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奇历 作者:凭江临风(17k2013.07.02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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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太累了,真的……
从凤凰山回来后,我就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废人,每夜都给同样一个噩梦所折磨,每天都被一个碌碌无为、毫无斗志的自己所困惑。从那以后,对家庭对社会对身边的人来说,我只是一个累赘,只是一个负担,只是一条可怜虫。
这样的一条生命,活着又有何意义?
就在这么短短的生死一瞬,我再度审视了一下自己,也许能为兄弟奋不顾身、两肋插刀,是我唯一的亮点,抑或是我最后一点值得骄傲的地方吧。
脑海中突然想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那句话,我心里忽地一宽:我曾设想过很多我去世的场景,包括车祸、疾病、老死、做梦吓死甚至马上风爽死的情况,但是我唯独没有想过会和兄弟一起毙命。
或者,这就是宿命。
或者,这却是最后的安慰,也是上帝对如同行尸走肉的我最后一丝怜悯。
或者,这样终结并不一定是很坏的事。
漆黑中,借着手电筒最后的一丝光线,我看到水猴像一个裸小孩般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又像狗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河水,忽地朝我俩狂暴地嘶吼一声,我只觉整个地下溶洞骤然一震,叫声夹杂着阵阵回音,在我身边久久回荡,犹如催命曲般让我不寒而栗。
面对步步逼近的水猴,我慢慢地闭上眼……
第十五章 首遇冤家
面对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嗬嗬”声的水猴,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起苏东坡的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以前读这首诗总觉得其有矫情之嫌,直到这时我忽然忆起,不禁哀叹,若干年后的今天,是否有人会为我吟诵这首包含悲情的诗行?
或许有,或许没有,其实也不重要了,不能和兄弟同年同月生,但能和兄弟同年同月死,或许是我最大的安慰吧……
“哒哒哒哒!”
就在我紧闭双眼,只欲速死的当儿,忽然有一阵呼啸且连绵的枪声,打破地下河死一般的寂静,夹杂着溶洞里巨大的回声,极大程度地震憾着我的耳膜。
我猛地睁开眼,眼幕之下,只见不停喷射的枪焰,已经照亮地下溶洞无尽黑暗的一隅!
此时,那边一个身着迷彩制服的小胡子正叼着根香烟,手握冲锋枪不断扫射。
惊恐万分的我,看到那只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水猴身上开花,霎时间已经悲催的给打成马蜂窝状,软趴趴地如同一堆烂泥般沉没在水里。
枪声骤停,我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胡子: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健硕有力,一脸草莽气息显得豪气冲天。
“哟西!”那小胡子突然转过头,朝我咧嘴笑了。
“这……!这句话不就是日语么?难道‘那帮人’就是眼前这日本小胡子?”我心里惊道。还没等我多想片刻,突然一束强烈的白光射到我脸上,晃得我眼前瞬间极为刺痛的瞎白一片!
我顿感双目一阵眩痛,连忙把眼一闭,只觉泪流不止,慌乱中只听到那边“噼里啪啦”的陆续有人走近。
耳边开始听到有人开口说出些我完全都听不懂的日文,总之“叽里呱啦”的极为呱噪,让我内心惊慌莫名。
这时,忽然感到强灯从我脸上移开,我慢慢睁开眼,勉强循声看过去。
模模糊糊地打开泪迹犹未流尽的双目,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老头,紧接着又逐渐看到老头后面,还跟着一帮人。
随着视觉渐渐恢复,周围场景看得逐渐清晰起来,我再次打量起“这帮人”。
首先我感到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这白发苍苍的老头瞅着有点眼熟;接着,我吃力地抬起了头,数数后面一帮人大概有五六个,都身穿和小胡子一样的迷彩制服,有些提着探照灯,有些拿着冲锋枪,还有些背着看上去挺重的大麻袋;最后,我看到还有一个五花大绑的苦逼青年落在最后头……
等等!
这个绑得严严实实的“大粽子”似曾相识!
“扑领母!还以为你们会来救我,他妈的比我还狼狈!”那个“大粽子”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忿忿不平地骂道。
就瞧那高大威风的铁塔身板,就听那地地道道的潮汕脏话,还能有谁?
正是老猪奇!
