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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德伯家的苔丝-第58部分

小说: 德伯家的苔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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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有没有我的信?”他问。“你上次转给我的信,在巴西的内地转来转去,耽误了许久,最后完全是碰巧收到的,不然我会回来得更早些。” 
  “我们认为那封信是你的妻子写的,是不是?” 
  “是的。” 
  最近寄来的只有一封。因为他们知道他很快就要回家,所以还没有把这封信给他转去。 
  他急忙打开递给他的那封信,从苔丝在急忙中用潦草的字迹写给他的那封信中,他读到苔丝向他表达的情意,心里十分激动。 
  啊,安琪尔呀,为什么你待我这样无情无义啊!这是我不应该受的呀。我已经前前后后仔细地想过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宽恕你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委屈你的,为什么你却要这样委屈我呢?你太狠心了,的确太狠心了!我只好尽力把你忘了。我在你手里,得到的都是委屈呀! 
                      苔 
  “说得完全对!”安棋尔把信扔下说。“她也许永远不会跟我和好了!” 
  “安琪尔,不要这样为一个乡下土孩子着急!”他的母亲说。 
  “一个乡下土孩子!哼,那我们都是乡下土孩子。我希望她就是你说的那种乡下土孩子;现在让我把以前没有给你们说明的事说一说吧;就父系的血统说,她的父亲是诺曼王朝世家的后人,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人,都在我们村子里过着默默无闻的农民生活,都被人叫做‘乡下土孩子’哪。” 
  不久,他上床睡了;第二天早晨,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就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思考着。目前的情形是,当他还在赤道的南面和刚收到苔丝写给他的那封情意深长的书信的时候,他觉得他什么时候只要肯原谅她,他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到她的怀抱里去,这似乎是世界上最容易不过的事;而现在他回来了,事情却似乎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容易。她是一个感情热烈的人,现在他从读到的这封信可以看出,由于他没有理她,她对他的看法已经改变了——他悲伤地承认,这种改变也是应该的——他在心里问自己,不先写一封信给她,就到她父母的家里去见她,这是不是明智呢?假如在他们分离后最近这几个礼拜里,她对他的爱确实已经变成了对他的恨,突然见面也许只能引起让他难以忍受的话来。 
  因此克莱尔想,最好还是先给住在马洛特村的苔丝和她的父母写一封短信,把自己回来的事告诉他们,希望苔丝还是像他离开英格兰时对她的安排那样,仍然和她的父母住在一起。他在当天就把这封打听情况的信寄了出去,在一个礼拜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德北菲尔德太太寄来的一封短信,但是这封信还是没有解决他想解决的问题,因为信上没有地址,而且他感到吃惊的是,信不是从马洛特村寄出的。 
  先生——我写这几句话是为了告诉你,我的女儿现在已经不在我这儿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她回来了,我就写信告诉你。她现在暂住在什么地方,我不便告诉你。我只能说,我和我们一家人已经离开马洛特村一些时候了。 
                   琼·德北菲尔德 
  克莱尔从信中看出,苔丝显然至少安然无恙,因此也就放心了;尽管苔丝的母亲态度生硬,也不愿意把苔丝的地址告诉他,但是这也没有让他没完没了地难过。很明显,他们都生他的气。他可以等待,直到德北菲尔德太太给他写信,告诉他苔丝回来了;从那封信的意思看,她不久就会回来的。他不配受到比这更好的待遇。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一有风吹草动,他也就跟着动摇”①。 
   
  ①引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一一六首第三行。 

  他这次出国,经历了一些奇怪的遭遇;他从字面上的柯勒丽亚身上,看到了实质上的芳丝蒂娜,从肉体上的佛瑞丽身上,看到了精神上的鲁克里娅②;他想到了那个被抓来站在众人之中的那个女人,那是一个应该被石头砸死的女人,他也想到了后来做了王后的乌利亚的妻子③。于是他问自己,他对苔丝作出评价的时候,为什么不用推论,只看历史?为什么只看行为,不管意向? 
   
