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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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十几步,忽然看到一个红衣女子。那人行色匆匆,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快步消失在廊子尽头。
她是谁?
怀里又抱着什么?
柳清浅一时好奇心作祟,双脚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红衣女子好似一袭鬼影,眨眼间便消失在影影绰绰中。她追了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抬眼的一瞬,蓦然看到一扇小门。
门面是凝重的暗红色,圆拱形的,光溜溜的门板上什么也没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移步上前。
门是虚掩的,细长的缝隙渗出一缕缕神秘的引力。门的诡异之处在于,你不知道它后面连接着什么世界,天堂还是地狱。
她伸手扩大了“缝隙”,然后侧身而入。门后的小院光秃秃的,干净得让人莫名感到不安。
她顺着狭窄的甬道上了台阶,又沿着廊子进出几间屋子,不过屋内空空,但很显然,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器物上都一尘不染。
她出了门,径直走到廊子尽头,推开了最后一扇房门。
开门的一瞬,一股古怪的咸味扑面而来,她正欲咳嗽两声,却还是咽了回去。房间里有些昏暗,对着门的墙壁上悬着一幅字,一个大大的“孝”字。
不知为何,当这个字映入眼帘时,那种怪异的厌恶感再次从心底涌出,那里好像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她蓦然想到第一次看到外堂墙壁画卷中的男人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动作轻微,侧身进了门。
房内有一组紫檀的六扇屏风,中间四扇雕刻着梅、兰、竹、菊的图样,外侧两扇则分别刻着“忠孝”和“礼义”,下端雕着如意桃果花纹,精致细腻。
不知为何,厌恶感愈来愈强,催促着柳清浅快些离开。
她转身想要出去,却忽然听到房间深处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绕过屏风,硬生生地“钉”到了她身上,“春桃,是你吗?”
她一惊。
屏风后面有人?
呼吸急促起来,她的手落到门插上,正欲拉开门,却敏锐地察觉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近了。
她环视四周,匆忙躲进屏风旁边的老柜子里。
她刚刚藏好,便有人推门进来了。来人正是那名红衣女子,她手里端着一个铜盆,浓重的药香缭绕开来。
红衣女子绕过屏风,来至床前。柳清浅的目光也随之而去。床外拉着厚厚的帘子,声音是从帘子里传出来的。
“春桃,是你吗?”他重复了一遍,有些不快。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咿呀了一声,好像是一个哑巴。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穿过帘子,红衣女子急忙将帘子拨开,结成两束。帘子后面确实躺着一个男人,身上裹着厚重的衣服,头上套了一个黑色罩子,只留两只窟窿,露出一双眼睛。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压迫着柳清浅的喉咙,呼吸被一点一点挤了出去。
他又是谁?
为何进入蒲家后一直没有见过此人?
他重重包裹的衣服下面藏着什么?
唾液滑进咽喉的时候,并未沿着喉咙缓缓滑下,而是直接砸进了体内。
这时,袍子里传出了声音,“快点,帮我擦药吧。”
擦药?
莫非他患了恶疾,才要把自己包起来?
红衣女子凑上前去,轻轻解开他腰间的黑色带子,柳清浅躲在柜子里,甚至都忘记了眨眼,一丝一毫看得仔细,生怕漏下什么。
红衣女子先摘掉了他头上的罩子,一张陌生的脸逐渐显露了出来。
吧嗒。
时间好像定格了。
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她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第一眼看到这张脸的感觉。
兴奋?
紧张?
或是恐惧?
不是脓包,也非疮症。
他整张脸纵横交错地爬满了古怪的裂痕,以外翻的形式绽裂开来,深深的,布满血丝。
柳清浅知道,有一种叫做冰纹瓷的瓷器。这种瓷器非常奇特,由于坯、釉膨胀系数不同,当釉的内部应力超过其弹性区间时,釉层发生断裂、位移,形成冰纹。釉片下的冰纹层层叠叠,釉面却没有裂痕,光滑丰润。
与冰纹瓷不同的是,男人的脸面并不光滑,且不知何故,脸皮沿着裂痕微微卷起,进而脱落了。
他的脸在蜕皮。
他机械地动了动脖颈,将头扭向了老柜子的方向,他似乎感觉到房间内藏着一束陌生的目光。虽然隔着柜门,但柳清浅仍旧能感觉到藏在这目光中的寒意,沿着缝隙钻了进来,填满了整个柜子。
这种寒意如此熟悉。
她不禁一颤,他的眼神和画像上的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敌意、寒冷,她产生了说不出的厌恶感。
红衣女子继续一层一层地褪去他身上的衣服,柳清浅不由得吞了吞唾液,她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追看什么,像一个谜,让她沉溺其中。
咕咚一声,她掉进了谜团的胃里!
