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誓不为妾-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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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医术比不得兰陵王,也比不得薛神医,但和宫中的御医比起来,还是要好一点的。
“御医怎么说?”安雅放下自己的手,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院院正冷冷的问道。
这位兢兢业业的在宫中小心谨慎的过了大半辈子的老院正只顾低着头,不敢注视安大人凛冽的目光,“太子年幼,落水时间太长,今年冬季的温度又实在太过严寒……”
“本大人要听的不是这些。”安雅也不发怒,仍旧是淡淡的说道,但她语气中溢出的凌厉寒意让他瘫坐在了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乱成了一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唐唐接过了安雅的话,冷冷的说道,“你的医术本就在宫中的这些御医之上,何必为难他们。”
唐唐的声音很是冷淡,刹那间,安雅似乎感受到了一阵滔天的恨意迎面而来,她收了神思,怔怔的看着这位被她亲手卷入宫中的辽国公主,她好像有很久不曾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唐唐了。
为什么会恨她?
安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正在此时,被安大人惊住了的太医院院正终于回过神来,呐呐的答道:“太子脑中淤血,若能打通,当是无碍,若是不能……”
院正看了萧贵妃一眼,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唾液,惶恐不安的说道:“怕是终身都不能恢复智力。”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女儿从此就要变成一个傻子了吗?”唐唐的声音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不甘愿,也有一点淡淡的如释重负,但安雅现在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唐唐的身上,想必是没有觉察出来的。
安雅想了想,觉得打通脑中淤血这样的难度,应该难不倒薛神医,实在不行快马加鞭的请了兰陵王入京也就是了,这样想着,她就这样说了。
“贵妃请稍安勿躁,薛神医这阵子正在京中逗留,想必定能药到病除。”
院正听到这话,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擦着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的说道:“有薛神医出马,那定是无虞的。”
他这话说的中肯,萧贵妃却像炸了毛的狮子一般疯了,一手拉住了安雅,一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路推搡着,直将他们二人推出了殿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沉重的宫门。
安雅念在她爱女突遭横祸,并不想和唐唐计较,隔着殿门温言相劝道:“你是在担心么?不要害怕,要是薛神医治不好,我再替你找别的大夫,本大人遍寻天下,难道还找不出一个神医来么?”
“不!”门的那一边,唐唐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十八层地狱中被火焰缠身的厉鬼,发出了极为惨烈的嘶吼,“我宁愿我的女儿一生痴傻,也不要她因你而死。”
安雅拍打殿门的手猛地停住了,她偏着头,有些疑惑,这件事从何说起啊,再细细一想,她的后背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今夜太子殿下真的不治身亡,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
自然是她这位昭宁公主了。
虽然她这位公主是干的,并且朝中上下亦只知安大人,不记得有这位昭宁公主,即便拥有这两个身份的,都是一个名叫安雅的女人,但是在先祖留下的皇位继承法中,她具有与皇室正牌公主相同的继承权利。
她相信,这一条不知记在法典哪一个犄角旮旯的小缝中的条文,在必要的时候,总能被人们想起,而现在,无疑正到了这样的时刻。
虽然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这个公主头衔,但替她记着的人肯定是大有人在,再联想到今晚那个特使带给她的那一丝异样,安雅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哀嚎一声,“不会吧。”
“来人,将安大人带下去。”
身后是李智宸的声音,他的脸色铁青,冷冷的发着命令,安雅蓦然回头,她自打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股森然的杀意。
他对她和颜悦色,予取予求的时间很久很久,久的安雅都忘记了,站在他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君,传说中伴君如伴虎的帝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样的雷霆之怒,终有一日,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安雅慢慢的回过身子,她的每一点移动都无比的艰难,好似能听到自己骨骼咯吱咯吱的转动声,她迎着李智宸的视线望去,惨然一笑,她听见自己的心如同梅花花瓣一般的绽放,枯萎,凋谢,化作尘土,散入风中。
