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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大师经典著作:黄仁宇全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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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清入主中国,在外方面纠正了明朝的缺点。在华北实行“囤地”,当事者受害,却以八旗代替了明朝的卫所制度,减轻明末募兵供应的负担。用兵于前后“三藩”,军饷浩大,但是银两流行于南方,不与民间经济相冲突。而且明朝的宗室和捐监,一朝罢废,也节省了很多无益的浪费,而大量地肃清了阻挠地方行政的恶势力。17世纪白银又继续不断地流入中国,更造成有利的形势。满清君主以尧舜自期,在政治上有澄清吏治的成就。而他们以征服者的姿态入主,利用“薙发”及“文字狱”的威吓及修明史、征“博学鸿儒”的利诱笼络人心,都有实效。这样一来,在中国体制简单的情形下,各项措施,都打入重点。而康熙帝(玄烨)在1661年(顺治十八年)的江南奏销案大量打击各地区“赖粮”的缙绅,并且又在朝代之初各地修编《赋役全书》,把明末税收上很多不尽不实的地方,经过一番切实的整顿。所以17世纪下半期以后,中国又有新兴朝代欣欣向荣的样子。
  然则满清的改革与整顿,纪律与技术上的成分多,组织与制度上的成分少。开国以来各部尚书侍郎满汉各半,康熙帝以1711年的丁额为永久丁额,以后丁田归并,雍正(胤禛)帝执行“火耗归公”在这问题上的最近新著为Madeleine Zelin,The Magistrate’s Tael:Rationalizing Fiscal in Eighteenth Century Ch’ing China(Berkeley;Calif。,1984)。,以其收入“养廉”,并成立军机处,使皇帝与重要官员经常接触,对重要事件迅速处理,除了这几项措施之外,我们找不到更多的事例,算是清朝的创举。
  而且在社会上讲,清朝人口更多,领域更大,生产力比明朝高,只是它的本质不能够和明朝有重要的差别。它的文官集团仍是以四书五经为精神团结的依归,社会组织仍是以尊卑男女长幼为纲领,上层机构与下层机构的联系,也全靠科举制度维持。鸦片战争时,道光(旻宁)帝对林则徐的指示和驳斥,仍表示中国官僚制度的习惯,真理由上至下,不容辩白。耆英对皇帝的报告,以及后来倭仁反对设立同文馆的奏折,也仍表示传统的内向及非竞争性之所在,不但明与清无异,即汉满蒙也没有根本的差别,因为这些文化的性格是长期历史上的产物,不是民族遗传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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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史和其他因素给我们的新认识(8)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把清史全部摈弃不要,从明史就直接跳到民国史?话也不能这样说,当然清史中也有它很多特别的地方,譬如广州的十三行贸易,就是明代所未有;清朝与各边区少数民族的关系,也是值得注意的地方;18世纪以后山西票号在中国金融史也是很重要的节目,这种题材,俯拾皆是,史不厌详,这篇论文开始就已提及。清朝的267年间,必定有很多事故,值得历史学家的考虑,也还可能有若干被作家忽视的情形,将来一朝发现,可以改变我们对历史的观感。没有人敢狂妄地说清史不重要。
  只是以目前的眼光看来,中国的秦汉帝国是一个阶段,隋唐宋帝国是另一阶段,而明清帝国已是第三阶段。中国近代史中间有很多的问题,都须要将历史的基点推后,用长远阶段的眼光看,才容易解释得清楚。本文一开头就提到“潜水艇夹肉面包”及“尊卑男女长幼”的组织,这种形态,以明朝最为显著。要是我们采取大历史的眼光,则可以从社会形态上看出道光帝与耆英的“筹办夷务”,糊涂中仍有他们的逻辑,此乃因中国的简单体制,无法容纳西方的另一炉灶。十三行的贸易已经将例外的情形,扯开到最大限度。事实也证明,兹后签订《南京条约》,不仅是丧权辱国,而是使传统组织更无法维持。同样我们也可以想象太平天国的失败,不仅由于林凤祥的北伐不彻底,或是杨秀清的狡诈巫术坏事,而是在潜水艇夹肉面包的组织内,“良心上的自由”(freedom of conscience)没有本身存在的价值,太平天国的滥用,更给曾国藩以口实,他就因之利用这机会,去增强尊卑男女长幼的社会秩序,完成“中兴”大业。同时我们也可从这简单的结构中,看出康梁“百日维新”没有出路。康有为的想象,近于“乌托邦主义”,他主张以发公债支持新政,又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脚跟点看清。总而言之,在很多近代史的题材中,明史的了解,可以使我们从基本的技术角度上把问题看穿,也可以把当事人的贤愚得失都视作次要的问题看待。
