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鸾凤错1:迫君同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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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忽然感到了另一股令人熟悉的热气,从某处扑了过来,而周身却已突然出于黑暗和阴冷之中。
“二公子,快走,快走!”
猛回头,那红衣的妇人推着我,叫道:“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去藏起来,我去找大公子和夫人们救你,知道吗!”
“水姑姑,水姑姑。。。。”我大叫着明月山庄那名护法的名字,踉踉跄跄向前行着,忽然看到了三嫂嫂正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了狠斗,我惊惶失措地叫道:“三嫂!”
三嫂回头看到我,也在叫道:“影儿,快跑!”
猛地冲过来,将我拉了就走,而身后,几人刀剑直下,已将她全身砍了好多下,鲜血顺了她淡黄的衣襟涌出来。。。。。。
她放开我,保持了叫我快走的口音。
五嫂子跳出来,将我抱了就跑,一路只听风声呼呼,她不断和人打斗着,不断看到刀锋上的红光在月下闪动。
终于五嫂也倒下了,她却将我完好无损地交给了另外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我的奶妈。
奶妈终于带我来到了僻静处,让我藏好,不要动弹。
我很乖地一动不动,直到奶妈浑身是血的身子忽然压过来,将我压到身底,我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明月山庄已听不到人声,只有熊熊大火,不断地哔剥烧着。焦臭的人肉臭味,直扑到鼻尖,而我只是惊惧地瑟缩着,木然地望着远处遍地的鲜血尸体。
我不知道我在奶妈的身下蜷缩了多久,但我当时真的已经忘却自己到底是活物还是死人。
奶妈压在我的身上,往日温暖柔软的躯体,早已凉透僵硬,只有那半挣的眼睛,依稀残余些微往日的慈和,叫我迷惑着,我到底是不是在做着一个梦,一个不知是生,还是死的梦。
这时我见到了有人黑衣凌风拂动,踏月而来,唇角翘起凄凉的笑意,低了头俯身看我:“影儿!”
我认出他是柳沁,尖声叫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影儿,我不会杀你,从此,你就随着我吧!”他轻轻笑着,将满身血污的我,从尸体堆中抱起,搂在在自己怀中,紧贴他洁净的衣衫。。。。
“啊。。。。啊。。。。。”我听到自己的失声惨叫,接着是叶纤痕和那些侍女们疯狂拉着我叫唤我:“影,影,影。。。。。。你怎么了?清醒点,清醒点!”
我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那些都是什么?那些都是什么!
“水,水。。。”我狂乱地叫着。
一杯凉水,被泼到我脸上。
我神智略清,立刻奔出去,到隔壁侧房中找到水缸,将头埋了进去。
沁凉,沁凉。
我不是在做梦。
如果有梦,梦该醒了。
直到憋到无法呼吸时,我才将头从水中抬起,用力地对天吐气。
“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只是把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虚弱地抱住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们死得好惨!死得好惨!几个人拼了命地救我,而柳沁。。。柳沁。。。。。。。”
慢着,我当时为什么那么怕柳沁?为什么我认定柳沁会杀我?为什么?
我阵阵晕眩,真的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叶纤痕一脸倦怠地守在我身旁,见我醒来,忙叫侍女去倒茶。
“大夫说你没事,只是一时受了刺激,让你少想些事,调理几天就好了。”叶纤痕说着,将茶盏递到我唇边。
我喝了半盏茶,已感觉好了许多,示意她到床上睡着,自己抚着头,起身到桌前坐着,慢慢理着头脑中凌乱的思绪,苦涩和甜蜜,交错涌来。
我是苏影,那个受尽家人娇宠的苏家幼子。
除了不肯习武,我基本是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琴棋书画,都能很快上手。
哥哥苏情总是说,我以后的成就一定比他大。可惜,我不肯习武,让他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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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柳沁的誓言
他迫着我习武时,我会哭,然后父母都会帮着我说话;后来是柳沁,柳沁常出现,也会抱着我帮我求情;再后来柳沁出现得就少了,而我先后多了五个待我极好的嫂嫂。
纤痕那时就和我认识了,叶幕天和明月山庄走得很近,我们玩得很好,后来叶幕天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吻中,为我们定下了亲事。
再后来。。。。。
哥哥苏情带人出去办事,看来不是很顺利,带出去的人有好几个没能回来,哥哥自己似乎也受了伤,似乎很是闷闷不乐。
以往,他不开心,我只爬到他身边吊着他洁白的脖子撒撒娇,他立刻会欢喜起来,但那日,他却恼火地骂我的奶妈:“二公子也不小了,你怎么教的,还这么见人就腻到身上?”
