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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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类,其他官员私下里作些生意,补贴一下家用谁都哈哈一笑了之,唯有御史不行,他自己每个月八百文的俸禄需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长安米贵,农家孩子都认为枣糕是臭的,只有自己四岁的女儿每天都在盼着吃枣糕,以前还觉得节操比其他的外物重要,现在看起来他是如此的孱弱,就像沙滩上的城池,大浪卷过来就坍塌了,世道怎么了?
长安越发的繁华了,直径十八里之城住的满满当当,河面上帆影连绵不绝,城内摩肩接踵,坚持了数十年的宵禁在逐渐崩塌,新化坊梨花盛开的时节宛若天堂,曲江上的歌舞旦夕不休,惟有御史从未改变,朝堂上的每一次出奏,都如洪钟大吕,让所有的官员警惕。
强压下心头的感慨,对于云家,自己当然要再仔细地看看,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想起云家的劣马和恶仆,正要告诉云烨不要因为这些小节毁了自己的名声,却发现那匹无聊的马走进了棚子,看到云烨在吃蛋糕,就凑上来,在云烨的手上咬蛋糕吃,云烨居然不恼火,而是把蛋糕摊在掌心任它食用。
几个老头子围过来,摸着旺财的脑袋,何大昌笑着说:“每回看到旺财就喜庆,可怜的,就是瘦了好多,岭南就没几样人能吃的,你看旺财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这把钱拿着自己去卖些吃食,咱们就留在长安享福,哪都不去。”
黄宇眼看着一大把铜钱就装进了它脖子下的钱袋,沉甸甸的,心里发酸,旺财钱袋里的钱比他的钱袋里的钱都多。
“旺财就是个乖孩子,每次到老汉店里吃点心,不付钱就不离开,弄得老汉每回都要假装把钱拿出来,再给它装回去才走,比胡老汉都懂事,老家伙到我店里吃完,从来没有结账这一说,老汉可都记着呢,等你的烧鸡店开了,老汉也不付钱,拿了就走……”
见到没便宜可占,几个老汉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出了棚子,互相打趣着去了集市。
云家见到的一幕幕彻底颠覆了黄宇的对世界的认知,随着云烨往棚子外面走,没去集市,而是绕到后面的庄户住宅区。
这里给黄宇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没有乡下常见的鸡粪,马尿之类的,不时地有挂着果子的树枝从矮墙里伸出来,有时候需要低头才行。
院子里晒满了各种菜干,还有各种各样的豆子,姹紫嫣红的非常醒目“这一家就是做菜干的,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菜干,还有盐豆子,到了冬天可不少卖钱,听说现在他家已经不只卖菜干了,家里的婆娘聪明,发现把菜干和腌肉放在一起蒸出来,那滋味好的没法说,再撒上些辣椒,可谓人间极品。
去年他们家给府上送了一些,几个妹子就给抢光了,大人都没吃几口,今年听说他家的干菜不卖了,开始卖这种蒸肉,便宜的干菜一下子就变得身娇肉贵。今年想不发财都难,按照惯例,找了中人给家里送来了两成的干股,我说不要,这是庄户自己琢磨的独门生意,自家掺和进去做什么,谁料想几个妹子不干,说不要钱,每年就要几坛子蒸好的肉。”
“云侯,对于云家庄子的富庶下官已经坚信不疑,但是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年轻的官员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妇人,担忧的问。
“你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魏公也和我说起过,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我从不喜欢穷苦的善良人,都是一样的人不能做了一辈子牛马,到临死都没吃过一口饱饭,这是做人的失败,甚至可以说这是人的悲哀,至于礼仪这东西是后天养成的,如果每个孩子都受过正规而系统的教育,你的担忧该是先生的担忧才是,在其位谋其职,他们是先生就该考虑孩子的德行,你是御史,就该把天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陛下,这是一种本分。”
挥手止住了要上来见礼的妇人,黄宇似乎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云烨给他的感觉像一位多年的挚友,多过像一位侯爷,不由自主的背着手,两人在庄子里指指点点,谈笑甚欢。
