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7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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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秦林带到南京。
厉害呀厉害!秦林叹服之余,揪了揪熟睡中的儿子那嫩嫩的脸蛋儿:“火娃啊火娃,将来你要像你娘这么多心眼,那可就了不得啦!”
张紫萱瞥了他一眼,哼,你心眼很少么?
南京那位魏国公徐邦瑞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见信之后晓得自己女儿徐辛夷是个粗心肠,断不会想到里头这许多弯弯绕,略作思忖便笑着骂一句“张家父女两代都是这般狡猾”,到底还是请软禁在南京的沐朝弼给儿子沐昌祚写了这封信。
照说沐家也够悲催了,老子挨张居正收拾,儿子又被张紫萱算计,形格势禁之下,沐昌祚只好乖乖就范。
当然,秦林又另外许了他一点好处……
沐昌祚站起来,挺胸凸肚的朝着点将台下大声喝道:“众兵将听令,各各打点精神,刘綎!”
“末将在!”刘綎踏前三步,朝着将台单膝跪下。
沐昌祚厉声喝道:“呔,念尔颇具勇力,有为国效忠之心,特命尔为金腾游击将军,率大军奔赴永昌助战!又有都督佥事邓子龙老当益壮,特命为永昌参将,率所部自顺宁调往永昌!两路大军皆受钦差秦督主节制,火进兵、迎头痛击,将莽应里、岳凤等跳梁鼠辈献阙京师!凯旋之日,朝廷不吝封赏,本国公也有嘉勉!”
刘綎昨日已得了沐昌祚的密嘱,并不感到意外,双手抱拳呼喝着接令。
众官兵却喜出望外,这些能征惯战的川军,被李材调到云南助战,结果李材被逮捕进京下了诏狱,川军便困在昆明进退两难,本地支应的粮草饷银渐渐克扣,又回不得四川的原驻地,正在人心惶惶时得了命令,真是人人奋勇争先。
官兵们嗡的一声议论纷纷:“哪怕死在永昌前线,也比困在昆明强!”
“说什么死不死,太不吉利啦,爷爷是去揍那些缅兵龟儿子!”
“好了好了,这次奉命出征,老子在昆明也磨够了,上了前线好歹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本来就是川军精锐,被调到云南憋了半年,人人装了满肚子火气,现在好像找到了破口,一下子全都喷出来,谁都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场。
将台上的秦林和沐昌祚笑容满面,稍远处相陪的饶仁侃和苏酂,那副脸色就难看得很了,两位官员大眼瞪小眼,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便是你精似鬼,也得喝秦督主的洗脚水!
本来吧,虽然黔国公权势极大,但文官也不是没有掣肘的地方,粮草、手续、给沿途州县调动民夫的命令……很多东西都要巡抚和三司配合,所以即使沐昌祚决意出兵,饶仁侃和苏酂也能想办法处处掣肘,把他活活拖上三五天。
哪晓得沐昌祚和秦林做了场好戏,把两位官场老手骗得晕头转向,为了让秦林和沐昌祚死磕,昨天忙了一下午把出兵前所有应该由文官办理的事情,通通办得一清二楚,连半点纰漏都找不出来!
他俩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啊,黔国公也不是傻的,但凡有什么篓子,他一定要捡起来搪塞秦林,这就成了云南文武之间踢皮球,秦林的矛头并不会只针对沐昌祚。
现在多好,文官的事情办得完美无缺,是黔国公拖着不肯出兵,秦林和沐昌祚应该闹得沸反盈天了吧?
结果沐昌祚出人意料的和秦林穿了一条裤子,饶仁侃和苏酂真是哭都来不及,想到昨天忙得脚后跟打屁股就为了替秦林和沐昌祚调集粮草、征用民夫、完善手续,他们真想朝自己脸上狠狠的来几巴掌!
“饶老哥,切勿自乱阵脚,”高瘦的苏酂略呵呵腰,皱着眉头道:“事到如今,看来也只能……”
饶仁侃听着听着,神色阴晴不定。
别的云南官员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差不多都能猜到三五分,料想是饶大老爷和苏巡按被骗得晕头转向,只是人人心中都疑惑不解:没听说秦督主和黔国公有什么交情,他们俩怎么搭上线的?
他老丈人多呗!
徐光启和孙承宗讨论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不是嘛,前线要救的李建中是老丈人,得罪过沐家的张居正也是他老丈人,化解冤仇、令沐昌祚就范的徐邦瑞还是他老丈人!
