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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53部分

小说: 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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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汉诺威王朝时日耳曼血统的英国王朝,自1714年至1901年止,共有过六位君主,最后一位是维多利亚女王。


   普雷斯顿先生有很多条理由高兴:他的收入增加了,搬进了新家,名噪一时,想到这些他也许就忘了那场不快,那场他一心要铭记心头的不快。霍林福德的人都来给伯爵家新的地产代理人捧场。希普尚克斯先生是个老单身,怪脾气,死脑筋,他管伯爵家的地产时经常在逢集日子进酒馆,主动请三四个朋友或熟人吃饭,作为礼尚往来,他也经常去这几位家吃饭,还和他们保持着一喝酒便要拼个高下的友好关系。可是他“不欣赏与女性交往”,这是布朗宁小姐故作斯文的话,是说他拒不接受霍林福德女士们的邀请。他甚至粗俗下流地贬损女士们的邀请,对刚才提到过的他那几位好朋友说那些邀请是“那些老女人不安分”;不过,这种话那些女士们当然从没听过。小小的一截纸头,写成便条,也不装信封——当年信封这一套还没发明出来——只将条子对折起来后两个角上一粘,不像如今用信封粘得那么劳实——这样的小便条时不时在希普尚克斯先生和两位布朗宁小姐、古迪纳夫太太及其他女士们之间传递。从两位布朗宁小姐那里来的条子总是这样写的:“布朗宁小姐和她的妹妹菲比·布朗宁小姐向希普尚克斯先生致以尊敬的问候,有几位朋友已经友好地同意下周星期四光临她们家共进午茶。如果希普尚克斯先生愿意加入这个小圈子的话,布朗宁小姐和菲比小姐将不胜荣幸。”
   古迪纳夫太太的条子是这样写的:
   “古迪纳夫太太向希普尚克斯先生致敬,希望他身体健康。如果他能赏光,星期一前来共进茶点,她将非常高兴。我的女儿住在康伯梅尔,给我送来一对珍珠鸡,古迪纳夫太太希望希普尚克斯先生过来坐坐,吃点晚饭。”
   没有必要标明条子写于哪月哪日星期几。要是邀请发出了一个星期还开不成条子上说的聚会,好心的女士们就会觉得世界要到末日了。然而就连珍珠鸡晚餐也打不动希普尚克斯先生。他一想起从前在霍林福德镇上的聚会中品尝过的白葡萄酒就打冷战。他宁肯吃面包夹奶酪,喝一杯苦啤酒,或者喝点加水的白兰地,而且要穿着旧衣服去吃(这身旧衣服已旧得走了形,穿上宽松舒适,发着一股很浓的烟叶味),而不喜欢吃烤珍珠鸡,喝白葡萄酒,即使把僵硬难受的衣服、紧巴巴的领饰和比领饰更难受的鞋不考虑在内,他也不去。所以,这位前总管,即使不算从不在霍林福德镇上的茶点聚会上露面,也是很少去的。他完全可以把谢绝的形式固定下来,以为他的回条一成不变,总是那么一套。
   “希普尚克斯先生向布朗宁小姐和她妹妹表示敬意,”(对古迪纳夫太太或其他女士,都是一样,变个称呼罢了。)“重要事务妨碍他不能接受她们的盛情邀请。他谨以深切的谢忱回报。”
   可是如今普雷斯顿先生继任总管并搬到霍林福德住以后,事情起了变化。
   他有请必到,左右逢源,因此广受好评。聚会频频为他而办,“就好像他是个新郎一般,”菲比·布朗宁小姐说,而且所有这些聚会他一次不拉全去了。
   “这个人图个啥?”希普尚克斯先生在霍林福德还交着几个朋友,听他们说他的继任人态度殷勤,交游甚广,待人亲切,还有一大堆别的长处,这位老管家便不由得心里这么问。“普雷斯顿不是个无事自找麻烦的人。他深不可测。他要图什么比名声更牢靠的东西。”
   精明的老单身汉说对了。普雷斯顿先生果真在“图”什么,不只为出风头。凡是他有机会碰上辛西娅·柯克帕特里克的地方他都去。
   这一段时间里,可能是莫莉的情绪比平时低沉,也可能是辛西娅欢欣鼓舞,受到那么多关注和仰慕——白天是罗杰,晚上是普雷斯顿先生,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高兴——反正两个姑娘似乎高高兴兴地分道扬镳了。莫莉总是很温顺,也很庄重,不多说话。辛西娅则正好相反,吵吵闹闹,爱模仿人逗笑,几乎从不沉默。她初到霍林福德时,她极其迷人的优点之一是会听人说话,谦和有礼地听别人讲。现在却爱激动,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样就不得安分,管不住舌头。不过她说的话还是非常好听,非常俏皮,是生动活泼讨人欢心的小插曲,被她迷倒的人总是热情欢迎。吉布森先生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种变化的人,并且推究出了原因何在。“她得了某种精神亢奋症,”他心下思量道,“她很迷人,但我不完全理解她。”
