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瀑布-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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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他异想天开地要求“安全引渡”,之后,除了语无伦次地吼几声而外,他拒绝和警察沟通;他没有接总裁办公室的电话,大家认为他正挟持着人质,一个年轻的女接待员在那里待着。梅威瑟尔先生,听见了吗?放下武器,走到门口。马上放了卡彭特小姐。听见了吗?梅威瑟尔先生。
持枪歹徒,白人男性,中等身材,体重200磅,被指证是尼亚加拉精密加湿器和电动清洁器厂刚刚解聘的一名员工。梅威瑟尔?在波罗的海街区有几个梅威瑟尔,钱德勒上高中的时候也有好几个梅威瑟尔。这个梅威瑟尔很严重地打中了一个领班;并向员工逃跑的方向开枪,他只是放了几枪,但是没有追赶。最初,他挟持两个女人作为人质,20分钟后,放了那个怀孕的年轻女人,并让她带出口信,要求乘坐直升机“引渡”到另一个国家古巴。
古巴!不是个好兆头。
好像菲德尔?卡斯特罗会给一个向同事开枪的家伙政治庇护似的。
钱德勒问罗德威尔,他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作何判断,罗德威尔说,真他妈的希望那个女孩儿没有死。
如果警察知道她死了,他们就会立刻逮捕梅威瑟尔。他们会扔催泪瓦斯,清除大楼。如果梅威瑟尔反抗的话,他会被打死。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梗概,就像是一个缩略的希腊悲剧。从以往的经验看,钱德勒知道对于一个被包围的持枪歹徒,他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而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对他有利。
除非,他的目的是要自杀。
如果把这些只言片语拼凑在一起,故事就是这样:梅威瑟尔上个星期被尼亚加拉精密加湿器和电动清洁器厂开除,那天下午他带着来复枪,步入总裁的办公室,要求见总裁,所幸的事,总裁吃饭还没回来;他就决定把那个以前和他有点过节的领班解决掉。但是在他射中领班之后却又发起了慈悲,同意人们把他抬出去。领班血流如注,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梅威瑟尔好像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也很正常。钱德勒想,处于这样的绝境,无所适从很正常。
钱德勒问了问,他因为什么原因被开除的,警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有人提到有可能是工作时酗酒,或是不听话。梅威瑟尔的同事都认为他“非常安静”—“阴郁”—“脸皮相当薄。”那个怀孕的年轻女子由于惊吓过度,说不出什么,现在正在医院接受休克治疗。
扩音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梅威瑟尔?再重复一遍,梅威瑟尔先生,大楼已被包围——
这是双方僵持间歇时一片死寂。又过了20分钟,不见人影的持枪歹徒一枪也没有放。
这里空气气味刺鼻,钱德勒感到呼吸困难。他敏感的眼睛有些刺痛感。强烈的气味是从附近的道化学公司散发出来的,这个公司曾造过凝固汽油。几年前,在通往加拿大的和平大桥边,钱德勒曾经和很多人一道为反对道化学公司而游行示威。警方逮捕了几名激进的游行者,但是钱德勒决不会是激进分子。大家都希望个人行为会有一些作用,但是做出一个伦理决策还得考虑现实的后果。这次情况也不例外。肮脏的战争结束了。美国军队已经回家。凝固汽油最终成为了神经瓦斯。道化学公司倒是对公众所造成的灾难进行了补偿,现在像其他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工业一样,它再一次兴隆发达起来。
斯万化学公司在1960年代被道化学公司收买。那是一桩几百万美元的大买卖,这个公司依傍着尼亚加拉大瀑布,赢利惊人,它一经成立,就成了现在所谓的“早期环境保护法”瞄准的目标。斯旺虽然赢了“爱的运河案件”,但是现在时代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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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5)
扩音器还在响,这一次更加急促。梅威瑟尔先生,警方已经包围了这座大楼。我们需要确认卡彭特小姐毫发无损。放下武器,走到门口——
上帝啊,钱德勒心里想,发生点什么事情吧。
不:他不是不耐烦。为什么要不耐烦呢?他来这儿的原因就是耐心。他是“危机干预中心”的人;他已经被培训过应该怎样解决“危机”;他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对他来说,这一定是神召。必须承认他喜欢做无名之辈。如果说他曾经叫波纳比先生,那么这个名字在此时此刻不属于“他”。对于他这样一个不相信上帝的人来说,这是一种风度。阿莉亚现在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哪里,所以还不可能担心他,也不会为此大动肝火。罗约尔不可能知道,他也不会为哥哥可能遭遇什么不测而感到内疚。朱丽叶也不可能知道,如果电视上报道的话,而她又恰巧在看晚间新闻的话,那么她会猜到,哥哥就在现场。