  ②柯勒丽亚(Cornelia),古罗马著名的贞洁女人,执政官庞培的妻子。芳丝蒂娜(Faustina),古罗马著名的淫女典型。佛瑞丽(Phryne),古罗马著名歌女,以美著称。鲁克里娅(Lucretia),古罗马的贞女,因遭奸污而自杀。 
  ③应该被石头砸死的女人,指玛利·抹大拿。见《圣经·约翰福音》第八章第三至第十一节。 

  又过去了一两天,他一直呆在他父亲家里,等着德北菲尔德太太答应给他写的第二封信,问时他也间接地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他的体力有了恢复的迹象,但是却没有琼·德北菲尔德给他写信的迹象。从前他在巴西的时候,苔丝在燧石山农场给他写过信,于是他把他收到的信找出来,又读了一遍。他现在读这封信,和他第一次读这封信时一样深受感动。 
  我必须向你哭诉我的不幸……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向他哭诉了啊……要是你还不快点儿到我这儿来,或者写信让我去你那儿,我想我一定要死了……请你,请你不要只是为了公正,给我一点儿慈悲吧!只要你来了,我情愿死在你的怀里!只要你宽恕了我,我死了也感到满足呀!……你只要写一句话给我寄来,说:“我很快就来了,”我就等着你,安琪尔……啊,我会高高兴兴地等着你的呀!……想想吧,我总是见不到你,我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啊!啊,我每天都在遭受痛苦,我整天都在遭受痛苦,要是我能够让你那颗亲爱的心每天把我的痛苦经受一分钟,也许就会使你对你可怜的孤独的妻子表示同情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不能做你的妻子,而只做你的奴仆,我也感到满足,感到高兴;所以,我只要能在你身边,能看见你,能想着你,我也就甘心了。……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或者是地狱,我只渴望一件事……到我身边来吧,把我从威胁中拯救出来吧! 
  克莱尔决心不再相信苔丝最近写的那封信中措辞严厉的话,并且决定立即就出门去找她。他问他的父亲,他不在英国期间,她是否来这儿要过钱。他的父亲回答说没有,这时候安琪尔才第一次想到这是她的自尊妨碍了她来要钱,才想到她因为没有钱用而受了苦了。他的父母这时候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们分离的真正原因;他们的基督教是一种这样的宗教,即以拯救道德堕落的人为特殊的目的,苔丝的血统、纯朴、甚至她的贫穷,都没有引发他们的同情心,但是她的罪恶却使他们马上激动起来。 
  他在急急忙忙收拾几件旅行用的随身物品的时候,又瞥了一眼也是最近收到的一封简单的信——那是玛丽安和伊茨寄来的,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尊敬的先生……如果你像她爱你一样还爱着她的话,请来爱护你的妻子吧,”信后的签名是“两个好心人”。 

  
   

 



 




 第五十四章



  不到一刻钟,克莱尔就离开了牧师住宅,他的母亲在家里望着他,看见他瘦弱的身影慢慢地在街道上消失了。他谢绝了把父亲那匹老母马借给他的建议,因为他知道家里也需要它。他到客栈里去租了一辆小马车,急不可耐地等着把车套好。不一会儿,他就坐着马车上了山,出了小镇,就在今年三四个月以前,苔丝也曾满怀着希望从这条路上下山,后来又怀着破碎的心情从这条路上上山。 
  不久,本维尔篱路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只见两旁的树篱和树木,都已经长出了紫色的新芽;但是克莱尔无心去观赏风景,他只是需要回忆这些景物,不要让自己把路走错了,在走了不到一个半钟头的时候,他就走到了王室新托克产业的南端,向山上手形十字柱那个孤独的地方走去。就在那根罪恶的石柱旁边,阿历克·德贝维尔曾经因为要改过自新的一种冲动,逼着苔丝发了一个奇怪的誓言,说她永远也不故意去诱惑他。去年剩下的灰白色的荨麻的残茬,现在还光秃秃地留在山坡上,今年春天新的绿色尊麻正在从它们的根部长出来。 
  因此他就沿着俯视另外那个新托克的高地的边缘走,然后向后转弯,进入空气凉爽的燧石山的石灰质地区,在苔丝写给他的信中,有一封就是从这儿寄出的,因此他认为这儿就是苔丝母亲提到的苔丝现在暂住的地方。他在这儿当然找不到苔丝;而且使他更为沮丧的是,他发现无论这儿的农户还是农场主自己,虽然都非常熟悉苔丝的教名苔丝,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克莱尔夫人”。自从他们分离以后,显然苔丝从来没有用过他的名字。苔丝是一个自尊的人,她认为他们的分离就是完全脱离关系,所以她就放弃了夫家的姓,宁肯选择受苦受难(他是第一次听说她受苦受难的事),也不愿去向他的父亲伸手要钱。 
  他们告诉他说,苔丝没有正式通知雇主就离开了这儿,已经回黑荒原谷她父母家去了,因此,他必须去找德北菲尔德太太。德北菲尔德太太在信中告诉他,现在她已经不住在马洛特村,但奇怪的是她对自己的真实地址避而不谈,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到马洛特村去打听了。那个曾经对苔丝粗暴无礼的农场主,对克莱尔不断说着好听的话,还借给他一匹马,派人驾车送他去马洛特村,他到这儿来的时候租的马车,走够了一天的路程,现在已经回爱敏寺去了。 
  克莱尔坐着农场主的车走到黑荒原谷的外面,他就下了车,打发送他的车夫把车赶回去,自己住进了一个客栈。第二天,他步行走进黑荒原谷,找到了他亲爱的苔丝出生的地点。当时的季节还早,花园和树叶不见浓郁的春色;所谓的春天只不过是冬天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绿罢了。这儿正是他所期望的地方。 
  在这座屋子里,苔丝度过了她幼年的时代,但是里面现在住的是另一家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苔丝。屋子里新住的人正在花园里,一心做自己的事,仿佛那家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座屋子最重要的历史是同别人的历史联系在一起的,除了他们自己而外,那些历史只不过是一个痴人说的故事罢了。他们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想的完全是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他们每一时刻的活动,都同从前住在这儿的人的幻影没有和谐,只有冲突;他们说笑着,仿佛苔丝从的住在这儿的时光里,就没有发生过比现在更叫人激动的事情。即使在他们头上啼叫的春天飞鸟,也仿佛不曾觉得少了一个特别的人似的。 
  问过这些宝贵的一无所知的人,才知道他们甚至连以前这儿住户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克莱尔一打听,才知道约翰·德北菲尔德已经去世,他的遗孀和孩子们也离开马洛特村了,说是要到金斯伯尔去住,但是后来又没有到那儿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们把那个地方的名字告诉了克莱尔。既然苔丝没有住在这座屋子里,克莱尔就痛恨起这座屋子来,急忙离开他现在开始讨厌的这个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走的路从他第一次看见苔丝跳舞的那块地里经过。他像痛恨那座屋子一样痛恨那块地,甚至还要痛恨些。他从教堂的墓地里穿过去,在新竖立的一些墓碑中间,他看见一块比其它的墓碑设计得更加精美的墓碑。墓碑刻着的碑文如下: 
  故约翰·德北菲尔德,本姓德贝维尔,当年显赫世家,著名家系嫡传子孙,远祖始于征服者威廉王御前骑士帕根·德北菲尔德爵士。卒于一八一一年三月十日。 
    