   如果莫莉不是对自己的朋友忠心耿耿,她兴许会觉得,每天这样兴高采烈的表现未免有点叫人乏味;因为这种情绪并非宁静湖边阳光灿烂的景色,却有些像破碎镜片闪闪烁烁的光,使人感到杂乱和迷惑。如今辛西娅不愿安安静静地谈任何事情,彼此思想的交流和对话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不过有时也会有例外,她会突然陷入沉默不语中,如果这不能看作是她始终如一的可爱性格的话,那就表明她被郁闷的情绪笼罩着。可是如果能对吉布森先生和莫莉做点亲切的事,辛西娅是随时随地都乐意做的。她也并不违拗母亲的愿望做事,尽管吉布森太太的愿望常常是心烦意躁地提出来。在这后一种情况下,辛西娅的眼睛也没有因为心情而变得有表情。
   莫莉郁郁不乐,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辛西娅和她拉开了些距离,这不是原因。继母情绪无常,比如辛西娅要是惹她不快,她就用些小恩小惠和虚情假义折磨莫莉。要不然她就觉得事事麻烦,世界乱了套,莫莉没有尽到调整理顺的责任,所以要受到责备。然而莫莉是个稳重性格,不怎么随着一个不可理喻之人的反复无常而摇摆。她可以恼,可以气,但她不消沉。所以这也不是她不快活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自然是这一点:罗杰受到辛西娅吸引,主动追求她,这已经成了莫莉的一块心病,成了她心头解不开的疙瘩。然而这时光明正大的异性吸引,莫莉处于谦恭和威力强大的爱心,承认这种吸引是世间最正常的事情。她总是注意观察辛西娅的美貌和优雅风度,深感无人能抗得住。罗杰对辛西娅是真心喜爱,这种感情他毫不掩饰,所有的小迹象莫莉全看在眼里,看得她叹息一声,心想罗杰的人品足以保证他爱情上忠贞不贰,对这样坚实可靠的爱肯定没有姑娘见了不动心的。为了租金他和辛西娅的好事,如有必要,断了她的右手她也愿意,只盼这样的牺牲能为大喜吉日增添一份新奇。她觉得吉布森太太看不见罗杰身上那么多难能可贵的好品质,真是愚钝,每每想起来就气愤不平。先前每当她称罗杰是“乡巴佬”或用别的说法贬损他时,莫莉为了沉默就掐自己,免得顶起来。这些情形和当前的情形相比,毕竟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如今她已经有了与一个阴谋家共住一个房子的人的习惯,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明白吉布森太太出于某种莫莉不知道的原因已经完全改变了她对罗杰的态度。
   不过罗杰却一如既往。吉布森太太时有惊人之语,说他“像老黄历一般没变化。”按哈姆利太太生前的说法,他就像块“坚强的岩石,岩石头下有遮荫好乘凉”。所以说,吉布森太太并不是因为他有所改变而改变对他的态度的。不过,他现在确信他受欢迎,可以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他受到半开玩笑的责备,怪他把吉布森太太的话看得太真,再没有午饭前来过。他却说他考虑到她的话有一定得道理,应当给予尊重。这话说得质朴感人,毫无怨恨之意。后来在他们家里闲谈时,吉布森太太经常设计些方案,把罗杰和辛西娅放到一块儿去,明明白白地露出要促成好事的意图,惹得莫莉气恼。她既气这暗中撒网做得太露骨,又气罗杰有眼无珠,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她忘了罗杰原是自觉自愿来这儿的,也忘了他对辛西娅早已明显表现过男子汉的钟情。她只看见他将成为牺牲品的那些阴谋,辛西娅充当了诱饵,虽说是被动的,却也是心下明白的。她觉得换上她的话她就不会像辛西娅这么做。不,她甚至不要得到罗杰的爱。家里在搞阴谋的这种情况辛西娅和她一样听得多了,见得多了,然而她还是顺从地接受了要她扮演的角色!毫无疑问,这个角色本可以由她处于不自知地扮演着,要她做得事都是她能自自然然做得事。可是,正因为这都是事先规定好的——只不过用暗示的方法规定,这不假——那么换上莫莉,她就会对着干。比如要她呆在家里,她就偏出门;计划着要去乡下长途散步,她就偏在花园里磨蹭。到最后——反正她没法子不疼辛西娅,——她下决心认定辛西娅对阴谋之事一概不知,蒙在鼓里。不过她是尽了很大努力才做到这一点的。
