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兴衰记-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时去,有时不去。”会计说。
居辽同志沉默片刻,好像是为了思考一下。
“你说说看!能用一个钟头把那些不去澡堂洗澡的人召集起来吗?我要对他们讲话……”他说道。
一开始,会计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便扑哧一笑。
“好吧,居辽同志!”
会计把一点儿东西忘在办公室里了,他要我们等他五分钟,为此他请求我们谅解。我和居辽同志站在路边一棵大柳树的枝杈下边等着会计取东西回来。
“戴木克,明天咱们俩去村里的澡堂洗澡,这样做对农民会有效果的。对于那些不去澡堂的人来说,这样的一次行动将会起积极作用。另外,对我们来说,也很好,因为我们身上满是灰尘……”居辽同志说道。
我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居辽同志的社会活动,他那富有创造力的思想有着巨大的领域……他对注意到的缺憾,那是不能漠然置之的。为建立人的信念和引导人走上正确之路而斗争,是他工作和生活中一贯的基本准则之一。对于缺憾他从来都不是闭眼不问。现在,澡堂的问题出来了,他便立刻抓住不放,并且建议要给那些不洗澡的人开会。
在柳树下边,我壮着胆子对他说,为不去澡堂洗澡的人开会似乎不妥当。居辽同志哈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将它甩到沟里,眼睛也不看我,说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居辽同志到山区去(8)
“亲爱的戴木克,你对会议作了单方面的想象,你以为会议应该为在厨房旁边的屋子里编造报告作准备!我们常常什么事情都可以开个会,为什么不能为不愿意到澡堂洗澡的人开呢?你听着,因为我要忙于同领导成员开座谈会,还因为我没有时间去考虑明天咱们要举行的会议,所以我想要你在纸上抛出几点意见,谈谈到澡堂洗澡的必要性,谈谈热水对扩张皮肤毛细孔的益处,要从科学的角度来谈。把想法,简短扼要地集中起来,明天交给我,然后我再扩充。”居辽同志说道。
我像一个冻僵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我不能反对他,就揪下一段小柳树枝,放进嘴里,开始嚼起来,就是在这里,在山丘野岭中间,报告稿、讨论发言稿,也在跟踪我……
“戴木克,你还年轻呢!”居辽同志感叹地说。
星星在天空眨起眼睛,他抬头向高空望去,同时吐出一个个烟圈。
“宇宙!”他感叹道,沉浸在哲理的思考中,“同宇宙比较起来,人就是一粒沙子。可是,这粒沙子从来不去想它就是这样的,这粒沙子感觉自己是宇宙中最伟大的存在物。不这样去想也好,否则他就将陷于悲观主义,将失去行动的知觉。”
“这一切我们都是以哲学方式获得概念,因为假如我们通过实践去获得概念的话,我们就要不寒而栗。”居辽同志补充说。
“地球同宇宙相比也是一粒沙子。”我说。
“那是肯定的。我说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地球。”他说,“你以为我是一个枯燥无味的人,脑子里只是装满了思想和宣传的东西!”
顷刻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带有抒情意味,从前我所不认识的人。
夜幕像厚厚的大衣把我们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月光下面,一座座山丘宛如在大海中慢慢地航行,从四面八方挡住了地平线。宁静的夜晚的暑气吸引蟋蟀千万种声音的合唱;它们在干草里和收割过的麦秸上偷偷地鸣叫。这种合唱偶尔被夜鸟的尖叫声和河里、绿油油的玉米地中间水流潺潺的沟渠里的青蛙的“呱呱呱”的叫声所打断,伴随着夜声一起而来的,还有割倒的青草和苜蓿飘散出来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气,居辽同志几乎都要醉倒了。他多么想在柳树下站上一个通宵,可是对社长设下的晚宴,他该如何是好……
仰望天上的星辰,聆听从看不见的物体后面传来的种种声音,居辽同志突然想起了扎依姆·阿瓦吉和米特洛·卡拉巴达奇两个批评家。
“戴木克,在咱们处里,咱们要竭尽全力寻找到优秀干部,假如咱们把文学批评家扎依姆·阿瓦吉和米特洛·卡拉巴达奇拿到手,那么可就是干了一件很有头脑的事情,咱们将同他们一起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他们对文学和社会现象有很细致的研究,懂得要科学地对待许多事情。戴木克,咱们应当做深入的研究工作,戴木克!”居辽同志满怀关切的心情说道。
“我不相信他们会放弃他们所工作的机关。”我说。
“咳,人们不会轻易放走有用的干部!”他遗憾地说,“我要向Q同志写一份申诉材料。”
居辽同志不得休闲,即使在如此宁静的、充满了看不见的客体和生物发出的音响的夜晚,他还在为干部,为重大的问题大动脑筋。
这时候,我听到了会计的咳嗽声,随后就是他讲话的声音:
“请原谅,我误时了!社长正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1)
1
社长家的大屋子里,包括各个角落在内,处处都坐满了人。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了,这是因为,夏夜里本来温度就比较高,再加上人多呼出不少热气,所以屋子里就热起来了,让人感觉很憋闷。
我们走进屋里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居辽同志冲着年龄最大的长者打招呼,同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又跟其他人如此这般地问好,我也像居辽同志一样地做了。然后,他坐在了一个空座位上,我坐在他的后边。社长不停地时而看看居辽同志,时而看看我。一位农民把装着烟叶的盒子放到居辽同志的膝盖旁边,居辽同志打开烟叶盒,开始卷烟,他一边不在行地卷着,一边转向聚集在一起的人们,说道:
“兄弟们,白天过得好吗?”
