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汉-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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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庆的额头开始渗汗,他从未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会出现这种场面。在前来这片死亡沼泽之时他还兴致勃勃的豪情壮志,可是眼下事态却以另一种形式发展,糟糕得让他无法言述。
那条尚未死去的巨蛇仍在芦苇荡中翻腾,让人惊讶的是那肉食的巨鳄们并不去分食那条巨蛇,而是来围攻这艘欲逃离的大船。
白庆庆幸这艘大船乃是经过特制的,在来这片沼泽之前,他便想到了有可能会遇上这群凶残的巨鳄,因此在船底和船侧舱皆以铁皮和牛皮紧裹,这样不仅拥有硬度,更多了许多韧性,而在牛皮之内又另以一层竹片作第一层底板,然后才是船底舱。这种船便是在大海之中航行也绝无问题,因此,巨鳄虽多,但一时之间并不能对船底造成多大的损伤。
可问题是,那些鳄鱼会咬住下入河水中的船桨,这使船的动力难以维系。所幸有无常尊者那巨桅作竹篙撑动了大船,但这对无常尊者的功力损耗极大。
“有好多蛇!”那群白府家将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有的甚至绿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若让他们去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他们绝不胆怯,可是眼下所面对的却是一群冷血的巨蛇,那数丈长的躯体如飞一般带着无可匹御的力量撞来,尽管他们个个身手不俗,却又怎能抗拒这般狂野的冲击?十数条巨蛇自四面赶来,远远地将大船包围住。
“一定要顶住,这些大蛇不能够下深水!”白庆额头冒汗地大呼着,他手握重枪,幸好船上尚有十数张天机弩可以远攻,要撑上半刻并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白庆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奢望取龙血了,惟一想做的便是活着离开此地。
沼泽的岸边,虎啸龙嚎,所幸这些东西都不敢下水,否则,只怕大船也早给撕碎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有人几近疯狂地嘶叫,但很快便被破碎的声音给掩盖,那些大蛇的破坏力似乎比鳄鱼更甚,砸得甲板和船舷一塌糊涂。
白庆与空尊者及那几名武功极超卓的死士拼死护着大船,不让大船受到致命的破坏,更杀伤数条巨蛇,但到无常尊者将船推出芦苇林,滑入深水处时,船上能站着的却只有七个人了,倒在甲板上挣扎着的有三人,血泊中死去的有五人,其他的人全都被大蛇扫下船,白泉几人在舱底拼命堵漏,侥幸逃过一劫,大船虽然滑入了深水区,但行不多远必会沉没,这是不可逆改的事实。那漏洞太大,也太多,根本就来不及清水堵洞。
白庆惟一可以做的便是祈祷船能够支持得久一点,在离这死亡之地再远一些的地方再沉没。否则,即使逃过群蛇的攻击,依然难逃鳄口。他知道,这水域之中依然有着致命的东西,也不敢在沔水对岸登陆,因为那边也同样是一片芦苇荡,谁又能肯定在那边不是凶险重重呢?
这一刻,白庆才真的体会到那巨龙的可怕,其可怕之处还不只是它自身的力量,而是它能够召唤整个沼泽的力量,便像是沼泽之中所有生命信奉的真神。往日他不相信神,从不相信动物的灵性,但这一刻他却不能不改正所有错误的观点。自欺欺人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尤其在这种时候。
这时,白庆倒有些相信无常尊者的预言了——“这东西已夺天地之灵气,不是人力所能对付的”——说这句话时,无常尊者与巨龙对视过一眼。
巨龙的吼声已竭,但沼泽之中的百兽鸣啸之声仍不绝于耳,它们似乎意犹未尽。
白庆疲惫得不想动一根手指,但依然挂起了那仅剩的一面帆,他只想在大船沉没之前迅速加快点,那样离危险之地也会更远一点。他发誓,往后绝不再来这片死亡沼泽,宁可去面对千军万马。
当然,白庆知道自己并不会死去,即使是船沉了,他依然有办法上得河岸。这船上有的是木料,他完全可以借这些东西踏水上岸,然后再扎一张大木筏,进行如上次一般的逃命旅程。只是这时候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林渺!
林渺呢?在这般万兽齐动的情况下,那个选择另外一个方向逃过巨龙之口的林渺又去了哪里?会不会也葬身兽口,或是找到了那传说中的玄门呢?
