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繁花落定-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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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待信不信地哼了一声,道:“那么,太子府之人杀伤人命之事,你们也曾目睹了?”
络络忽地站起来,道:“皇上,这称心不是杀伤人命,而是杀死人命!络络亲眼见到他令人杀了王姓的男子,逼死了琴心!”
李世民尚未及答,殿外忽然一人喝道:“丫头,你少信口开河!”
我们俱是一惊,忙回头时,见一身材微胖略有些跛的男子冲了进来,走到称心前面,匆匆参见了皇帝,便向着称心道:“你怎样了?”
称心面色更见苍白了,笑容冷冷的,道:“我能怎样?终不过要到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去了。”
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称心还白,本来还算端正的容貌,竟激动得有几分扭曲。而我也知道了,这人,便是太子李承乾,有着足疾和断袖之癖的李承乾。
李世民的面色更沉。想来,魏王必然早已密报过李承乾和称心之间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现在李承乾和称心的表现,无疑在昭示众人,两人的关系,决非寻常。
李承乾驱前一步,道:“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查明,只是府下一名侍卫失手误伤人命,与称心无干!请父皇务必查明此事,还称心一个清白!”
李世民蓦地击案而喝:“此人姓尹,不过你府上一乐童,你口口声声所说称心,是指何人?”
第四十一章 武德殿(下)[已解禁] 李承乾一怔,情急之下,他早忘了称心只是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称,称心的本姓,的确姓尹。
称心的嘴角却弯过一道弧线,似在笑着,却寒冷如冰,连那美好清晰的轮廓,也显出难以掩抑的寂寞和无奈的伤痛。
魏王李泰正笑着,慢慢站起来,道:“父皇息怒。大哥只是一时失口,想来,大哥平日和这乐童闹惯了,才一时改不过口来。既然大哥求情,还请父皇从轻发落才是!三位姑娘年轻不解事,禄东赞是外邦之人,其证词,不宜采信为好。”
求情?这李泰是在求情么?如果李世民是昏愦无能之极的昏君,也许还会信以为真。
可李世民即便不是千古一帝,也是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那么,李世民略动一下他的大脑,李泰的这些求情之语,分明是火上浇油,更成就了称心催命符的诞生。
果然,李世民脸上的怒意更是明显,他盯着称心,道:“你自己怎么说?”
李承乾更为着急,称心反是平静,雪白的面容,居然绽出如花的笑容。
称心,这个公认的太子心腹,只怕跟李承乾,也非一条心吧!
他,他竟似在求死!
他慢慢抬起头,缓缓道:“小民当日一家穷病,沦落街头,若非太子救助,早已不知身在何方!又烦劳太子安顿了我父母,让他们得以多活了这几年,小民心里万分感激。可小民出身下贱,不知礼法,今日犯下大罪,自是罪当一死!”
李承乾怒道:“这许多年,你,你难道只为了父母快乐才在我府上?那许多年,我们,你,你都忘了!”
李世民缓缓立起身来,道:“宣旨,太子府优伶尹氏,当街纵仆杀人,淫人妻女,着斩立决。所从仆奴,一并腰斩!”
李承乾叫道:“不行,不能杀他,绝不能杀!”
李世民恍若未觉,一言不发,径自退出武德殿。
李承乾仆倒在地,向着李世民消失的方向,嘶哑道:“他不过是我一个乐童而已,为何你们就不能放过他?父皇!父皇……”
称心的嘴角牵动,一抹极遥远极温柔的笑容慢慢弥散在美好的面容之上,喃喃念着几句话:“慕儿,慕儿,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李承乾身形一震,慢慢转过了头,苦笑道:“称心,称心,你一直在外胡作非为,就是,就是有意求死?”
称心仰起头来,道:“太子,我谢你救了父母,可却恨你,恨你给我那样见不得人的身份!更恨你为独占我,竟逼死了慕儿!好恨你!现在我父母都归了天,我早就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我牵挂的了。”
李承乾更似立不住了,软倒在地,道:“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只是恨我?难道,那无数个日夜的风花雪月,只是幻影?”
称心叹道:“我很遗憾,我太子男宠的身份,闯下那么大祸来,居然没能动摇你的太子之位!”
李承乾泪珠直在眼眶里打晃,眼看着称心被侍卫押走,只是喃喃唤道:“称心!称心!”
称心都说了,他有意闯祸,根本就是打算连他的太子之位一并动摇,可李承乾的口吻里,居然没有恨意。
称心被押着,从我身边走过。我清晰地听到他在轻吟:“慕儿,慕儿总叫我小尹。我是小尹,不是称心,不是,从来不是称心!”