看上去老猪奇一点也不比我们好过,给绑得结结实实地不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日本人早就“好好”招呼他一番,尽管这鸟人一脸的不屑,但我深知老猪奇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可不管怎么说,我心中一块大石终归落地:老猪奇还是活生生的在我们面前出现——没想到我们这三个难兄难弟,以这种如此尴尬的形式,齐聚在这个暗无天日又凶险无比的地下河溶洞中。
“坎贝瓦!”带头的那个老头第一次朝我们说话了。
只见老头威风凛凛地走过来,步伐显得矫健轻盈,丝毫不亚于一位后生仔。
“沃达西瓦,渡边新吾地素。”老头双目扫视我们,又慢慢地从嘴里说出一句日语。我和他四目相接时,只感全身如接通电流般顿然一震,汗毛倒竖,虚汗不止!
好强大的气场!
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是我从来没有的感觉,看来真的是遇到大人物了。
老头看到我身后昏迷的老蒋,神情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冷峻。
只见老头快步上前,伸出一手扶起老蒋,另一手在老蒋胸口度正位置,旋即用手使劲一按,老蒋顿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滩水,脸色却红润起来,看来已经缓过气,渐渐地回了神,胸口也开始起伏。
我不禁心生疑窦:这帮人到底是敌是友?
为什么他们要绑住老猪奇,是敌么?
可又为什么要射死水猴、救了老蒋,莫非是友?
就在我狐疑之时,老头看到老蒋慢慢恢复正常,忽然大出我们意料之外地操着一口纯正的北京腔普通话,朝我们说:“我叫渡边新吾,来自日本,是渡边大东株式会社社长。”
“啊!”我不禁失声尖叫起来。
渡边新吾?!
我突然想起了日军地下秘密仓库的那头,给水猴吸干全身血液而死的“渡边真司”,还有那张印有“渡边大东株式会社”字样的名片!
忽地,我脑海里一点一点破碎的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经历时光倒流般,都逐渐拼凑成一幅画面。而画面的全部,就是老蒋在仓库铁栅门内捡起的那张照片——我幡然明白眼前不是别人,正是照片上那个英气逼人的老头!
天哪!他就是渡边大东株式会社的社长——渡边新吾?!
他不远万里来到凤城,究竟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日军地下秘密仓库里,那些木箱子里的财宝?
我不禁摇头叹息:真是冤家路窄呀!
第十六章 受制于人
渡边新吾好像已经觉察到我的满怀疑惑,于是调转头来,鹰鹫般的目光凌驾在我的身上,突然张口对我说:“小兄弟,我这趟来凤城,不为别的什么,只为了取回我们祖上的财富而已。”
“祖上的财富?”我失口道,心中大为不解。
“你说的没错,就是祖上的财富!”渡边新吾说完这句,便是仰天大笑,声音之大,气势之盛,直叫我耳膜大鼓,眉头紧皱。
笑声渐渐停歇,渡边新吾摇晃着脑袋,犹自带着傲然的笑意对我说:“哈哈,我今天心情好,不妨告诉你多一些!大约70年前,那时候我才3岁,和父亲随军队来到这里,通过辛勤的劳作,取得了为数可观的财产……”
“那些是日寇奴役凤城劳苦大众榨取而来的血汗吧?你以为是你们家的么?”听到这里,我不禁大声插嘴喝道。
渡边老头咧咧嘴,显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你很幼稚也很可爱,给踩在脚下的,难道有资格说三到四么?哎,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我们家族必须离开,仓促之中,只好把家产藏在山底下这个地下仓库,希望有天家族的人,能重返旧地拿回这一切。”
说到这里,渡边老头眼里的精光大盛,声调也突然提高了不少:“所以这些年来,我殚精竭虑,不仅多方打听消息,还组织了会社,精心抽调人力物力,就是为了取回这原本属于我们渡边家族的——财富!”
“啐!说到底还不是贪钱……”我忿忿不平地说道。
“随你便说,总之现在我取得了属于我们家族自己的财宝!而你们呢,却落在了我的手里!”
渡边新吾脸上逐渐恢复了本来的严峻和冷酷,只见他挥了挥手稍作示意,便立即有两个膀大腰粗的迷彩制服上来把我和老蒋架起来,并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准备对我俩进行捆绑。
可怜我和老蒋在先前的搏命中都剩下半条命,奄奄一息之下,也只能像木偶一般任其摆布。
“扑领母啊,别动我兄弟!”老猪奇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在后边干着急地放声大喊。
那两个迷彩制服狞笑着,只顾着上前对我和老蒋动手动脚,一点也不理睬老猪奇的话。
突然,我看到老猪奇冷不防地从后面冲了上来!