“我没有做。”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愈发的消瘦和挺拔,她无视身边数之不尽涌上来想要制住她的兵士们,一动不动,只是站着,只是站在那里,固执而骄傲的看着李智宸,淡淡的说道。
“不是我做的。”
她以为他会明白,她以为他会知道,原来他还是不信。
今夜光华流转,月色丰盈,散发着淡淡的莹白光泽,月下美人皎皎,依旧蛊惑人心,可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欣赏美,热爱美的心情,至少现在没有。
李智宸大手一挥,止住了安雅身侧重甲在身的兵士们鲁莽的动作,他的声音是一种别样的风情,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豪情,从不曾出现在面对安雅的这张脸上。
安雅心中一寒,在这样一个时代,失去了帝王的恩宠,她要拿什么和庞大的国家机器抗衡,除非她愿意将纪明轩辛辛苦苦建起的名剑山庄拖下水,可显然,做出这个决定,比让她去死,还要艰难。
她热爱生命,珍惜鲜血,惧怕死亡,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却又更加的顽强,能活着她绝不会选择自寻死路。
这一刻寂静的夜色似乎格外的苍凉,她能够听到隐藏在暗处的名剑山庄暗卫们拔剑出鞘的声音,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不惧生死的暗卫们随时都会从黑暗中跳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替她争取宝贵的逃生时间,代替她去死。
可她不能,她的生命是宝贵的,这些人的生命同样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她不愿将他们送上必死的战场。
更何况,她焦灼不安的胸腔中有一个声音在无声的呐喊,悠远空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点一点的叩响着她的心扉,她不信她看走了眼,她不信她无条件信任了半生,执着了半生的人会在今夜,又许是在未来的某一日将手中冰冷的刀剑送入她的身体,夺去她的生命。
这是一种执念,一种属于安雅的执念,她不信站在对面,一脸升腾的怒气,对她喊打喊杀的男人是他。
她突然发现,到了最后,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才知晓她平日里所仰仗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他给了她权倾天下的官位,为所欲为的权利,他助她直上青云,亲手将她塑造成了大魏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而他原本不需要如此。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她选择了相信,她信他,一如往昔。
没有人知道安雅做出这样的决定下了怎样的决心,就像也没有人知道李智宸为了能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用了多大的努力,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一夜,究竟输的是谁,成全的又是谁?
李智宸在离安雅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淡淡的看着她,他看到她目中流露出的信任和不解,以及种种闪念间的情绪,却独独看不到他想要的看到的恨意。
“你要看证据么?”李智宸冷冷的说着,他的身后,那一群官员略带着讥讽的表情看着安雅,即使在不久之前,他们曾经还站在她的身边,拍着她的马屁,此刻的他们,是幸灾乐祸的,是洋洋自得的。
你也有今天?
安雅不用深思,也知晓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不必,既然能让你对我拔剑相向,那证据想必是真的不能再真。”安雅不以为然的挥挥手,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态度。”
“宫中守卫向来是你负责的,不管这证据是真是假,太子今日出事,你都难辞其咎。”李智宸淡淡的看着她,安雅无法从他的眼神中揣摩出他心中的想法。
她对他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怎样做才能隐藏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看明白。
“圈禁永巷,你可服罪?”
“永巷?”安雅愣了愣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永巷所代表的意义,那是冷宫,走着进去,只有死了,才能躺着出来。
“我去。”安雅点点头,她背在身后的手指交缠,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里做出了几个繁复的手势,示意隐藏的暗卫们接着隐藏,她无事,不必相救。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那就表示事情有转机,没有必要让他们枉送性命。
李智宸此举的含义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正好可以趁着被圈禁的这段时间,好好的想一想,这其中的深意。
她那身厚重的朝服被脱下,头上的簪子被拔出,腰间的天子剑被拿走,她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些曾属于她的,代表了大魏王朝至高无上身份象征的物件,一一从她的身边拿走,她只是淡淡一笑。
这本就不是她所在意的,失去了又有何妨?