这个连被缚着的背影都俊逸不凡的男子,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了。
不知怎的,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们从来只看到他浪荡荒淫的一面,却原来,连这么个人,也是有故事的。
恋花在轻叹:“这样的人,像是已经悔悟了,我们要不要去为他求个情呢?”
络络转头问我:“我们为他求情,会有用吗?”
我苦笑道:“没有用,不必了。”
历史早已记载,那颗绝美的头颅终会掉下。参与历史也便罢了,改变历史的事,我是不做的。何况还是冒了忤逆龙鳞的危险,得罪魏王和杨淑妃的危险,逆天而行?
我容书儿,可不是那个真正的容三小姐。我并不是白痴。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在这个一千三百多年的唐代,我,一个知晓历史的现代游魂,自保还是有余的。
我自信地拉起络络和书儿,退出了武德殿。
'番外'慕卿长相思(称心公子)[已解禁] 壹
大唐贞观盛世,渭水之畔。
风凛冽,铅色的云冰冷地压在天空之中。
尹秋从未想到,在这一天,他还能遇到慕儿,还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他当时正席地坐在一块磐石旁饮酒。发丝被吹乱,不时飘拂着掩住他半个脸,却掩不住他完美无瑕的精致面容。他仿若未觉那乱发夹着风沙的干涩,让酒壶从拂在脸上的乌黑发际穿过,把一壶酒一口一口灌进去。
几个随从竭力将一架屏风树到上风处,好让击到尹秋的风沙能少一些,以免损伤了尹秋洁白的肌肤,憔悴了尹秋晶莹的面容,黯淡了尹秋如星的双眸。
屏风外,一个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愤怒和无奈的哀泣:“我不想给你家公子吹笛子!天晚了,我母亲在等我回家呢!你快放开我!”
尹秋僵住,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正对慕儿清好的面孔,和含愁的剪水双瞳。
慕儿也突然地闭上了嘴,不再在两个壮汉手臂下挣扎。
尹秋一掷酒壶,掷在放着小菜的岩石上,“啪”地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琥珀色的酒浆在岩石上瓢泼开来,是秋季落叶昏黄的颜色。
蓦地,尹秋一笑,不知是悲惨,还是惊喜,天地间漫卷的风沙,也于瞬间沾染了那说不出的黯愁和明媚。
然后尹秋回头,发足狂奔,也不知打算奔到哪里去。
跟着他的十余名随从,和那正扭着少女的壮汉,尽数叫了一声,紧紧追了上去。
被抛下的慕儿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被拧痛的手腕,忽然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尹秋!等等我!”
贰
丝丝缕缕的记忆,正被撕扯开来,流云样流散在尹秋和慕儿的眼前。
葡萄架下,两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月光里吃葡萄。
小女孩说:“尹秋,你听到有人在说话么?”
小男孩说:“慕儿,我听到了,好像有人在月亮上说话?”
小女孩说:“尹秋,你吃葡萄的声音太大,我听不清。”
小男孩说:“哦,我不吃了,你细听听,月亮上的人,在说什么?”
一时安静了,果然有人在说话。
“妹妹,昨儿听见,我的尹秋,你的慕儿,正在一处吹箫奏笛,一曲《长相思》,浑然天成,有如天籁。看来两个孩子的基本功都挺扎实了。”
“姐姐,你的尹秋,我的慕儿,整天腻在一处,这次我们进京,这两孩子分开,一定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才再听得他们的笛箫相和哩。”
“妹妹,你不嫌我的尹秋拙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下半辈子,都能笛箫相和吧。”
“姐姐,你不嫌我的慕儿傻气,我又能说什么?”
两个女子格格而笑,声音惊动了对岸的雀儿,鸣了一声,倏地飞起。
葡萄荫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紧靠在一起,四目相对时,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绯红的脸,在月光下闪烁着光彩。
他们面前,是一大汪的水池,池里开满了睡莲,粉红色的,有着玉的润泽,和锦的柔美,一盏一盏,像盛着少年心事的灯笼。
许久,箫音和笛音,一起在月光里扬起,流水般浮动在静静的夜空。
叁
尹秋终于跑得累了,坐倒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
柳树早不见了春日的依依,焦黄的树枝,无力的低垂,没有丝毫曾经的如烟缠绵。
随从们看他坐定了,方才松了口气。
尹秋抬起无力的眸子,只看向了远方蹒跚而来的少女。
冰寒的冬天里,慕儿满头是汗,满眼是泪,气喘吁吁走到尹秋面前道:“尹秋,我是慕儿!”
尹秋眸子好冷,但看着慕儿的泪水一串一串掉下来,终于也有了酸楚之色。
他用手一指道:“你们全给我走远一点!”
随从们迟疑,后退,但却只退了几步,退到了慕儿的身后。
尹秋拉起慕儿,继续向前奔去,丢了冷冷一句话在风里:“你们不许跟来。我晚上自会回府!”
