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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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别忘了叫她到我们家来住几天换换空气——我相信妈妈高兴她来——还有,有车接她。现在,再见吧。我们今天干得不错!有你不知道的好处,”她继续冲着莫莉说,尽管莫莉已经走远听不见了。“我今天领着这孩子到处转悠,霍林福德对吉布森小姐的看法要是转不过来,算我看错了这鬼地方。”
第五十章 辛西娅陷入困境
吉布森太太流行性感冒好了后体力恢复得很慢,她还来得及接受哈里特小姐的邀请去托尔斯庄园,辛西娅已经从伦敦回来了。如果说莫莉曾认为辛西娅走之前对她的态度不够亲切,不够体贴的话——如果莫莉真有过这样的一闪念想法的话,辛西娅一回来她就觉得不该那么想。两个姑娘一见面,完全像往常一样亲热,互相搂着腰上楼进了客厅,手拉手坐在一起。辛西娅恼人的秘密压在心头的时候,不是精神不振,就是有些轻浮:现在总的来说,比那时安详。
“这里一看就是自己的家,”辛西娅说,“叫人心里舒服。不过,你要是身体好一些该多好,妈妈!你身体不好,这是唯一叫我不快活的事情。莫莉,你为什么不写信叫我回来?”
“我本想给你写——”莫莉开始说。
“但我不让她些,”吉布森太太说,“你在伦敦比回来好得多,你回来又治不了我的病。你在那里可以往家里写信,看你的信才叫人开心呢。现在海伦的病轻了,我也差不多好了。大家都在盼慈善募捐舞会,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可是我们今年不能去参加,妈妈,”辛西娅断然说道,“是在二十五号举行,对吧?我断定那时候你的身体还不行,不能带我们去。”
“看来你是定要把我的病往重里说,孩子,”吉布森太太颇有几分埋怨。她属于这样的人:只得点小毛病的时候,愿意夸大些,但是真的得了有些分量的病时,遇到娱乐活动不愿放弃,便不肯承认自己病重。这次舞会她原本一心要去,好在她丈夫头脑清楚,断然作主禁止她参加。这道禁令引起的后果是她情绪越发低落,唉声叹气:家里气氛如此,连本来爱说爱笑的辛西娅也受到了影响。这叫莫莉老觉得为难,她既要自己强打精神,又要使另外两个不要消沉。吉布森太太心情不佳可以用身体不好来解释,可是辛西娅为什么话如此少,而且还要长吁短叹的。莫莉猜不透个中原因。尤其叫她猜不透的是,辛西娅不时地说起她干过的某些为人不知的行善积德之事,意在要莫莉夸她一番:莫莉年轻,以为但凡人做了好事,良心上得到安慰,必定心情愉快,情绪也高。然而,辛西娅的情形并非如此。有时候她说这些事情时,正是她情绪特别低落、心情特别苦闷的时候。
“啊,莫莉,你得让我的善良本性休闲一下。今年它结出来了神奇的硕果。你不知道,我表现得多么好!”要么就说:“莫莉,说真的,我的美德必须从云端落下!在伦敦时它太劳累了。我觉得它像个风筝,高高飞了一阵子后,突然落下,缠在了纠结的刺丛中。这是个比喻,除非你能相信我出门在外表现得非常好,否则就听不明白——正因为我有好表现,所以现在有资格同妈妈的刺从斗一斗。”
辛西娅有个怪毛病,自己的秘密不打算告诉人时爱不断地暗示她有秘密,在她和普雷斯顿先生来往期间,莫莉对此已颇有体会。虽然有时候好奇心亦为所动,但总的来说,辛西娅又故弄玄虚的时候,莫莉可以说是充耳不闻。有一天秘密破壳而出,原来是亨德逊先生向辛西娅提出了求婚,辛西娅拒绝了。不管怎么说,她做了一件了不起的有德行的事,却暗示来暗示去,莫莉对此很难欣赏。这个秘密是这样公开出来的:吉布森太太自从得了流行性感冒以来,早饭一直在床上吃,因而她个人的信件总是用托早饭的托盘托上楼去。一天上午,她手里拿着一封打开了的信来到客厅,到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些。
“我收到一封柯克帕特里克婶婶写来的信,辛西娅。她是给我寄存款利息的——你伯父顾不上。可是,辛西娅,她这一点事啥意思?”(她把信递给她看,指着其中一段。)辛西娅放下手中的活,看她指的地方。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接着又变得苍白。她望着莫莉,好像要从她那坚强平静的面容上汲取勇气似的。
“那意思是——妈妈,我还是现在就告诉你的好。我在伦敦期间,亨德逊先生向我求过婚,我拒绝了。”
“把他拒绝啦——这事你从没告诉我,反而让我偶然从别人那里听说!真有你的,辛西娅,我认为你太心狠。请问,你凭什么拒绝亨德逊先生?这么体面的一个年轻人,而且是一个这么有教养的人。另外,你伯父对我说过,他有很大一笔私人财产。”
