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一意来奉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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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三泡来一心一意,都做不到吗? 第一道,茶的本味;第二道,茶的馥郁;第三道,茶的余香。
慢慢品味,它就依次呈现。
若心够平,意念够凝练,神也安宁,这个时候开始打坐,那该是多么熨帖的引磬入静。而即便不能安坐,却也在习茶的过程里,懂得了珍惜和郑重,也是一桩好事啊。
最怕的是,因为错过,而水漫金山,那茶喝到后面,水都泛出金属色,饮到嘴里,亦有了铁锈味道,这个时候方醒神过来,不反躬自身,却要摇头啐道:什么茶么!那就白白地冤枉了好茶呀。
功夫泡与大碗茶(1)
“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一蓬衰草,几声蛐蛐儿叫,伴随他度过了那灰色的年华。吃一串冰糖葫芦就算过节,他一日那三餐,窝头咸菜就着一口大碗茶。世上的饮料有千百种,也许它最廉价,可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它醇厚的香味儿,饱含着泪花,它饱含着泪花。”
一曲《前门情思大碗茶》,令大碗茶的名头家喻户晓。
一个白布棚子,一张长条桌子,几个粗瓷大碗,敞着门,漏着风,依傍着城门楼子,关帝庙的门脸,大碗茶就在风霜雨露里等着你了。
那是老北京城里最低档次的茶馆,人称野茶馆,赶大车的、赶脚的、拉骆驼的、做小买卖的,还有进城来的农民就在这里歇脚,卖的是大叶茶,最好的也不过是高末。但因为价廉,解渴,又滋润奔波的身心,成了百姓们最乐意待的地方。
也有挑着担子沿街卖的大碗茶,卖的人多半是老头,或者是半大的孩子。那挑子一头是一个短嘴、大肚的绿釉大茶壶,壶身包上棉套,另一头是荆条篮子,篮子上盖块布,布底下是几只老粗碗。为了与大瓦壶的重量达到平衡,往往会再压上一块大砖头,有的还预备几个小马扎。谁要是喝茶,他们就恭恭敬敬摆下小板凳,请客人坐下,捧过去一大碗酸枣叶子泡的茶。
这样的风情画貌,饱含着过去穷苦民生的念想,带着珍惜的心境,把茶叶里的那份质朴传达了出来。
茶叶诞生以来,曾经一度成为贵族们把玩的珍品,斗茶、茶宴,更是借茶滋长了奢靡的风气。但在普通百姓眼里,茶,就是开门七件事里的一件,它平常、平等而朴素。也许不名贵,也许不新鲜,也许不气派,但它省却了繁文缛节,抛开了势利分别,喝的就是这个茶的本味,这份平易、透脱和自在。大道两旁、车船码头、半路凉亭,直至车间工地、田间地头,一碗茶泡上一整天,日子也过得坦然自尊。
岭南人喝茶不是这么喝,他们最出名的喝法是功夫茶。
每每讲起北方人喝的大碗茶,或者盖碗花茶,性子直的就会说,哎呀,你们这些北方人啊,连茶都不会喝!委婉的,也会用同情的眼光再三看你,而欲言又止。
功夫茶起源于宋代,在广东的潮州府(今潮汕地区)及福建的漳州、泉州一带最为盛行,是对唐、宋以来品茶艺术的承袭和发展。在潮汕本地,家家户户都有功夫茶具,每天必定要喝上几轮。即使侨居外地或移民海外的潮汕人,也仍然沿袭着品功夫茶这个风俗。可以说,有潮汕人的地方,便有功夫茶的影子。
在北方人眼里,功夫泡比较累,不习惯的人会称之为“矫情”、“小家子气”。苏辙就曾做诗感叹:“闽中茶品天下高,倾身事茶不知劳。”
但实际上,功夫茶有着它自己的意思。而这意思若和大碗茶来比较的话,实在是说的一个道理。先来看它的泡法。一般是主客四人,主人亲自来操作。首先要点火煮水,水开之后要拿水来暖杯,第一泡水要倒掉,为的是把茶叶唤醒、温润,而不喝茶的风尘。第二泡水泡茶后,要用滚烫的水来淋浇茶壶,目的是内外相激,气韵彻里彻外。待到茶壶上的水一干,就可以斟茶了。
斟茶的时候,四个茶杯围在一处,以冲罐巡回穿梭于四杯之间,直至每杯均达七分满。此时罐中之茶水亦应刚好斟完,剩下的余津还需一点一抬头地依次点入四杯之中。潮汕人称此过程为“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这时四个杯中的茶量、茶色都均匀相同,示为公平公道。最后,主人将斟好的茶,双手依长幼次序奉于客前,先敬首席,然后左右来宾,自己最末。
功夫茶是一种茶艺,泡的茶多为铁观音、岩茶。其泡法和大碗茶的直心肠相比,的确是非常讲究了。它的手法繁复而有次第,但与大碗茶相类的是,它也来自民间,所要表达的也还是平等和尊重的精神。
如果到岭南,会发现这么繁复的技艺,在鼓浪屿的渔民家中,也就是寻常喝法。
功夫泡与大碗茶(2)
功夫泡里的公道杯,要我们把一样的茶味均分给众人;巡城和点兵,是要更细致地检验自己是否偏颇,是否心里还在亲疏远近地掂量。
方法途径不一样,喝到口中的茶却是一样的香,那茶叶里含藏的茶道是一样的平凡。
这让我想起那不识字的惠能,站到了禅宗五祖弘忍的面前,说要学得做佛之法。弘忍试探他,说道:你是个南蛮子,怎么做得了佛?惠能答道,人有南北之分,佛性本无南北。
又有人问惠能,念佛求生西方,到底能不能去啊?惠能一语惊雷: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
人有迷悟两种,法无东西二般。 茶香,茶味,茶道,不也是这样吗?