  在历史教学上讲;我们也可以减少史迹在人事上的各种重复的资料,避免以谩骂作解释历史的坏习惯,直接而又冷静地说明传统社会不符合现代需要。中国在1905年废除科举制度,这一来就断绝了高层组织与低层组织间的联系,各地区田赋的底账,却仍用明朝的记录做根据Sidney DGamble,Ting Hsien:A North China Rural munity(Stanford,Calif。,1954),p170可为例证,其他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的情形见同书,。民国成立后,国家自国家,社会自社会,也难怪立宪运动的没有成效。法律必须有社会的强迫性(social pulsion)才行得通。民国初年的政客,都是社会上的游体(foreign body),军阀的割据,今日看来,势必为无可避免的形势。因为农村经济关系,无非土地的租赁及高利贷的借放。这些来往都在极小规模内实行,政府也无从干涉,此外社会上的尊卑男女长幼,更无法可以改造利用。逻辑上只有私人军事力量,才可以控制这青黄不接的时代;而私人军事力量也很难在三两个省区外有效。这几句话,也可以概括五四运动前后国民革命尚未展开时中国的一般情势。其症结就是无法在数目字上管理。
  

结论(1)
明朝是中国最后的一个“内在的朝代”(indigenous dynasty)[和外族入主的朝代(alien dynasty)有别],受外间干预的成分少,内在的性格强。我们发觉它对我们当今问题的解释,经常有决定性的影响。而且照前述设计的排列,即使将它与唐宋帝国的扩张性比较,和清朝与民国初年的事物作因果的分析,又把中国传统政治所受天候地理的影响拿来作侧面见证,更和同时期西欧资本主义的生长成育对照,就产生了一个综合的看法,有如中国传统所谓,“中前左右后”。但是我们注重各种因素互相牵连的关系,自信可以避免过度主观的成分。用这样的方法掌握明史,并不是抓住偶尔相似的地方作讽刺性的批评今人今事,也不是受各种“主义”的框框格格的限制,先入为主。
  这研究的成果,则属于“大历史”的范畴。其中列入的因果关系,以在长期历史上的合理性为主,对其他细端末节,不过分重视。甚至每个历史人物的贤愚得失,都认作次要。
  因为如此,我们也顾虑这种立场会遭物议。作史者似乎缺乏评议的中心思想。好像只说会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伦理道德可以全部摈弃不顾。然则这也非作者的本意。
  我们在20世纪的末期,写作最大的困难,不是缺乏道德的标准,而是各方标榜的道德标准过多;各种道德体系的冲突,尤其可以危害人类的安全,归根究底,我们要认清所谓道德,仍是一种抽象的观念。它必定要透过真人实事,才有具体的价值。以今日世界变化之大,道德的标准也不得不随时修正。一个显明的例子,即是孟子所提倡的低水准平等思想,它在本世纪初期,还有相当高的道德意义,今日我们虽对他用心钦佩,却不能照他的立说行事。它的用心设计,对其他人的关切是一回事,而不假思索,横蛮地强迫执行这种思想,则是另一回事。
  上面这一图说,可以解释我们提倡大历史的立场。这弧线上的实线部分,代表人类的历史,我们的道德思想和意志,以向空间扩大的箭头表示之,但是它不是实际历史所定的路线。很显然的,就是所有的人都是圣贤,也不可能一个国家、一个朝代所做的事统统与人伦物理无亏。所以我们用向内的箭头,表示各人私利观所打的折扣,没有存心的错误,以及历史往事牢不可拔的坏影响。在这关头,我们不能像宋明以来的理学大儒一样,认为“人欲”一定要洗磨得一干二净,才能皈依“天理”。我们不妨接受基督教徒的想法,认为“最初基本的过失”(原罪,original sin),无可避免。历史是这两种力量的合力,它是好坏的掺和,也是阴与阳的折中。它吸收了人类的过失,也能继续让他们改造进步。
  我们无法把前人做的事,全部扬除。在大历史上讲,“一切重来”,不可能全部兑现。世间上重要的事情,一事只发生一次;但是后一代的人总要在前一代人的脚跟点开始。这也可说是“定命论”(predestination)。而新旧接替,也等于印度婆罗门教和佛教所说“因果”(karma)。
  大凡我们处理人类大问题时,在检讨生命的真意义之际,不期而然地就产生了近乎宗教的思想。但是我们的出发点不是神学。只能说是在明史里钻出来,看到它与中国通史的关系,更联想它在20世纪末期,与世界史的关系,就逼出一个哲理的观点,用它做综合历史的工具,倒很合适。
  这种观点也和所谓“历史主义”(historicism)相近。我们既认为历史是前后连亘不断的事迹,则在以技术观点品评王安石、朱元璋和康有为之后,实无再向他们及和他们类似的大人物拼命以道德作非难的必要。他们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道德立场。这立场既受他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则其道德标准也不是自然法规(natural law)面前的绝对标准。反面来说,我们自己也创造不出来这样一个绝对标准。既有这种领悟,我们更要相信道德是一种绝对性的品质,它是人类最高的理想,我们写历史的人不要轻率地把它提出。因为用它的名义,则必须评判是非,再无妥协转圜之余地。在大历史的范围内,我们宁可以长期历史上的合理性作评议的标准。
