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兴衰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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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再见!”
居辽同志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Q同志是个怪人,还特别关心给我请柬的事儿,跟我说由政治局的一个人给我把请柬送来,可我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能他们把请柬送到家里了。Q同志是一位伟大的探寻者,对我的研究工作也很关心。昨天他到我家里,我们一起谈了所有的事情,可他还是想起我,给我打电话。我很心疼Q同志,因为重大而繁多的工作把他给累瘦了。他干起事情来,简直像一匹马一样。我跟他讲过好几次要他爱护身体,可他就是不听。其实部里的事情是由Q同志主要负责,反正这事儿你清楚,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上工作。部长站在他面前都毕恭毕敬的。哼!哼!就连塞姆塞丁的调动也是Q同志决定的。哼!哼!”
从走廊里传来了笑声,少许几分钟的正式休息时间结束了。居辽同志面卷愁云,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
“你瞧瞧,这些人学会了怎样的举止行为?他们不管别人是否在工作!过错全在塞姆塞丁身上,是他把行政管理工作给搞乱了。行政管理工作是国家的脸面,损坏行政管理工作,那就是毁坏国家的脸面。”
然后,他站起来,离开桌子,急匆匆地把门打开。
“请不要干扰我们!今天我请求你们,明天我就要下命令。我请你们不要强迫我改换官气十足的新面孔……脑力劳动和研究工作要求绝对的安静。如果你们习惯在喧闹中工作,这种状况我可不允许。”居辽同志说道,关上屋门。
他手里还拿着一部多卷本著作的手稿。此事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后来,我看到了它,还注意到了那一整部书,于是,对自己笑了笑。
居辽同志期盼一份请柬(3)
“戴木克,你笑?真叫我来气,无意中我还把这部鬼书稿弄到了手!”他淡淡一笑,把手稿扔到桌子上。
走廊里,喧闹声中断了,那些欢笑的人,看到居辽同志手上拿着那么一整部书,都惊愕失色:他真被学习、研究的事儿给吸引住了啊……
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居辽同志把手放到电话中间,感慨地说:
“听见了吧?在这种环境里工作?!明天我得用钥匙使用电话,钥匙就放在你的办公室里。咱们两个人使用一部电话。对无关紧要的人就说我忙于工作没空儿。”说完又对着电话说,“喂,你是谁?……喂,谁呀?……赛尔曼?……街道里有会议?……好吧……上周柬埔寨死了多少人?好一个赛尔曼!我可以向你讲解力量关系的对比,已形成的形势,形势的尖锐程度。可是,要我告诉你一天死多少人,我特别请求你……不行,不行,求你了,我说不出来。对这事儿你问问《人民之声报》国际部的工作人员萨科·巴冈吧,他全知道……”他转身对我说:“你听见了吧?这真丢丑!赛尔曼询问柬埔寨的牺牲者!……”
居辽同志的工作、活动、工程,每分钟都排得满满当当的,看他那个样子,好像除了孩子教育,对音乐天才迪奥金的指导和栽培的急难之事以外,还把国家的全部困难和急事儿也担在肩上。嗐,迪奥金!居辽同志为他伤了多少脑筋啊!居辽同志从来也不愿意让迪奥金的天才在这样稚嫩的年纪爆发出来,因为怕孩子早早就沾染上骄傲自大的毛病。一个人首先应该是个谦虚的公民,然后再做天才。居辽同志不愿意……阿蒂拉,却恰恰相反,她唆使迪奥金从事音乐事业,不过,不要去搞那种大型作品,如交响乐那样的大部头。为此,在他们家里爆发了冲突,居辽同志背着迪奥金,把总乐谱藏了起来,阿蒂拉却发出了警报:“迪奥金的交响乐总乐谱哪儿去了?”她开始大喊大叫,甚至因为神经紧张哭闹起来。于是,居辽同志采取了一种妥协办法:将总乐谱又给了迪奥金,这所有的焦躁不安,鸡犬不宁便……
“戴木克,你也要到我家去一下,我要叫你与迪奥金直接认识认识。”居辽同志说道。
我摇了摇头,然后生起气来。“他要叫我跟迪奥金认识认识!好像迪奥金跟我是一个年纪!”我暗暗地对自己说。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在抽屉里找什么东西。他伸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和文件中间翻找,终于抽出一团打字稿。
“为了这项研究课题,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几个想法已经记在纸上了。还要到档案室里埋头找一找。有些人真叫我奇怪,凭两三个材料随意一写就是五十页……当然需要喽,我自己搜集不了资料,你也要稍微搜集一些。不要怕!我要对你提出几点指导性意见,大人物们也是这么干。你想怎么的?你以为所有的事实都是他们自己搜集的吗?不过,把东西串联到一块儿那是要自己干……比如说,安得烈·茂鲁阿院士在写作《弗莱明》之前,就召唤过……”
他没法讲完话,因为电话响了。然后立刻又停了。接着又响起来,停一停,再响起来……
居辽同志笑了。
“这是阿蒂拉。她打电话要连打三次。这是家庭暗号,你要注意才是呢!”
