟,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二个字:二姑。字迹瞧着眼熟,不正是他教那粗人写的两个字。短命的女人,枉费那粗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心心念念想着,竟是这般无福得很。既是这女人无福,他便也不介意凤栖园里多养着一个人,反正那粗人再是看不上眼,放到床上还是好用得很,委屈点留在身边一辈子,也是可以。
苏寒江这般想着,便去寻丁家,待到他寻着丁家时,已是入夜。丁壮连门都没有关紧,自是想要方便李二姑的魂魄进出,这时却方便了苏寒江,屋里一片黑暗,却碍不着内力深厚的苏寒江,一眼便瞧见那粗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似在梦里一般呓语不断。
「定是在叫那个死掉的女人。」苏寒江越想越是气闷,便要将丁壮摇醒,哪知他刚伸出手,便让丁壮抓住,进而整个人都教丁壮抱住,面颊上一阵温热,耳边却听清了从印在面颊上的唇里逸出的「二姑」二字。
实在是可恼之极,苏寒江想也不想便堵住了丁壮的嘴,用自己的嘴,待苏寒江意识到这是接吻的时候,已完全无法控制住从自己体内升腾而起的欲望,积压了几个月的欲望,凶猛得连苏寒江自己也感得吃惊,偏生丁壮人虽显得迷迷糊糊,身体却在主动回应着,比过去任何一次都疯狂,便是用了催情香的那段日子,也不曾这般主动过。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控制得住的,唯有圣人而已。苏寒江不是圣人,剥了丁壮的衣服便迫不及待的压上他的身,明明已是被欲火冲得几欲发狂,嘴里却偏偏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