“挺好。”听到了大家回答的声音。
“有好几次我想到你们村里来,关于这个村子和你们,我听说了许多好事儿。”他说道。
“您的腿脚可真能跑啊!”年纪最大的长者说道。
“你们这里的风光可真美啊,这些土质松软的山包包可以用勺子(扌歪)着吃呢。”他呵呵地说道。
许多农民也憨厚地笑了,年龄最大的长者只是点头,他以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望着居辽同志。居辽同志每说完一句,他就咬一下一个唇边,于是,他那细巧的山羊胡须便向一边稍微歪一歪。可是,当听到某句话,觉得它突然、生僻时,他便用食指慢慢地挠挠头,自言自语地嘟囔点儿什么。
“你们与社长相处得怎样?他多少有点儿官僚主义架子吧?我们当领导的是官僚主义者。你们要批评我们,让我们聪明些。我们从你们的过滤器中过滤一下,从过滤中变得更清白。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你们要无所畏惧地批评我们!你们要敲打我们!让我们疼好喽。不疼就没有生!”居辽同志笑容可掬地说道。
农民们凝神屏息地互相注视着,悄然地微笑着。我低着头,社长严肃地盯着我们,屋子里只能听到居辽同志的声音:
“没有可作为基地的地方。我要求下放到基地去,现在来到你们这里,要与普普通通的人并肩劳动。我向那些同志请求过,可他们不放我走。我甚至对他们说:‘干什么,你们要剥夺我干部轮换的权利吗?’他们对我说:‘不,我们需要你。’瞧,这个‘我们需要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叫我们养成了官僚主义的习性。亲人们,我想来当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长!”居辽同志脸色变得通红。
“那我们现在的社长,我们叫他干什么呢?”有个人说道。
霎时间居辽同志落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纵身一跃,说道:
“社长到我的岗位上去。”
农民们活动起来,稍微交换了一下眼神,社长继续严肃地坐在那里。
他们当中一个体魄健康、面色红润、看上去像个牧人的男子,只是在一边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居辽同志,更为严重的是,他用自己的目光和咧开的嘴惹得我的上司发火。想想看,一个人把整个身子转向您,咧着嘴大笑呢。真的,真奇怪!居辽同志未讲任何一句叫人发笑的话,可此人为什么要开怀大笑呢?莫非是无意地出了差错?
从院子里传出了一只狗汪汪汪的叫声和一匹马萧萧的嘶鸣,居辽同志在铺着毯子的垫子上伸开双腿解解乏。
“阁下,您腿麻了吧?”一位农民问道。
居辽同志看了看他。
“麻腿是官僚主义的标志。”他一边笑一边说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2)
“你说得好。”社长肯定他说得好。
“跟你,我是要交锋的!”居辽同志笑着说道。
“咱们是要交锋!”社长皱着眉头说。
“想要抢好比对方有利的位置吗?”一个农民说道。年龄最大的长者不时地咬着唇边,活动着细巧的山羊胡须。
社长开怀大笑,到这时候之前他一直没笑过。这么一笑不要紧,他坐的那把椅子都响起来了。他的笑传到所有的农民身上,屋子里发出隆隆的响声。居辽同志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笑声,臊得我满脸通红。农民们可能会在居辽同志讲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大声笑起来,但他们克制住了自己,这会儿时机到了,因此便放声大笑了。
农民当中有个人,长着一张刀削似的瘦脸,不倚墙,坐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他不笑,也不带有讽刺意味。相反,他显得非常生气。他吸烟时,用手把烟雾驱散;他生气极了,好像是在驱赶苍蝇和黄蜂似的。他甚至都不愿意知道居辽同志就在屋子里。
“阁下,您和我们谈话甜丝丝的、有味道。”年龄最大的老者说道。
居辽同志没有回答,可能是没听见,也可能是感到遗憾。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掌托起颧骨。这时候,门开了,两个女人送来一张长条桌子。她们把桌子放到屋子的中间,直冲着我们。她们开始和我们握手,先与居辽同志握,然后与我握。
“姊妹们,你们好吗?”居辽同志问道。
“谢谢您!”
