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胭脂乱:飞凤翔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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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在前跑着,笑道:“这是我家下人住的茅屋!”
云飞飞跺脚道:“臭小子,你搞什么鬼?”却不由跟了叶子向前跑去。
前方是一大片的紫竹林,绵延深广,在风中起伏如浪涛一般,虽不如绿竹那般清翠欲滴,却紫意蓬勃,生机昂然,另一种华贵出尘之气,迥然不同于别处山野树林的杂乱村气。
正文 第八章 紫竹楼(二)
叶子一头钻进紫竹林,道:“飞飞,丁香,记住了,你们只管向前走,看到第一、三、五根绿竹时向左拐,看到第二、四根绿竹向右拐。”
云飞飞叫道:“叶子,你搞什么鬼,难不成这里是迷魂林不成?”她赶着向前,想再打叶子一个暴栗。
叶子却走得飞快,边走边笑道:“这里可不是迷魂林么?你可小心了,别走丢了!”
云飞飞知道叶子行止古怪,倒也不敢大意,牵住了丁香手,也顾不得看什么绿竹紫竹,跟了叶子直往前跑。林子里满是厚厚的陈年落叶,给几人踩在脚底沙沙响着,也不知是几许年堆积下来的了。
丁香却问:“第六根绿竹时往哪拐?”
“没有第六根绿竹!紫竹林里永远只有五根绿竹!”叶子突然停了下来,肃穆说道,已丝毫不见原来的嘻和淡笑。
云飞飞冲到叶子前面,顿觉眼前豁然开朗,连心胸都是一亮,原想损叶子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眼前是半里见方的小小池泊,满种了荷花。此时嫩荷吐叶,翻了一池新绿,在水面上摇曳,水池清清,不但倒映着荷花,还可见许多鱼儿自在游荡,不时吐出一串串的水泡,晃悠悠在水中飘开,泯灭。一排水上竹桥,在水面延伸着,竹桥的尽头,竟是一处古朴典雅的紫竹楼,紫竹弯曲衔接而筑的危檐高耸,檐下几许铃铛,正迎风丁咚作响,在清风竹音中听来,说不出的悦耳清脆。竹楼前,有两个老年夫妻正在锄着地,远远看到青韭正绿,白菜肥硕,青菜闪着油光。
叶子深深吸了口气,居然带了丝微哽的颤音,然后一步步踏上了竹桥。
云飞飞、丁香恍如误闯桃源,也不由屏声静气,随了叶子亦步亦趋赶上前去。
竹桥吱呀呀响着,走到近半时,那二人才发觉有人来了,抬起头向这边凝望,突然发出沙哑地一声怪叫,扔了锄头,满面笑容急急奔来。
叶子见二人奔来,反顿住了身子,面颊变得苍白而凄然,连勉强维持的一抹笑意都充满了伤感。
二人显然身怀轻功,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冲了跟前,那老年男子,直扳住叶子,抚住他的面庞细细端祥着,竟如见到至宝一般。他的须发皆白,双目却极有神,此时正蒙了一层水雾,堪堪要落。老婆子满面慈蔼,正哑哑作声,一面擦着泪水,一面拉老头退后,老头恍然大悟,急急退后几步,与老婆子并排跪倒,朝着叶子连连磕头,行的竟是对家主的大礼。
叶子带着哽咽,声调却异常平稳:“哑公,哑婆,起来。帮我们备屋子去,我要回来长住了。”
云飞飞才知这二人竟是哑巴。
哑公、哑婆听得说,立时露出极欢喜的神色来,扭头在前走着。但见他们身形迅速,很快飞奔到竹楼里去了。
紫竹楼里甚么都是竹制的,竹桌,竹椅,竹榻,竹茶壶,竹杯盏,偏生个个精工细作,勾勒有细致花纹和草书文字,连撇捺顿挫都各有韵致,入手便知不同凡品。每处墙角的竹架上,各各摆了雕花竹筒,注了水,养了几枝杏花樱花,使得这竹屋也不显单调,反在山野之气中透出华贵端庄来。不是亲见,再不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会调和到一处。
云飞飞悄问叶子:“这里真是你家?”
叶子微笑瞧着她,道:“我搬过好多个住宅,就这里最像我家了。我未成年时,一直和母亲住在这里。”
丁香笑道:“既然有这么好地方,还哄着我在外面收拾什么?你欠揍么?”
不过这会子丁香心情正好,倒也顾不得揍他了,只是四处抓了各色玩意儿欣赏。
叶子只歉然看着云飞飞,目光清澈如楼前那汪清水,轻轻道:“这已是我最后的清净之地了,我不能将外人带紫竹楼里来。我会每日叫哑公去看有没有人去茅屋里找你。”
正文 第八章 紫竹楼(三)
云飞飞点头一笑,心下却更是疑惑。这么大片的紫竹林,这般优雅的紫竹楼,绝非寻常人家筑造得起的。这个叶子,究竟是什么人物?她突然很想找出这个秘密来,可又怕找出这个秘密,叶子就不再是云飞飞的叶子了。
什么时候,她很怕叶子不是他的叶子?
