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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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没看出那位狗屁河督的用心么?”
他也不顾风无景难看地脸色,继续往下说道:“我们俩初来时,他是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巴结得那个叫殷勤,后来就渐渐疏远了,上河堤巡视时推三阻四地只派了属下引路。问他索要河工名册时以朝廷的名义搪塞,再后来就像现在这般把我们当菩萨供着。好酒好菜巴结,其他的实话是半句都没有。你能忍,我可忍不下去!”他使劲地一拍桌子。
霍地立了起来,“从前,一个微末反贼都可以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却只能受这等闲气!”
风无景见弟弟越说越不象话,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掩住风无伤犹自唠叨不休的嘴巴,狠狠地训斥道:“这些东西藏在心里头也就行了,你偏要说出来,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的?”他凝神听了一阵四周地动静,见没什么异样方才放开了手,“以后说话用用脑子,便是自己的府邸也不能这般放肆,何况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河督府!你若是被宗人府讯问不要紧,你让姨娘怎么办?”
几句话说得风无伤哑口无言,讪讪地在那里站了一阵子,见哥哥脸上的怒意仍未消除,不禁有些慌了神。“八哥,我不就是逞逞口舌之快么?母妃是个老实人,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该争还是该放,二姨娘不也是一样么?”他突然把声音放低了些,“照你刚才的意思,只要我们能暗地行事,这储位还是可以一搏的?”他试探这位哥子好几次了,每次风无景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好容易露了点口风,他如何能不喜?
风无景没好气地扫了弟弟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自己知道就行了。”他的目光猛地由起初的无欲无求转为野心勃勃,“一切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想当初五哥何等风光,如今却只能在宗人府内度过终生,经年之内看到的就只有头顶那片狭窄地地方,足可见世事无常。你不用羡慕别人,只要办好自己的差事,即便如今的储位没你我地份,将来的事情可是说不准。”
风无伤会意地点了点头,风无景的意思他当然懂,与其现在胡乱掺和在里头,还不如将希望放在之后。看父皇明面上的意思,储君地人选不外乎就是风无言、风无惜等那几个人,至于赢面则是以萧氏作为后援的风无惜更
大,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惠妃刚刚有孕便晋封贵妃,说不定父皇仍是未作最后决断,以此看来,如今是谁都有机会。(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两人相对无言,喝了好一阵子闷酒后,风无景似乎想到了一个问题。“老九,年关将近,我想这等时候,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还在外边晃悠,因此年前一定会下旨召我们回去,只是礼物便要费一番脑筋了。不说父皇那里必备的贺礼,就连后宫诸位嫔妃也不能落下,还有其他的兄弟那边也需要打点,算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说到银钱问题,风无伤就觉得好一阵烦躁,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没钱根本就是寸步难行。他们两个的母家都不是家底丰厚的名门,父皇赐下的庄子在诸皇子中间也是最少的那一类,发放给皇族子弟的年例银子更是连塞牙缝都不够。但是开销呢,除了维持一个诺大的王府,无论是交接外官还是附庸风雅,什么都要银子,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设法,只能偷偷摸摸地做暗地里勾当,比起那种生意动辄几十万两的权贵,他们这两个皇子真是连腥味都闻不着。
“这笔银子到底上哪弄?”风无伤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他把头稍稍靠近了些,低声建议道:“八哥,他们都知道和商贾打交道,每年从那些豪商大贾身上刮下来的钱就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何不也学这一招?”淮安的盐商本就不少,也难怪风无伤把主意打到了这些人头上。
