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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牛鬼蛇神-第39部分

小说: 牛鬼蛇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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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的时候林杏花已经是拉萨许多人的话题,她的美令人惊艳,她的性感令人心旌摇荡,她是那种令所有男人过目不忘的女人。男人不谈论她简直就是罪过。
  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被别人谈论最多的林杏花的美艳和性感,对李克而言都已经是过眼烟云。试想一下,一个既无美艳也不性感的女人,她或生或死根本不会有陌生人留意。也就是说,是美艳与性感造就了这个故事的受人瞩目,而不是林杏花这个名字。林杏花三个字最终是以一团蜷缩的人形焦炭的面目留在目击者的记忆里,我见过三个现场目击者,他们对林杏花的名字都用了同一个词:恐怖。

  启达还记得唯一一次见到林杏花的情形,当时贺中也在场。那是另一个酒吧,一个慢摇吧,灯光很有设计感,让人印象深刻。启达与贺中到这里是第二轮,他们已经微醺,正在进入似是而非的状态。
  启达说:“我一进门就看到你们,你俩的舞姿最惹眼。尤其林杏花的一身白长裙。”
  李克说:“她最喜欢穿白。白色很适合她。”
  启达说:“记不记得那天我跟你说什么了?”
  李克说:“你喝多了。我压根就没喝。你说‘你老婆回来了你怎么办?’我说孩子还没生她一年半载回不来。”
  启达说:“你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老婆至少休一年产假。我本来打算问你一年以后怎么办,我还没开口林杏花就从卫生间出来了。别以为我喝多了,我什么都记得。”
  李克说:“我不会想一年以后的事,从小到大都没想过。”
  先前那个女的又杀过来了,“你要是知道后来的结果,你和林杏花的关系会不一样吗?”
  李克说:“我不会知道后来的结果。”
  女的穷追猛打,“结果是林杏花死了,老婆也离了,你遗憾吗?你有过后悔吗?”
  李克说:“没有。我信命,都是命。人犟不过命。”
  女的兴犹未尽,“以后呢?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李克说:“还是听天由命。”
  “有目标吗?”
  “没有。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什么?”
  “不会是你。”
  讲关于李克和他的圣诞平安夜的故事,是另一本书。

