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幻剑之三世情缘(出版)-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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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自保之力。〃
方岩才明白,舒望星如此病弱的躯体,为何能驱动离恨力和刑天怒那样的力量。原来灵力的存在,并不以血肉之躯为根本。修真者修炼的最终目的,便是将元神摆脱肉体的控制独立存在于世间,以达到长存于世的愿望。所谓修真之人坐化归去,便是借了灵力蝉蜕血肉之躯以求元神永生。故而舒望星筋脉尽毁,却能保有灵力,并渐渐提高。但舒望星的病痛,显然对他困扰极大,所以方岩执意将内力多多输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的内力原多得很,少一些并不算什么。……方才听大哥讲了这许多,却还是不懂武帝归隐和这三本天心诀有什么关系。〃
舒望星虽不欲方岩浪费功力,但筋络之中流转了许多内力,却也暖洋洋大为受用,如在春日暖阳中晒着,一时倦慵起来,连眼皮也凝滞起来。只懒懒答道:〃武帝那等绝世霸主,虽是归隐,也不愿对曾经的心腹大将示弱,让他们认为自己是被逼退位啊。送了刀神剑尊天心诀那样的绝学,便是暗示二人,他退隐,是退让,是去另辟一方天地,而非屈服。二位老人家,想必也看过了天心诀,我父亲素性恬淡,甘于避世,倒也罢了;难得刀神亦敛了性子,安心隐居,自然是知晓天心诀威力,再不敢自大的缘故。因天心诀是武帝临别所赠,别有用意,因此二位老人家,都不曾将此绝学传授过门下弟子儿女。我若不是少年时见过抄本,后来又因缘际会修习了天心诀,再也猜不出这么些因由来。只不知……只不知武帝的第三册天心诀交给了谁?竟会落到极乐殿手中……〃
舒望星说着说着,声音已渐渐低了下来,却是睡着了。但见他睡梦之中,犹且紧皱着眉,不知在苦思甚么。
方岩知他必是乏得很了,小心翼翼为他将被子掖好,蹑手蹑脚退了开去。
谈了这许久,舒望星虽未将别后遭遇一一说出,但方岩连想带猜,也便有了基本脉络:舒望星施展烈火渡劫后身受重伤,被南宫踏雪救了,送到秀乐长真天来医治。秀乐长真天本是他前世所居之地,那位姜先生和众门人定然尽力救治,并设法让他学会了白石真人留下的天心诀。舒望星虽身具灵力,身体依旧极差,处处需要南宫踏雪照顾,尤其在众门人被极乐殿屠尽后,二人相依为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自然是更大了。或许,四年前,在满洞天的桃花飞扬变成冰雪寒梅之前,在极乐殿屠尽秀乐长真天门人之时,舒望星和南宫踏雪身上,还曾发生过一些惊心动魄的事,但舒望星显然已经不愿再提起,而方岩,也不愿再去勾起他的伤心。
但终于踏出胧月窟时,他还是忍不住想,那谢飞蝶,上天入地寻找夫君的谢飞蝶,该怎么办呢?他相信,不论舒望星沦落到怎样的地步,谢飞蝶都可以接受,却不知道,她那样刚烈如火的性子,还肯不肯认命屈服,去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胧月窟外已经恢复了冰冷的世界,感觉不出丝毫的阳光和暖意来,大约舒望星在石榻中运功之时,已经将结界重新恢复了原状。
但再见到满天的冰雪,满地的落梅时,方岩却又怔住了。
他在胧月窟中一直记挂着要去探望的云英和叶惊鸥,正倚着老梅默默等待。梅是白梅,落英缤纷铺了一地清香。云英受伤不重,倒还好些,叶惊鸥胸前伤口缠了厚厚纱布,披着宝蓝的外袍,已落了一层的雪白花瓣,而面庞的颜色,亦与那白梅仿佛,且憔悴得吓人。看来他略事包扎后便在此地等着了,一双沉默优雅的微蓝瞳孔,虽如常镇定,却黯淡无光,瞧来也疲累得很,此时见到方岩出来,才恢复一抹亮色,振足精神迎了上来。
