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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周汝昌再品红楼:红楼别样红-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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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心、日夜怀思牵挂。“一个是枉自嗟呀,一个是空劳牵挂”,最是明白无误。他最忘不掉的是两个人。
  有人又说:那结尾说的“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这不是黛玉?还会有第二个?
  我答:你忘了,宝玉对“眼前春色梦中人”是“盈盈烛泪因谁泣”——就是拐个“艺术小弯儿”,写他自己的泪。只不过,他的泪不愿当着人的面前而流(可以参看“平儿理妆”,他哭是独自的,是要乘着连袭人也不在屋的那一刻而“痛痛地”滴泪的!读《红楼》需要一点儿悟性)。
  其实,脂砚不是也早就说知与我们了吗:“所谓此一书是哭成的!”难道这不是证明?难道只要“哭”就非得是林黛玉不成?
  这支曲,易解的是“枉自嗟呀”,是黛,“空劳牵挂”,是湘——因她后来与宝玉远别落于难中,故尔时时念之不能去怀。
  又易解的是“水中月”,是黛,证明“冷月寒塘”,中秋月夜她投水而自尽,即“葬花魂”之谓。难解的是“镜中花”如何与湘云关联贴切?
  自然,“镜花水月”,是早已有之的成语,雪芹可以巧借分用,求其自然现成;但若说“镜花”之喻毫不贴切所喻之人之事,终为不能惬心而服人。友人刘心武先生主张这曲子是暗指湘、妙二人,与黛无涉。若如此,“水月”应喻观音相,可切妙姑已入佛门;而“镜花”以喻湘之解,与我无异——这又增加了我的自信心。
  也许,“机关”是在“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这一联中?“和云伴月不分明”,镜、香可以联喻,而麝月确曾对镜(宝玉为之篦头),因得运用——盖书中写及镜中梳妆的,仅此一例。
  总之,曲文中最不易解的首推这支《枉凝眉》,须得上智大慧来指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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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曲文(下)
曲子《世难容》指的是妙玉,这一点并无难解,难解的是结尾——已经导致了极其不堪的误解,如今又该如何解释?
  妙姑是“空谷幽芳”,气如兰蕙。她天生的“孤癖”已使人人称“罕”!好高招妒,过洁致嫌;又骂做官的“肉食者腥膻”,连穿“绫罗”的也贬为“俗艳”——富贵是她最鄙夷而远避不迭的。正因此故,她就“难容”于“俗世”,势必处境危机四伏了。
  这一层刚刚说到此处,笔锋一转,却又点到她在青灯古佛前,年华渐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这是作曲填词的叹恨痛惜,很清楚,这是说她不该出家,应该作为一个少女还原为闺秀,不致虚度了似水流年。
  这似有深意,不是泛泛之常言。
  底下紧接就是“到头来”了:她在风尘不得意中仍然抗直不屈(即是[kāng zàng]的本义)——已是与心愿相背反了;这样白玉无瑕的高人,却好似落入泥淖,与“高洁”(即“心愿”)正相违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等情况?可就实难臆断而妄言了。
  就我此刻的思路来说,却有一个艺术“伏线”在此,值得注意:这种手法乃是雪芹的独创,十分别致而又“有效”,因为他时常使用此法。这就是,贾府败落后,群芳散落,坠溷逐流,无有幸者。妙玉作为府中人,也被当作罪家之女分发到城外的一处尼庵去了。
  这座庵,恐怕就是铁槛寺、馒头庵。
  书中借邢岫烟之口,交待明白。妙玉为人怪癖,宣称古今好诗只两句,即“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按:此南宋大家范石湖之作也。)她因此并自署为“槛外人”;宝玉乞梅诗也说“不求大士瓶中露,唯乞霜娥槛外梅”,均是重要“信息”。她大约是被遣到了铁槛寺。
  ——出家人进了另一个尼庵,又有何不好?怎么就是“泥陷”了?讲得通吗?
  不要忘了,凤姐“弄权”,犯下罪过,就在此寺此庵。此庵庵主老尼,恐非善类——倘若如此,那就是她这好高而过洁之人,偏偏落入了这个不良的坏庵里。
  十分可能的是,老尼逼她“应酬”香客,出卖色相,以骗钱财,她严词正色,不屈于庵主的种种恶毒手段!