  0 我们是谁

  我们是谁啊?
  我们知道自己比别的物种聪明,我们来了四千年;别的物种来了百万千万上亿年,但是没用,我们却让它们一个一个地消失了。我们确实聪明绝顶。
  前面我说到了,按照圣经的说法,人是为管理其他物种而被神造出来的,我喜欢这种说法。因为从结果上看,的确是这样。人的确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当然还有很多物种人不能战胜。
  上帝还不知道人通过显微镜已经能看到细菌和病毒,上帝没预见这一点,如果预见到了,他也会指出人与细菌病毒的关系,但至少圣经里没说。
  到目前为止,人在与其他物种共存的过程中,他一步一步地成长壮大,到今天无比壮大,到了名副其实的唯我独尊。
  人已经把自己发展到近七十亿头,成为惊人的存在。如果平均每头一百五十斤的话,就要突破一万亿斤大关;何况可能平均数不止一百五,这简直是太可怕了。光是人自身的重量就足以压塌地表。
  地球已经不堪重负了,不停地出现各种地质灾害。人自身的重量以外,人的居所的重量,这些钢筋水泥的重量就更不得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圣经的说法,因为它在两三千年之前的描述,就是我们今天面对的事实。
  那时候人还远没有今天这么强大,圣经已经指出了人是为了管理其他生物来到地球的。但是否人犯了很多错误——不仅仅人的始祖夏娃吃了禁果,人同时还吃肉?
  《创世纪》里上帝并没有让人吃肉。
  《创世纪》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亚当和夏娃以外的人是哪里来的?如果是亚当夏娃生的,那么他们的后代已经遇到了其他的人啊,这是研究圣经的人一直讨论的问题。
  这说明还有其他的神也造了人。但我们这里不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继续研究我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地球万物的主宰,这是一种说法。
  到目前为止,人主宰的主要是大动物。迄今为止人尚未能主宰许多小动物,譬如老鼠譬如所有的昆虫。不止是人所熟知的那些天敌,诸如蟑螂蚊子苍蝇蚂蚁,另一些更小的东西同样令人无所措手足,像虱子蠓虫跳蚤臭虫那些。
  由此可见,这个所谓的主宰其实有极大的局限性。
  对海洋生物,除了浅海的我们熟知的那些鱼虾蟹水母贝类,我们真正能主宰的其实极其有限。海洋比陆地大得多,深海部分比浅海多得多,我们充其量只能在海水边上分一杯羹而已。
  (虽然主宰大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有本事祸害它。每一次石油泄漏,我们都会一下子把成千上万立方公里的海水毒化,让其中的生命无法存活。就像我们用工业废水或核辐射物质毒化大面积土地一样。)
  除此以外,我们和我们以外的物种究竟有哪些区别?这里必须求异,求同没有意义。
  从抽象上可以找到三个有意思的点。
  一是心。这个心,说的不是胸腔内的这个器官,而是心所承载的人的反应,准确的说是心理反应,而非脑的反应。这个心理反应,经常和情感有关,这其中有非常奇特的疑问。
  心包含了情感,包含了对善与恶的感受和取舍;心还包含了另外一个非常奇妙的部分,这部分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就是想象力和感受力。
  想象力是创造力,感受力是接受力。
  想象力好像跟脑更密切,但其实不然——虽然我们是在学习了工程知识后才能去想象和创造,完成新的设计,这部分跟脑更相近;但我这里说的是另外的想象力,是无中生有的那部分。因为人确实有很多无中生有的创造。
  我说的感受力是与艺术直接相关的。有的人对艺术就是没感觉,有的人对艺术特别有感觉,任何细微的东西他都能感受到。
  心还有第三个部分,良心,或者说良知更为恰切。
  良知是又一个奇妙之物,有的人有,有的人无。对于有良知的人,他一生的行为言语都会受到良知的拷问,良知会成为属于他的第三只眼。这第三只眼只盯住他自己,成为他自我监督的既有我也无我的一种类似异己的力量。所有与良知相冲突的言行,都将成为他自身的禁忌。良知是人自我净化的伟大力量。
  而没有良知的人刚好相反。
  有良知的人会为做了损人利己的事而内疚。没良知的人会为同样的事窃喜。
  二是智。这个智也不是说的器官,但它与脑的关系更近。这个智是什么?智与构成有关。比如说,知识,哲思,宗教感悟,艺术构成。
  与智这个单音词相近的还有另一个单音词,窍。窍的原意是通光透气的口子。我见到比较早用到窍字的是庄子《混沌篇》,混沌的朋友为其开窍,“日凿一窍七日混沌死”。人们经常把启智与开窍两个词连用,智和窍被并置。
  还有一个最为主要,就是智与计算有关。人类的所有技术进步全部依赖于计算,计算极其重要。所谓现代文明多半是指科技文明,科技文明的基础是计算。
  还有第三,我说的我们是谁,我们与其他物种最大的区别就是:心和智的结合。
  心智混在一起,我们无法分清究竟是心还是智在发生作用,这主要和感受有关。我们知道人经常要面对一个特别大的困惑,就是取舍。
  我们每天都要取舍,要做选择,我们最主要的依据是对美和丑的判断。这个东西入你眼,这个就不入你的眼,这个多半是个美丑的概念。这是典型的心和智混淆在一起的一种力量。这个东西我相信一定是人类独有的,任何其他动物都没有。主要是你看不到创造。接下来我把这个话题稍微细化一点。
  我把这个做了一个框架。


