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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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我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天明之前,应该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再作打算吧!”
他放下支着额的手,含笑宽慰着我,“别怕,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有事。累了这许多日子,好容易今天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早些睡去罢!”
此处驿馆离宁都已经不远,常有达官贵人来往其间,一切陈设用度都还过得去。我在单独一间卧房住着,还送了一个侍女临时使唤;萧宝溶更是住着最好的房间,甚至负责接待的官吏听闻惠王风/流,还送了两名容貌美丽的女子前去侍寝。
想想我这三哥素来在美人堆里厮混惯的,这些日子在青州匿着行迹,大约也寂寞得够了;何况他心里烦忧,让那些女人给他解解闷也好。我便遂趣地早早离去,不扰他的好事。
谁知晚间正要就寝时,那边有人来唤,“公主,惠王爷让你过去说说话呢!”
我只当京中有消息传来,忙披了衣赶过去时,萧宝溶正蹙着眉倚在卧榻上,拿了把酒壶慢慢地对着壶嘴喝着,两个侍寝女子却不见踪影。
我忙赶过去,抓过他酒壶,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萧宝溶微微笑了一笑,“没事,三哥闷了,找你来陪着说说话儿。”
“那两个女人呢?”
“女人?”萧宝溶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长得不好看,我看了厌烦,送回去了。”
长得不好看么?
还是我在青州呆得久了,审美的眼光和萧宝溶不太一样了?
我怎么觉得那两名女子不比惠王府的姬妾差多少?
想了一想,我笑道:“不然,等回了宁都,我悄悄帮你多寻访几个小美人儿回去?记得我每次带回去的女孩儿,三哥都宠得很呢!”
萧宝溶微笑道:“嗯,阿墨的心意,三哥怎会不领?”
他向里挪了挪,拍了拍身畔,道:“过来躺着说话罢!”
我在三哥跟前从不避嫌,闻言立刻跳上榻去,将他的酒提起喝了一大口,故意给辣得愁眉苦脸,向他做着鬼脸。
萧宝溶嗤地一笑,一直紧皱的眉峰松开,俊朗清致的容颜顿时舒展开来,依旧那般绝俗出尘,令人倾倒。
他一把将我抓到怀中,扔开酒壶,揉着我的头发笑道:“你呀,为逗三哥欢喜,也不该露出这等丑态来。在三哥身畔还罢了,若是到了……别处,惹人笑话还是小事,惹人厌烦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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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五)
我抱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蹭着,嘻嘻笑道:“只要三哥不厌烦,我才不管别人呢!”
“三哥不会厌烦你。可假如三哥不得不离开你呢?”
唇角依旧是温文的笑意,可话语间不经意飘出的,俱是难掩的担忧和困扰。
他原和我说过,萧彦不至太过凌迫,应可以拖延一阵,但这话的前提,应该是他还能和以前一样,拥有足以和萧彦抗衡的权势。
可如果京城有变,萧宝溶反过来受制于萧彦,很可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危险,又怎能抗拒得了萧彦的逼婚?
抚摸着萧宝溶本该恬淡无忧的面庞,我将头埋到他的脖颈间,勉强笑道:“三哥,你说怎样便怎样,你要我乖乖的,我就乖乖的,真要……嫁给那个萧彦,也无所谓了。其实这人也没那么讨厌,除了年纪大些,也算是个英雄,比那禽兽不如的拓跋轲好多了。”
萧宝溶微微愕然,圈着我的臂膀僵了一僵,才说道:“你这傻丫头!放心罢,即便你不嫁萧彦,他也一样不会为难你。你乖巧些,照样会快快活活地做你的公主。只是三哥未必还能在你身畔了。”
我迷糊了,“三哥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和他分开了这么久,可我不觉得我和萧宝溶之间会有所隔膜,以至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萧宝溶居然没有解释,只是眉眼温存地笑一笑,将我拥得紧了。
沁人肺腑的杜蘅清香,伴着萧宝溶特有的温暖和温柔气息,铺开盖地将我笼住。
“不懂便不懂吧,你只记住,三哥始终只盼着阿墨好好的。只要阿墨好好的,三哥也便无所挂碍了。”
柔软好看的淡色嘴唇贴近,在我眉心轻轻一碰。
这次的触感很是明显,唇边的湿润久久地滞留在肌肤上。
虽知他是血脉相连的兄长,我也不由地脸上作烧,缩了缩脖子,红了脸嘻嘻地笑。
萧宝溶脸上也有淡淡的红,在烛光里温柔地晕染开去,漾得他的眉眼如蒙了层薄薄的雾,俊美而缥缈,晨间菡萏般的出尘气韵。
“睡吧!”
