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普罗旺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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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上睡着了。由于参观的宾客吃得饱饱的,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加上天气炎热,动作明显变慢了,他们一边剔牙,一边浏览本地军火商人展示的猎枪。
一个长长的台子上,三四十支枪整齐地排成一列,其中包括一支最新型的黑色亚光霰弹枪,吸引了许多目光。但是有些展品让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个猎人会需要用到“铜指环”和“铁流星”这种据卡片上说是“日本忍者使用的武器”呢?这场展示会和英国狗展上贩卖的橡胶骨头和发声玩具真是有天壤之别。
俗话说得好,有其狗必有其主。狗主人和狗儿长时间相处下来,慢慢总是会有几分神似,在这里,可以找到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世界上其他地方,这理论也许指的是外表上的特征――女主人和她的巴赛特猎犬有一个相似的下巴;浓眉毛、大胡子的男主人必得配上苏格兰犬;体型瘦小的骑马师后面总跟着一只跑动迅速的小灵狗。但是法国就是法国,他们总是刻意借用时尚的手段把人与狗完美无暇地搭配起来,从而突出整体效果。
优雅狗姿比赛中有两名选手脱颖而出,人与狗互相衬托得天衣无缝,显然他们也很乐意接受台下土包子们的注目。女子组部分,一位金发女郎穿着白衬衫、白短裤、白色牛仔靴、用白色皮带牵着一只白色迷你狮子狗,傲然走到吧台边,翘着兰花指悠然啜饮柳橙汁。镇上那些穿着裙子和平底鞋的女士们用吹毛求疵的眼光盯着她,那股子挑剔劲儿平时她们通常只有上肉摊买肉时才会使出来。
男子组部分,则由一位矮胖的男士和他那半人高的大丹狗一统天下。狗很干净,背部黑得发亮。主人穿着一件黑色紧身T恤,黑色贴身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牛仔靴。狗儿戴着一个很重的黑色项圈,主人脖子上戴着一条缆绳般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块奖牌,每走一步就打到他的胸膛;手上还戴着一个类似的手镯。或许是疏忽吧,他的狗儿没戴手链,不过他们两个高高地站在台上时,倒是气势十足。主人做出一副必须用暴力才能制服身边这个庞然大物的样子,粗鲁地猛拉项圈,大声吼叫。狗儿露出大丹狗温顺的本色,没有领会到它应该装出一副凶猛狠暴、桀骜不逊的样子,反倒彬彬有礼,饶有兴趣地看着从它胯下来来往往的小狗。
我们正在估算大丹狗的好脾气能维持多久,一旦那些小狗们像苍蝇般地在它后腿处扎堆,它会不会一口吃掉一只来个杀一儆百。这时候,手捧奖券的马修先生来了个突然袭击。只需花10法郎,我们就有机会赢得由当地商人捐赠的运动器材和大吃一顿的机会,奖品有一辆越野脚踏车、一只微波炉、一把猎枪或者美心牌香肠。我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狗儿不是奖品中的一项。马斯尔先生斜着眼睛说,“你们永远不会晓得香肠是用什么做的。”看到老婆一脸恐惧,他拍拍她,“当然不是啦,我是开玩笑的!”
事实上,展台上有足够做成香肠山的小狗。它们在几乎每一棵树底下、毛毯上、纸箱里、自制的狗屋及旧毛衣上,成群地躺着或是蜷成一团蠕蠕而动。我们从一个伸着几十只脚、毛茸茸的狗儿堆走到另一堆的时候,都在接受着严峻的考验。老婆对任何四条腿鼻子潮湿的东西都很容易动感情。狗贩子的推销伎俩尤为无耻,只要看到她泄露出一丝的兴趣,马上从狗堆中抓出一只小狗,塞进她怀里,狗儿在她怀中很快地入睡。“看,多可爱!”那一刻,我已经看出她又心软了!