方岩知道他不但担心北极,更担心北极正施救的小嫣,遂上前将他袍子拢了一拢,微笑道:〃我师父没事,而小嫣,也算救回一条命了。〃虽然还缺失一魂一魄,可到底,还活着,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叶惊鸥微微瞑目,深深呼了口气,道:〃小嫣醒了?〃
方岩道:〃刚醒了一次,因为太虚弱,南宫姑娘怕她劳神,又让她睡了。……南宫姑娘说来察看你们伤势,没和你们在一起么?〃他虽知道南宫踏雪已与舒望星结为夫妇,却无论如何无法像称呼谢飞蝶一般,也称一声师娘。
云英点头道:〃她送了我们一些疗伤解毒的药,又去为其他几位受伤的下人诊治去了。〃
叶惊鸥却顾不得别的,往胧月窟中张望着,已耐不住久已压抑的焦急,问道:〃我可以进去瞧瞧她么?〃
想来,他与小嫣四年多的相依相处,用心用情之深,绝不在方岩之下,如许之久不曾见到她,只怕心头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方岩推己及人,倒也有心引他前去一见。他去那胧月窟时,除了那些发光的岩石和奇怪的壁画,并不曾见到其他甚么秘密之处,但秀乐长真天既然郑重其事将它列为禁地,自然有它的理由。何况窟里还有一位灵力极高身体却极差的北极舒望星在,叶的师父皇甫青云和圆月谷结怨不浅,方岩便更不敢将他随便引进了,一时皱眉,竟不能回答。
相见已有日,此时情难为。
叶惊鸥亮了一亮的眼眸迅捷黯淡下去,苦笑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回便走,却用力猛了,牵动伤口,忍不住呻吟一声,掩住胸口疼得弯下腰去。
云英疾走上前,扶起他道:〃我送你房去罢。〃
她的神色却很平静,看不出是否因小嫣的苏醒而特别欢喜,或者特别悲哀。
或者,那是因为她早已知道,不论小嫣是否苏醒,从她再次出现与方岩重逢的刹那,她都只能输,输一段从不曾有过回应的久远的爱情。
愿赌服输,所以,她认命。
相思休问定何如,原不过各凭本心。各自快乐,各自伤心,各自在茧壳里品尝自以为是的愉悦和悲痛。
方岩眼看他们相扶相依,在雪地里踩出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怅然立着,竟无声叹息。梅尖的雪花飘落,软软飘于面庞,轻轻化了,如冰冰冷冷的泪水。
这一夜,谁都睡得不好,只听得茅檐外落梅的声音飘了一夜,一瓣,一瓣,又一瓣,如凋零了一地的凌乱心事……
清晨三人齐集客厅时,侍女们送上简单的早餐来,是普通的白米粥和几笼包子,一碟梅花渍咸菜。正相视无言默默举筷时,屋外忽然传来清脆悦耳如风中铃铛般的笑语:〃南宫姐姐,岩哥哥就住这里么?桃源?咦,这里又没有桃花,为什么屋子会取名是桃源?〃
方岩等人的筷子几乎同时抖了一下,然后望向站起来望向那满面笑容如桃花嫣然的少女,已是心中震颤,说不出的悲喜。
没有了久经情苦的风霜和黯淡,小嫣顾盼如明珠的眸子,明媚生辉,似那春日的阳光,投进一室的温暖和清亮。
方岩和叶惊鸥亦几乎迎上去,同声惊喜叫着:〃小嫣!〃
小嫣着身淡紫的锦裳,簪了紫玉的凤钗,欢欢喜喜走来,已握住方岩手道:〃岩哥哥,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做了许多的梦,都是说你不理我,跟了一个穿黑衣的女子走了,而且越走越快,我怎么追,你也不理。那山路又陡,可急死我了。还好南宫姐姐叫醒了我,说那只是梦呢。〃
方岩心里一僵,心知她说的梦境,必是连石山与她生隙之事。那样痛苦的记忆,居然成了她的南柯一梦。这于她,于己,大概都是种好事罢?曾经的嫌隙,必能如雾水般飘散开吧?