她扫视着站在她对面,在她落魄屈辱时露出最真实表情的官员们,浅浅一笑。
月光下,她青丝飞扬,黑色的柔软里衣被雪地里的水汽打湿,粘在她的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少朝臣们都暗自吸了一口浑浊而冰冷的气体,他们的视线在她的身上上下扫过,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剥除了她身上那一层闪耀的让人无法直视的权势,安大人还是一位九品上的强者,他们没有必要贪图一时之欢,反误了卿卿性命。
安雅看着李智宸,迈出了走向永巷的第一步。
一步清浅,落地无痕,再走沉重,雪地染印,她就这样深深浅浅的走着,走过李智宸身边的时候,安雅停了停,然后擦身而过,空留下一抹淡淡的宛如空谷幽兰般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
☆、35】大结局(中)
永巷深深,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深有几许,却总有走完的时候。
这条巷子,和大魏皇宫中处处奢华,处处喧嚣不同,这里是安静的,可这种安静不是安雅喜欢的那种淡雅,而是静的让人感到恐惧和担忧。那高耸入云的高墙上,朱红色的油漆剥落,留下斑驳的印迹,更显出这里的与众不同。
安雅走在这一条仿佛数十年不曾有人踏足过的小巷中,神情淡然,全然看不出一点对于即将面对的不可知的未来的那种禁军们司空见惯了的忧伤。
没有声嘶力竭的大呼冤枉,更没有扒着地砖上的缝隙苦苦的哀求,安雅走的平静,一如往昔行走在勤政殿前的那道同样很长很长的台阶上,那般的行云流水,那般的从容不迫。
她的身后是明火执仗的宫中禁卫军,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安大人。
安大人掌权五年,这五年正是禁军声名鼎盛的五年,有安大人在,他们敢和边关四军一战高下,可如今,谁都知道,随着安大人的失宠,被圈禁,她手中曾经拥有的庞大势力将被重新洗牌,而他们的新首领,又是谁?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包括安雅,只是远远望去,她的背影恬淡静谧,看不出半点担忧,反而这些押送“犯人”的禁军脚步虚浮,透出了些许与以往不同的浮躁而焦灼的气息。
“永巷这么长,这么深,空闲的房间这么多,皇上有说让我住在哪里么?”
安雅抬起头,看着伫立在她面前的这道深红色的大门,回过头问道,“要是没有的话,我是不是能挑一间自己喜欢的,毕竟要住好久呢,自己不喜欢怎么能行?”
她眉间轻蹙,淡淡回首,轻声相问,好像真的只是在询问自己今后的住所,脸上带着的那一抹温暖而和煦的神采飞扬,让身后的众人眼前一花,只听见队伍中有人呐呐的说道:“自然是随意的。”
这道大门自从三年前驱逐废皇后及当时后宫中几乎绝大多数的嫔妃时开启过一次,至今未曾向着这条狭窄的巷子打开,每日所需食物都是从永巷尽头那道小小的木门中送出。
她皱着好看的眉头,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三年前李智宸驱逐了后宫中大量嫔妃的事情,这件事早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脑海中,如今自己身处此地,便也应个景,多愁善感一番。
因为什么缘故呢?
其中的缘故安大人自然是知道的,至于这缘故是不是真实可靠的,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她向来觉得后宫中的事情,是李智宸的家事,这个时代的妾室都有随便发卖的,连苏轼落魄的时候都会卖了家中小妾以充旅资,皇上一不高兴,打发几个嫔妃去冷宫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她从来不曾自诩为高高在上的圣母,对于不相干的人,她的耐心一向是很有限的。
放在明面上的理由是废皇后牵扯到了一起巫蛊之案,诅咒的自然不是皇上李智宸,而是今日的萧贵妃和太子殿下。
但凡牵扯到了巫蛊之事,历代帝王都没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于是李智宸大笔一挥,后宫立时就清净了一大片,好像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位年轻的帝王开始很少涉足后宫。
安雅正站在门前恍惚着,这道大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她略一惊讶,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宫中自有传递信息的方式,倒也不是门内的人能未仆先知,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两个弓着身子,艰难的推着沉重的宫门一点一点开启的公公,淡淡一笑。
“你们去帮个忙。”
“是。”禁军们随口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待宫门大开,这才想起,先前向他们发号施令的人已经被解除了官职,即将要到门的那一边接受应有的惩罚。
宫门已开,安雅缓缓的抬步,慢慢的迈过那道极高的门槛,木门在她的身后闭合,终于再次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木门关闭,阻拦了禁军的视线,也好像阻挡了天上皎洁的月光,许是也算不上月色朦胧,只觉得像一团迷雾,层层叠叠的围绕在人的四周。
今夜的宫中格外的不平静,也无人关心现下的天是月色皎洁,还是霞光微露,总归眼前的视线不是那么的清晰可见,反倒很有几分模糊。
这一道门,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将外面的广阔天地和里面的狭窄空间隐隐约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