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徐海东-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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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龙出身贫寒,小时学种田、学裁缝、就是没学多少文化。1927年“四。一二”政变后,中国革命现现低潮,大批共产党员被杀害,全国党员总数一下子从六万多人减少到一万多人,贺龙却在此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南昌起义后,中央要派他到苏联学习,他说:“我中国字还认不全呢!学不了俄文,还是回家乡拉队伍吧!”他创建了湘鄂西革命根据地,被推举为红二方面军总指挥,现任一二○师师长,他哪有时间去看那大部头的古典小说呀!
毛泽东递给贺龙一根纸烟,贺龙说:“这个不顶用,还是用我的山炮吧(未经加工的农家火烟)!”说着掏出了枣木烟斗。
徐海东吸了口烟,问:“海东,你看过吗!”
徐海东从小就爱听大鼓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诸葛亮“火攻曹营”;梁山伯“一百单八将”,……都是《三国演义》、《水浒》里的故事,就没听说过什么《红楼梦》。
“《三国演义》、《水浒》我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红楼梦》是个啥哩?”徐海东有些不自然地说。
“那,你算半个中国人!”毛泽东笑着说。
“革命胜利了,我一定把这三部书背下来!不过,现在我想上前线!”徐海东用征求的目光看着毛泽东,希望他有个满意的答复。
他失望了,毛泽东没有答应他上前线。但考虑到徐海东身体有所好转,对他又提出进马列学院学习的要求,就同意了。
子夜。徐海东住处。
徐海东因病受到特殊照顾,住两间窑洞。一个在隔墙中间开的小门把两孔窑沟通,形成了一个套间,外间是客厅兼餐厅,里间是卧室,以前兼病房,现在改为书房。墙壁用石灰水粉刷得白白的,屋内方桌、长凳及各种用具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卧室里有两张床,土布花格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窗前用碎砖块搭起一块木板,算是书桌,上面除了文件外,又增添了几本线装的马列学院的教材:《中国近代史》、《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和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等。
徐海东还在聚精会神地往书上写写画画。
“睡觉吧?已十二点啦!”身体有孕的妻子周东屏担心徐海东是这样整夜学习,身体吃不住。
徐海东扭过头来说:“平时打仗没时间看书学习,现在又有书,又有教师,为了将来更好地领兵打仗,我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呀!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他们都是因为文化水平高,才会有高超的战略战术,打仗才不会败!你能帮我搞到〈红楼梦〉吗?”
“那是写才子佳人,小姐丫鬟的事,你还有那份闲心?”周东屏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徐海东说。
“瞎扯,毛主席说那是一部写封建社会没落的名著哩!”徐海东走到床边,望着娇妻说,“你看过?”
“我只是当红军以后才学些字,我的文化水平,比那灯里的油还少。讲革命道理的书还来不及看,哪有工夫看那?”周东屏从小当童养媳,参加红军后,先是在被服厂,后又当了护士,战争年代,没有时间看更多的书。
徐海东笑着说:“我算半个中国人,你呀!连半个都不是……”
徐海东还真把毛泽东的话当了真,以后,一有机会,他就向别人打听,或借这三部书,可是在偏僻的陕北、他的心愿未遂,到了华中,他才如愿以偿了。
1939年8 月1 日晚。延安抗大门口。
抗日军政大学校址设在凤凰山上,共有一百七十五个新式窑洞,全是抗大师生亲手挖的。他们又修了一条三千多米长的盘山公路,即“抗大公路”,通往山下的集镇。
白天,徐海东出席了延安人民追悼平江惨案死难烈士的集会。毛泽东作了〈必须制裁反动派〉的演讲。经徐海东再三请示要去华中前线,获得了毛泽东的批准。
晚上,徐海东陪妻子周东屏散步在“抗大公路”上,从山下往山上看,顺着山坡地势一层层一排排的窑洞,整整齐齐,犹如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蜿蜒起伏的“抗大公路”好似玉带,缠绕其间;点点星火闪烁在凤凰山间,与夜空繁星交相辉映,好似银河落人间,把古老的延安城装点得更加绚丽多姿、生气盎然。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准备出发了!”徐海东望着个头不高、长得秀气的妻子周东屏说。
“出发就出发!我也不是没打过仗!”周东屏偎依在丈夫的身边,喃喃地说。
周东屏不但是好护士,工作时间,无微不至地护理每一位伤病员,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同时也是一位温柔的贤妻良母: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家务几乎全包下来了,做饭、洗衣、护理孩子……
“好!像个红军战士!”徐海东鼓励她说,“毛主席已批准我的请求,和刘少奇同志一起去华中新四军啦!”