叶子缓缓在一旁的竹榻上躺下,舒展开身子,微笑叹息道:“从此,我可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听来他似乎很惬意这种生活,可那叹息之中,云飞飞怎生又听出丝丝的失落伤感来?莫不是听错了?
当叶子的生活从终点又回到起点时,中间的过程,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这时哑公又来拉叶子,双手比划着,叶子苦笑道:“叫我去洗澡么?是得洗了,帮我多加些薄荷叶子进去。不想老给人说身上臭啊!”
丁香做了个鬼脸,一转眼瞧见哑婆在招手,笑道:“小姐,那哑婆婆一定也在叫我们洗澡呢。我们身上只怕也灰扑扑臭哄哄了。”
一时云飞飞和丁香洗完澡出来,只见前厅有位俊美男子,梳了松松的髻,用细软的淡蓝头巾包了,自然散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身上亦是软软飘逸的淡蓝长袍,连腰带都不曾束,如水一样自然流淌着看来悦目舒畅的线条,懒洋洋倚坐在榻前,竟是说不出的高贵绝尘,却觉有些眼熟,正要细看时,那男子道:“女孩子真是麻烦,洗个澡也半天呢。瞧着哑婆备的饭菜都快冷了!”
云飞飞才听出是叶子的声音,扭头看那饭菜,却是极香的大米饭,蔬菜只是时令素菜,但做得极是清爽整洁,碧绿诱人,不由叹道:“这些菜虽好,却还没有你好看,我一直以为秀色可餐是形容女人的,原来却可以用在叶子身上!”
丁香却几乎在流口水了,凑到叶子身边去,眼睛里满是惊叹号:“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漂亮?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果然不错?”
叶子含笑道:“那么两位姑娘就慢慢餐我这秀色吧,我却要餐哑婆婆的好酒好菜了!”
叶子话犹未了,两个女子已经冲到饭桌前,提筷就吃,差点就没用手抓着往嘴里塞了。
叶子哈哈大笑,道:“从此我的紫竹楼可就热闹了!”
云飞飞知此处隐蔽,也不担心有人找来,自此便在紫竹楼住下,每日在楼中与叶子、丁香相伴,无事钓鱼采花,或下棋画画。可惜后者云飞飞却大是不精,下起棋来十局竟有九局输的,嬴的那局,只怕还是耍赖得来的;论起画画来,但见一幅幅景致人情从叶子笔下跳跃而出,云飞飞更只有看着的份。感慨起来,不由问叶子:“你这么聪明,怎不去考个状元当当?”
叶子目光一凛,冷笑道:“状元考来做什么?做皇帝的狗么?”其时他正画着一幅兰竹图,新鲜的墨汁正在阳光下闪着淡淡金芒,愈衬得那兰草俊逸柔美,竹枝挺拔孤高。眼看要画完了,叶子的笔突然颤动,狠狠一笔捺下,拖了长长的一道,将那清逸的画儿划得面目全非,揉成了一团掷在屋角。
云飞飞一时惊怔,但见叶子双眉紧蹙,不由一阵心疼,伸出手指来轻轻划着他的眉宇。叶子将她的手捉住,按在自己的额间,低了头,轻轻叹气,默默感觉着她掌心的温度。
许久,许久,叶子低声道:“飞飞,如果你下次再遇到我在大街上给人那般折辱,你还会救么?”
云飞飞不解其意,轻轻敲了敲叶子的头,道:“当然会救。你是我的叶子嘛!”
叶子将她另一只手也捉住,一齐放到自己额间,埋首在她手上,叹道:“如果你下次遇到我落到别人手上,你,你想救我的话,一定要想法子杀了我。那才是对我的救赎。”
云飞飞心神大震,忙将叶子的脸抬起,直视他的眼睛,道:“叶子你说什么?”
叶子慢慢抬起垂着的眼睑,疲乏一笑道:“我说什么了?我中午似乎多喝了两杯,又在说梦话了!”
他拍了拍云飞飞的肩,道:“走,到厨房去看看哑婆的午饭做得怎样了!”
云飞飞不理,用力扳过叶子的脸,想看清那丝疲乏笑容后的真实,可叶子却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容温暖而澄澈,呵呵道:“看什么?莫不是几天没见着你的秦郎,转性喜欢上我这个美男子了?”
云飞飞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拿了叶子的毛笔掷了过去,恰掷在他的脸上,又沿了素青的衣衫掉落,留下串串点点的墨渍。叶子立刻发出夸张的哀嚎:“死丫头,破坏我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今天非抓你帮我洗衣裳不可!”
云飞飞笑道:“你浊世佳公子,我还浊世大美人呢!有本事你追着我,我就帮你洗!”