秦林坏笑着撇撇嘴:夫人多,总有点好处的,嘿嘿嘿……(未完待续。。)
龙潜于渊 1000章 危危可及
永昌前线,蒲蛮关,通往永昌府治保山城的最后一道关卡,此时仍在明军手中。
守关的士兵们已经极为疲惫,人人熬得眼睛里血红血红,嘴唇干裂挂着血丝,不少士兵挂了彩,重伤的在关内歇息,轻伤的则挣扎着不下火线——而且这时候,轻伤的标准也比以前提高了不知多少,被箭矢射中了肩膀、被刀剑砍开了皮肉、甚至被佛郎机火枪射了个血洞的士兵,都声称自己只是轻伤,简单清洗包扎之后又回到了关墙上。
这些人大半都是永昌的子弟兵,身后就是府城,就是父母妻儿和家产田土,谁肯往后退一步?就算父母妻儿可以逃难,这边地本来就贫瘠,难民缺吃少穿别提多可怜,前些日子从芒市从施甸逃来的难民那副凄惨之极的样子,谁看着都心酸落泪,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人也变成难民。
至于孟养兵就更不消说,他们本来就和缅兵有着血海深仇,莽应里进攻孟养倒行逆施,除了杀害忠于中华的孟养宣慰使思个全家,对当地百姓也加以屠戮,几乎每个孟养兵都有家人死于屠杀。
李建中仍然不知疲倦的鼓舞士气、救治伤员,他的眼眶子乌青黑,神情颇为憔悴,一身通判的正六品文官袍服又脏又烂不成个样子,但他仍然坚持穿在身上,因为他是中国的官,正在替中华守土。
“这里要加固一下,老赵,你快过来,这里要多守上几个人,刚才打得很险哪!”李建中指着一个靠近鲤鱼背外侧的垛口,刚才缅兵从那里扑上来,差点就击溃了防线。
李建中并不是个杰出的名帅,甚至连命令的口吻都带着文官特有的客气。
义兵领老赵抓着头苦笑:“李大人,您也看见了,我的人都填进来了。要不您让阎千总……算了,我自己守在这里。”
本来老赵想推给永昌兵的阎千总,可看到李建中恳切的目光,他立刻就放弃了。
连李大人这样的文官都站在了第一线,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建中朝他深深一揖:“李某替永昌百姓谢过赵壮士。”
“永昌百姓该谢的是您!”老赵说罢脸稍稍有点红,他自己的家也在永昌啊,说到底,李建中死守此地。也是保卫着他的妻儿老小和家宅田园。
李建中转身又去巡视别的地方,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镇定,从容不迫的神色给了士兵们极大的信心:看李通判的神色,这场仗虽然打得辛苦,终究是能打赢的。
啊,李建中一声低呼,他只觉眼前一黑,脚步变得虚扶,踉跄着就要倒下。就在此时,他用力咬了咬舌尖,痛楚让精神变得清醒。他扶着堞垛重新站直了身子,还对着要来搀扶自己的士兵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
身为名医当然很清楚,舌为心之苗,舌血即心血,这样做是压榨生命力,大损寿元,但李建中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只想牢牢的守住关卡,不放一个缅兵过去。
绝不能让永昌百姓也流离失所沦为难民。甚至被缅兵屠杀,保山绝不是第二个施甸!
“李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思忘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李建中身后,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那位白姐姐传来消息。秦将军已经到了云南,其实咱们可以退守保山,只要他一到,相信莽应里不堪一击的!”
思忘忧和秦林早有交情,当年京师之行多赖他的帮助。李建中却不一样,他在四川蓬溪、云南永昌做官,一直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为人又非常正直,不肯利用裙带关系升官财,所以至今没有和秦林见过面,对自己女婿的信心反而不如思忘忧那么坚定。
“思小姐所言有理,然而本官忝为大明永昌通判,为中华守土有责,可不止守住保山城啊!”李建中指了指脚下,苦笑道:“这里也是大明朝的土地,施甸等处也是大明朝的国土,照说退到这里就已惭愧无地,要是再退到保山,背城而战,令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更加无地自容?能守住就尽量守住,再往后退就是保山城了!”
李建中忧心忡忡,担心援兵赶来之前,就不得不退守保山,至少他在蒲蛮关多守一天,保山就能多一天时间的准备,守住的希望就大一分,哪怕为此耗尽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唉~~思忘忧长叹一声,眨巴眨巴眼睛,在李建中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于是不再劝说什么,而是看着关城之下。
连日苦战,孟养女土司也憔悴不堪,本来明净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不再神采奕奕,白嫩的脸颊也变得瘦黄,温润的唇瓣干燥白,少女青黑的头也多日未曾梳理,胡乱挽成一团。
但此时此刻的她,何尝不是蒲蛮关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世代受思家统治的孟养兵就不消说了,就是本地的永昌兵,心目中也把这位少女当作了偶像,每当她背转身时,不知多少道目光默默注视,敌人冲锋时,是她驾驭着白象出现在每一个最危险的地方,战斗间歇,她倚着白象喃喃低语,充满少女稚气的话儿又像歌声般好听,冲淡了战争带来的伤痛……
就连出身门派的豪强世家子,本来是眼高于顶的,决心非香门第的小姐不娶,但这些天下来,忽然就有不少人觉得那些足不出户的小姐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倒是这位赤着双脚,每每持着弯刀骑着白象高呼酣战的异族小姑娘,反而有动人心魄的美,一种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美。
若不是顾忌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忌着目前激烈的战况,恐怕有不少人要向她提亲呢!