他拿起电话:
“阿蒂拉?唉,浴场休假房间?那是肯定的,我们领导干部,要给房间和厨房的……我说让给某个工作人员吧,好吧?最好我们去住宾馆吧……对,对,正在调整……什么,Q同志?他说将在隆重的晚会上见我……问一下,我是否要在主席团的位置上入座?我经常不坐在主席团的位置上,让别人也到那样的位置上坐它一次嘛……我的请柬来了?……怎么,还没来?没关系,现在他正在给我寄。谁晓得那些笨手笨脚的老头子把请柬胡乱地弄到哪儿去了。邮递员的事儿!……迪奥金在干什么?……又弄交响乐?不要叫他太累着!你给他蜂蜜吃?……他没吃?……你对他关心得挺好,他是在浪费精力,人在成长中损失的精力是最大的损失……好吧,好吧,我就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居辽同志期盼一份请柬(4)
他瞟了我一眼,小声说:
“瞧,咱们需要会见Q同志。他也在准备一个关于宗教的研究题目。他向我要几份材料,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要回家翻一翻经常在笔记本里作的记录,找到以后在盛大的晚会上见到他时交给他。听着,邮递员送请柬来的话,告诉他我在家里……”
他站起来,把他的研究课题提纲装进书包里,跟我点头示意,我们走了出去。
“戴木克,你要离开巡视员办公室,明天你将有自己的办公室。”
他腋下夹着提包,慢慢地顺着狭窄的走廊走了出去。
2
我不希望到任何一个办公室去。我挺累,坐在居辽同志对面的沙发上。除此之外,我还很想喝杯咖啡。因此,我也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我走进“地拉那”咖啡店,在窗前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我一边坐在沙发上思忖着,一边开始对自己发笑:“对于我来说,居辽同志是个非凡人物。我跟很多人一起工作过,了解很多人的心理、性格、道德、特性。可是,我所认识的人不能与居辽同志相比。如何同他一起工作呢?我觉得他自己将亲自写讲话和报告,我只给他搜集资料就行了。这样,我至少可以轻松些。”我坐在桌旁想道。到目前为止,我已经适应与塞姆塞丁同志一道工作,幻想过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后来,我马上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每天我在一个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一部分同居辽同志交谈的内容,记录下来他电话中的部分讲话,记录下来他与人们的部分交谈,这将是一件稀罕事儿,我就可以重新从事文学事业了,泽奈柏就将看到什么样的作品是最棒的杰作。是亚当·阿达希写的那些描写订婚、退婚,虎背熊腰的男人和教士的作品好,还是我将写的作品是上乘之作。”我又笑了,不过,这一回我可是笑出声来了。这笑声之后,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攫住了我的心。在我的第二意识里经常有报告的回声传来。这一回声经常这样跟踪我,即使某一种模糊不清的高兴之事在我身边出现的时候,报告的回声也撞击着我那自身意识的墙壁,并将那刚刚燃烧起来的喜悦熄灭得无踪无影。“在居辽同志这里也一样。”我默默地想,“我不会从报告中得救。居辽同志需要我,所以他要求把我留在身边。比如说,他将会叫我平静一段时间,然后呢?”我向自个儿发问,“如果居辽同志不搅扰我,那Q同志也不会放过我。Q同志照样也需要报告。噢,戴木克,你的后腰上要背着从白色的档案中进进出出的全部函件!”
我再次像个精神病人似的笑了起来:“不,不,我觉得要出错儿……”
坐在桌旁,我想起了居辽同志的请柬。他的请柬没到,等也是白等。他知道请柬没寄出来,而且即使没有寄,他也要说寄来了,只是没兴趣去罢了……Q同志有放弃盛大晚会的危险,他要到居辽同志家。(居辽同志是这么想的。)
我为他感到遗憾。如果我有一份请柬,那我就送给他好了,让他去嘛……
坐在桌旁,透过窗户我看到了我的同事巴基里。他看见我,转身向我走来。
“我们说你要到我们办公室工作,可你要和当官的人在一起工作。”他说。
“我是头一次去那里。”
“他给你作指示了吗?”