随从们面面相觑,而尹秋和慕儿的身影,却越走越远。
那天下的不是雪,是冰雹。
大颗大颗的冰雹,狠狠砸到脸上,带着冰凉的疼痛。但在奔跑的路上,那种疼痛,却化作幸福的刺激,蜿蜒在一路之上,一直蜿蜒到城外送别的十里长亭。
长亭内,两人都是泪光,但四目相对时,又是忍不住的相视一笑。
没有人听到长亭内的笛箫相和。
没有人知道那相和的是一曲《长相思》。
冰雹击在屋檐和地面的声音,掩住了一切声响。
但亭中相和的两个,却只听到了那曲《长相思》,在对方的乐器下回旋倾诉。
那一天的冰雹下了很久,地上堆起来一层细碎的水晶,在月下反射出澄澈甚至艳彩的光芒,踏在上面,有着冰粒摩擦时兴奋的吱嘎声。
肆
尹秋是太子李承乾府上的乐童。
慕儿随母亲入京后,尹秋的父亲病了,他的手一直抖着,别说弹奏乐器,便是筷子也抓不住,尹秋的母亲便带了尹父到京城治病。但一路奔波到京城,连尹母也重病。
在街间孤凄卖艺的尹秋,被太子一眼看到,带回了东宫,成了东宫最有名的乐童,哦,应该说是最年轻有为最受赏识的乐师。太子说好的音乐,谁能说不好?
不久,尹父尹母都有了自己的大屋子,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治病的医生,居然来自皇宫。
慕儿知道了太子很宠尹秋,但想不通一名乐师,怎么会走一步都有一群的随从,而且吃穿比长安城里一品大员的公子还讲究。
但好在她找到了尹秋,尹秋也越来越长的逗留在她和母亲落脚的客栈。
慕儿的母亲已经老了,无法再在原来的大官家当差,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去高门贵族的府第去挟媚献艺。因母女俩的生活甚是窘迫,慕儿才不得不去城中卖艺,却碰着了那两个汉子。他们奉了尹秋之命,找会吹箫的女子过去给他解闷。
慕儿看出尹秋有心事,常常不开心,但尹秋不说,她便不问,两个人静静倚在客栈后的小河畔,吹着笛,奏着箫,看那绿头的野鸭子一家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那日两人正相偎时,河的对岸忽然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八宝珠冠,紫衣玉带,带着一丝寒意,向尹秋凝望。
尹秋像被蛇咬了一般,忽然推开了慕儿,奔向那男子。
那男子却愤怒一般拂袖而去。他的腿似乎不方便,走的时候微微跛着。
慕儿听见尹秋一边追,一边唤道:“太子!太子殿下!”
伍
慕儿心里很不安。
再一次见到尹秋时,慕儿道:“你既在太子府中当差,以后便少来吧!”
尹秋,自此果然来得少了。每次来时都是一个人,有些惊慌的模样。
慕儿母亲说:“慕儿,我们搬了吧,尹秋再来,恐怕不是好事。”
慕儿隐隐也觉得不对,尹秋分明是瞒了太子,偷偷来会她的。但她不愿意搬。她怕搬了,她再找不着尹秋,也怕尹秋再找不着她。
这天忽然有个人来,拿了尹秋的箫,说尹秋约她出去。
慕儿认识尹秋的箫。他箫上的饰品时常更换,一直嵌着各种最名贵的珍珠宝玉。但箫却没换过,是尹秋从小就用的那支,磨得晶亮润泽。
所以慕儿就去了。
慕儿去了,就再没回来。
等尹秋来找慕儿时,慕儿母亲知道慕儿一定出事了。
“你能救她!”慕儿母亲含泪握着尹秋的手,“你一定知道慕儿为什么会出事。”
尹秋的箫正握在尹秋手里。他当然知道什么人才能拿了他的箫,又悄无声息地还给他。
陆
尹秋直挺挺跪在太子面前,跪了整整一天,说着同一句话:“把慕儿还给我。”
太子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几次走到尹秋面前,挥起了手,却终于没能打下去。案上的笔砚书墨,瓷器玉饰,却被他尽数掀翻在地。
太子问:“如果她死了,你也要她吗?”
尹秋脸色刷白,嘴唇在凌乱的发丝下颤抖着,却咬着牙回答:“我要。”
太子问:“如果你死了,你也要她吗?”
太子冰冷的剑锋,静静搁在尹秋优美的颈上,雪白的肌肤,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尹秋的身躯亦开始颤抖,但舌头艰难地转动着两个字:“我要。”
太子的剑啷当落地,太子的面容,也转成了青白之色。太子紧掐住尹秋的肩膀,一直掐入尹秋的肉中,硌着他的肩胛骨,狠狠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要你!如果我死了,我也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