“啧啧,这位思小姐真是女中丈夫,难得呀难得!”聚集在一块的豪强子弟,背地里出了不知多少次赞叹。
这一次有所不同,随着师兄弟的赞叹,刘剑仁扼腕叹息:“可惜呀可惜,这样一位妙人儿,却要和咱们一起死在关上。冰肌玉骨零落成泥碾作尘,岂不叫人愤懑么?”
什么?众位师兄弟瞪大眼睛,紧接着又哀叹一声,因为他们都想清楚了现在的处境,如果战斗继续下去,接下来还是目前的局面,那么自己和思忘忧都要死在蒲蛮关。
比起孟养兵和永昌兵,这些助战的豪强子弟就没那么坚定了。有人当即说:“我们死了且罢,男子汉大丈夫为国捐躯而已,思小姐毕竟是女流,怎么也要死在这里,太可惜啦!”
“还不是朝廷大军不至,”有人闷声闷气的来一句。
顿时抱怨四起。
毕竟都是些年轻儿郎,要是说舍不得自己性命而嚷闹,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就闹也闹不起来;说是不欲思忘忧香消玉殒。却就理直气壮得多了。
一个年轻人脑袋缠着浸血的纱布,咬了咬牙,走到李建中身前深深一揖:“李通判。草民有事请教。这里距离保山城并不远,为何不退守城中?那里城池高厚,似乎更利于防守……我们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也没什么,思小姐豆蔻年华,何必陪着死在这里?”
碍着李建中威望很高,这人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意思也透了三分:李建中在这里死磕倒也罢了,我们和思忘忧都是义务助战,并没有死守的义务。为什么要陪你犯傻送死?
李建中拈着胡须苦笑,他就算不懂兵法,也晓得保山城比蒲蛮关好守,但一则背城而战,如果有个闪失就再无退路。城池必将遭受与施甸相同的命运,二则嘛,他身为六品通判,在这里是最高指挥官,但到了城中。就是知府高明谦最大了,偏偏高知府最为胆怯,平素高谈阔论,到了战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到时候换他来指挥,只怕一打起来就方寸大乱,反而……
那人见李建中沉吟不语,只当他已被说动,又喋喋不休的说长道短,意思是要从蒲蛮关暂且撤退。
突然思忘忧转过身来,眼睛瞪得溜圆,脆生生的道:“吵什么吵,缅兵又要打上来啦!谁要怕死谁先下去,李大人和我都不会拦的。”
被心上人一顿斥责,年轻弟子顿时脸红了大半,又羞又恼:“谁怕死,谁要退?既然思小姐都不怕,我王孟言就一步不退,与小姐并肩战斗!”
思忘忧神色转和,朝这人微笑着点点头以作鼓励,顿时王孟言心气儿都高了八尺,美滋滋的想自己总算鼓足勇气,把名字告诉思小姐了,总要在她心底占据一席之地?
众豪强子弟,十个倒有八个羡慕这王孟言,虽被思小姐斥责,总算把名字告诉她了,自然与众不同。
殊不知思忘忧转过头去,根本就没记住这人的名字,倒是默念着秦林:“秦大哥呀秦大哥,你什么时候才到这里?那位、那位白姐姐,是你的……嘻嘻!”
白霜华躲在密林深处,圆睁双眼窥视着缅军的动静,眼底寒冰与烈火交织,雪白的纱裙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宛如梅花盛开。
她一手制造了缅兵和佛郎机火枪手之间的矛盾,引得他们互相猜疑,连续好几天那个佛郎机头子和莽应里争吵,以至于火枪手们抗议缅兵“暴行”,宁愿守在一边坐看缅兵吃瘪,就是不肯上战场相助。
蒲蛮关是鲤鱼背的地形,异常险峻,缅兵的战象难以展开,要靠西班牙火枪手提供火力才方便攻打,这下火枪手们作壁上观,缅兵就倒了大霉,被伪丞相岳凤驱赶着一批批死在关下,就是打不开易守难攻的蒲蛮关。
不仅如此,白霜华还施展轻功,翻山越岭潜到关上,通报了秦林已经赶到云南,即将领兵前来救援的消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之后她又回到关下,潜伏于密林之中,寻机偷袭杀死离开营地的缅军士兵和佛郎机火枪手,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当然,莽应里、岳凤、加尔德诺等人居于中军营帐,七八万大军四面环绕,即使以白霜华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