二人一跑一追,早将方才的不快忘到脑后。
正文 第九章 生不如死(一)
时日久了,哑公哑婆也知云飞飞是个好动的,怕她寂寞着,不时去集上买些女孩子喜欢的绫罗胭脂来,让她自己裁剪衣裳穿。哑公甚至不时抓个活野兔活山鸡来送过来,他年纪虽大,身手却极敏捷,轻功闪动时,一跃就是丈余距离,乐得丁香大呼小叫。
而每当此时,云飞飞总能看到叶子笑容一黯,悄悄回到自己屋中去,一言不发地喝着酒。好在此时他已有了节制,顶多微醺,从不喝醉,也不知是不是怕哑公哑婆担心。这对老人看来是叶子的老家人了,必定是眼看叶子长大的,感情自然很是深厚。
“叶子,你为什么从不出去练练武功呢?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就不怕手生么?”又过了许多时日,云飞飞忍不住问道。
叶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躺在榻上翻着本史书。
云飞飞以为他不会回答,心中略略有气,转身欲走时,叶子轻轻噫道:“我的武功,已经给人废了。”
云飞飞猛地冲了回来,握住叶子的手,问道:“是谁?谁废了叶子的武功?”
叶子看着云飞飞涨得通红的认真面孔,忽然笑道:“我骗你呢。我本来就不会武功。”
云飞飞低吼道:“你瞎说!你的本领好得很!上次救我们露的那手,估计天下没几个人及得上!我不想乱猜,你最好实话告诉我,否则,哼!”云飞飞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叶子一笑,将书覆到脸上侧身睡觉,凭云飞飞爬到他身上来打他骂他,也是不理了。
云飞飞无奈,恨恨道:“亏我把你当好朋友,一点都不讲义气,什么都不和我说!”
云飞飞转身走开,走得远了,却听到叶子在低哑地重复着:“义气……”接着是一声无限怅惘的叹息,似隔了数重帘幕般悠远。
转眼已过了大半个月。这日云飞飞正百无聊赖之际,忽见哑公急急从紫竹林中走出,向她不断打着手势。
云飞飞倒也能看懂一半,欣喜叫道:“你是说,外面的茅屋里有人来了?”
她立刻撩起裙角,也不理哑公哑哑呼唤,直往林外冲去。她几乎每日都会到茅屋中去瞧上一瞧,早将紫竹林的路了然于心,轻车熟路直奔茅屋。
她却不知,哑公另一半她看不懂的手势,却是指来的人不对劲,可能不怀好意。
云飞飞赶到茅屋,已是气喘吁吁,但一抬头,便见秦枫坐立不安在茅屋前徘徊,不知是不是因为等得久了,脸色有些青白不定,甚是惶惶。一时不由大喜,大叫一声“秦枫”,已然扑到秦枫怀中。
而秦枫却在惊喜中夹杂着些不安,将她抱在怀中只片刻,便道:“飞飞,跟我回京吧!”
云飞飞欣喜问道:“我可以回去了么?皇上那里,不再迫我进宫了?”
秦枫笑道:“我秦枫出马,有什么摆不平的?姑母趁了皇上高兴时和皇上说了,要把你许给我,皇上当时说,是不是就那个不听话偷偷跑出家门游玩,至今未回的那个云家小姐?罢了罢了,这样的野丫头我这宫里也容不下她,太妃侄儿若有本事束缚得住她,自管去娶了不妨!”他这话却是仿的皇上的口吻说的,倒也惟妙惟肖。
云飞飞笑道:“皇帝真的那么说?瞧来他还有些个性!好,我这就去叫了丁香一齐回京去!”
秦枫忙应了,又问道:“丁香哪去了?你方才又在哪里的?”
云飞飞记起叶子不肯让外人进紫竹楼之事,笑道:“她……她在紫竹林里挖磨菇哩。我方才也在里面看她挖来着。我现在就去找她,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云飞飞雀跃而起,正要冲向紫竹林,却见叶子一身淡蓝丝质轻袍,正冷着脸站在院外,手中居然还提了把剑,赤金的吞口,镶了硕大的明珠。
云飞飞不由停下身子,喃喃道:“秦枫……秦枫来接我回京,他已经把什么都摆平了。叶子,你,你怎么了?”不知为何,想起叶子多半不会同她一起回京时,她的心里居然一阵难过。
正文 第九章 生不如死(二)
而叶子只是怜惜地看着她,叹道:“飞飞,你怎么会相信这个男人?如果他真把什么都摆平了,这屋前屋后,几十名的大内侍卫是从哪里来的?”
云飞飞几乎信不过自己的耳朵,叫道:“叶子,你说什么?”她扭头望向秦枫,她盼望了大半个月的心上人,曾与她携手月下,温柔缠绵的心上人。
秦枫的脸变得煞白,一步步向后退着,惊惶之色更甚,口中却道:“飞飞,你不能怪我!你抗旨逃跑也就罢了,居然串通了盗匪杀了那么多宫廷侍卫,谁还敢保你?……这个人,莫不就是凶手?”秦枫的手指向了叶子。
叶子皱了皱眉,低声道:“飞飞,撤回紫竹林!”
云飞飞摇了摇头,只是定定看住秦枫,心口似给冻住了一般僵住,片刻之后又龟裂开来,立刻裂出无数个口子来,似给冬日凛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