还有就是梅林达。
想到她,钱德勒一惊,他本应该让朋友给她打个电话的。
她还在西部她的家中,等他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出现。她感到他会来迟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了,但是电话没人接。他们是准备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做晚饭的(今晚,辣味的)。钱德勒会和小孩儿一起玩,翻图画书给小孩儿看,他甚至会帮助她洗澡。如果梅林达感觉钱德勒想要被邀请,她就会邀他留下来,钱德勒就会留下过夜。他们试着温柔地做爱。他们就像溜冰一样,慢慢滑向一种更加固定的关系,有些激动,也有些恐惧,不清楚所要滑向的冰块是否足以支撑两个人。
投降吧!缴出武器。
梅威瑟尔先生,大楼已经被包围了。
钱德勒冒险看了看货车周围,希望没有人看到他。他感觉持枪歹徒不会正拿着枪准备开火。但是钱德勒还是觉得后脑勺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罗约尔总是认为他在魔鬼洞的工作百分之百安全。乘船驶向大峡谷只是看起来危险。
钱德勒把眼镜向鼻梁上推了推,斜眼一瞥。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虽然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一点危险都没有。确实如此。这个阴暗大楼的正面一点变化也没有。像刚才一样,门半开着,门口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破旧的窗户里面也没有丝毫的动静。房后面停着一部嗡嗡作响的直升机。好像时间凝固了;当然不会了,警察、护理人员、紧急救援人员还有记者都在等着发生点什么,但是持枪歹徒到底在哪里呢?他让所有这些人都处于兴奋状态,而自己却和人质一起撤退到被封锁的大楼里面。他对震耳欲聋的扩音器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接电话。钱德勒真不希望梅威瑟尔和女人质都已死去。
也许梅威瑟尔拿了一把刀,已经悄悄地杀害了那个女人。警察没有听到有枪声。说不定他也割腕自杀。梅威瑟尔先生,大楼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你听到——
我们应该同情这样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尼亚加拉精密加湿器和电动清洁器厂的工作如此重要。这个不甚富足的公司员工还不到300人。
钱德勒无意中听到有警察在打赌。他们打赌歹徒是活着走出来,还是被抬出来。自杀还是被杀。
钱德勒见过一些场面,死人或是歹徒被警方火力所伤。不愉快的经历。恐怖的枪声,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一直持续好几分钟。它是噪音外的噪音,是一种超自然的攻击。就像是听到了刀砍骨头的声音。我希望你不会,但是我更希望你不想去做。梅林达吻了他,把颤抖的他拥在自己的臂弯里。她好像下意识感觉到,以这样的方式拥抱钱德勒有些别扭,然而他想要被拥抱,她也感觉到了。除了她需要知道的,他没有告诉她更多。当然啦,她是个护士,也曾在急救病房工作过。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钱德勒曾两次到过自杀现场。一次是在元旦,在市区的一间民房里,那人拿着一把左轮手枪,警察就在旁边。另一位当着众多目瞪口呆的旁观者的面,在山羊岛顶端跳入滚滚的美洲瀑布中。(这位自杀者年仅18岁,是尼亚加拉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没有听说有什么感情问题,他在跳入大瀑布之前已经阴沉着脸在栏杆处徘徊差不多一个小时。钱德勒被指派去劝说他,尽量让他说话,重新考虑一下,但是钱德勒失败了,只好灰溜溜地败退下来。在大瀑布自杀。在所有自杀者中,好像这是最具报复性的。)
实际上,钱德勒参与处理的大部分突发事件,都没有发生转折性的变化,都只是结束了,最后陷入僵局,大家都精疲力竭。一个醉汉把自己和最小的孩子关在家里,挑衅性地大喊大叫,边哭边砸窗户和家具。但是当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一个中年女嬉皮士吃了迷幻药,然后恐吓说要在公众场合自燃,这吸引了一大批围观者,她用煤油把全身浇透,但是却不能划着火柴,最后警察偷笑着把她带走了。曾有一些胡子拉碴、身着汗衫的男子闯入警察局,嘴里骂骂咧咧,拼死要和警察斗争,但是很快就被制服,双手铐到了背部后面,一字形排开被扔到人行道上。
情况就是这样,有好几次钱德勒都去晚了,危机已经过去,大家都回家去了。
心里有种失望的感觉。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真是个大傻瓜。什么虚荣心呢。
。。
人质(6)