当裹在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被褪去时,柳清浅看到了他完整的身体。
她曾听人说过,女子见到男子裸体,便会唇干舌燥,春心荡漾。不过,当她见到这个陌生男人的裸体时,却被一阵恐惧瞬间吞噬了。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脏腑的深处伸展开来,硬生生地撞击着体腔。他身上的皮肤全都皲裂了,像许久没有雨水滋润的土地,噼里啪啦地生出很多条裂缝,沿着裂缝的纹路绽裂开来,散开,交汇,皱成了一个小卷,脱落下来。
他是一个裂人!
红衣女子将毛巾浸了盆中的药水,在他身上轻轻擦拭。突然,她像是忍不住呕了一下。同一时间,一个巴掌便响亮地贴到了她的脸上。他喘着粗气,仿佛怒不可遏,“贱丫头,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恶心吗?”
红衣女子委屈地捂着脸,咬着嘴唇,忍住了眼泪。
小时候,柳清浅在一户人家院里的角落中见过一幅奇怪的场面:一条蛇褪下了一层皮,焕然一新地离开了。
那时她才知道,那是蛇蜕。联想到眼前的一幕,她从未听过,更没有见过人浑身绽裂,而且还会蜕皮。
人蜕?
她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之后,红衣女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擦了药,说也奇怪,擦药后一会儿,他身上褶皱的皮子便全部蜕了下来,血淋淋的,让人作呕。红衣女子小心翼翼地帮他穿好衣服,然后拉好帘子,退了出去。
柳清浅见没了动静,才轻轻推开柜门,脚尖着地出了柜子。她踱到门前,轻拉开门,逃了出去,像刚刚从一场巨大的灾难中逃脱出来,脸色惨白,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吓坏了!
【药引】
柳清浅逃出了红门小院,又转了一会儿,无意中遇到了立春,她只说自己是出来转转。立春没有在意,便带她回红蓝阙。
这一日,柳清浅简单地吃了些晚饭,早早回房休息了,脑海中始终回想着白天看到的恐怖一幕。Ⅴ⒐⑵藏在小院中的神秘男人是谁,又患了何种怪疾?起初,她并未打算同蒲须桐说起这件事,不过思忖了数日,她还是决定告诉他。谁知此时,蒲家又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还要从狸子墓下起的黑雨说起。
百年阴天的狸子墓突然下了一场黑雨,黑色的雨线从天而降,细细密密的,织成了一张黑色的网。镇上的百姓全都站了出来,看着这种在外地人眼里普通至极、在他们眼里格外新奇的液体。有些孩子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这种从天而降的奇怪物体。
在他们的印象中,天空只是一成不变的灰白,没有太阳,没有蓝天,更没有雨雪。狸子墓是一个被隔离的人,活在封闭的世界里。
蒲家上下自然也十分惊奇,百年未曾下过雨的狸子墓突降黑雨,他们除了诧异,还有一抹浓浓的不安。
这黑雨下了三天三夜,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哗啦哗啦的雨砸在地上,晕出一朵朵妖艳的水花。莲花苑塘中的蚺莲和腐臭的水被清理干净后,大院里始终飘着一股腐味,忽轻忽重,不肯散去。现在,又下起了黑雨,雨水不但没有冲散这腐味,反倒使它愈加浓重了。雨水沾染在衣服上,需要反复清洗。
柳清浅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一切。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我听立春说,镇子百年未曾有过雨雪,现在突然下起了雨,有人说是圣物,也有人说是凶兆。”
蒲须桐站在她身后,正欲开口,便有人慌张地推门而入。
来人是莲音。
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凸显出也算傲人的身材,刘海抿成了小蚯蚓,密密麻麻地爬满额头,她脸色煞白,仿佛刚刚受了惊吓。
“莲音,你为何如此慌张?”蒲须桐见状问道。
莲音的脸上再没了平日傲慢的表情,她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说:“老太太……老太太病危了!”
蒲须桐一惊,“你说什么,老太太病危?”