云家庄子风景的确很美,这种美不在于山水,在于人,不论是躺在竹椅上打瞌睡的老者,还是坐在树荫下纳鞋底子的婆婆,都让人从心里感到舒坦,年轻的少妇一边忙活,一边不忘记摇一摇身边的摇篮,胖胖的孩子伸出带着褶皱的胖胳膊想要碰眼前的布老虎,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就裹着红肚兜,光着屁股满院子撵鸡,黄宇看到这里总是会心的一笑,人活到这份上,还要什么?这样富庶的庄子如果有那些黑暗的事情才是上天的不公。
“云侯,我来之时,听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说他一年需要给云家缴六贯钱的租子,您可知道我是如何的愤怒,尤其听说他的儿子出征在外,您才免去了他的租子,让我觉得您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地主,还听说您对月子里的孩子也要征税,这就让我生起了和您同归于尽的想法,请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样美好的庄子里不该有这些事情。”
云烨笑了,庄子上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管家经常在自己闲暇之余当成笑话讲给自己听,听黄宇这么说,就带着他来到后面几排屋子,还没走到,黄宇就看到自己遇到的那个老汉穿着短衣短裤,躺在树荫下乘凉,小桌子上还摆着一小壶酒,盆子里的煮黄豆荚已经被吃了大半,皮子堆满了桌子,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少妇正在收拾,看到侯爷来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回头喊了声爹,想要把老汉叫醒。
老汉睁开眼睛,立刻站起来邀请云烨和黄宇坐下,吩咐少妇赶紧再去煮些黄豆荚子送过来,云烨不客气,坐在躺椅上拿起酒闻闻,皱着眉头说:“你也算是庄子上的富户了,怎么还喝这种劣酒,去长安粜粮食好歹穿的像点样子,破衣烂衫的给云家庄子丢人。”
老汉一边拿热水烫茶杯,一边对云烨说:“侯爷,穿了好衣服,人家就知道是从咱家庄子出去的,一斗麦子卖给别人四文三,卖给咱家就要四文五,黑了心了,没法子老汉就在地里忙活了两天,也没洗澡就去了长安,果然啊,这招好使,咱家的麦子好看,卖了四文五,买他们的麦子用了四文三,老汉这身破衣裳可是给家里多挣了四百多文钱。”
黄宇就搞不明白,一买一卖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差价,那些黑心的商户怎么可能任由你一个价钱卖出买进的折腾,这样一来他还挣个什么钱,抱着这个疑问向老汉请教。
“商户当然不可能,那个商户不是扒了皮的猴子变的,咱家在他们手里哪有好果子吃,收粮食三文六,卖粮食五文钱,一斗粮食一文四的差价,这样干老汉岂不是会亏死,咱家的麦子产量高却不好吃,面条下到锅里就黏糊,总不能喝一年的糊糊吧。
好在陛下仁义,为了平缓粮价,对于大宗的粮食买卖都有保护,平进平出,咱家的麦子好看,被评为甲等,别人家的麦子不好看但是好吃,只能是乙等,这样一来一担麦子咱就有了三文钱的利,这可是大半斗麦子呢,老汉的二十担麦子平白多出来一担,这样的买卖上哪找去,明天我准备再帮乡亲们去多换些来,多出来的归我,就当辛苦钱,听城里人说陛下要当什么天可汗,这可得好好汗,不汗都不行。”
第48节 第一个
“想说陛下是瓜皮就说,上回郝老头当面骂陛下是白痴,败家子,陛下还行礼说受教了,你想说陛下不懂得经营就说,种子的事情是我办砸了,谁他娘的会知道产量高的粮食不好吃,明年咱家再换回来,面食不精道,还叫面食吗。”
“陛下开常平仓是为了给灾年备粮,房相就是长八个脑袋也想不到能有人这样牟利,法不禁止就是准行的,庄户们这样做实在是算不得错,有理有据的,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算是摆到朝堂上,陛下也会无话可说,只能说官家制定规矩,制定的不详细,老丈,如果想换粮食就抓紧,我回去后就要上奏这件事,晚了可就没有这种便宜可沾了。”
老汉笑的狡黠,土头土脑的庄稼汉居然也露出一种阴谋家的气质:“您是御史言官吧,看官服就知道,没我家侯爷的绯袍好看,您穿着浅绿的袍服,官职一定低于七品,今日天色已晚,您就是赶回长安,也不可能见到上官了,您去仓库也见不到管事,再说您就算是见到管事,管事也不会给您面子,因为把好粮食装进仓库才是他的功绩。
俺家的粮食颗粒大,饱满,颜色正,又是新粮,官家最喜欢了,小老儿干这件差事谁都没瞒,你以为仓库管事不知道?我从仓库里平价进出粮食,管事早就问过,听到了也是哈哈一笑,没往心里去,还夸老汉聪明,让我明天带更多粮食的去和他换,老汉明天四更出发,天亮到常平仓,那时候您的上官大概正在上朝,等下了朝您去禀告,老汉的粮食早就粜完了,如果早上朝廷事多,等您拿着手令去了常平仓,老汉早就回家了,您就算是再下令,于老汉何干?
当然了,如果您有我家侯爷的官位,老汉只好认输,快马进京,砸开大官的府邸讨一纸手令,老汉可真的就没辙了,可是,我家侯爷会帮你吗?”