英雄千古

  有一个显然是教堂执事的人看见克莱尔站在那儿,就走到他的跟前说:“啊,先生,死的这个人本来不想埋在这儿,而是想埋在金斯伯尔,因为他的祖坟在那儿。”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尊重他的意愿呢?” 
  “啊——他们没有钱啊。上帝保佑你,先生,唉——跟你说了吧,在别处我是不会说——是这块墓碑,别看它上面写得冠冕堂皇,刻墓碑的钱都还没有付呢。” 
  “是谁刻的墓碑?” 
  教堂执事把村子里那个石匠的名字告诉了克莱尔,克莱尔就离开教堂墓地,到了石匠的家里。他一问,教堂执事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就把钱付了,他办完了这件事,就转身朝苔丝一家新搬的地方走去。 
  那个地方太远,不能走到那儿去,但是克莱尔很想一个人走,所以起初没有雇马车,也没有坐火车,尽管坐火车要绕道儿,但是最终也可以到达那个地方。不过他走到沙斯屯后就走不动了,觉得非雇车不可了;他雇了车,路上不好走,一直到晚上七点钟到达琼住的地方,从马洛特村到这儿,他已经走了二十多英里了。 
  村子很小,他毫无困难就找到了德北菲尔德太太租住的房子,只见那房子在一个带围墙的园子中间,离开大路很远,德北菲尔德太太把她那些笨重的家具都尽量塞在房子里。很明显,她不想见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因此他觉得他这次拜访实在有些唐突。德北菲尔德太太到门口来见他,傍晚的夕阳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克莱尔第一次见到她,不过他心事重重,没有细加注意,只见她是一个漂亮女人,穿着很体面的寡妇长袍。他只好向她解释说,他是苔丝的丈夫,又说明了他到这儿来的目的,他说话的时候感到非常难堪。“我希望能立即见到她,”他又说。“你说你再给我写信,可是你没有写。” 
  “因为她没有回家呀!”琼说。 
  “你知道她还好吧?” 
  “我不知道。可是你应该知道呀,先生!”她说。 
  “你说得对。她现在住在哪儿呢?” 
  从开始谈话的时候起,琼就露出难为情的神色,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脸。 
  “我——她住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她回答说。“她从前——不过——” 
  “她从前住在哪儿?” 
  “啊,她不在那儿住了。” 
  她说话闪烁其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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