小嫣依旧嘻嘻笑道:〃岩哥哥,你一定不会丢下我和别的女子走罢?〃
方岩道:〃自然……不会,岩哥哥绝对不会,再丢下小嫣。〃
小嫣诧异地扬了扬眉,道:〃不会再丢下我?难道岩哥哥什么时候丢下过我么?我全不记得啦。只是做了很多梦,想起来头疼得很。叔叔和南宫姐姐都叫我想不起来的就不要去想,才觉得舒服些。〃
〃想不起来的,就不要去想,嗯,……对。〃方岩喃喃念道,不防身畔迟疑却凌厉的目光突然从自己面庞滑过,又落回到小嫣身上。
是叶惊鸥,正惊疑不定盯着小嫣,嘴唇蠕动好一会儿,才唤道:〃小嫣!〃
小嫣怔了怔,迷惑望住叶惊鸥,忽而微笑道:〃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呢?看起来很面熟啊。嗯,我的梦里似乎也有你啊,你一直对着我笑的。〃
第五十七章 清宵过半顾影怜
叶惊鸥的面容原本只是苍白,此时已变作惨白,他那样轻微而小心地问:〃你,不认识我?〃
小嫣茫然摇头,又急急点头道:〃我一定认识你,不过是忘了。〃她依旧握着方岩的手,却越捏越紧,紧紧蹙着细巧柳眉,面色也有些苍白了。她低了头,很苦恼地咬着唇,漆黑的碎发垂落下来,将清瘦的面庞掩住,似在竭力思索着。
紧随其后的南宫踏雪将她的长发拢向脑后,用纤长的手指梳了一梳,微笑如白梅初绽般皎洁清雅。她温柔道:〃小嫣,忘了的事,就不用去想。〃
失了的魂魄找不回来,忘了的事,便再也想不起来。想得愈多,困扰愈多。
南宫踏雪身旁,舒望星悠悠一叹,显然是无可奈何。他的气色已好了许多,此时穿着雪白棉袍,罩了件水貂里子的锦缎披风,风毛出得极好,映着他的面庞,更显得高贵沉静,端雅异常。
而叶惊鸥已失去了一贯的优雅,面庞上突然迸发的苦涩,那样无法掩饰地呈于众人眼底。他无力地耷拉着手,慢慢向后退着,直到抵住柚木的本色桌子,方才顿住,用力按住了桌子边沿。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干涸地一张一翕,好容易才吐出不带感情的字眼:〃忘了?你竟,忘了?〃
他忽然笑了,却苍凉如月下的无垠沙漠,找不到一星绿色,找不到一滴水,更找不到出路。
云英失声呼道:〃叶公子!〃
而叶惊鸥已经大笑着踉跄向外行去。他甚至笑出了眼泪,晶莹而下。
舒望星退后一步,伸手拦住。
叶惊鸥笑着道:〃北极公子还有事么?〃他说着,已一掌击向舒望星,欲将其赶开。
舒望星功力既失,不敢拦他,只以灵力将自己瞬间闪出,然后高声道:〃叶公子,小嫣的三魂七魄之中,还有一魂一魄未能归位,方才不记得你。你万万莫要怪她。〃
叶惊鸥哈哈笑道:〃她失了魂魄,记不得我,却还记得方岩,记得南宫大小姐,记得你北极公子!〃
他闪身出了屋子,已运起功来,疾往洞天出口处冲去,显然再不愿再在这伤心之地多待片刻。
便在他出屋的那刻,众人已见到他胸前的蓝袍子,已经洇湿了一大片的暗红,显然伤口又裂开了。空中的梅花清气中,流转着一抹淡淡血腥味。
舒望星皱眉道:〃他的伤口,看来已有炎症了,这般出去,恐怕不妥。〃
话犹未了,淡青的人影一晃,云英已经掠了出去。
众人耳边,传来她愈去愈远的话语:〃北极宫主,岩哥哥,他为我受伤,我不能让他出事。请恕云英失陪,务等他伤好了,才能回谷去。〃
舒望星苦笑道:〃这也……罢了。该来的总还是要来,该去的终归要去。天下又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男女之情?〃这结局不算最好,但对方岩与小嫣来说,倒也算是得偿夙愿了。