高下之分只是途径,在没有品到真正的茶味之前,分别分辨就是舟楫;在突然觉悟到茶道的深义时,功夫泡和大碗茶,又有什么不同?老北京和岭南人,又有什么差别?
讲究和将就,全都是名义相,是喝茶的万千脸孔,而那真正的一颗茶心,却是从容、坦荡和酣畅淋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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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的茶和断肠的草(1)
如今的时代,爱喝茶的人越见多了。1988年,老舍茶馆开张,这是文化浩劫后北京的第一家茶馆。到1999年,11年过去,仅北京而言,茶馆已增至五六百家。也是1999年,在云南,普洱茶还是门庭冷落的积压品,到了年底,海外的茶商纷纷前来抢购,做绿茶生意的云南人恍然间发现原本囤积成愁的普洱已成了紧俏货。2002年,广州茶博会上的拍卖,更是令100克的宫廷普洱有了16万元的身价。从此,普洱可以养颜、减肥、对治三高的好名声不胫而走。如果你自诩时尚中人,却不知普洱大名,那么是会被人哂笑的。
由此,一贯在酒桌上大宴宾客的生意人开始以茶为礼,上千元甚至上万元一斤的茶都有人追捧,有人订购。还有许多人开始把玩名壶,比较舌根,酒狂不见少,茶癖日益增多。 翻看《茶笺》,爱茶的人有如蔡君谟,老病之故不能饮茶,终日以煮茶为乐,苏东坡有诗叹之:“年老耽弥甚,脾寒量不胜”,其意趣可谓茶痴;再看《云林遗事》里的元镇,唤童担泉,以前桶水来煎茶,后桶水来濯足,说前桶无触,而恐担泉人排出浊气,污染后水,所以不用,其情状可谓洁癖。
茶的确当得起人们的厚爱。最早,神农氏尝百草,有一日竟中七十二毒,身躯倒在丛林里,伸手可及之处,静立着貌不惊人的低矮小树,那上面碧绿的叶片温柔地飘摇,神农取之,闭目咀嚼,竟有清香盈口。沁人心脾的凉意抚平了体内的翻江倒海。因能解毒,茶首先被人们认识了其神奇的药用。
小苦丁的败火,金莲花的清肺,铁观音的涤荡身心,祁门红的暖胃,百种茶色,因它们对人体的裨益,而广为传颂。茶的好处一两句是说不尽的,既可疗嗜睡,又令人常醒觉,因其味清、性俭,更是被赋予了正直、清廉以及智慧明觉的涵义。
然而,这世间,万事都有两面性,好比双刃剑,艺高可封敌之喉,错用则会自伤。茶的确有解毒之功,但若耽溺,解毒的茶也会生出百般的病。
有人喝茶喝出了胃病,有人喝成了贫血,还有人因此罹患了肾结石。圣雄甘地就曾经在他关于健康的畅销书《打开健康之门》里提到,茶不是身体必需的。他指出英国妇女因为嗜茶而患病的人不在少数,并例证茶叶里的鞣酸会导致消化不良。
甘地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其实,鞣酸对人体也是有利有弊,做成软膏,可治褥疮;而如果过量使用或使用不当,也有可能造成吸收中毒。有意思的是,甘地在提到茶、咖啡和可可的时候,有一句话更说出了问题的症结——我曾经因为没有节制地饮用这三种饮料而患病,放弃它们后我毫发未损。
没有节制地饮用,超过了一个合理的度,那么,利与害便发生了转化。
这让我想起很多。
曼陀罗花,美丽而神秘。有人爱她,觉得她有灵性的美。在西方的宗教里,她是通灵的花;在佛经中,佛开始讲法,天雨曼陀罗;在华佗的麻醉剂里,她是配料,减缓手术病痛,亦是功臣。但如果过量,她即是毒药,令人致命。
瑜伽,令肢体的开合达到极限,挑战多年来倦怠而沉睡的身姿。但也有爱美心切的女子,因为锻炼的强度超过了承受范围,而受到视网膜脱落、出血,甚至骨折的教训。
释迦牟尼佛成道之前,曾苦行六年。六年里他几乎摒弃了所有常人的享受,苦行到极致时,他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然而他体验的苦却并未给他带来彻底的觉悟。在奄奄一息之际,莫要说觉悟,连生存都成了岌岌可危的事情。危急关头他接受了牧羊女的乳糜,恢复了体力。然后在菩提树下端坐,终于证到了无上正等正觉。
如同放逸是修道的大忌一样,苦执也是修道的障碍。依靠食物但不贪恋食物,修行但不死于修行,以舟渡河而不过河之后负舟前行。佛陀通过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用,巧用,善用,而不耽于用,那么才会物尽其用。
喝茶亦是如此。喝出胃病的人,可是因为空腹饮茶?可是因为饭后立即泡茶来喝?空腹会茶醉,饭后饮茶会冲淡胃液,影响消化;而胃寒的人喝了性寒的茶,又怎能无恙?