正在我诧异他的行为时,他先是一肩膀撞倒一个迷彩制服,再迅猛地回身一脚踢翻另一个,然后背对着我和老蒋,拦在前头朝渡边老头犹如野兽般地怒吼道:“老鬼子,扑领母哇,滚回你日本去吧!”
渡边新吾眉头皱了皱,看上去大为不悦。
突然,渡边老头用一种极为奇怪的身形,斜斜地切近老猪奇,还没等老猪奇反应过来,便又“嗖”一声似鬼魅般闪到老猪奇身后,反手如迅雷般往老猪奇后背心击出一掌!
没想到这老头身手如此敏捷,我不由地目瞪口呆,暗自为老猪奇捏了一把冷汗!
这一掌可谓雷霆万钧,只见老猪奇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出几米远,直到挨着地下河畔、满脸泥沙才勉强停下,紧接着“哇”地一声不由自主地吐出大口污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河水,看上去只怕肋骨都要断了。
眼见为我们强出头的老猪奇遭此重创,我心头不禁一阵苦楚,但现在这种架势,除了示弱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嚷着这句,大声告诫一向冲动的老猪奇。
小胡子立刻上来,狠狠地一枪托砸在老猪奇的脑瓜上,嘴上大声骂道:“八格牙路!你的,不老实!”
那两个吃了亏的迷彩制服也一拥而上,报以老拳。
此时此刻,我咬紧牙关,真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难过地想道:哎!这种情况下,这蠢猪为我们强出头的结果又能如何?只能是又给修理了一番啊!
老猪奇给揍得七荤八素,兀自强忍着不喊出声来,我也是爱莫能助,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受苦。
“哼,双手被缚还逞英雄,自不量力!”
渡边新吾甩了甩手,拍净了上边的灰尘,回头轻蔑地说。只见他做了个手势,小胡子便支起了冲锋枪,对着我大叫:“你的,乖乖跟着我们走!”
我不免有些担心了瞅了瞅老猪奇,幸好虽然他饱餐了一顿老拳,但身子板硬朗得很,居然还能勉强站起来。
而老蒋还没复原,正由一个迷彩制服架着,勉强起身行走。
我心里揣测道:“看来我们是逃不出渡边老头的魔爪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咬咬牙,硬撑着站了起身,摇摇晃晃地跟着这帮人蹒跚而行。
……
筋疲力尽的我们,在渡边大东株式会社人马的挟持和喝斥下,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昏暗阴森地下河边慢慢前行。我一边艰难地前走,一边胡思乱想起来:
按理讲,从仓库下来的秘密地洞就直通这地下河,那肯定这下边的某处就有出口能够逃出生天,不然渡边新吾他家族的先人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去挖掘这条密道了。但问题是,出口到底在哪呢,难道就在这地下河的尽头吗?可走了这么久,这地下河好像没个尽头一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终点啊?
我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渡边新吾他们是否真的知道出口在哪么?假如知晓出口的地点,那么照时间上计算,渡边的人马早我们这么久就从密道下到这地下河,为什么他们不是早就带着财宝,回到了地面?
突然,有一个让我惴惴不安的想法冒上了我的脑海:难道渡边新吾他们,在通往出口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危险,又折回了???
可是一切,似乎都是一个谜。
一个一团乱麻、答案却必定十分吓人的谜。
但是我转念又想到:应该在不久后,我就会直面这一切。
哦,不对,无论前途如何凶险,还有老蒋和老猪奇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
第十七章 鳄鱼泥潭
无可奈何之下,我们三个可怜兮兮的家伙就这么犹如羔羊一般,被渡边大东株式会社的人驱赶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到脚下的河水越来越浅,水声也由“哗啦”变为“潺潺”,到最后脚下只剩松软的沙地。
就在我极为困乏、几乎走不动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渡边老头和几个迷彩制服嘀咕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日语,然后就有几个迷彩制服站了出来,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和老猪奇,大叫:“你们的,走!”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双手被绑住,别无选择,只得极为不情愿地和老猪奇慢腾腾地向前一步一步挪动。
就在这个时刻,我忽然感觉走到了沙地的边缘地带,不由得定睛一看——可只消这么一眼,我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脚下顿时一软,差点跌到地上!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就在渡边大东株式会社那帮人马的探照灯的映射下,我看到一个硕大的泥潭!
而泥潭中,分明伏着许多……鳄鱼!
“不是吧!”我头“嗡”地一声炸开了!
原来这条地下河的尽头,居然生存着一大堆这种凶残暴虐的东西哪!
我他妈的,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