由于这几日下起了黑雨,蒲须桐一直待在红蓝阙中,并未去东院给老太太请安,所以当他听莲音说老太太病倒了,着实吓了一跳。
莲音简单地说:“自从镇上下起了黑雨,老太太便说身体不舒服,我以为她受了风寒,就为她熬了姜汤,但情况并无好转。”
“牟叔有没有请大夫?”柳清浅插话。
莲音连连点头,“已经来过几位大夫了,他们都束手无策,牟叔让我通知大少爷过去商量对策。”
蒲须桐来不及多想,拉上柳清浅便直奔东院,雨水浇在他们身上,冷冰冰的,有些刺痛。莲音回身掩上门,紧跟了过去。
雨势很大,院中腾起了水雾。腐味缠在雾气里,像惹人厌的孩子,挑逗你、追赶你、纠缠你,而你无法摆脱。
他们赶至东院时,丫头婆子们正整齐地站在门外,笔挺地站着,低着头。屋里站满了人,蒲二叔和牟叔站在左边,几位太太则靠右,在他们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无来由的,柳清浅的心被揪了一下。
久未露面的二少爷蒲须瀚也来了,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始终坐在椅子上,低声咳嗽着,唐婉则一直站在他身后,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下人。
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各自收回了视线。
老太太蜷缩在黄面红边的被子里,上面绣着刺眼的牡丹,映衬着她虚弱的脸,看上去诡异逼人。
镇上的最后一位大夫也被请来了,他为老太太号脉之后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同牟叔简单说了几句,便拎起药箱,匆匆离去。
恍惚中,老太太抬了抬手,众人凑了过去,她干枯的唇上下动了几下,声音几乎被掩盖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了。
莲音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说:“老太太,您再说一遍,我听着呢。”她的嘴唇又动了几下,众人问:“老太太说什么?”
莲音一脸茫然地回道:“老太太问,她是不是要死了。”
再没人应声了。
好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的到来似的,死亡,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阴凉仿佛在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全身的热量正在通过这狭长的伤口迅速逃逸。
【妙人道姑】
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好像秋天的芦苇,精华已经被春夏掏空,只剩了一副干枯的外壳,风一吹,便横腰折断了。咔嚓咔嚓,清脆而决绝。
柳清浅站在台阶上,雨滴渐渐打湿了她的头发,莫名的伤感挂在发梢,垂着,始终不肯脱落。老太太应该难逃此劫了吧?人,从出生的一刻,便是迈向了死亡。想到这里,又不免一阵失落。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准备为老太太准备后事的时候,一位神秘的道姑忽然造访蒲家。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牟叔不禁脱口而出:“您是……妙人道姑!”
这位看似年纪轻轻的道姑,实则已四十有余。长发绾于头顶盘成了髻,一支玉钗横贯其中。一袭蓝衫,一支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之气。
她淡然一笑,说道:“牟管家,好久不见了。”
这位妙人道姑,倒与蒲家颇有缘分。
故事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当时蒲家大少爷迎娶了现在的大太太,半年后她便有了身孕。
那一日,身怀有孕的大太太由于走得太急,摔倒了,眼看群医无策、胎儿不保之时,突然有一位道姑来蒲家借宿。
老太太一眼便看出她多少有些道行,便乞求道姑救救她未来的孙子。起初道姑不答应,最后老太太向她下跪,她才决定救胎儿一命。
道姑取了大太太的血,掺入泥水中,然后控干水分,用血泥捏出了一个泥娃娃,继而让大太太吃下这个血泥娃娃。
没错,吃下血泥娃娃。
起初大太太不肯,但在老太太的逼迫下,她最终忍着恶心吃下了这个肮脏腥臭的东西。这血泥娃娃下肚之后不久,大太太便肚痛欲裂,惨叫连连。老太太问及道姑其中原委,她说这血泥娃娃已经起了作用,老太太不必担心。大太太因为剧痛而昏死过去,当她再醒过来时,腹痛已经消失,不过肚皮仍旧是鼓鼓的,再无异状。
道姑说,大太太腹中的胎儿已经保住。蒲家本想重金答谢她,她却在一个安静的夜里神秘离开了。老太太特意去蒲家佛堂烧香拜祖先,说是祖先显灵,派了一个贵人来蒲家救苦救难。一眨眼,十二年过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十二年后这个妙人道姑会再次出现,恰逢老太太恶疾缠身之际。
当蒲家男人围坐一团,蒲二叔说起老太太的恶疾时,道姑点点头,缓缓说道:“莫急,我这次正是为了老太太而来。”
众人一惊。
这个妙人道姑果然神通广大,竟能推算出老太太会在此时患上恶疾。
蒲二叔急忙追问道:“那您可有什么妙方?”
妙人道姑起身看了看窗外的黑雨,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老太太年事已高,痼疾复发,加之镇上突降黑雨,阴寒的毒气侵入了身体,伤及她五脏六腑,已然奄奄一息。”
“这可该怎么办?”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她。
“只有将她身上的寒气拔除,才会痊愈。”话落,妙人道姑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递与蒲二叔,“让人按这个方子抓药煎了,不出十日,老太太自会安然无恙。”
众人一阵惊喜。
不过妙人道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