解毒的茶和断肠的草(2)
还有隔夜的茶,如同馊了的饭,能因为可惜而损害身体么?
又如咽喉发炎的人,却还把茶当解毒的药,殊不知茶也是刺激喉咙的罪魁之一。
而那本就失眠,神经衰弱的人,还要茶做什么?不如一杯温热的奶,来得安详。
如果喝茶,未得意趣,不循其理,不知其法,只是囫囵吞枣,邯郸学步,那不过就是牛马饮,乃不解人间愁痛的一介莽汉罢了。
在这世间,万物都是假借物,一可推三,三可及众。茶,正是我们人生法典里的绝佳假说,它之于渴者,是为甘露;之于溺者,是为水厄。
而那些我们一贯标为有毒的众物,却枉担了骂名,若取之有道,它们都能适得其用。遥想父亲年轻时曾患有痼疾,遍访名医而不愈,后来在兰州遇到了一位年迈的老中医,给他开了方子,那方子的药引竟是五毒——蝎、蛇、蜈蚣、壁虎和蟾蜍!拿到药方,无人不惊骇。但命悬一线,只能以毒攻毒。然而就是这令人骇然的苦药,救了父亲。
再看那致神农于死地的断肠草,含剧毒,人若误用,不能及时医治,很容易丧生;但也正是这个所谓的断肠草,外用,却能治疗湿疹和痈肿等顽疾。
解毒的茶和断肠的草在翻云覆雨的戏台上换了行头。再看,谁是那解毒的?谁又是那断肠的?是风月宝鉴里娉婷含笑的红颜?还是那面镜子背后令人怖畏的白骨?万花筒转啊转,那繁花的排列没有恒常固定的相!
我们假借一切,无论凡人生活,无论心意暂住,都是为了窥破面具,领略真味,若不能如此,方外人跳将成当事人,尚未发现去路,已开始了迷走,那么,法身堕落成凡胎,慧眼近视成人目,便真真可惜了这大千世界背后隐匿的华藏奥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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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茶(1)
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喝茶的?
我没有问过他。反正在我小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喝了。那是在四川,南坝的老乡们在明前、谷雨时分挑了担子,和蔬菜一起卖。四川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再贱的茶也清香。父亲那时候的月工资是61元,茶叶应季的时候,他就要掏出5元钱来买茶,5元钱可以买一斤茶叶。每天一下班,他就拿他的保温杯泡上一大杯。
我喜欢喝父亲的茶。他泡好晾凉的茶总是自己还来不及喝,就被我偷着一古脑地咽下了。他常常嗓子冒烟地看着空杯子来气,问我,你什么毛病啊,就好喝现成的?
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觉得亲切。他没有架子,不像我的长辈。他跟我说话,让我觉得平等。有时候,我暗暗地遗憾,如果我是个棒小伙子该多好,父亲肯定会捶着我,和我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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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茶商,正是来自乔家大院所在的祁县。从这里,走出了很多诗人词人,王维、温庭筠,还有许许多多在黄河流域倒腾茶叶的商人,爷爷便是这些商人中的一个。这也是父亲和茶最早的渊源了。但是,祁县出来的青年过早离世,爷爷客死他乡的时候不到三十岁。他褡裢里的茶香,在父亲的记忆里是个空白。
父亲没想到自己能上大学。
他的理想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已经被生活摧毁了。那一年,奶奶去世,家里分家了。尽管还有两个叔叔,但因为他们之前并未善待他的寡母,父亲忍泪吞声,发誓做了孤儿。
奶奶病重的时候,父亲回到农村照料她,耽误了一年的学习。
老人走后,父亲开始恶补功课。别人慢慢消化的知识,他囫囵吞枣地暴饮暴食。
我曾经看见过父亲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父亲有一双美目,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拔,眼神里有一丝深切,又有一丝羞涩。后来我发现山西的大山坳里,经常有父亲这种长相的人,他们或许是农夫的身份,却在相貌上隐约露出鲜卑、匈奴或者拓拔人的血统。看到土耳其国家足球队的伊尔汉帅哥后,我觉得他们的轮廓有神似之处。鉴于成吉思汗曾经一直开疆扩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