  我想,这样解那曲文,不敢自言即确,总比有的“红学专家”的污言秽语要强得多吧。
  诗曰:
  妙姑堪叹更堪伤,尘世难容尚自强。
  槛外曾云自为地,岂知槛内恨茫茫。
  莫将污秽辱兰芳,九畹仙葩有异香。
  风尘谁顾惜,朱楼咫尺聚豺狼。
  成窑杯小价惊人,随手嫌他村媪贫。
  应是祸端从此起,犀玉斗堕风尘。
  

曲、细、妙——文心匠意
我看《红楼》,不大留心“故事”,所以时常记错说错;而对雪芹的文心匠意,却特别喜欢探寻玩索,觉得他这支生花之笔确非常流所能“望其项背”。清代知音说他是“活虎生龙笔一支”,是有感受的。因为其笔毫无“板气”,更无“死句”。其灵妙之至,令我倾倒。
  今举一例,说说小丫头四儿。
  四儿在全书人物中也占有不一般的地位,例如只独她一人四名,绝无仅有。又如她的出场,独与湘云同步。这是我早就留心的。但近日有在学的小友传给我一项新意:有网友解四儿,竟有多层含义——则叹为慧悟,自愧弗如。
  先理一理一人四名的异事:
  小丫头四儿出场于第二十一回,宝玉问她名字,答云本叫芸香,花大姐姐给改了叫蕙香——宝玉又命改为四儿。这都清楚,可是还有一个“佳蕙”,也是怡红院的丫头。有人以为,这与四儿无关,是另一个人,我觉不然。因为,如佳蕙是另一丫头,本即同在一房,那袭人如何会偏偏将她改名“蕙香”,特意与“佳蕙”相犯,彼此纠混?情理上不会有这样的怪事。
  真正的解释是蕙香之又叫佳蕙,正如焙茗之又叫茗烟,主字不变,陪字小换而已。甚至就是,宝玉改了“四儿”之后,过些时又嫌不雅,遂将“蕙香”改为“佳蕙”,也是可能的——书中不作交待,一如也不交待“茗烟”起自何时、薛蟠为何表字“文龙”了,忽又作“文起”?此皆雪芹创稿时未及“统一”之痕迹也。
  真正令人深觉可异的是什么?是本名“芸香”,有何不好?为什么非要改“芸”为“蕙”?多此一番曲折,若无深意,难道不嫌笔墨之嗦?
  丫鬟侍女,自古名“香”,说书唱戏,已成“通例”:“梅香”一名尤其“通用”,如“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一例,就出现于《红楼》书中。至于《牡丹亭》的《春香闹学》,更不待言。那么,这种例子已然变雅言为俗套了,而这是荣府所不用的(见第二回冷、贾二人对话)。再说,宝玉既自题书室为“绛芸”,莫非是他给取的“芸”字?但这又绝不可能,因为宝玉第一次注意到她,方问何名。可知,此名确是“四儿”入怡红院以前的本名,故带上了“香”字。
  但袭人为之改名,却又不是为了避“香”,倒是舍“芸”而取“蕙”。显然,雪芹文心的奥秘,端的在此无疑了。
  袭人何以要改?大约这实在是与史大姑娘湘云二字之名太犯讳,叫起来是不礼貌不方便的。我以为我这推断是有道理的。
  至于袭人又怎么选上一个“蕙”字?这又大有文章——这“文章”,当然原是雪芹的慧性灵心,借袭人而安排巧妙罢了。
  我曾探寻这一灵慧的蛛丝马迹——试看:
  当贾政“验收”大观园工程、试宝玉题咏之才那一回,有一清客相公给那株海棠题了“崇光泛影”四字。这四字,博得了宝玉的“例外”的赞赏——他对那些人的陈词滥调都是批驳的,而独于此题给了“喝彩”,这就不等闲了。这引起了我的思索。
  我首先想到“崇光泛影”四字是从《楚辞》的“光风转蕙,泛崇兰些”运化而来的。然后,又立即想到:这个赏咏兰蕙的古名句,却被苏东坡“变化”而化成了海棠的典故,即那首七绝: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微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而这首诗则是雪芹多次运用以象征湘云的重要“文字信息”!
  这样,海棠诗社、题怡红院五律“红妆夜未眠”,“寿怡红开夜宴”一回中湘云的花名签“只恐夜深花睡去”……一一如珠贯线,联成一个美丽的“诗串”。然而,谁也没料到那个真根源却是蕙之香,蕙之光。
  这样,我才开始注意原先“不值一顾”的清客之题蘅芜苑,就有——
  三径香风飘玉蕙
  一庭明月照金兰
  又有“兰风蕙露”的匾词。我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这都与湘云是紧紧关合,而并非宝钗的事由。
  因此,我又追忆已然写了的一篇小文,提到了宝玉题蘅芜苑的对联:
  吟成蔻才犹艳
  睡足荼梦亦香
  其词义竟全与宝钗的一切“贴不上边儿”,却和湘云十分关合得鲜亮亲切——尤其下句就是“香梦沉酣”的注脚了!
  可以说,宝钗是这个苑的过客,居住不久;以后则成为湘云与四儿的真正住所。
  ——这儿,有了质疑:四儿不是被王夫人撵出园外了吗?如何又会住在“苑”中?