“妈妈!我已经答应过罗杰·哈姆利要嫁给他,你难道忘了吗?”辛西娅平静地说。
“没忘,当然没忘。莫莉总往我耳朵里叨叨‘订婚’二字,我怎么能忘?不过,讲实话,要是考虑到各种未定因素——反正你并没有明确地答应过他——他当时似乎也对这样的事情有所准备。”
“什么样的事情,妈妈?”辛西娅厉声问道。
“有更合适的人求婚呀。想必他知道你会变心,会碰到个你更喜欢的人。你当时当应他是因为你见的世面太少了。”辛西娅做了个不耐烦的动作,像是要制止她母亲往下讲。
“我从来没说过我对他更喜欢——你怎么能这样讲话,妈妈?我要嫁给罗杰,再没有什么好谈。这件事再不要讲给我听。”她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要嫁给罗杰!这倒是非常好。可是谁敢保证他能活着回来?就算他或者回来,我倒要知道他们靠什么结婚?我并不希望亨德逊先生一求婚她就接受,尽管我断定她喜欢他。真正的爱情有个过程,要经得起挫折。不过,她没有必要一下子回绝了人家,等——呃,等看看情况怎么变化再说嘛。我又病成这个样子!气得我心突突跳。我说辛西娅这是冷酷无情。”
“当然啦,”莫莉开始说,但紧接着她想起继母的身体还远没有恢复,如果提出相反意见来维护做人正道,她听了恐怕要生气。于是她改变话题,建议起她吃些什么医治心跳的药来,同时也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对她们打算背叛罗杰的企图流露出愤恨来。但是只有她们两人在一起时,辛西娅又谈起这件事,莫莉便不那么心慈面软了。辛西娅说:
“喂,莫莉,现在你全知道了!我一直想告诉你,然而不知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我想,这是考克斯先生的故事重演吧?”莫莉沉着脸说,“你对他和颜悦色,他则想得多了些。”
“我不知道,”辛西娅叹道,“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和颜悦色。他人很善良,很讨人喜欢。不过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然而现在想也没用了。”
“是没用了!”莫莉说得非常简短。在她的心目中,世上最善良的人,世上最讨人喜欢的人,只要与罗杰相比,就什么也不是。他屹立天地之间,无人能比。辛西娅下边的话过了一阵才说出来,讲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语调也不大高兴。她再没有故作伤心似地提起她前不久树立美德的好表现。
过了不久,吉布森太太已可以接受托尔斯庄园的多次邀请,到那里去住上一两天。哈里特小姐告诉她说,卡姆纳夫人不得不仍然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吉布森太太若能过来陪陪她,是做了件好事。吉布森太太不仅自以为讨人喜欢,而且隐隐约约地觉得真的为人所需要,不禁洋洋自得。卡姆纳夫人正处于许多病人共有的那种康复状态。生命之泉又开始流动起来,随着生命之泉的流动,原来病重期间变得无足轻重的愿望、打算和计划又回来了。可是她体力还不够强壮,还不能适应她的勃勃雄心。体力是弱而疲,心却是强而坚,这两者放在一起很难驾驭,弄得她老人家常常动辄发火。吉布森太太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做“souffre…douleur”①的地步,所以她的托尔斯庄园之行总的来说并不完全像她来前想的那样愉快。库克斯黑文夫人和哈里特小姐两人都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和脾气,但很少谈论,要说也是在她们两人谈话时认为绝对必要才暗示一下,所以她们注意着不让克莱尔一个人陪卡姆纳夫人过久。可是有几次,当她们中这个或那个来换班的时候,看到克莱尔在哭,卡姆纳夫人在谈论她在病榻上静养时考虑过的某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她认为天生她就是要纠正世人的错误。吉布森太太没逢这种情况,总认为老夫人话有所指,是针对她的某一错误的,因此不论说的是什么,她都觉得与己有关,进行辩解。她在托尔斯庄园住的第二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哈里特小姐一进来,看见她母亲在声调激昂、滔滔不绝地讲话,克莱尔一副被制服了的样子,可怜巴巴的打不起精神。
“怎么啦,亲爱的妈妈?你话讲多了不累吗?”