方岩心下歉疚,垂了头瞧着惊怔的小嫣,却不肯再放开她的手。
小嫣有些惘然道:〃叔叔,我有说错什么话了么?〃
舒望星摸摸她的头,道:〃没有。小嫣……不会说错话,做错事。〃
不知为何,南宫踏雪也低了头去,眼圈微微红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看到舒望星正望向自己,忙笑道:〃咱们也不用担心,叶公子有云姑娘照顾,自是万无一失。……望星,你不是说昨晚糊里糊涂就睡着了,还有许多事来不及问,所以一早来,想问个明白?〃
舒望星点了点头,道:〃等小岩他们吃了早饭再说吧。我也没什么急事,且先在外面赏会儿梅。〃
方岩知舒望星必已用过早餐,忙忙点头,眼见舒望星携了南宫踏雪徐步踏了出去,更不敢让他久等,匆匆用了早餐,径去门外找他。
小嫣大约也吃过了,但见方岩吃得香,也拿了勺子来舀了一碗白粥就了咸菜吃,居然吃得很是香甜。但一眼见到方岩离开,立即丢了筷,跟着他跑出来,叫道:〃等等我啊!〃
方岩亦不忍放开她,顿下脚来,挽了她的手,沿了舒望星在雪地里留下的一排新鲜脚印,一路于梅影里穿梭,寻将过去。
梅荫深处,却有个小小的亭子,堆了厚厚的积雪,掩在大片的红梅之中。小惜儿的嫩白小手儿,持了一个窄腰长颈的白玉瓶儿,跟在南宫踏雪身畔,仰了小小的头颅,绽着稚拙晶莹的笑容,瞧她的母亲拿了一柄剪子,将形体最秀逸的一枝红梅缓缓剪下。梅枝随着剪子的开阖而震动,落下朱砂般鲜红可爱的梅瓣来,掉到惜儿面颊和脖子上,逗引得她缩起脖子来格格笑着,娇稚的童音荡在红梅白雪间,连向来阴着的天也变得灿烂清爽起来。梅花插入她抱着的白玉瓶里,衬着她小巧美丽的红润面颊,相映成趣。
舒望星抱了蝙蝠暖手铜炉暖着手,斜倚栏杆而坐,注视着娇妻爱女,眉目平静,唇角是淡淡的笑意,眸光却是悠远而凄然,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他的小蝶和元儿。元儿与他分别时,也才不过五岁,比惜儿略大一些,如今已是半大的少年,知道在谷中帮着伯父处理事务,并调配人手继续寻找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想来,元儿亦是可怜的,明明父母俱在,却再享不了半分天伦之乐。在他小小心灵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定是在青州作为酒家之子时的平凡生活了。
而舒望星,如此聪明的舒望星,又怎会想不到爱子的失落难过?他的心里,亦该是千般痛苦万分思念的吧?可面对南宫踏雪和幼小的女儿,他终究不肯让心头的忧伤,沉凝到眉目面容间来。
只因,他是舒望星。那个永远不肯伤害到任何亲人爱人的舒望星。
方岩听到自己心头隐藏的叹息,又听到了小嫣惊喜的欢叫:〃哇,这个小女孩好漂亮啊,叔叔,她是谁家的孩子啊?〃
舒望星一时从缈远的沉思中醒悟过来,方才见到方岩二人,微笑道:〃小嫣,这是我的女儿惜儿,舒景惜。〃
小嫣茫然〃啊〃了一声,道:〃我怎么总觉得叔叔生的应该是儿子?而且叔叔娶的婶婶,似乎姓谢,不是南宫姐姐啊!〃
这一次,南宫踏雪的神色有些变了,担忧地抬起头,望向舒望星。
而方岩只恨小嫣失去的记忆太少了一些,最好她能将那些会导致所有人不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