  这就是“红楼探佚学”的一段重要情由了。
  如今且说,四儿是怡红院的五名被逐丫头中的最重要的一个,非同一般。后文定有新异文情。这五名是良儿、篆儿、茜雪、芳官、四儿。还有红玉,虽非被逐,却是被“挤”离去的,凑成六个人。良、篆属于偷窃行为,当另论。芳官出了家,也暂不表。剩下的就是茜雪与四儿,而茜雪的事由文字极为简略,唯有这个四儿格外不同,她有很多明写的情节,甚至超过了秋纹、碧痕之列。
  读她的故事,先就令人奇怪——奇怪的是宝玉从来疼怜女孩儿,她却是在宝玉一肚子没好气、罕有的向袭人等赌气闹别扭之中而遭到无辜的“恶语”相待的一个特例。事情如下——
  那时还未住进大观园,湘云不在省亲热闹之中,却于过后,即第二十一回中,才忽然“出场”:丫鬟回报,“史大姑娘来了!”那时,宝、黛还跟随老太太,各住一间屋。湘云来了,当然就与黛玉同席。而宝玉又即在另屋,早晨起来,就可到她们屋中来——不想两位姑娘还未睡醒……话要简洁,这就接叙二人如何起床,如何梳洗,宝玉又如何烦湘云就了她们的洗脸水而不再用香皂,又如何烦湘云为他打辫子……一派“好看煞人”的新样文情,为历来小说所绝未曾有!
  可是这就引起了袭人的极大不快——她见宝玉在这屋已全部梳洗完毕,不再回屋理她,必然就是有了“醋意”吧,因此就与宝玉闹起“别扭”来。宝玉这回,也真的生了气。
  这日,他一天不出屋,把袭、麝诸人统统赶出去(在外间),自己于屋内发闷——这才逼出“续《庄》”一段妙文。但是他到底还得要茶要水,须唤个小丫头来。
  ——这下子,如此曲曲折折的异样情文意致,才把“蕙香”引了出来!
  宝玉先就看见她生得十分“水秀”。然后书文又特笔交待她聪明伶俐,殷勤承奉宝玉。宝玉这时气未全平,却又忍不住要问这个“水秀”不凡的女儿,叫什么名字。答言:本叫芸香,花大姐姐给改了蕙香。
  宝玉听说是袭人的主意,就机借巧,说出了挖苦的隽语:什么兰香蕙气的,正经是“晦气”罢了!哪一个配这些香,没的辱没了好名好姓的!
  此时,袭、麝等在外间听了,抿嘴暗笑——宝玉问:你姊妹几个?蕙答四个。又问:你行(háng)第几?蕙答第四。这才让宝玉赌气定出了一个“四儿”。
  由此看来,第一就是她和湘云是“同步”出场之人。然后,再到第二十六、二十七两回,又有了她的重要文字。
  小红也是第一次因为“巧遇”服侍了宝玉,而受到了大丫鬟晴雯等的猜忌排挤,正自满腔幽怨,恹恹若病,就来了佳蕙共话衷肠,发泄牢骚,鸣其不平,而小红“千里搭长棚”,不久就要离散的预言,打动了佳蕙,为之伤感。这佳蕙当即是宝玉赌气之下说了一个“四儿”的粗陋无趣的名字,以后又为之改换的“雅名”。看来,她与小红投契,另有一番识见志趣。及至从第二十六回过后,便是第二十七回的滴翠亭一回书文的公案了——所以宝钗听见亭内私语的也还就是小红与她无疑。
  可见,这个生得“水秀”伶俐的佳蕙或四儿,是个“心里不老实”的多情之女,难怪后来说出了她与宝玉同生日、当有夫妻之分的惊人之语!
  只因这句话,她便触怒了王夫人(小丫头等人当笑谈,却传入其耳),在“抄检”之威势下,逐出了园子。
  依我“探佚”,她日后得到了小红、贾芸的照顾,及至荣府败落、宝玉遭难,她与小红、茜雪等被挤被逐之三四个不忘旧情的丫鬟,合力救助了宝玉。
  尤其重要者:她与宝、湘的重会,更有特殊关系。
  以上的思路,最近由白斯木小友告诉我一段信息而得到了新的启示——小友说,他的一位网友赞成“宝湘重会”才是芹书原本的真结局,而“芸香”即“湘云”的谐音倒读,“蕙香”又是“相会”的谐音倒读。加上同生日当为夫妻的话,正预示了宝、湘二人的真正结局。
  这项意见很是新奇珍贵。可以追忆:当宝玉生日、群芳祝寿那一天,正是单单由湘云口中说出了平儿、宝琴、岫烟“四个人(当然包括宝玉)对拜一日才罢”的奇语——而这岂不又与“四”字相应?
  在我看来,“四儿”之说并非真是她在姊妹四个中居末(行四),这又是雪芹的“笔端狡狯”:是说她乃是怡红院中小丫头被逐的第四名了,而在她之后还有一个柳丫头,名字正叫“五儿”。
  柳五儿虽未真进怡红院,但已被宝玉接受了,只等病好就进来——所以王夫人的逐令言辞中果然包括了她。
  四儿日后始终与小红未断来往。在八十回后佚稿中还有十分重要的情节,动人的场面。
  甲申二月初十写讫
  

姥姥是作家
姥姥是一流作家。百般文艺,来自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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