周东屏这才明白他真的要走了。她望着徐海东微笑的脸说:“我真想在这儿多学些文化知识!”
“前方也有学校,况且红军和新四军本身就是一所‘大学’,我这‘青山大学’毕业的不也一样革命吗!”徐海东抚慰着妻子说,“真对不起你,我们结婚早,不能使你更快地进步;跟着我,让你受苦了,等抗日胜利了,我一定会给你更多幸福,给你买两身花衣服!……”
两人说笑着,陶醉在北方入秋的夜景之中。
马列学院,是中国共产党在延安的一个理论基地,也是培养党政军高级干部的熔炉,是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学府,院长是当时的党中央书记张闻天,副院长是孔祥熙、马寅初的同学,著名经济学家王学文。校舍由东西各三十多个窑洞组成。远处看,好像一条黑白相间的玉带绕在山腰中。教室是由一些用木头柱子搭起的草篷顶大房子,没有课桌,膝盖就是每个人的课桌,两边放几块砖头,上面搭块木板就是凳子。室内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党的高级干部,他们正在认真倾听毛泽东讲〈矛盾论〉。有的迅速记录,有的低头深思,有的不时点头。
毛泽东没有稿,但语言流畅,声调激昂,也不乏幽默诙谐之句,不时引起学员的哄堂大笑或阵阵掌声。
“早晨,我一进窑门,考官(马列学院的学员)给我一张考卷,让我谈谈苏维埃运动的历史,”毛泽东说,“这可把我给难住啦!”
教室里的所有学员都愣了,用惊疑的目光望着毛泽东,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考毛主席?
毛泽东呵呵一笑说:“这张卷,我只能得五十分哟!因为全国的苏维埃区域有十几块哩!那五十分,我请海东同志替我答喽!让他讲一讲鄂豫皖苏区的情况!大家说好不好哇?!”
“好!好!”
“让徐海东说说他是怎样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的?!”
“让他讲讲鄂豫皖苏区!”
……
学员们一个劲地鼓掌,叫喊,好像一群中学生在起哄。他们当中,有许多是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有许多是熟读“经书”的知识分子,有的是几经磨难的“老地下党”。但是在马列学院这民主、团结、平等的学习气氛中,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甚至互相起个外号、或互喊小名,……
坐在徐海东旁边的人,把他拉起来,让他上台。徐海东红红的脸,哽咽着说:“我是个粗人,没有文化,讲不了话!还是让毛主席讲吧!”
毛泽东这时下了讲台,走到徐海东跟前鼓励他说:“什么老粗老细,你打仗指挥得好,群众工作做得好,给大家讲讲实际斗争情况嘛!”不要被理论吓倒哟!敌人的几个师你都不怕!还怕这个小小讲台。走!我陪着你!“
徐海东被大家热情的推上了讲台,毛泽东坐在旁边。徐海东开始有些紧张,干咳了两声,既是清清嗓子,也是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语气紧张地说了一分多钟,还不时地转过头,看着毛泽东。毛泽东却向他点头微笑,表示很赞赏。接着,一切就像平时谈话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七条枪闹革命讲到鄂豫皖的强盛,在讲艰苦斗争经过的同时,还总结了一次次斗争的经验教训……
课堂上时而雷鸣般的掌声,时而发出呵呵的笑声。真没想到,他那一课,听得大家津津有味,博得了全场同志的喝彩!