“你疯了?这些盐狗子无不和朝廷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说别的,就说如今商号遍布天下的越家和罗家,他们靠着老七攀上了京城的不少豪门,每年光是常例银子便送了不下百万,故而大多数权贵都舍了本来的那些老人,不少还投了资本在里边。如今安徽的盐商虽然不少,可大头还是掌握在几家人手里,虽然没有越罗两家的字号,但谁知道背后没有他们的身影?”风无景索性站了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老九,你记住一句话,如今我们是掣肘太多,无法恣意,因此凡事得三思而后行。”
风无伤重重叹了一口气,正当两人无奈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二位殿下,有一位自称是淮南故旧的人求见,他说曾和两位殿下有一面之缘。”
风无景不由一怔,瞥了同样满脸疑惑的风无伤一眼后方才出口问道:“本王不记得在淮安有认识的旧友,你去回绝他,就说本王身负要职,不敢轻易会客。”风无景天性谨慎,这些不明身份的人还是少交往的为好,省得惹祸上身。哥哥既然没兴致,风无伤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继续喝闷酒。
门外的那小厮答应了一声,离去了一阵子又匆匆回禀道:“回八殿下的话,那人自称姓云,说是两位的旧识,还说曾经替两位销过帐。”
这句话一出,风无景和风无伤顿时都想起来了这回事,当初两人刚到这边,也曾经暗地里去销金窟厮混过,其中有一次没有带足缠头之资,最后几乎被老鸨扣下,幸亏了一位云姓客商替两人会了钞。事后风无景也曾经派出属下找过,但始终未曾寻得正主,也就只好作罢,想不到今日此人居然找上门来了。
“八哥,此人不凡,不妨见一见,横竖也没什么要务需要办理。”
风无伤向哥哥使了个眼色,低声建议道。
“也罢,请那位云先生到这边来好了。”虽然河督武平尚不在衙门,但风无景并不想过分招摇,他倒是好奇得很,此人慷慨大方地替他俩清了帐,消失了一个多月却又巴巴地寻上门来,不知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草民云千杉叩见两位殿下。”那人一进来便是大礼参见,顿时让两位年纪尚轻的皇子大有好感。那些之前来往的省内豪绅,自负身家巨万或是和京城名门有姻亲之好,往往在两人面前倨傲无比,行礼时也有些不情不愿的,那像此人如此恭谨。再看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堂堂,眉宇间煞是有精神,颌下还有几缕长须,显得书卷气十足,一看便不似那等奸猾小人。
“草民久仰两位殿下之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昨日会了两个旧友,方才得知昔日有一面之缘,因此冒昧造访,还请两位殿下恕罪。”
云千杉言毕又是一礼,那般必恭必敬的神态大大满足了两位皇子的虚荣心,因此也客气地请他坐了下来。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四十一章 奉承
云千杉也不是普通人物,因此面对两位天潢贵胄,仍然从容不迫,言谈间谦恭有礼,却不失自信。风无景试探了几句就陡起疑心,安徽有如此人物,为何自己先前从未听说过?风无伤却不似哥哥这般稳重,由于第一次碰面就是在花街柳巷,因此他并不感到拘束,反而倒是云千杉对这位皇子的坦达很有好感,屋内起先的一点疏离也渐渐无影无踪。
风无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套问着云千杉的来意,却始终未果,只得目视弟弟,希望他能收敛一下,不要在外人面前太放肆了。岂料风无伤仿佛没看见一般,仍然在闲聊风月,最后反而是云千杉耐不住性子了。在他看来,这两位皇子一唱一和的功夫实在是不错,居然能和自己磨牙这么久,他也就不想在浪费时间了。
风无景见这位不速之客轻咳一声后脸色一正,便知道正题要上来了,正想示意风无伤闭嘴,屋内却顿时安静了下来。风无伤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颇有深意地看着其他两人,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风无景心中一凛,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九弟太过鲁莽,心底藏不住东西,谁能想到他起先的举动竟全是做戏。不用回头,他便能猜到云千杉的脸色很奇怪,便是自己也不能完全看透风无伤,更何况是一个外人。
云千杉暗骂那些人提供的垃圾情报,尚未交锋,他就被别人耍了一记,若是不能争回主动。一番苦心就白费了。他竭力掩盖住面上的尴尬表情,摆出了一番莫测高深的样子。“二位殿下想必一定在猜测草民今次地来意,实话实说。草民今次确实是有事相托。”他低下头略略沉吟了一阵,方才艰难地开口道。“草民家中也算薄有微产,不少亲族在淮南各地都经营着各种产业,因此一直以来都能维持开销。只不过这两年来外地的商贾不断进入这边,挤占了寒家的不少生意,有心相争吧。对手又都是各省豪强,京中地靠山也不是草民惹得起的,所以便一直隐忍了下来。”
风无景忍不住打断了云千杉地话,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愉。“云先生,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豪绅巨贾都是朝中大员的左右,你若是想借本王和嘉郡王之力未免太轻率了。不说本王只领着巡视河堤漕运的差事,便是真正的钦差大臣,也没有道理管地方上的这种闲事。”
