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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战争传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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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之 3

我顿时想起了在战场上看见的王振的尸体,有点像,那尸体的头部是有点像被铁锤砸的模样,看来这后一种说法像是真的。

你给我说说王振全家被抄斩的真正缘由。我渴望知道这个。

我在军中的官太小,对朝中的事知道得确实不多,据我事后打听,他家被抄斩主要是三个缘由,头一个是他这次不顾众大臣的反对,坚决怂恿英宗皇帝匆忙亲征,结果把大明朝的五十万主力兵马全毁了,使皇帝也被俘了,这实在是让满朝文武大臣都气急的事;第二个,是他平日在朝中太霸道,动不动就处置别的官员,免官、入监、杀头的,惹怒了许多人,这些人平日敢怒不敢言,现在遇到了时机,就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了;这三一个缘由,就是他平日太贪,受贿的银两和珍宝太多了,这也招人记恨。其实他是根本用不了那些银子的,抄家那天,光抄家的军士们从他卧房旁边的一个秘密仓库里,就抬出了二十一箱的金银,你说他怎能用得完?他每月都有月俸,皇上还不断给他赏银,他到哪里吃喝包括穿用也都不需要掏钱,你说他要这些钱有何用处?你当初和他睡在一起时,大概不会知道有很多金银其实就放在你的身边不远处吧?

我默然无言,我想起了那个秘密仓库,想起了王振当初交给我钥匙的情景,想起了马夫人偷偷拿走库内银子的事,当初,我们三个人都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世事真是难料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王山在京城里也还另有两处房子,从那两处房子里也抄出了几十箱的金银。

我叹口气道:王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怎么,替他叫屈了?

我是说,他在自己最兴盛时,该做点万一出意外的准备。

人都是只想兴盛的事,兴盛了还想更兴盛,能居安思危的人有几个?你知不知道,那天抄家时,从后院里还找出一个姓温的大夫来,那温大夫说,王振要让他想出一个男人命根复原的法子,说王振嘴里露出过,一旦他真的能恢复了男人身,他也有可能去当皇帝。

我想起了那个姓温的男人的模样,也想起了王振当初给我说的那些话,同时还想起了也先太师要登基做皇帝的事,为什么男人们都想当皇帝?世上的许多事,是不是因为男人们想当皇帝才发生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心里还在想着王振?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这一点我能理解。卢石的声音里带了点酸意。

我瞪他一眼:我要和王振生了真情,当初还会看上你一个小旗长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件事我特别想知道,就是他和你亲热时他能做什么?

滚开!我真的恼了,朝他吼了一句。我永远不想再忆起那些事情,那会让我感到屈辱和恶心。

罢了,罢了,我们不说这些。卢石见我真生了气,急忙扭开话题。要我说呀,王振一家落此下场,全怨他自己,不懂兵,偏要强掌兵权;原不该让皇帝亲征的,他偏来鼓动。现在满京城里都是对他的恨声,不是他,哪会有土木堡的大败仗?哪会有现在的大危机?朝廷的事都让他搞乱了,你说王振他还不该死?要我说,应该把他身边当时所有主张让皇帝亲征的人都杀掉!

这话让我的身子禁不住一颤。

你怎么了?

抱抱我。我急忙掩饰。

他把我搂紧在怀里,又接着说:我估计,他鼓动皇上亲征,肯定还有人鼓动他,他一向是信他身边人的。

你是说楚七──

可能不止他一个。平日围在王振身边的人可不少,手握大权的人,哪一个人身边不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楚七只属于第二圈的人。

第二圈?

王振的干儿子王山和锦衣卫里那伙头头,是第一圈里的人;楚七和你属于第二圈。

是吗?我笑了。我这会儿才发现,卢石不仅身高力大武艺好,而且善动脑子会琢磨事情,以后跟他说话可要更加小心。

我听那些由土木堡战场逃回来的人说,战场上惨极了,死尸重重叠叠,血把地都浸湿了。这是瓦刺人欠我大明朝的一笔大血债,他们不要太得意,他们早晚得还上!

我的心倏然一沉,没想到卢石对瓦刺人也怀着如此深切的仇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和帖哈总算有了一个落脚之地。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卢石,找到了我最喜欢的男人,而且和他在一起,我这次来北京城的目的已经实现,别的事情只要帖哈不找我,我是不会主动去管的。

我现在就还剩一个心愿要去实现,那就是和卢石行一个婚礼,把我俩的婚事正式确定下来。过去那样偷偷摸摸是没有办法,现在补一个婚礼,我在心里就会把自己看成卢石堂堂正正的妻子。

在给卢石说这件事之前,我先给帖哈说了我的想法,未料帖哈听了冷淡地说:这种时刻怎会想起这种事来?你是怕邻居们和周围的人还没注意到我们?我们来京城是干啥的?再说,你们都已经睡到一起了,还举行什么婚礼?你要实在想举行的话,就放在我们瓦刺军攻破京城之后,那时我奏请太师同意,给你办一个气气派派的婚礼。

你不说破城之后,也先要登基做皇帝么,你也要被封大官上任了,你们那时还有心思想到我的婚礼?再说,那时我和卢石也早离开京城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待城破之后,我就要带着卢石走!