  大历史有什么好处?答案乃是它的大范围能容物,有“大而化之”的意思,它能吸收、革新、感化、调和并升华各种道德的标准。说到这里,读者也须想到儒家之“恕”,仅决于“忠”,道家则连“有”和“无”都当做同出而异名。如果学历史的人以这样的眼光工作,则虽没有用道德作口头禅,也用不着害怕自己在漠视道德了。
  大历史和天文相似,它在长、宽、高之外,另有第四尺度,此即是时间。历史上的事迹因最近的发现而推陈出新;历史上的解释也因为我们观点改变而推陈出新。人类以文字记录的历史,不过几千年,用这短线条去窥测生命宇宙的真意义,大部仍靠猜想。人类的旅程在历史经验之外的部分,我们用虚线。我们用虚线在图上表示,有如康德(Immanuel Kant)所说noumena,可谓为“事物的根源”或者“根源的事物”。我们只能假设它们的存在,不能决定判断things in themselves的真实性格。
  今天我们提出这段历史观,有一种双重意义:第一,这提醒我们:我们做事,总要出自前人留下的脚跟点,不能天马行空。有些年轻人要求中国立即变为美国。他们忘记了西方的自由(liberty)以中世纪城市的特权(municipal franchise)作基础;美国开国时即已得到了英国的经验,已经使农业和工商业合为一元,也经过各种奋斗,最重要的是内战四年,而它在一个空旷地区内发育成长,迟至1862年的“自耕农屋地法案”(homestead act)还能够让一般公民以极低的代价向政府购地,每家一百六十英亩。今天美国公民的自由,就出于经济发达,高度分工,法律上对各种不同的社会经济情形的一种保障,没有人可以全部抄袭。而且美国也仍有它独特的问题。第二,又有些像我一样的人,早逾中年,自己年轻时的理想没有达到,又要坚持下一代照他们的路走,甚至效法苏联,称好多理想上的空计划为“人类历史上无可避免的阶梯”。这现在看来,也是同样不实际。中国传统历史和帝俄历史相差很远,而且从今日大历史的眼光看来,十月革命后的很多措施也没有离开“在数目字上不能管理”的一时权宜之计,更不容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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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2)
图解上的虚线向前的部分,也似如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所说“世界属于生存者”(Earth belongs to the Living)。我们只能说历史的发展有它一定的规律,但是实际情事展开时,仍有无数意料不到的因素,这样才能使生活保持它的神秘和它的兴趣。我们教历史的人至少还可以对下一代的年轻人说:潘多拉(Pandora)的盒子还没有完全打开,你们仍旧有你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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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资本主义”的认识(1)
中国的历史,有很多不能令人满意的地方。旅居海外的华裔学者,大都已经领会到。但是它的组织结构之庞大,却又要令人叹为观止。我们翻阅二十四史里的《食货志》的时候,发现有些朝代用《周礼》那样“间架性的设计”(schematic design)去组织亿万军民,先造成完美的数学公式,下面的统计,又无法落实,就硬将这数学公式由上向下笼罩着过去,等于“金字塔倒砌”(a pyramid built upside down)。其行不通的地方,则传令用意志力量克服。我们虽不能欣赏这蛮干的办法,对当时做事人的气魄雄伟,却又要叹为观止。
  还有一点则是中国思想的体系,并不是主静的,而是主动的二十四史中的《食货志》,铺陈“食货”,实际是将国计民生综合地解释,也有时间上流动的意义。如《明史·食货志》提到明代“役曰里甲,曰均徭,曰杂泛”就牵涉到不同世纪的制度,只是缺乏逻辑上的紧凑,容易使学者误解。英国学者中强调中国思想系动态而非静态的,有ACGraham,他从宋代理学的辩论和唐诗的修辞里看出来这种特征。李约瑟之评朱熹,说他:“没有达到牛顿的宇宙观之前,先来了一个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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