云千杉露出一个苦笑,显然已是料到了答案。“草民岂敢造次。两位殿下俱是金尊玉贵地人,怎能屈尊去和那些人打交道?便是借一个胆子,草民也万万不敢劳动两位。今次前来只是有他事相求,不过是与刚才所述的东西有关而已。若是两位殿下能够答应,一来帮了寒家一个大忙,二来也能顺水推舟。为自己在京城那边积下一个人情。”
这番话说得却是蹊跷,风无景和风无伤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们本以为云千杉想借两人的钦差权威来压下其他商贾,但此人断然否定的模样不似作伪,更何况若他不是傻子,就决计不会动这样的脑筋。
“那么云先生究竟是何用意?你今日巴巴地端出那天的事情来求见,想必也不可能是很轻松的差事才对。”风无伤将一个空空的白瓷小酒杯攥在手中,眯着眼睛随意玩弄着,仿佛毫不经意地问道,“若是容易的事情,也用不着我兄弟二人,就凭借你神出鬼没地本事也能办到。那次之后本王派了不少人去寻你,却半点音讯全无,只这等隐匿行踪的功夫,便不是普通家族所为。倘若本王没有猜错,云千杉三个字应该并非你的本名吧?”他地双目骤然光芒大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物,颇有一点欲将他看透的感觉。
饶是云千杉城府极深,也不由身躯微震,脸也不禁抽动了几下。
“殿下既然把话说开了,草民不妨就直说好了。不知两位殿下是否听说淮安尹家?”他的神态瞬间便由恭顺变成了傲然,隐隐间一种世家子弟地味道便流露了出来。
风无景和风无伤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凝重了下来,淮安尹家乃是此地的名门,不说多年出仕的旁系子弟众多,而且嫡系一脉世代经商,但其女儿皆是嫁与官宦子弟,因此算是淮南头一号的家族。“那么应该称呼阁下为尹先生才对吧?”风无景正色道,“只是你不觉刚才改名换姓未免太儿戏了吗?还是你觉得本王和嘉郡王不值得你透露真实名姓?”这句话说得颇有些重了,风无景心底实在有些不是滋味,被人玩弄于掌心之上也就算了,居然比风无伤更木知木觉才是他最难忍受的。
“两位殿下恕罪,在下真名尹千杉,刚才乃是蓄意试探,想不到两位殿下俱非寻常人物,一眼便看穿了在下的真意。”他起身长长一揖,神色间又收敛了许多,“适才确实是尹某孟浪了,两位殿下都乃尊贵之人,在下并没有怀疑的意思,只不过寒家行事一向如此,倒叫别人见笑了。”
他见两人神色间似乎仍未释怀,暗中怪自己先前失策,只能再次重新斟酌语句。
“在下并没有意图要挟的意思,那次本就是偶遇,否则也不会直到今日才登门造访。寒家所托之事非常简单,只是想让两位殿下给京城的几位大人送上一份薄礼,毕竟朝廷人员变迁极大,寒家当初攀附的一些权贵在党争中并不占优,因此不得不另投他主。此事机密得很,而且家主料想那些大员也不会轻易交接我等这般的商贾,因此不得不交托两位殿下代转。当然,作为酬谢,寒家可以将部分礼物记在两位殿下的名下。”
风无景和风无伤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的疑虑仍未消除,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给贺家或是萧家捎带一份礼物自然是无伤大体的,但仅仅是如此轻易,那尹家也不会这么大手笔。对于尹家这等地方豪绅而言,所谓“薄礼”只是一句客套话,两人足可想见东西的分量,因此并不敢轻信。
“尹先生,你既然是世家出身,应当知道区区几句话并不代表什么,尹家拿出如此大的一份人情,应该不是白送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条件,你不妨直说吧。”风无景懒得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倘若仅仅是刚才说得那么简单,那本王和嘉郡王就是答应也无妨,不过那就得换作你吃亏了。”
尹千杉神色一连数变,到了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今次他完全落在了弱势,不能不说是家中那些糊涂执事的过错。“当然,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八闽的越家和罗家实在把手伸得太长了,这几年他们和京中的豪门都打通了关系,生意愈做愈大也就罢了,但他们不该把主意打到寒家头上来。”只见他一脸的不满,但细细看去,其中还带着一丝殷羡。“寒家已经隐忍很久了,因此今次想请两位殿下带一份重礼给七殿下,请他务必约束一下越罗两家的举止。天下能做生意的不止那两家人,若是可以,我们淮南的世家也愿意奉承。”
极为直白的话顿时让风无景和风无伤脸色大变,短短几年间,风无痕就由一个病恹恹的皇子一跃成为父皇驾前的宠儿,声势如日中天也就罢了。这个尹千杉居然视他们两个为无物,只是想着奉承别人,若非两人此时手头正紧,需要置办礼物打点京城各人,恨不得即刻下令将眼前这人赶出去。风无景的手已经紧捏成一个拳头,指甲重重地刺在肉里,带来一阵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