黄宇几乎要跳起来了,一个目不识丁的老汉对朝廷的办公流程如此的清楚,这简直骇人听闻,就是一些读过书的,都没他清楚,转头看向云烨,看他怎么说。
云烨一脸痛苦的对黄宇说:“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疼,需要静养一天。”说完就和老汉两个人一起抱着肚子大笑。
黄宇愣了一下,忽然发笑,老汉没做错什么,也没有必要去堵漏,再者,就和老汉说的,自己赶不及,再说,自己巡视乡里才是正事。
老汉笑的眉飞色舞,对于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发财秘诀得意的不行。儿媳妇端来了一猛盘子黄豆荚,小声说这些是加了盐的。
老汉看看进屋去的儿媳妇皱皱眉说:“外庄子的孩子,就是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客人来了怎么也要把香料加进去才好,只是咱庄子的闺女都嫁完了,二小子走的时候就不满意这门亲事,是老汉亲自给作的主,现在看啊,外庄子的闺女当家作主比咱庄子上的闺女差的太多了,也罢,事已至此,就这么过吧,等二子回来慢慢教就好了。”
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上闲聊,豆荚都煮的软乎,带着咸香,吃到嘴里很不错,黄宇就沉下心思向老汉问起这些年的收成和家里的进项。
老汉也不含糊,见侯爷不喝自己的劣酒,小官员又推辞说正在办公不能喝,只有自己美美的咂一口,吃了两个豆荚才对官员说:“你就不该来玉山,该干什么我们都知道,玉山就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朝廷的王法就是最大的规矩,剩下的就是庄子的规矩,再加上老辈传下来的一些旧俗,我们需要遵守的就是这些东西,剩下的就看庄户们自己的心思了,把老人送走,把孩子养好,给婆娘吃饱穿暖,俺们算是做到了,剩下的就是把日子过的更红火才对得起陛下每年往庄子上跑的恩德。”
现在的日子五年前想都不敢想,前年每家还在腕上扣一片肉片子装富,现在,谁家没完没了的吃肥肉,卖肉的现在都知道把瘦的,还有骨头拿到云家庄子卖,把肥膘子弄到城里去卖,两头都是好价钱。
新种子种出来的粮食不好吃?老天爷啊,前些年谁敢抱怨?多一口吃的就把命救了,还管什么精到不精道。以前羡慕住在长安城里的人,闺女嫁到城里就算是进了福窝窝,现在,傻子才扔下家业进城,城里有些人家想把闺女嫁过来,都要看庄子上的娃娃们愿意不愿意,现在的小子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娶婆娘总想着从自家庄子上娶,娶没了,就打发媒婆跑百八十里专门找好看的闺女娶,不娶能干的,这都变成啥了。几年的功夫老汉都不敢想以前的日子,都是侯爷带来的福气,想当年,侯爷硬逼了大家养猪,还被咒骂……
回云府的路上黄宇总是偷看走在身边的云烨,当知道一个农户家里一个月的收入远远超过自己这个官员的时候,他就对云烨升起了极大地好奇心,与自己年岁相当,但是干的事情自己远远不及,小小年纪就拜相封侯的,实在是不简单。
跨进云府,就看见那个恶仆蹲在门口吃脆瓜,管家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踹一脚,那个叫宝爷的家伙也不反抗,踹疼了,就挠挠屁股,继续低着头猛吃,从掏出的瓜子看,已经吃了不少了。
“刘进宝怎么了?”这一幕很奇怪,刘进宝不怎么喜欢吃水果,他更喜欢吃肉,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吃一筐脆瓜?
“回侯爷的话,这狗日的不好好过日子,拿了工钱跑了长安去赌,输光了才回来,想起婆娘要他给孩子买脆瓜,口袋里没钱,这狗日的这时候想起来要脸,也不找别人借,喝了两口闷酒,自己跑去集市上赊,这也不算事,可能小贩说话阴损了些,他就打掉人家一颗牙,连着人家的摊子一起给砸了,人家爹娘找上门来,夫人佷生气,给人家赔了摊子钱,还有看大夫的药钱,买来一大筐脆瓜让他一次吃个够,丢人啊。”
刘进宝臊的快把脑袋塞裤裆里去了,云烨笑着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到此为止吧,罚他吃脆瓜那是便宜他了,老钱看住了,他一个月不许喝酒,砸小贩就该受罚,要砸你也该砸了赌场,明天就带人去把赌场砸了,西市上的黑赌坊,刘进宝我就不信你砸不掉?”
刘进宝这才抬起头红着脸说:“侯爷,您被禁足了,小的怕给您惹麻烦,钱没了就没了,回来因为吃脆瓜的事情没压住火,小的发誓,就给了那个小贩轻轻地一拳,没敢下重手,既然侯爷说没关系,小的明日就去砸了那个黑心的赌坊,只是听说那个赌场有兰陵公主的份子,您和兰陵公主一向很好,所以小的才忍了。”
云烨就知道,刘进宝不是那种喜欢欺负弱小的人,但是兰陵公主十岁就知道放场子,这实在是奇葩,李二对女儿的管教也太松弛了吧。
黄宇见恶仆受到处罚,也就不再提起这事,但是听到兰陵公主私自开赌场,这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刚要说自己准备弹劾,就被云烨严厉制止了,对他说:“兰陵公主只有十岁,这些事情一定是她身边的人借了她的名头唬人,你不要动手,这样一来,对那个孩子没一点好处,皇后娘娘的管束一定会让兰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