最后,徐海东说:“我这不是讲课。拿四川话说,这叫‘摆龙门阵’。”
教室里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二十六年后,徐海东回忆在马列学院的这段学习收获时说:通过学习,对中国革命的特点、党史、政治经济学等问题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提高。特别是毛主席的〈论持久战〉以及当时的许多重要谈话,对自己教育更深。(见徐海东著〈生平自述〉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50页。)
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
太阳像个大火球烘烤着山村和城镇。9 月的西安,仍然酷热如夏。延安军事检查团由徐海东这位少将旅长任团长,中午时分,徐海东步入了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大门。
徐海东是9 月15日率领延安军事检查团离开革命圣地延安的。团里除了有四十多名干部跟随其后,还有他的妻子周不屏和儿子小林子、刚两个月的女儿小松子,也随行其中,在徐海东还指指点点,而徐海东却对他毕恭毕敬。
这个神秘的“秘书”就是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刘少奇同志。他长期在白区工作,为隐瞒自己的身份,装扮过工人、农民、教书先生和阔老板。有一次,在沈阳,为了从盯梢的敌人眼皮底下溜走,他还穿上了旗袍,包上了头,装扮成一个大家闺秀。现在,他要带领徐海东等四十多名干部前往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改名胡服,又装成徐海东的秘书。
徐海东一行刚一进西安,国民党的军政要员就纷纷前来迎接、拜见。他们之中,各色人物都有。有的是想贪图一下蒋介石悬赏十万元收买其脑袋的这个人的风采;有的是想看一看西安事变时守候南大门的这员虎将的尊容;有的是想试探一下几万国军都没围追堵截住的徐海东,到底有什么本事;有的是想来摸摸徐海东一行有什么特殊目的……
白天,徐海东接见来访客人,刘少奇总是穿着那件粗灰布长袍伴随前后,充当秘书的角色;夜晚,反过来,刘少奇找人谈话,徐海东再充当他的秘书、警卫员和学生。刘少奇有多年白区工作的丰富经验,指点徐海东,告诉他哪些人该见、哪些人不见,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刘少奇同志的沉着、冷静和机智,使徐海东十分敬佩、也受到很多的启发和教益。
徐海东离开延安前,把身边的三件宝:手枪、望远镜和一副漂亮的马鞍子送给了左权,同时领了一笔残废金。
“海东有个好习惯,每次领到残废金总是让大家享点口福!”一个干部走进刘少奇的办公室,望着坐在旁边的徐海东微笑着将了他一军。
徐海东是个直性人,马上说:“是呀!在延安,每次请客都是小米、山药蛋、南瓜一类的东西,我想到西安后,请大家吃顿好的!”
正在伏案写东西的刘少奇,放下笔,转过身,风趣地说:“那好啊!去吃西餐怎么样?”
他们真的来到了一家西餐馆,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菜名到底是什么菜,该点些什么?还是刘少奇拿过菜谱,指点一番。穿白制服的服务员送上刀子、叉子、白餐布等餐具摆了一桌,又端来了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
“妈的!什么东餐、西餐,原来是娃娃吃的东西嘛!还戴什么兜兜!”徐海东说。
大家都被逗乐了。
“听说到了共产主义,都要吃面包、喝牛奶。”有个干部说,“那不都成娃娃了?!”
刘少奇接过话头说:“那不见得,中国人还是要吃中国饭,到那时也不一定都吃牛奶、面包……”
这顿西餐,大伙虽都没吃饱,却也都为开了一次洋荤而心满意足了。然而,徐海东打算用三十元残废金买件毛衣的计划,却泡汤了。
刚回到办事处,敌机轰炸的警报声又响了,刘少奇和徐海东马上组织干部、家属和孩子转移到城墙脚下的一个防空洞去,日本空军扔下炸弹、燃烧弹,在办事处附近爆炸,燃起了熊熊烈火。刘少奇和徐海东最后跑进防空洞,在洞口坐下。
“这鬼地方,地上的特务、汉奸到处盯梢,天上的鬼子,也经常来袭击!”徐海东骂道。
“日本空军的炸弹是专门欢迎你这少将旅长的哟!”刘少奇开玩笑说。
徐海东心想:他们若是知道你也在这里,会加倍欢迎,于是便说,“我们还是早日离开西安!”
1938年10月。日军占领武汉后,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本帝国主义对国民党采取了“以政治诱降为主,以军事打击为辅”的策略方针。蒋介石也加紧了向日军妥协的步伐,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
国民党的五届五中全会,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方针,并设立了“防共委员会”。随后,国民党中央党部又边疆秘密颁布〈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处理异党问题实施方案〉、〈沦陷区防范共党活动办法草案〉等反动文件。在华北、华中,国民党军队制造了“(木旬)邑事件”、“博山惨案”、“深县惨案”、“平江惨案”、“确山惨案”等杀害八路军和新四军干部战士、家属和伤员的反共事件。
徐海东、刘少奇率领延安军事检查团从西安出发,奔向皖东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一路上,虽然受到当地国民党军的“热情”接待,但明争暗头号、杀机四伏。徐海东非常担心刘少奇和四十多名干部的安全。他们迎着飞沙、冒着秋雨,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于11月初胜利到达目的地。
皖东定远县。新四军江北指挥部。
寒霜铺满了皖东大地。指挥部的会议室里却气氛活跃。
分队长以上的新四军干部正在认真倾听中央代表胡服同志和徐海东同志传达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徐海东是作为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总指挥和第四支队司令员前来赴任的,他人地在胡服的右侧。
胡服说:“周副主席在今年初就给我们确定了‘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战略任务。可是有的同志,恐怕破坏统一战线,不敢积极向东作战,失去有利的发展时机。我和海东同志离开延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