算来算去,他还是被林渺算计了一招,这时候他才明白,林渺根本就没有任何诚意和他合作,他本想林渺绝不会逃过他的手掌心,但最终还是让林渺创造了甩开他的机会,只是他不相信此刻林渺的处境会比他好多少。
林渺没有死,在那玄寒之极的潭水之中,林渺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
自绝崖飞落,强大的冲击力使他直入潭底。他早已算好了方位,正是那日暗流所在之处,是以,一落水中,便为暗流所卷。
奇异的玄寒自每个毛孔渗入肌肤,使林渺丹田之奇热外扩愈发加快,顷刻充斥体内每一道经络,寒热相冲,使他再受当日在隐仙谷之中所受的水火之劫,其苦无可言喻,但他的思绪依然极为清晰,脑海中犹如一片空灵的湖水,仿佛完全不与躯体相接。
躯体独成一格,那种痛苦只是局限于每一寸肌肤,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那是一块块奇异的岩石,在岩石之上似有一层散发着奇异光润的珠石,一块块、一圈圈地堆积一起,形成了一堵奇异的墙。
这是这股暗流经过的暗洞中的洞壁,林渺的意念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他无法看见什么,在这黑暗而绝寒的水中,那沉重得让人窒息的压力让林渺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可林渺确实察觉到了那暗洞洞壁的存在。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让林渺有些糊涂,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这暗流的出口,那竟是以金块垒积的一个狭长方洞。
这感觉刚一产生,他便感到身子一轻,被一股冲力顶入地下暗河之中。眼睛再一次睁开,脑海中的感觉消失,身上的痛苦增加,他也看到了一股温润的薄光。
这光润林渺极为熟悉,正是那玄门所在之处,发光的是那块奇异如玉状的玄冰。
这次林渺没有感到半点寒意,甚至有点躁热,心中有如一团烈火在燃烧,但肉体却已经有些麻木,这让林渺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自己根本无法实现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的承诺,但他绝不放弃,绝不!至少在这将至目的地之时,他绝不会让自己被地下暗河的水给冲走。刚想到此处,倏觉脚下一紧,不由大吃一惊。
迟昭平看到姬漠然的眉头渐渐皱起,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目光投向姬漠然所望的那片夜空。
夜空深邃得让她心悸,星星点点的辉斑,如流萤在闪烁,月色略显黯淡,可是在迟昭平眼里并没有任何异常,夜空依然是那宁静而安详又略带清冷的夜空。
“姬伯父,怎么样,那颗新星是不是真的难逃此劫?”迟昭平语带戚然地问道。
姬漠然半晌未答,目光依然注视着南方的天幕,脸色却在不断的变化,似错愕,似惑然,似吃惊……
迟昭平不懂天象,却能看脸色。她在姬漠然的脸上看出了困惑,所以她也困惑,只是姬漠然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迟昭平的困惑,因为他不比迟昭平好多少。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姬漠然一连自语地说了三声奇怪,然后脸上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旋而沉思。
迟昭平不敢打扰姬漠然,在姬漠然沉思的时候,他并不喜欢人打扰。熟知姬漠然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特点,所以迟昭平只是静静地立于一旁,似懂非懂地遥望着南方的天空,可是她并不能找到那颗可能是属于林渺的新星,惟一可做的,便是祈祷,为林渺祈祷。
姬漠然是个怪人,对着天空,他可以几个时辰不眨一下眼睛,不移一下脚步,便像观星台上的星仪一般,沉稳而森然,仿佛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了那片夜空之中,而他便是星空的一部分。在这个时候,他忘了自己,忘了真实,忘了所有除星空之外的东西,那遥远深邃的夜吞噬了他全部的灵魂。
迟昭平陪着姬漠然在夜空中呆了两个时辰,一句话未说,只是姬府的家将给她搬来了一张椅子,提了一壶香茶,似乎准备迟昭平彻夜不眠。
迟昭平的耐心似乎非常好,喝完那一壶茶水的最后一杯,姬漠然才动了一下。
姬漠然似乎有些意外迟昭平仍坐在观星台的一角,讶然问道:“昭平还未休息?”
“未知答案,难以安枕,还望伯父指点迷津!”迟昭平吸了口气道。
姬漠然又瞟了一眼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星相,他的本命星曾突然消失,而后又再次重现,一直在明灭不定之中挣扎,直到刚才乍亮后又镀上一抹淡影,我再也无法测查出其命格的定位!”
“啊……”迟昭平失声低呼,惊问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有什么危险?他是否还活着呢?”