“这些种地的男子汉又让你们受苦受累?他们怎么不抬桌子来?妇女要解放啊,姊妹们!你们自己就是解放战士,你们要批评我们男人,因为我们是暴君、压迫者、自大狂、保守主义者、家长式的专权者!”居辽同志说道。
“这倒是真的!”社长的妻子笑着说,她的个子比较矮。然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她便向一两个小伙子点头示意,叫他们去取盘子和酒杯。她们俩则在社长身旁的两把椅子上坐下了。她们搓着手待在那里,开头显得挺拘束,后来便平静下来,自然多了。
“我们叫你们受累了。”我说,在此之前我还没说话。
“没关系,欢迎你们来!”社长妻子说。
“我们那些女人家,家里来很多人的时候,那是又撅嘴又瞪眼!”居辽同志笑吟吟地说。
“哇,可不要辱骂她们!”社长的妻子说。
他从座位上活动着身子,说:“是的,是的,她们又撅嘴又瞪眼!你们可比她们纯洁多了!”
“现在我们村里有澡堂,大家每天洗澡。”社长笑呵呵地说。
居辽同志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就变了。大家去洗澡,这不是真的。会计刚刚告诉我们,澡堂没人去,怎么这会儿就每天都洗澡了呢。
“咱们要交锋,较量较量,社长!”居辽同志说。
“咱们是得较量较量!”社长说。
这时候,几个小伙子把酒杯和下酒小菜端到了长长的桌子上。
2
我不时地盯着居辽同志,看他单独地与社长碰杯、喝酒。在宴会上我从来没看见过居辽同志是这个样子。在这里,他的表现也是很出色的。他和所有的人都是对等而饮。听到嚓嚓的碰杯声,我害怕了,怕他说出某句没把住关的话,同社长争吵起来。我心想:烧酒会叫人忘掉群众文化运动的伟大思想,不过,他不会轻易忘记思想的……
“社长,咱们将要较量较量!”当我想起一切都被忘记了的时候,他说道。
“居辽同志,咱们要较量较量!”社长说道,他沉重的身体压得椅子“嗞嗞”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3)
“您瞧不起文化—艺术活动,因为您想不到文化—艺术活动的功效。假如您能晓得它的功效,您就会努力让瘸子登台跳舞,叫哑巴聋子登台唱歌。”
社长放声大笑,跟着他,好像大合唱似的,所有的农民都齐声大笑起来。
“瘸子不需要到台上去跳舞,因为他们整天在路上和田地里蹦蹦跶跶地跳来跳去。”社长说。
农民中年龄最大的长者挠挠头,闭上一只眼睛,说道:
“哑巴聋子听不到笛子奏的乐曲,不可能知道如何伸腿跳舞!”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让他们像别人一样地去伸腿好了,他们不缺少眼睛!”居辽同志苦涩地笑了笑,又补充说,“您没看那个为一个瘸子编创的舞蹈吗?那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舞蹈,是一个伟大的人创作的,具有细腻的美感,这位大师毫不犹豫地让瘸子走进舞蹈世界。而我们这些显示自己聪明的人,却在探究各式各样的理论化问题……”
一种忐忑不安的感情控制了我,我在等待一点儿不感兴趣、令人害羞的事情发生。居辽同志干什么想要提哑巴的事儿呢?!
与此同时,农民中年龄最大的长者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叫。这是一种特殊的笑,抖得整个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居辽同志傻愣愣地注视着哈哈大笑的人们歪七扭八的面孔。
“在结婚举行婚礼的场合,有谁不跳舞!”他说道,用手帕擦了把汗。
“比如说,比如说……”居辽同志胆怯地说,为了避免自己出错。
“你和大家的交谈不赖呀,我说居辽同志。”社长说,“来,祝你愉快!”于是他和客人碰起杯来。
一位农民向坐在他对面的同伴点头示意,稍过片刻,屋子里便响起了歌声。这是一首古老的抒情歌曲,从前在杜什库村宴会上经常唱。居辽同志把额头抬得高高的。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