我不管你怎么打算,反正这会儿是不能办什么婚礼的。

我没管帖哈的反对,在第二天的晚上给卢石说了这件事。卢石听罢沉吟一刹,笑笑说:这也是我想办的,我也想让你名正言顺做我的妻子。只是我已对陈老伯和营中知心的弟兄们说过你是我的媳妇,这个时候再公开办一个婚礼,反倒会引起他们的猜疑;何况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准备打仗,这个时候做这种事确实不太合时宜。不过这并不是说咱就不能补办婚礼了,咱可以悄悄地补办,就咱俩知道,咱在明晚月亮生起的时候,悄悄拜一回天地不就行了?办婚礼最重要的不就是拜天地?

好吧。我点头同意。到时候怎么拜?

这个你不要操心,到时候你只需把你最好看的衣服穿上就行。

第二天晚上,待陈老伯和帖哈睡下之后,我穿上了我最好看的衣服;卢石则把一张小桌子摆在了当院,在桌上放了香炉和几样吃食供品。月光很好,夜风轻得近乎没有,卢石拉住我的手走到小桌前,先仰脸向天做了个揖,叩了头;又向地做了个揖,叩了头。然后跪在那儿轻声说:天地神灵,我和杏儿虽早成了夫妻,但因了种种缘由,今儿个才向你们施礼,祈求宽恕。从今往后,我俩会相亲相爱过日子,不管日子怎样艰难,我俩都不会背弃、欺骗对方……

听到〃欺骗〃这两个字,我的心不由一缩,身子发起抖来,我至今还对卢石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不是欺骗?可现在要对他说明,能行?

卢石没容我再想下去,转而把我抱起向屋里走,边走边问:我说得对么?你的身子怎么在抖?是因为这夜风──?

冷……我抱紧他的脖子,把脸向他的怀里贴去。与此同时我在心里喊:天地神灵们作证,我不是存心要骗卢石的,我实在是害怕他承受不了那真相,你们看着吧,我这一生都不会背弃我的丈夫……

一连几天,都是在卢石去了腾骧卫营中之后,帖哈就拄个拐仗装成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出去了,我估计他是出去打探消息并恢复当初那个传递消息的渠道。我相信他手下曾有一个由京城向外传递消息的秘密渠道。他给我交待的事情是:尽可能多的由卢石嘴里探听明军的动静,并通过他和更多军界的人接触,争取把眼下京城明军的布防情况弄清楚。

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我实在不想再去做别的事情,我只想就和卢石这样安静地生活些日子。那几天,一待卢石、帖哈和陈老伯出去之后,我就搬个椅子坐在小院里,一边缝补着卢石的旧衣服,一边默想着和卢石在一起时的那些快活情景,偶尔,我也会仰头去静静地看着天上我最喜欢看的云彩。已是秋天了,天显得高了许多,云彩也离地很远,而且总散在天边,一缕一缕的,一副聚不拢的样子。不过它们那副散散漫漫自在飘荡的样子倒也好看,就像草原上的干牛粪烧到将尽时的烟,飘飘摇摇的,让人看了心里舒坦。

陈老伯是一个健谈的老人,有时,我会边和他拉着家常,边收拾院子和屋子。尽管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久居之地,可我还是想把它收拾得象一个真正的家一样。扫、刷、洗,我常常忙个不停。有一天陈老伯见我这样忙着,就笑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勤快女子,卢石有你这样一个媳妇,那可真是他的福气;男人活着图啥?我看就图有一个可心可意的媳妇,有一份平平安安的日子,有几个结结实实的孩子;至于当官呀发财呀,都不能太强求,那不一定就是好事,当朝的那个大太监王振,官当得可不小,是内府总管,人称〃内相〃了;财可是不少,听说金子银子都装了好多库房,可是落了个啥下场?

听他说这话,我急忙停下手问他:老伯,你认识王振?

嗨,我哪能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前不久朝廷斩他族人时我倒是去刑场看过。

你去过刑场?