他含笑说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出神地欣赏了片刻我这三哥的绝世容颜,打了个呵欠,果然也如小时候那般,在他清新怡人的怀抱中酣然入梦。
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半旧的窗棂间,微红的曙光透入,打在青黑的砖地上,一片一片,迷离的霜白颜色。
我竦然坐起时,萧宝溶已披衣下榻,拍了拍我的手,微笑道:“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我哪里睡得着,急急披衣跟了萧宝溶出去时,已有京城过来的斥侯在等候,一见萧宝溶,便扑通跪倒,呈上一封书信,惨然道:“惠王爷,大事不好!临海公萧彦于五日前发动兵变,占据皇宫,矫旨宣西阳、永州、始安、苍南诸军将领入宫议事,扣押诸将,以武力控制京畿六镇,并于两日前逼迫皇上发下禅位诏书,百官略有异议者,均被斩杀或下狱。如今……大齐权柄,尽入萧彦这贼子手中!”
萧宝溶身体晃了一晃,脸色已是煞白。
我忙扶住时,他已回过神来,勉强微笑一下,接过那封书信,极快地撕开封口,不过片刻便扫视完毕,便将信笺看完,轻轻拍在案上,无力地坐倒在椅上,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忙将信笺抢过,匆匆看时,却是吏部尚书晏奕帆的密信,除了斥侯所说的那些,还提到了永兴帝重病垂危,萧彦正预备擒拿萧宝溶,逼迫萧宝溶以大齐皇族名义认可其至尊地位。为了防止萧宝溶投奔异地的几处士族势力,从这里到京师,各处要道均已封闭。
也就是说,我们要么撤往江北面对拓跋轲,要么前往宁都自投罗网。
萧彦挟天子以令诸侯,目前已掌握了大部京师兵马,百官之中,不服之人虽众,迫于永兴帝的谕旨,不敢明着与萧彦为敌。连晏奕帆等惠王一系的亲信,都不得不暂时屈从于萧彦,观望着当前局势。
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朗,萧宝溶先机已失,处处被动,一旦投回京师,要么被囚被杀,要么降了萧彦。
萧彦并没有派伏兵掩袭,看来就是想萧宝溶以亲王之尊率百官屈服于他的脚下。
惠王萧宝溶一降,原来信服他的百官自然不得不死心塌地顺应大势,识时务地以萧彦为新的主上了。
可我实在不敢想,以惠王的威望和曾经对萧彦构成的威胁,降了后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三哥,我们……我们逃罢!”我握了萧宝溶的手,喑哑了嗓子向他道,“林诃若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在江北么?我们以此为依托,打开萧彦封锁的通路,到南方另立门户,号召天下英杰勤王伐贼,应该不是难事吧?”
萧宝溶挥手令从人退下,苦笑着问我:“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与萧彦对峙于江南,纵然他有雄兵十余万,到底不是齐皇室的嫡系。三哥你深受百官和子民爱戴,振臂一挥,必定从者如云,未必便输了他。”
“再然后呢?”萧宝溶居然继续追问。
角声袅,休问定何如(一)
我迟疑道:“再然后,要么久久分割对峙,要么拼个你死我活,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吧?”
“尽人事而听天命?”萧宝溶苦笑,“阿墨,我告诉你,不管有怎样的天命,一旦我们真的尽了所谓的人事,唯一的后果,只能鹬蚌相持,渔人得利。”
我悟了过来,已是心生恐惧,“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三哥是说,我们和萧彦斗得你死我活,会给北魏可趁之机?”
萧宝溶闭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低道:“萧彦夺位,到目前为止,除了些忠直官员,尚算是和平,没有牵累普通百姓。一旦我横下心和他大动刀枪,头一个遭殃的,便是江南百姓。不管最终谁输谁赢,以恶斗后的剩余力量,必定再也无力与北魏抗争,北人铁蹄之下,最终还是江南百姓遭殃。”
江南百姓?