吓得奶妈忙带我跑了。
而哥哥则独自一人搬到了后园最角落处的流香院养伤。
那个院子,以前柳沁来做客时很喜欢里面的梅花,一直住在那里,后来哥哥娶了亲,柳沁不来了,遂成了哥哥想清净时的隐居之所,五个嫂嫂,无事都不许进来。
可我不管,我还是想去哪就去哪。
我觉得哥哥受了伤,我就该去看看他,就让厨房做了哥哥喜欢吃的点心,叫奶妈陪了我去探苏情哥哥。
但我没想到,去的时候,正见到哥哥和柳沁打得很凶。
他们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袍,在空中如同两只硕大的蝴蝶,打得翻翻滚滚,刀剑的光芒,把阳光折射下来,凌厉得惊人。
而流香院的下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窄的剑口,几乎全身冰冻,显然是给柳沁杀死的。
“哥哥!”我只怕柳沁也会伤着哥哥,大叫起来。
哥哥一惊,剑歪一歪,反中了柳沁一剑,已从空中掉了下来。
他受了伤,胸中中剑,立刻自点穴道,却被那伤口的寒意逼得直打哆嗦。
我忙奔过去,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道哥哥面前,叫道:“柳沁,你是坏人!为什么要杀我哥哥?”
十九岁的柳沁面庞上尚有几分稚气,或者说,是不能娴熟掩饰的暴戾。
“我便杀你,又如何?”他并没有对我说,只用他的雪柳剑指住哥哥,喝道:“你自己说,你可对得起我!”
“无所谓对得起对不起!”哥哥强撑着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紧紧护住,淡淡道:“各为其主而已。至于我们二人间,我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你该知道我无意取你性命。否则,方才你还有机会伤我?”
“可苏情,你确实已经重伤!”柳沁缓缓地在空中划着剑,道:“我保证,两天之内,你绝无能力保护你的明月山庄!”
这时只闻叱喝连连,空中如有彩蝶飞过,却是我五个身手不凡的嫂嫂到了,一齐用剑对住柳沁,望向重伤的哥哥,个个愤怒异常。
一定是我机灵的奶妈见势不对,匆忙把她们叫来了。
柳沁哈哈一笑,如冰晶的眼眸泛出井水般不见底的深冷,道:“好!苏情你够狠!但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绝!你要保护明月山庄,保护你的弟弟,是不是?我柳沁在此对天发誓,一定要在你的眼前覆灭你的明月山庄,让你的弟弟代替你,成为我身下献媚求宠的贱奴,从此***失心,求死不得!”
柳沁的剑一甩,将一旁榕树劈作两半,人已向后飘去。
而哥哥见他离去,人已屈倒下来,连吐出两口血来。
我和嫂嫂们忙着去扶他。
哥哥俊美到令几位嫂嫂都黯然失色的面庞已是如雪苍白,但他还是强撑着说道:“叫全庄戒备,准备应敌。只怕。。。。。他不会善了。。。。”
是夜子时,那使人麻痹的毒火箭忽然从四面八方射来,四面都是蒙面黑衣人,刀剑交错,自月下袭来。
哥哥第一个冲到我房中,将一粒解毒丸塞到我口中,叫道:“水玉,珠儿,快带二公子走!一定要留下苏家最后一点血脉!”
“哥哥!”我大叫着。
哥哥持着含光宝剑,白天所中的胸前剑创大量涌出血来,已将雪白衣裳淋湿了半边,但他恍然未觉自身的重伤,只是深深看着我,沉声道:“影儿,一定要活下去,做个真正的男子汉,知道吗?”
我迷惘地点着头,却不懂这已是哥哥最后的遗言。
哥哥一身雪白袍衫,飞快地卷了出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哥哥。
随后,我便被人拼死救着,直到被奶母压到身下,最后被柳沁发现。
他说,要让我成为在他身下献媚求宠的贱奴,求死不得。
所以,我从恢复知觉开始,一直苦苦挣扎着,要从他手中逃脱,后来他点了我的穴道,而我已经彻底给吓坏了,晕了过去。。。。。
如果没有回忆起这些事,报仇于我,只是一种潜意识,觉得身为人子人弟,应该要负担起这份仇恨。
而回忆之后,那晚来了八年多将近九年的锥心之痛,让我悲伤得直不起腰来。
那一个个温暖的怀抱,一个个怜爱的眼神,一个个拼死救我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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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鸿门宴
不为他们报仇,我怎么对得起那么多爱我却活生生离去的生命?
柳沁,你害了我全家,居然还敢抹去我的记忆,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
***失心,成为他身下献媚求宠的贱奴,呵,差一点,我就是了。。。。
或者,他太自负,以为我永远不可能恢复记忆,居然也在我身上投入了感情,并奢望着我的回应?
你爱我么?
或者,你爱的只是和我想象的苏情哥哥?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付出了感情,付出了太多感情!