  第0章 某些人的天堂

  3 地球村。距离还是高度

  遥远的东方,三千多公里以外的上海,位于这个无比巨大城市的正中心,有一条古老的街巷,巨鹿路。巨鹿路675号。一个叫程永新的以一种发明了不过三十几年的新技术,穿透了三千多公里空间阻隔,把一个很久很久失去联络的老朋友的信息传达给拉萨的大元。
  那是大元的老朋友。她和大元分手的时间,比他们相识时大元的年龄大1。7倍。大元13。分手22。
  程永新不说她的名字,大元完全记不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更为奇特的,她是一个美国人,一个洛杉矶人,一个好莱坞人。众所周知,好莱坞是造梦之境,据说连古以色列的大卫王也曾经因为好莱坞而嫉妒,对上帝大加抱怨。
  大卫王义愤填膺,面对上帝却看也不看祂一眼。
  “老东西,你总说你公平;你公平吗?”
  “我当然公平。放眼普天之下,我一视同仁。”
  “狗屁!公平永远只是你的漂亮话。我们把你的公平拿过来看一看是什么东西。”
  “公平不是一样东西。永远不是。”
  “看看什么是你的公平。你给了美国落基山,密西西比河,好莱坞,可是你给了我们(以色列)什么?巴勒斯坦解放组织!这就是你这个老东西的公平。”
  上帝会选择怎样的回答呢?
  上帝没说话。祂不跟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一般见识。
  好莱坞一定是个好地方。好莱坞很远,和上海隔着浩瀚无际的太平洋。她也是凭借与程永新同样的技术,穿透上万公里海域蓝天找到程永新的,她说他是大元的老朋友,她知道程永新也是大元的老朋友。她的老比程永新要老得多,分手二十二年;程永新只有三年光景。她要通过他这三年朋友之媒,将二十二年的阻隔拆除。
  她找对了人,程永新就是那个能够帮她的人,她如愿以偿,终于与大元接上头通上话。
  她说她叫林琪,来自洛杉矶的一个教区,林琪修女。
  什么修女?林琪,林琪修女。
  大元的确需要反应一会,才能把这个名字与久远的记忆对上号。林琪,琪姐,肯定就是琪姐。可是琪姐怎么又是林琪修女呢?而且是洛杉矶,洛杉矶应该是美国吧。美国长途。林琪修女。关公战秦琼。比尔盖茨请唐僧喝咖啡。可能也许大概差不多。
  “大元,听你的声音,你一定长成一个大男人了。”
  “岂止是一个,我儿子也已经过一周岁了。琪姐,你怎么突然从地球另一边冒出来了?”
  “你有儿子了?恭喜你啊!我出来很久了,已经十六个年头,一直在美国。你来过美国吗?”
  “怎么可能?听你说在美国,我觉得像在天边,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怎么会呢?现在中国人出来的很多啊,到处都能见到中国人,你怎么会这么闭塞?出来转转吧,世界很大啊,出来开开眼界到处走一走。”
  “我连回一次家都觉得很奢侈,做梦也想不到会去美国。”
  “大元,我们说定了,我来帮你办一切手续,邀请函,担保,经费,签证连同机票,我请你过来。”
  “别别,怎么敢劳你大驾。琪姐,无功不受禄;即使哪一天真的要去的话,还是我自己来解决机票路费这些,到时你发个邀请函就是了。”
  “你想错了,请你也不是我请,经费也不是我出。你是中国知名的大作家,你写西藏的小说很棒,这里许多人都喜欢。能请到你来访问会是我的骄傲。我们这边会安排你做几次演讲,跟西海岸这边的知名小说家都认识一下。”
  大元一下子有点懵。林琪的电话算是一个正式的邀请吗?
  “琪姐,你知道这边很多人往美国跑,都当美国是天堂。我一直都认为天堂在很远的地方。当然了,美国也很远。”
  “其实这二百年里,往美国跑的不止是中国人,美国整个都是个移民国家。我在这里久了,我知道所有那些向往美国的人,对他们来说美国还是二百年前的美国,不是天堂,是新大陆。新大陆会带给人希望,让人有期待有憧憬。美国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中国小说家不要对美国有偏见哦。”
  “对不起琪姐,让你误会了。我这一段很关心关于天堂的话题。我在想那么多人向往美国,当美国是天堂;可在我心里天堂不是美国那样子。虽然美国的路很宽,有很多草坪,有很多高楼大厦,还有更多令人想入非非的可能性。但是天堂还不是美国。”
  “大元,我是个修女,除了侍奉上帝,我还负有引导人们向天国前行,你说你思考天堂的命题,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琪姐,原谅我无知,修女和传教士是否只是性别上的不同?如果我问得不妥,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我们都是上帝的仆人,心里有这个信念就够了。做什么其实没那么要紧。大元,联系你的本意我已经说了,是想请你来访问并演讲,可是我忽然想还是我先跑一趟西藏,之后再邀请你来美国。这几年我一直关心你的小说,每一篇能找到的我都读过,我对你笔下的西藏已经相当熟悉,也充满兴趣。好了,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做去西藏的计划,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这个美国佬林琪修女,完全是一副美国派头,信心满满自以为是,说一出是一出,而且不由他人分说。可是虽然失去联系几十年,大元发现他依旧喜欢她的说话方式,也喜欢她的突然露面的方式。电话虽然切断,大元还是在愣神。哼,林琪修女。
  电话忽然又响了,还是她。
  “刚才忘了说一句,也许这话你听过。”
  “什么?”
  “巴黎人死了去天国,美国人死了去巴黎。好玩吧?”
  琪姐还是那么好玩。大元忽然想,好莱坞那么远,不止一万公里,如果把这个距离垂直向上,将会超过珠穆朗玛不止一千倍。这么高,说它是天堂也不为过吧。
  再换一个思路呢,我们都知道地球是圆的,美国在另一端,刚好是在我们脚下,脚下一万公里,可不可以说是地狱呢,不知道但丁描写的地狱会不会也是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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