是呀,那一天刑场上真是人山人海,谁都想看看这个煊赫一时的家族是个啥样子,我也是想去看个热闹,咳,没想到看过以后这心里那个难受吆……

怎么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第十四章 之 4

王振家族的人并不多,一个夫人,听说那夫人过去也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子,是王振当初无大权时喜欢上的女人,后来两人就住到了一起,其实并没有行过结婚大礼;再就是他的干儿子王山和他的媳妇;加上王山的小儿子,那孩子也就几岁吧,还没有断奶哩。这几个人是用三辆刑车拉到刑场的,他夫人、王山一人一辆,王山的媳妇和孩子一辆。三辆车到刑场时,所有来看行刑的人全都没有了声音,人们可能都没想到,今天杀的竟主要是女人。行刑官先读了王振祸国殃民的罪状和皇上诛杀王振族人的口谕,之后就开始让刽子手动手,先杀的是王振的夫人,可怜那位夫人,原本站那儿已是吓得哆哆嗦嗦,又要挨这一刀,那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刽子手刀起时,王山的媳妇急忙捂上了自己孩子的眼睛。接下来杀的是王山的媳妇和她的那个孩子,那个几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啥子,扯着手臂上绑着的细绳子要让他妈妈给解开,那肝肠寸断的女人哄了几句孩子,那孩子就又在他妈妈的腿间钻来钻去地玩了,刽子手刚走到他妈妈身边,那孩子竟又提出要吃奶,那女人噙着眼泪向刽子提出,给孩子再喂一回奶。刽子手可能心也软了,点点头应允了,那女人就弯下腰抱起孩子,解开怀,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那一刻,刑场上鸦雀无声,连孩子咕咚咕咚咽奶汁的声音都能听清。那女人边给孩子喂奶边满脸是泪地仰看着天空,我猜她是在向老天爷祈求着什么。她喂完奶刚把孩子放下地,刽子手就向她动手了,血溅了那孩子一身,那孩子吓得刚要哭叫,刀也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那小小的脑袋掉到地上时,好多人都流了眼泪。最后杀的是王山,对他行的不是砍头,是凌迟。刽子手一片一片割他的肉,他惨叫不止。这人可能平日做恶不少,很多人恨恨地看着他,不过能坚持看到最后的人实在不多。那种叫声真是撕心裂肺,我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赶忙逃了……看罢这回行刑,我当天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心里堵得厉害。我在想,我的儿子要是还在活着,我一定劝他就心甘情愿地当咱的百姓,过咱平平常常的日子,可不能去争大富大贵,谁知道大富大贵之后会是什么?你说王振他当初在享大福大贵时能想到自己的家人会是这个下场?……

我默然坐在那儿,没有再去听老人又说了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想,导致王振全族被诛固然是因为王振的所做所为,可我是不是也担有一份干系?神灵们会不会把这笔账也分一些到我的头上?还有土木堡战场上的那些尸体,那么多人的死,神灵们肯定都在看着,那笔账神灵们又会怎样记,不会不记一些到我的头上吧?

一股冷意弥漫了全身,我的心情顿时又坏了起来。

那天上午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想着过去在王振家的事情,想着马夫人的聪明,想着她悄悄由那个密库里拿走的银子;想着王山的机警和对我的讨好,想着他对自己未来仕途的设计;想着王山媳妇对我的敌意和戒备,想着她怎样宠她的儿子;想着那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我甚至还能记起那孩子脆脆的笑声。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都化为了虚无。事情变得如此之快,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人的命运怎会变得这样不可琢磨?王振临出征前担心上天还要让他付出代价,看来他的担心是对的。

下午帖哈由外边回来时,买了白面、鸡蛋、活鱼,酒,还有青菜、牛肉、羊肉,一副过日子的样子,并交待我要好好做一顿晚饭,亮亮手艺,真正象一个媳妇的样子。我知道他是要我用这个法子,把卢石更紧地抓在手里。其实不用他提醒,我也要把一个媳妇该做的事情都做好。过去,在多少个夜晚所做的梦中,我不是都把自己当成了卢石的媳妇?何况我俩现在已正式拜了天地。

从半后晌开始,我就忙了起来。洗、切、拼、拌、炒、蒸、炸,这一套本领当初帖哈都教过我,待卢石从营中回来时,我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他一进屋,我就拉他坐到了小饭桌前,又把房东陈老伯也叫了过来。卢石一见这么多菜,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帖哈这时也已把酒倒好,举起杯说:咱一家人这年头聚在一起不容易,来,咱们喝一杯庆贺庆贺。这句暗示认可我和卢石做夫妻的话,卢石听了分明很感动,只见他仰头一口把酒喝下,对帖哈当即叫了一声:爹,从今往后,我只要有一口气,就决不会让你和杏儿缺吃少穿,我虽然挣不来大钱,可也决不会让你们吃苦,更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们!这番话让我心里也热起来,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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