姬漠然浅笑道:“至少从天象之中无法得知其死亡与否,不过,我推测,刚才那两个时辰应该是他生死交替最为危险的两个时辰,虽然此刻仍镀上了一层淡影,但其生机却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危。”
迟昭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相信姬漠然便像相信自己的父亲。
“那为什么他的本命星会镀上一抹阴影呢?”迟昭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姬漠然想了想道:“我想,他尚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他的本命星仍不能完全散发出光辉,只是经此劫之后,他的本命星将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迟昭平反问。
“不错!也许,他的命运从今日起完完全全地改变了!”姬漠然淡淡地道。
“命运完完全全地改变?你是说他的帝命可能会……”
“我看不出,他的星晕比昔日更深邃,有如天空一般无可揣度。他的命运不再是世人所能窥视的,是天,是地,是万法自然的道。也许,这会是一件好事,抑或,这是一件坏事,其结果,已经没人能够预料。”姬漠然叹了口气,悠然道。
迟昭平不由得呆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深邃的夜空,望着那抽象的世界,心中却在嚼咀着姬漠然的话,也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眼下,距林渺的两月之期只有四天了,可是却没有一点有关林渺的消息。迟昭平怕,她不怕死,但对林渺的死,她却害怕,在无法寻求答案的情况下,她只好来邯郸见姬漠然。
姬漠然知天命,星相奇学通天彻地,在迟昭平的眼中,或许姬漠然能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她关于林渺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些虚无飘渺的空谈,只要能知林渺平安,她也如愿以偿。
这一刻,她发现她爱林渺很深,对林渺的牵挂使她的心湖始终无法平静。她好强,她睿智,但她终是个女人,终是个人,也有凡俗的情感。
河北的形势很乱,来邯郸也是极为危险之事,但迟昭平顾不了这么多。有些时候人都是很冲动的。
姬漠然没有责怪迟昭平的冲动,他总是以一种极宽和的语气体谅迟昭平的心思和错误,但他会教给她更重要的东西。是以,迟昭平敬他,如敬师敬父一般。
“那他依然是真命之星了?”迟昭平又问道。
“也许,他已经超越了真命之星!”姬漠然吁了口气,沉吟了一下道。
“超越了真命之星?”迟昭平大讶。
“真命之星乃地皇之星,命属紫徽,可观可测,虽属天意却非天意,但他的本命之星在乍亮的那一刹,我感觉其就是天意,与天地融为一体,不离不弃,拥有着无法揣度的神秘。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超越真命之星!”姬漠然沉思道。
迟昭平不由得怔住了,虽然她并不全懂姬漠然的话,但却有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刘秀智破定陵,声威大震,刘玄对这位族弟也确实极喜欢,尽管刘寅可能是他的威胁,但他对刘秀却另眼相看。无论如何,刘秀毕竟是他的同宗本族,历代帝王又岂会不任用同宗之人?是以,刘玄对刘秀大加褒奖。
严尤与陈茂为洛阳大军的先锋,以解救颖川之围。
刘秀与王常合兵而进,直取颖川,一路几无阻碍,只是抵达颖川境内后便再与严尤相遇,双方相持不下,更始军攻下阳关以与颖川对峙,苦思破敌之策。
尽管严尤为败军之将,但其兵法战策却绝不容小视,王常和刘秀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洛阳大军正在结集,各路大军纷纷涌向洛阳,有远有近,不过也幸亏如此,这使得洛阳若想聚齐大军至少要两月左右的时间。因为大军易行,但粮草难至,是以,军粮备齐绝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刘玄在对宛城相围无果之后,仍是想到刘寅,他欲调回守于定陵的刘寅,让李通守定陵,反攻郾城。
李通与李轶趁义军新胜的余威强攻郾城,他们明白,只要攻下郾城之后,有昆阳、定陵、郾城三城横于宛城北面,就几乎是在宛城北面筑起了一道屏障,即使是王邑的大军赶来也要自这三城之间经过。如果不先攻这三城,那么,这三城的兵力就足可截断王邑大军的军粮后备,尽管如果王邑的大军直攻宛城,更始军的主力难以承受,但在战略之上却绝没有错。但如果王邑的大军要先破昆阳与定陵的话,这也可以给宛城一个缓冲的时间,有这些时间,更始军或可破开宛城,那时有宛城相守,与王邑的大军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林渺无法自制地再一次沉入水中,他感到脚下相缠之物越缠越紧,且正向上身游走。
“蛇!”林渺心中暗呼,但他很难相信在这种奇寒之地会有蛇虫生活,可是除此解释外,又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林渺的肌肤早已有些麻木,是以并不能清楚地分辨出缠于脚上的究竟是何物。
沉入水中,脑海之中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但林渺却更惊,在他脑子中映出的是一根黑线一般的蛇状之物,在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游动,且自四面的水中向他涌来。而在他身上竟缠有两条黑线怪物,正是他那流血的伤口之上。两怪物的小头正紧贴伤口,有向皮肉中钻去的倾向。
林渺顿时明白,这线蛇是闻到了血腥才会攻击的,是一种极喜噬血的东西。上次他被暗流卷入这里的时候,身上并无伤口,而且血腥之气在躲避那巨龙时,在水中已经冲洗干净了,这才并未引起这怪东西的攻击,当时他忽略了这水中可能有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