   “和牧羊女在树荫下嬉戏,或者梳理情人散乱的头发”①可以是非常愉快的事,不过年轻人在刚开始独立生活时适逢当今缺乏诗意的英格兰,便有许许多多别的需要操劳的事,占了他们的时间和心思。罗杰是三一学院的特别研究生,这没说的,局外人一看就会觉得他只要不结婚,拿钱上学自然是很舒服的。然而他天生不是贪图安逸的人,安逸日子并不光彩,即使奖学金的收入全由他用,他也不爱安逸度日。他希望日子过得生动活泼,但方向在哪里他还没有认准。他知道他的才会和兴趣在哪方面,所以不希望才华埋没了,也不希望兴趣无声无息或者无从发展。他把自己的兴趣当天赋看待,认为这使他适合于干某种特殊的工作。他宁肯等一等,等有个目标再说;他对自己的精力很有信心,觉得他一旦看清了目标,便能所向披靡。他存着些钱,数目不大,足够自个儿需要时用,如果他发现有任何适合于他敢的事业,这些钱立即可以推动它发展。他的收入余下的部分是奥斯本的,给的人和收的人都是出于手足情深,正是这种神情使着兄弟俩之间的关系达到少见的完美程度。只是想到辛西娅,罗杰就失去了平衡。他在任何事情上都算得上强者,唯独对辛西娅他便成了个小孩子。他知道他不能结婚,要保住他的奖学金。他的意思是先不要定死干什么工作或从事什么职业,等他发现一个称心如意的了再说,所以眼下也就没指望结婚,结不起的——老实说,多少年里休想有指望。然而他还是继续追求着辛西娅的甜蜜陪伴,听她音乐般美妙的声音,沐浴在她的阳光中,用各种可能的办法满足自己的痴情,活像个不明事理的小孩子。他知道这是荒唐事——却仍然做。也许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这才深深同情奥斯本。罗杰绞尽脑汁操心着奥斯本的事,比奥斯本自己操心自己还要勤得多。说来也是,奥斯本最近身体越发不行,懒得动弹,就连老乡绅对他想经常换换环境的愿望也稍加反对便罢,想从前老乡绅对他一出门就得花钱的事可是怨声连天的。
   “怎么说也花不了很多钱,”有一天老乡绅对罗杰说,“想想他怎么对付的,算是很节省了。他过去老问我要二十镑,如今只要五镑。可是他和我已经没有了共同语言,说话不到一块儿去了!我的字典,”(他这个词音发不准)“全乱了套,都因为那些叫人狼狈的债——这些债务他永远不会给我解释清楚了,不会同我谈谈了——我一说起债务的事他就拒我于一胳膊之外。他一直这么干,罗杰——离我远远的。我是他老爹,他是个小不点的孩子时,全家人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我!”
   
   
① 这是弥尔顿挽歌《利西达斯》中的诗句


   老乡绅心里老想着奥斯本对他冷冷相待的事,长期不断地想这件事使他对儿子的态度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郁闷阴沉。他痛恨这种缺乏信任和爱心的状况,可他的态度就与信任和爱心不相容。他对奥斯本有意见,就向罗杰抱怨,罗杰被动地听他诉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镇静剂,罗杰不像当出气桶,便不得不经常搬出排水工程来讨论,好把他的火气挡回去。普雷斯顿先生指摘他解雇工人,说得他痛心疾首,不过那番话说到了他自己良心上受到的责备,正如他一再对罗杰说的那样,“我身不由己,不解雇怎么办?我自己排干了现钱——那地要是像我排干了钱一样排干了水该多少,”他说道,不只不觉间带上了点幽默,自己听了伤心地笑笑,“我问你,罗杰,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我知道我当时在气头上——我受气太多了——也许我应该三思而后行,我却没有三思后果便下令叫他们走人。可话说回来,我就是冷冷静静考虑上一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的。说什么后果!我恨后果。他们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和我对着干。如今我深陷困境,再也逃不出了,这就是兢兢业业守家产守出的‘后果’,我愧对祖宗啊!唉,你笑吧,孩子!看惯了奥斯本吊着的脸后,看你笑笑对我有好处。奥斯本一见我脸就吊得更长!”
   “听我说,父亲!”罗杰突然说道,“我来想想办法为排水工程筹措钱。这事你交给我,给我两个月时间想办法,保你有钱用,无论如何有上马搞起来的钱。”
   老乡绅看看他,脸上乐开了花,就像个孩子听到某个他可以信赖的人答应带他玩时那么开心。不过他说话时又变得严肃些了:“可是你怎么搞到钱?够难的啊!”
   “别操心,我会搞到的——先搞一百镑左右——我还不知道怎么搞,不过你记着,父亲,我是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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