“我们一起谈了谈。”我回答道。
“他从科学的角度讲述了头一批研究成果?”
他笑着说道。
“我们说别的事儿啦。”我说道,因为我不愿意嘴上念叨居辽同志。
居辽同志期盼一份请柬(5)
“迪奥金的总乐谱他跟你说了吗?”他又问道。
“没说。”
“奇怪!他把总乐谱放在提包里……”巴基里笑着说道。
“要来一杯咖啡?”我问他。
“任何东西都不要。”他说,“以前您很了解居辽同志吗?”他补充说。
“了解一点儿。”
“我很了解他。从前我跟他有相当深厚的友谊。他以为我是嘲笑他,于是他离开了。”巴基里说。
“从前你们还一起干过什么工作吗?”
“在学校里我们是同班同学,后来他提升了,做负责工作。尽管这样,我们的友谊还继续存在着,即使现在我们也依然有点儿交情。”
我们的交谈停了片刻,从窗外吹来一丝温暖的风,薄薄的窗纱摆动着,风不时地吹到我的脸上。
“居辽同志的理想是被任命为驻欧洲某国家的大使。”巴基里说。
“这个我有所耳闻。”我说。
巴基里笑了。
“有一天,他告诉我们,说人家请求任命他到一个国家当大使,可是,他拒绝了这件事儿,因为他不喜欢单调乏味的工作。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没那么容易……他说:‘对习惯于在广泛的社会交往中生活的人来说,出国是寂寞的事情。’”
我也觉得好笑。巴基里非常逼真地模仿起居辽同志讲话的音调来,每个字的腔调都和居辽同志的很相像。做着跟居辽同志一样的手势,一样的动作。也许这就是居辽同志对巴基里冷淡的原因。没有比把一个人置于出丑可笑的境地更可怕的了。笑可以叫人垮掉。阿里斯托芬用笑声解除了上帝的武装。巴基里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当他讲一句幽默的话的时候,便放声大笑,双手拍打膝盖,然后抓住你的肩膀,以便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你到过他的家吗?”他向我问道,抓住我的肩膀。
“没去过。”
“你要去,去了会很满意的。”巴基里说道,闭上了一只眼睛。
“为什么?”
“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以便不让你失去稀奇感。只不过你去他家时,把我也带上。”巴基里说完站了起来。
“再待一会儿!还早呢。”
“我走了,戴木克。”
我独自一人待在那里,我的思绪又重新回到我应当从居辽同志的生活里保存下来的记录中。顷刻间,我为之感到很难过,心都碎了。我想起了阿尔封斯·都德的《达拉斯贡的戴达伦》,心里琢磨我的记录将跟那本聪明的书中所描写的内容很相像。“人们会以为我模仿了《达拉斯贡的戴达伦》。”我对自己说。后来,我又平静下来。《达拉斯贡的戴达伦》的写作,要比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果戈理的《死魂灵》和太凯里的《无用的展览》晚得多,但是,人们并没有诬陷都德模仿了这三部著名的长篇小说。
想过这些事情之后,我站了起来,这时候中午已经过去,我妻子应该下班了,所以我便慢慢向家里走去。
进到屋里时,我看到桌子上有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泽奈柏同志收”。
我打开信封取出一张厚厚的磨得光光的纸,原来是一张请柬。
我手拿请柬走进厨房,妻子正在往盘子里盛菜。
“是出席盛大晚会的请柬?”我问道。
“你干吗大惊小怪的?怎么只有你写报告的人才有权利出席盛大晚会吗?”她说道,狡黠地一笑。
“奇怪得很,这样的一份请柬怎么就没到居辽同志的手上。”我说。
泽奈柏手里擎着盘子,惊奇地看着我。
“什么?居辽同志竟然没收到请柬?”
居辽同志期盼一份请柬(6)
“真是不幸。”我回答说。
“这不可能!”她说。
“就是没收到!”
我们彼此又交谈了两三句话,然后开始吃午饭。
午休以后,我妻子穿上深色西装和白上衣,我们一起出去了。她去出席盛大晚会,我去会晤亚当·阿达希,交流对文学的某种想法,向他介绍我未来的一部长篇小说的情节。自然了,我不会告诉他我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情节的,因为他了解居辽同志。尽管如此,我还是担心可不要叫他看穿了我的心计。
我和妻子肩并肩地朝前走着,在经过文化宫前面的广场之前,迎面碰上了居辽同志。他穿了一件黑色西装,扎着一条细碎白点的领带,满脸正气。他看见我,朝我走来,脸上露出微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去出席盛大的晚会?”
“不去,陪陪老婆,她有请柬。”我说。
他把头转向泽奈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