幸好,这时扩音器里传来介绍比赛现场的解说专家,替我们解了围。专家一身猎装打扮――卡奇帽、衬衫和裤子,嗓音低沉略带沙哑。他似乎还不习惯透过麦克风说话,而生为普罗旺斯人,他也无法在说话的时候让双手安静下来。所以,当他不时地用麦克风指示运动场上的不同地方时,声音就变得时断时续。
比赛的选手在远处排成一列,有超过半打的向导犬和两只品种不明的褐色犬。运动场上随意放置了很多处小灌木丛,比赛的战利品――一只被高高举起正接受检查的活鹌鹑,将被藏在里面。
梅纳村狗展(2)
解说员使用麦克风的技术进步了许多,我们终于能听到他的解说词了。鹌鹑将会被绑在不同的树丛中,参赛的狗儿要把它找出来,但不能咬死,只能指示鹌鹑藏匿的地方,谁花的时间最短,谁就获胜。
鹌鹑被藏好后,第一位参赛者被放了出来,它在前两片树丛里闻了闻就走开了,最后在离第三片树丛还有几码远的地方站直,停了下来。
“哈!这只狗,真厉害!”解说员突然冒出话来,狗儿被他的噪音分散了注意力,抬头望一望,很快又继续前进。它走得很慢,格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放在地上,然后才抬起另一只,颈子和头都伸向树丛,解说员赞美它专注且动作优雅,但狗儿此时丝毫不受干扰。
“太棒了!”解说员说,并开始拍手,忘了手上还拿着麦克风。主人牵回他的狗,一人一狗迈着胜利的步伐小跑返回起点。穿着高跟鞋和精致的黑白套装的计时女郎,把比赛成绩记在记分板上。负责藏匿鹌鹑的人冲出来将鹌鹑藏到另一处树丛里,第二位参赛者入场。
这只狗立刻冲到刚才鹌鹑被捉走的树丛边,停了下来。
“没错,那里的气味还很浓,再等一会吧!”解说员说。
大家等着,狗儿也等着,后来它厌烦了,也许是对被派出场干这样的傻事感到恼火,它对着树丛抬腿撒了泡尿,然后就跑回主人身边。
负责藏鹌鹑的人再将那只可怜的鹌鹑重新藏了一遍,这只鹌鹑显然味道特别浓,出场的狗儿一只接一只地停在这个或那个刚刚藏过鹌鹑的空树丛边,抬起头,试探性地伸出爪子,然后放弃。一位站在我们旁边的老先生解释给我们听,他说,鹌鹑从这处树丛被转移到下一处树丛,沿路留下了气味,你还能指望狗儿怎么找到鸟儿?它们又不是千里眼。老先生摇摇头,并用舌头顶住牙齿发出颇不以为然的啧啧声。
最后一位选手,褐色犬中的一只,看到对手一个个败下阵来,变得兴奋异常,一直不耐烦地拉扯绳子。轮到它上场时,它显然误解了自己在比赛中的角色,完全忘了还有鹌鹑和树丛这档事,而是炮弹般地全速绕运动场跑了一周,然后冲进葡萄园,它的主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解说员喊着,“哦!一个火车头,真糟糕!”
太阳渐渐西沉,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哲学家”猎人俱乐部的董事长杜佛先生给优胜者颁了奖,然后坐下来和他的同伴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西班牙什锦饭。天黑以后,我们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笑声和碰杯声,而葡萄园的某处,还有人大声叫着他的褐色犬。
第十一章
就我所了解的所谓的“时尚生活”是指由一个乡下社区摇身变为一个高级的度假胜地,装备尽可能多的都市设施,假如还有多的空地,就盖个高尔夫球场。
《时尚》杂志如是说(1)
也许是因为仔仔一直记得自己原来是一只无家可归、经常挨饿的流浪狗,所以,它总是竭尽全力把握每个讨好我们的机会。它会不时带礼物回家——树上掉落的鸟窝、葡萄树根、它珍藏了很久并且已经被嚼烂的帆布鞋、树林下大把的杂草等等,然后,把这些宝贝慷慨地存放在餐桌底下,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得我们的欢心。它还帮助做家务,结果是,地板上到处留下了树叶和它的泥脚印――它在厨房帮忙时,就像个活动的容器,随时等着接住从上面掉落的食物碎屑;它还老爱在几英尺的近距离内,发出种种噪音,努力却笨拙地想引起我们的 注意。
它不仅竭力讨好我们,还自己发明了一套迎客仪式,虽然是出于善意,却实在过于怪异。只要有人进门,它就抛开常咬在大嘴边的网球,把它那同样庞大的脑袋埋入任何一个客人的胯下。这是它心目中男人的握手方式,似乎我们的客人也期待着这个,他们继续聊天,而仔仔在履行了它的社交礼仪后就退到一边,窝在离它最近的脚边。
严格说来,客人们对这种欢迎仪式的不同反应,正好说明了季节的变化。冬天时,访客一般是和我们一样常年住在卢贝隆的人,对于钻在胯下的狗头,他们要么置之不理,要么随手拍拍,然后把留在旧灯芯绒裤上的树枝、树叶扫掉,不受干扰地继续喝酒。但是如果客人一进门就被吓坏了,饮料撒得满地都是,慌慌张张地企图推开一直凑在干净的白衬衫上嗅个不停的狗鼻子,我们就知道夏天来了。和夏天一起来的,是观光客们。
每年都有许多游客,为了享受阳光和普罗旺斯恒久不变的美景来到这里,而最近普罗旺斯又多出两处吸引游客的地方。