我竟从没想过那么深远。
我只想着萧宝溶那倾倒天下的绝世风骨,“三哥,你……你不可以降萧彦。”
萧宝溶秀挺的眉挑了一挑,没有说话。
我走上前,为他按压着太阳穴,低声道:“惠王声名,天下无双。你以皇弟之尊,降了齐国叛臣,岂不损了你的名声?原来愈是才德远扬,日后便愈是……总之,不可以降。”
萧宝溶沉沉一笑,却苦意弥漫,“阿墨,声名扫地与生灵涂炭,你选哪个?”
我的眼睛忽然湿润,从后面抱住萧宝溶的脖子,喉中干疼得厉害,却没能哭出声来。
其实我很想说,生灵涂炭,与你何干?
你不过想保全你自己而已,哪里错了?
可我从侧面看着他端正恬和的眉宇,秀逸出尘的面容,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三哥做的,一定是对的。”
我干涩着嗓子,努力想挤出点懂事的笑容来,却发现实在有点难。
在拓跋轲身边时,我堆起笑容装起无辜来,早已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可在萧宝溶面前,我的哭或笑,半分都作不了伪,一无掩饰地写在脸上。
“阿墨,我想带你回宁都。”
他喑哑地说着,握住了我的手。
“好,三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低低一笑,并不感觉害怕。
真得嫁给那个萧彦么?
那就嫁吧,至少萧宝溶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看得到他清逸的笑容,听得到他温和的声音。
此处驿馆离宁都尚有一段路程,并看不出南齐即将易主时的风雨飘摇。萧宝溶写了好几封信,叫人乔装了秘密送给几处拥有兵马的士族将领,又休息了半日,至午后方才启程继续前往宁都。
正预备登车时,那边韦开遣人来报,说拓跋顼坚持要见惠王萧宝溶。
曾经和我有过那么深的纠缠,如果说他要见我,倒还说得过去;可他与惠王……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本已起身的萧宝溶又坐回椅上,沉声道:“传!”
我坐在他的身侧,不安地将快凉了的茶水捧在手心时,萧宝溶已微一皱眉,伸手将自己的茶盏递过来,“喝我的罢,还热着。”
我才和萧宝溶互换了茶盏时,但闻镣铐声响,拓跋顼被两名侍从押着,走到了厅前,冷冷看着我们,居然泛着一丝怒意。
萧宝溶也没指望过这人会向他行礼,素袖拂过椅靠,优雅矜持地将手搭于案上,淡淡道:“殿下找我?”
拓跋顼走到近前,单刀直入问道:“你们打算去宁都?”
“有何见教?”
萧宝溶完全无视他的愤懑,懒散反问。
拓跋顼眼底的那抹墨蓝极明亮,灼灼如火焰跳动,“你明知萧彦对阿墨志在必得,还带她回宁都?难不成,你真想将她嫁给那个老头儿?”
看来他虽给软禁,还是从守卫口中听到了些风声,竟特地为这事赶来了。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又和我几度争吵,还关心着我未来何去何从?
萧宝溶轻轻一笑,云淡风轻,“与你何干?”
很简洁的四个字,已将拓跋顼憋到满脸通红。
他转头望向我,声音已柔和了不少:“阿墨,你打算听你这好兄长的安排么?”
我同样憋屈得紧,可萧宝溶正满怀烦恼,我怎肯让他再添忧心?
瞥一眼萧宝溶,我向拓跋顼冷淡说道:“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拓跋顼不自在地低头咳了一声,还是说道:“你们在江北不是还有兵马么?完全可以联合大魏,再召集江南兵马,一起对付萧彦。皇兄虽不喜大齐,但我们拓跋氏和萧彦更是仇深似海,一定愿意帮忙。”
我点头道:“对,我们前门赶狼,后门引虎。和萧彦拼个你死我活时,拓跋轲引了大军已将宁都踏在脚下。拓跋顼,你把我们当傻子啊?”
拓跋顼脸上又是一红,却还咬牙继续道:“你若温驯些,好言和皇兄求情,我再在一旁帮着,皇兄未必会拿你大齐怎样。”
他又让我对拓跋轲温驯些?
我气得面红耳赤,眼睛都快冒出火来,怒道:“你不要我嫁给萧彦,就是为了让我回到你的好哥哥身边去?”
角声袅,休问定何如(二)
“没有!”拓跋顼抗声争辩,不知是着急还是羞恼,同样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