柳沁,你会输。
而且,我会让你输得很惨。很痛。。。。。。
天色渐渐明朗,而我喧闹了一夜的心终于平静,或者说,表面平静了。
而那一刻心中的萧条,竟是无以伦比。
原来,这最后的亲人,也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那么,也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吧?
沉静地吃了早饭,我去见叶幕天。
叶幕天似乎早在书房里等我了。
他一面练着字,一面笑道:“你来啦!”
“是,岳父,我来了。”我平静无波地回答。
铁血帮并不能给我归属感,而我的心事,也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只有冷静和疏离,才能更好地帮我达到我要的目的。
“你来做铁血帮的副帮主吧。你可以调派堂主以下的人手,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叶幕天并不用我请求,已自己说了。
我淡淡回答:“可以。但这个消息,请在我杀了柳沁后宣布。”
说了这句话,心里似给狠狠用刀扎着。
杀柳沁?我居然不得不有这么一天么?
叶幕天抬起头来,笑得温和之极:“不要杀他,我要活的。我要他说出和挚天候勾结所做下的罪状。”
我点点头,道:“好。”
这才是叶幕天的目的。明月山庄背后,是当年的太后;雪柳宫背后,是挚天候;而铁血帮背后,又是朝廷哪一股势力?
已与我无关了,先报仇要紧。
“柳大哥,请于六月十五至肃州城倚红楼翠珠小阁,弟欲询明月山庄旧事。烹茶相侯,勿误。影。”
小小短笺,被我派人送走。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爱我,或者说,爱极了我像的那个人。三四个月没见面了,他只怕会很想我吧?
心里想着,竟有种得意,甚至是甜蜜?
甜蜜?
我不解我的想法,用力地摇头晃去乱七八糟的思维,将心力专注于练剑上。
仿佛,有人拿了柳枝,一招一式传授我武功,用恰到好处的责打指点我的讹误。
流魄剑被我狠狠甩到了石柱上,惊起了侍女们一阵惨叫,连叶纤痕都吓得站了起来。
而我,已顾不得再去安慰她们了。
心痛如绞!
我竟心痛如绞!
柳沁,既然你只打算将我变成向你献媚求宠的贱奴,为何又对我这般耐心,这般温柔,这般如亲人般小心呵护?
六月十五。
肃州城倚红楼翠珠小阁。
肃州城的名妓翠珠正在她的香闺中为我弹琴,这桃色的天地,旖旎而繁华。整洁的簟席,清爽的被衾,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点每夜发生的肮脏和罪恶。脂粉气和熏香交织,将屋子里熏得香艳而浓烈。
饭菜已收拾得整整齐齐,但客人还没有来。
我淡淡笑着,倚着靠背,喝着茶。
一曲终了,我轻轻鼓掌,那美人低了臻首,作倾城一笑。
我赞赏地叹息,扔过去一枚金锞子。
美人双眼放光,却不去捡,依旧双手搭弦,笑问:“公子,还要听那支曲?”
我品着茶,向身后问道:“你还要听哪支曲?”
身后有人邪肆地笑:“你知道我来了?没想到你的功力进步若斯。”
我沉默片刻道:“我闻到了你身上柳叶味道。”
柳沁在我身畔坐下,轻嗅着自己的衣襟,笑道:“我身上有柳叶味道么?”
我淡淡笑道:“一直有那种很清秋的柳叶味,我在八年多前就闻到了。别人没告诉你么?”
柳沁依旧挂着略嫌放荡的笑,道:“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别人只说,我很有男子气息。。。”
我抿着茶道:“是女子气息吧?”然后侧过首去,冲他微微一笑,却是黑眸闪亮,带了几分逗弄和不经意的思恋。
柳沁果然禁不住我的笑容,面部那本就有几分刻意为之的笑意顿时一僵,微有失神,片刻才回过味来,道:“几个月不见,你会调侃人了。”
“请我喝茶么?怎么不见茶,只见美人?”他很快恢复了那种俊美慵懒的笑容,手已搭到我肩上,道:“不过我可对美女不感兴趣。”
我并没有如以往般急着避开他无礼的爪子,只向翠珠挑一挑眉,道:“把我刚泡的茶端来。”
翠珠忙将一只朱漆托盘托了一只茶壶,两只茶盏过来。茶壶壶身银沙闪烁,朱粒累累,茶盏白地兰花、底平日阔。
我又丢了一只金锞子给她,道:“去吧!没我的吩咐,不用进来了。”
翠珠福了一福,知趣地拣了方才赏下的金锞子,小碎步退出了房。
柳沁将空茶盏捻了一捻,笑道:“是潮溪杯?那个茶壶是抽皮砂壶?果然都是好东西,怪不得你把原来那把紫砂壶扔在雪柳宫里不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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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我们两个,都很孤独
我笑了一笑,道:“我还不知道柳大哥对于茶道也这么有研究。”
柳沁摇了摇头,道:“我哪有什么研究,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这一次,轮到我微微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