第一项还比较实际――普罗旺斯的交通正逐年变得愈来愈便利。据说从巴黎到亚维隆将开通高速列车,把原本已经够快的四小时再缩短半小时。城外的小机场正在扩建,很快就可以升级为亚维隆国际机场。马赛机场前已经竖起了一尊巨大崭新的自由女神像,标志着每周将有两班直飞纽约的航班。
同时,普罗旺斯面临着全新意义上的再发现,这种发现深入到了我们日常买东西、逛街的小镇和村庄,时尚就这么突然降临到了我们头上。
《女装日报》(Women's Wear Daily)被俊男美女们奉为圣经,专门报导纽约流行的裙褶长度、胸围大小、耳环重量等等,去年在圣雷米和卢贝隆正式开始发行。上面有大幅的照片,全是表现夏天回来度假的屋主们,如何姿态鲜明地一起挤茄子、啜饮基尔酒、欣赏精心修剪过的柏树,以及如何和随行的摄影师一起沉醉在乡村生活的简朴乐趣中。
美国版的《时尚》(Vogue)杂志,是一本世界上最具讽刺的杂志,到处充斥着香水广告,也曾在一篇雅典娜占星术和另一篇巴黎酒店动态之间插了一则关于卢贝隆的报道。在文章的序言里,卢贝隆被描述成“法国南部的秘密”,就在距此短短两行之后,又变成了“全法国最时髦的地区”。这样矛盾的两档子事如何扯在一起?也只有能说会道的副主编大人能自圆其说了。
法国版的《时尚》杂志编辑也参与制造了这个“秘密”。事实上,在写进文章序言之前,他们对这一情况已经颇为了解。他们以一种微妙的厌世口吻,先宣称卢贝隆已经完蛋了,接着损上一两句,安上些诸如势利、昂贵一类的评语,总而言之,就是过时了。
他们真认为是这样的吗?当然不可能,卢贝隆不仅没有完蛋,事实上还在吸引着众多的巴黎人和《时尚》杂志常常称为名人的外国人。(这些人被称为名人的频率有多高呢?一星期一次?一星期两次?他们没说。)然后,我们就有了和名人见面的机会,《时尚》杂志说,跟我们来吧,一起看看这些人的私生活。
再见,隐私权!在接下来整整12页里,我们看到的都是这些所谓“名人”的照片,他们的孩子、小狗、花园、朋友,还有游泳池。杂志里还配了一张“谁是谁”的地图,标示出卢贝隆的风光人物们如何企图隐藏自己,但他们显然没有成功。藏匿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可怜虫甚至都不能好好游回泳,或者不受干扰地喝点酒,到处都有躲在树丛里为了满足读者而拼命拍照的记者。
在这些艺术家、作家、设计师、政客及大亨的照片当中,夹杂着另一号人物的大照,下面的附文称,此人对当地的所有房屋了如指掌,而且能够同时接受三场晚宴的邀请。
读者也许会认为这大概是因为这家伙童年缺衣少食或是对吃有着贪得无厌的癖好,其实不然。这位仁兄可是有正当职业的,他是个房屋中介商,需要知道谁在找房子,谁想卖房子,谁要买房子,所以,正常的一日三餐,根本无法满足他搜集相关资料的需求。
房地产中介在卢贝隆是非常热门的行业,特别由于这个地区正步入黄金期,房地产价格涨得就像连吃了三顿晚餐的胃,甚至连短期居留的我们都亲眼目睹了这里房价毫无道理可言的疯涨。
有几个朋友看上了一栋漂亮的废墟,只有半个房顶和几亩土地,报价300万法郎。还有些朋友不愿翻修而想重建,结果听到估价时,整整吓呆了一个礼拜――500万法郎!那么在比较受欢迎的村子里,一些有潜力的房子怎么卖呢?100万法郎!
一般说来,尽管佣金比率是浮动的,中介费还是跟在这些带了很多零的房价后面水涨船高。就我们听说过的佣金有从3%到8%不等,有时是由卖方负担,有时则由买方负担。
对外行人而言,这样的谋生方式非常惬意,小日子可以过得相当舒服。看房子总是很有意思的,接触到的卖方、买方也挺有趣,他们虽然有时不太诚实可靠,但至少决不愚蠢。
作为一种职业而言,在一个广受欢迎的地方做房地产中介,理论上能让你茶饭之余再找点刺激赚点钱来打发时间。
但是这一行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市场竞争。在沃克吕兹省的电话簿上,房地产中介商和房产广告占了将近六大页——时尚房产、个性房产、特色房产、品质房产、精选房地产、迷人房产——想买房子的人在这么多的选择面前往往挑花了眼,这些术语足以把人搞得晕头转向。试问,“时尚”和“个性”之间有什么区别?买房的人应该选择“特殊”的,还是“精选”的呢?惟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带着你的梦想和预算,找到一位房地产中介商,花上一个早上、一整天或是一星期,周旋在目前市场上发售的城堡、农舍、魔力之屋和白象般贵而无用的房子之间。
在卢贝隆找房地产中介商就像找一个肉贩那么容易。以前,比如说伯特兰妈妈想卖掉她的老农场,或者有人意外死亡房子因而被闲置下来的这类信息只有镇上的公证人才知道。现在,公证人这种包打听的角色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房地产中介商取而代之,几乎每个镇都有这么一号人物。梅纳村有两位,奔牛村有三位,比较时髦的葛氏村,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