“不,一点也不累。我只是在讲有些人很蠢,不顾自己的份乱打扮。一开始我只是对克莱尔讲我祖母时候的规矩,各个阶级都有自己的装束——当仆人的不学生意人的装束,生意人不学公务人员的装束,如此类推——可是这个蠢女人居然为她自己的服饰辩解起来,好像我是在说她,要么我甚至心里针对着她。真是胡说八道!的确,克莱尔,是你丈夫把你惯坏了,听到别人讲什么都以为是针对你。谁要是认为别人都在想他的缺点,就和认为别人都在想他的个人魅力和优点一样,同样都是自以为了不起。“
“卡姆纳夫人,是别人告诉我这种衣料降价处理。我等到降价期过后再滑铁卢商场买的,“吉布森太太摸着她穿的那件非常漂亮的衣服说。她意在劝卡姆纳夫人说话别的动怒,却正好触动了怒气的根源。”
“你又来啦,克莱尔!我得给你说多少遍,我根本就没想你和你的衣服,我管它贵啦贱啦!钱有丈夫出,买衣服花钱再多也由他来管。”
“整套衣服才五个畿尼,”吉布森太太辩解道。
“还非常好看,”哈里特小姐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来仔细看吉布森太太的衣服,想以此安慰一下这位受了委屈的可怜女人。然而卡姆纳夫人还在往下说:
“听着!这一回要叫你好好认得我。我这个人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我不会旁敲侧击。我说话不拐弯抹角。克莱尔,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在什么事情上我认为有错。”不管她想不想知道,直冲冲的话已经说开了。“你把你的亲闺女惯坏了,她都忘乎所以了。她对普雷斯顿先生的行为令人憎恶。这都是管教不严造成的,你要负很大责任。”
“妈妈,妈妈!”哈里特小姐说,“普雷斯顿先生不希望说出去。”与此同时,吉布森太太惊叫道:“辛西娅——普雷斯顿先生!”倘若卡姆纳夫人善于从声调中判断对方的惊奇,她本该发现吉布森太太对她说的这事情毫不知情。
“至于普雷斯顿先生的希望,当我认为看到错就批评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时,我看就不一定管他的希望不希望,”卡姆纳夫人高傲地对哈里特小姐说,“我问你,克莱尔,你女儿和普雷斯顿先生订婚已久——我相信有好几年了——最后把人家甩了,还把吉布森的闺女——我忘了她的名字——当猫爪子使,弄得她们两个姑娘在镇上遭人议论,成了霍林福德闲言碎语的话柄,你的意思是这一切你全不知道?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个姑娘,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爱跳槽的杰西。你要管好腻的闺女,不然她也会让人起个这一类的外号。克莱尔,我把你当朋友看,这才告诉你我的看法,你这闺女,要是不安安稳稳地嫁人,还要出更多的乱子。并不是我对普雷斯顿先生的感情操着一点新,我连他有没有感情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年轻的女子应该怎样做人。随便甩人就不应该。现在你们两个都可以走了,把道森给我叫来。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真的,卡姆纳夫人——你相信我好吗?——我想辛西娅并没有和普雷斯顿先生订过婚。过去倒有调情闹着玩的事,我当时还担心——”
“摇铃叫道森来,”卡姆纳夫人困倦地说,同时眼睛已闭了起来。吉布森太太还在竭力辩解,说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真实,尽管是亲爱的卡姆纳夫人说的。哈里特小姐深知她母亲的脾气,几乎是用力把吉布森太太拽了出来。
一回到自己房间,哈里特小姐便说道:“现在,克莱尔,我就全对你说了吧。是普雷斯顿先生自己告诉我的,我想你不能不信。我听说霍林福德在纷纷议论普雷斯顿先生,有一回我骑马出去碰见了他,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以看出,他不愿意讲这事。我想,男人被女儿甩了,谁也不愿意对别人讲。他要爸爸和我答应不讲出去。可是爸爸讲了——这就是妈妈的根据,你看,根据的确可靠。”
“可是辛西娅和另外一个人订了婚——的确订了。而且还有一个——一个非常合适的人——在伦敦刚向她求婚了。普雷斯顿先生总是爱捣鬼坑害人。”
“不对!关于这件事,我真的认为,肯定是你那位漂亮的辛西娅引诱一个男人——且不说两个——和她订了婚,同时又引诱另外一个向她求婚。我讨厌普雷斯顿先生,不过我认为,他挨了甩可能是有情敌之故,但很难说他与情敌公开争斗过。”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对我怀恨在心。男人们害人的办法多着呢。你不能不承认,假如他没碰上你,我也不回让卡姆纳夫人这样生我的气。”
“她只是想提醒你管好辛西娅。妈妈对自己的女儿一向要求很严。谁要是有一点不庄重,她就不答应。玛丽将来会像她。”
“可是辛西娅就不会庄重,我也拿她没办法。她并不是爱打爱闹,嘻嘻哈哈;她总是像个大家闺秀——这一点谁都不能不承认。但她对男人有一种吸引力,我想,这必定是我遗传给她的。”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倘若这时对方肯定她这种说法,再恭维她两句,她是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