他想起来去年七月的一个晚上,他开车送梅林达去医院生产。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人,仅仅是朋友关系。梅林达让钱德勒待在医院陪着她,因为她害怕一个人。他留下来了,虽然自己也有些害怕。当她开始缩宫的时候,他给她帮忙,钱德勒陪着她到医院,并且一直陪着她度过了七个小时的苦难。这是他一生最难以忘怀的一次经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从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改变。
梅威瑟尔先生?拿起电话,我们要和你谈谈,梅威瑟尔先生。我们要确认卡彭特小姐一切都好——
没有反应。
钱德勒无意间听到警察在悄悄议论,他们有些烦躁、恼火。大家推测,梅威瑟尔已经在双方交火中受伤了,但是钱德勒怀疑情况可能不一定是这样。也许持枪歹徒和人质现在都在大楼里面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了呢?“一切都好”——扩音器里出其不意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这听起来真有些奇怪。
梅威瑟尔先生,请你拿起电话,告诉我们你想要什么。想要怎么样。梅威瑟尔先生,听到了吗?大楼已经被包围。请立刻放了卡彭特小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这一次,大家紧张地听着,在楼里突然传出来那人的叫骂声,听起来有些紧张,声音传得不远。
一阵沉寂。(不远处是货车隆隆的声音。)大家料想可能会有枪响,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就是在那个时候,钱德勒得知歹徒的名字是“艾伯特”。他不是也认识一个艾伯特?梅威瑟尔吗?在学校?但是钱德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实际上,钱德勒曾和另外一个梅威瑟尔一起毕业,他是艾伯特的弟弟或是表弟。但是他还记得艾伯特?梅威瑟尔,就像是小男孩记着比自己年纪大的孩子,对他既害怕也不喜欢,然而却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青春期的方式崇拜着他。
梅威瑟尔住在波罗的海街区,离波纳比家很远。梅威瑟尔家人很多,是个大家族。然而钱德勒却清楚地记得艾尔,他身材敦实,有着摔跤运动员的身材。灰黄的头发像地毯纤维一样粗糙。他和其他高中协会全国联合会的学生一样攻读艺术专业。他时而静若处子,时而动若脱兔。他最得意的就是压指关节,或是响响地放屁。艾尔不是校队运动员,但他和他的一帮朋友在学校后面打篮球,厚厚的嘴唇上总挂着烟卷。朋友总称他“空中接力”,好像这最能表达他们的喜爱之情。钱德勒很不情愿地承认,女孩子们,即便是“好”女孩儿有时候也会被艾尔这样的男孩们吸引,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很奇怪,却又无法言喻的是:你希望这样的男孩儿喜欢你。希望他们原谅你得了高分,原谅你眼睛近视,步履蹒跚,原谅你在紧张的情况下结结巴巴。希望像艾尔?梅威瑟尔这样的男生记住你的名字,一个被丑闻玷污的名字;一个罪恶的名字。“波纳比?是你吗?”
钱德勒模模糊糊地记得艾伯特?梅威瑟尔或是班里另一个梅威瑟尔的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他曾是氢氧化学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很多员工一样,年纪轻轻就因工致残,大概就是三四十岁吧。在1970年代中期,大家共同起诉了那家公司。这在当时引起了争论和公愤。钱德勒回想起了一些新闻标题词“背叛”——“谎言”——“工人权利”——“职业相关疾病”。如果你知道内幕的话,你就会明白,几百万美元的案子最终并没有给工人带来什么好处。陪审团准许给予死者或是幸存者相当可观的经济赔偿,但是这个议案在法庭上审来审去,最终媒体对此也失去了兴趣。
梅威瑟尔先生?举起手来,走到门口。
放下武器,梅威瑟尔先生。
梅威瑟尔先生,接电话。
警方试图跟梅威瑟尔不甚和睦的老婆打电话,但却不知道她是在家还是在上班。他的孩子们在托纳旺达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们现在还好吧?钱德勒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持枪歹徒一般会在家先恣意扫射一番。
钱德勒在想,不知道梅威瑟尔的父亲是否还在世:也许已经不再了。所有和那个案子有关的人现在可能都已谢世。肺癌,胰腺癌,脑癌,肝癌,皮肤癌,恶化转移很快的癌症。这是本案的重点,对加快死亡、缩短生命进行赔偿。
“爱的运河案件”经常有人提起。
但是波纳比这一沾满污点的名字却很少有人想起。
梅林达曾说过钱德勒,拜托,你又不是你的父亲。
钱德勒数了数,身边大概有超过20名的警察在事发地点。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装,有一些还穿了防弹衣。在工厂的另一边,有更多同样全副武装的警察。梅威瑟尔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他想用枪打开一条生路,他立刻就会被子弹打成蜂窝状。钱德勒曾不止一次地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人竟然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老鼠,没有任何出路。
高中以后,钱德勒就没有再想起过梅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