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农家-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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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四是丁小房出阁的日子。
前三天老丁头就已经来到丁修节和丁修义家打了招呼了,那一天丁家要摆流水席,让米氏和罗氏去帮忙,而丁修节和丁修义也得过去帮忙陪酒。
这是必然的,两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事儿按道理应该是张氏来通知,不过,他们家现在和张氏的关系,估计张氏自己也不耐烦过来,只能让老丁头过来了。
十一月二十二,罗氏和米氏去给丁小房添状,大房的人都笑眯眯的,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了,只是丁小桥发现丁小房的脸上的忧郁之色更重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要出嫁的新嫁娘,若不是她穿着喜庆的水红色衣服,丁小桥几乎以为她这是家里有什么人要办丧事呢。
回到了家里面,罗氏跟米氏坐在炕头说话。
“三嫂,我觉得吧,小房这婚事有点不太对劲啊?”罗氏手里绣着荷包,并不抬头。
“我也觉得有一点儿。”米氏点点头:“你说啊,这个成亲本来是大喜的事情,不说别人家了,就说我们两个,成亲之前,就算面子上不显,那心里谁高兴啊。这个人啊,只要心里高兴,这脸上也能透出来,你看小房那脸色,就跟……”米氏说到这里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想了想又说:“哎,就跟那家里办丧事一样。”
“可不是咋地,别说小房了,就连大哥大嫂我觉得也不对。”
“你看出啥来了?”
“我听二嫂说了一嘴,说是一开始大哥大嫂不让办酒席的,是爹和娘执意要办,这才说要办的。”罗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用手肘顶了顶米氏道:“嫂子你说这事不怪吗?都说这闺女是赔钱货,而娘家办酒席,是唯一能捞回一点本的事,大哥大嫂那爱钱的人能就这么轻易的说不办酒席,这不是母猪上树嘛。”
“是,我也听大嫂那话里的意思是,他们本来不想在乡下办,想要到平城去办。可你说,你家闺女都出阁了,你到了平城你再办酒席,这是办个什么劲啊,我一看指定不对,就不想再坐了。”
“谁说不是啊,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估计……”罗氏想了想,又叹息:“就算不对又碍着我们什么事?”
“是这个道理,喊我们做席就做席,看住孩子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了,别的事儿,我们不管。”米氏最后总结的发表了一下意见,这事便算是盖棺定论了。
在一边听着两个人说话的丁小桥也拨出了一点心思考虑这个事情,果然,米氏和罗氏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可见这事便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丁小桥扭头看向了窗外那已经晴开了的天,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对……
第170章 办喜事
十一月二十四日那天一大早上天还黑黑的,米氏就已经爬了起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但是已经旧的棉袄了,头发梳理得整齐。
丁小桥坐在炕上,揉着睡眼惺忪问:“娘,你咋穿这件旧衣服呢,一点都不暖和,今天要在厨房干活,冷着呢。”
米氏一边将那乌黑的头发梳好一边灵巧的一别就将头发盘在在头上,然后又用一根木头簪子随便的一插便固定住了,接着又拿了一块还算是新的兰花布围在了那发髻的边上。
这是乡下妇人最常见的打扮,素净的很。
“就是因为在厨房干活才要穿这旧衣服啊,穿新的又是烟又是油的弄在上面多可惜,更何况要是被火星子溅上,烧了一个洞的,这不是要心疼死?”米氏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确认自己这样的打扮很整齐之后才关上上铜镜,笑眯眯的对着丁小桥又说:“行了,这天儿还早着呢,那么冷,快点躺下在睡一会儿啊。”
说着米氏就将丁小桥又按下去,给她盖上被子后,自己吹了灯就出门去了。
丁小桥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呵欠,丁小楼说:“你知道娘为啥不穿新衣服不?”
“娘不是说怕弄脏,怕弄坏吗?”
“才不是……”丁小楼也打了一个呵欠,翻了一声说:“那是怕奶看见了心里不痛快,然后在这小房姐的大日子里闹出来,我们一家子谁都没脸。”
丁小桥一想,可不真是这么一回事。她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这个张氏,还真是……不过这棉花被子可真是太舒服了,她虽然很想起来帮米氏干活,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抗拒不了这温暖棉花被子的诱惑,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等她醒了,五郎和七郎都已经收拾好了,小楼也已经梳好头发给她把洗脸水端了过来。她忍不住嘀咕:“你们起来干嘛不叫我?”
“你睡得跟猪一样,谁叫得动啊……”丁七郎哈哈的笑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米氏和丁修节早就去帮忙了,几个孩子笑闹了一阵子就赶快都收拾好。米氏给他们在厨房留了早饭,他们匆忙的吃了就往丁家正屋去了。
桌子、碗、筷子都是提前朝着乡亲们家借好的。六张的桌子摆在院子里面,每张桌子边上放着四条的条凳。院子里拉着大红色的红布,正屋和院子门口都贴着鲜红的对联,每个屋子的窗户上贴着一个个寓意幸福的窗花。特别是院子和正门的门头上还挂着大大的红花,给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增加不少的喜庆。
老丁头和张氏一早就收拾得好了,破天荒的穿上了难得的新衣服,张氏还带了一对金耳坠,发髻的边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红花,坐在了炕边,那一张随时都吊垮着的面孔很是难能可贵的露出了笑容。
除了丁修忠两口子,丁修孝、丁修节和丁修义都已经穿着干净的衣服在院子里招呼来得早的客人了。
五花肉、大猪腿、大猪头、各式的丸子、时下的蔬菜、各种的酱菜在厨房里密密麻麻的摆着,后院也搭起了两口锅,七八个媳妇都在忙出忙进的,一个个忙得脚不落地。
虽然丁家的菜看起来准备得很多,其实比起其他的乡下人家,丁家准备的席面还是十分的寒酸的。因为是冬天的缘故,便没有了鱼。其次,按道理要上的红烧肘子也没有,最后,就是各种丸子也是素菜丸子占了绝大多数。
帮忙的媳妇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孩子们就根本不顾忌这些了,他们坐在一处,说着今年村子里面的办喜事的人家,谁家的饭更好吃,谁家的饭又更没有诚意,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很不幸,丁家这样席面,真是被孩子们说得一文不值。
跟丁小桥关系的好张二丫小声说:“小桥,你家办的喜事真小气。”
丁小桥连忙郑重申明:“这可不是我家办喜事,这是我奶家办喜事,我们分家了!”
当然,这样的申明在孩子中间实在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还是张口一句“你们老丁家的席面没有肉”,闭口一句“你们老丁家的席面真小气”,气得丁小桥都没有脾气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还真是姓丁呢。
院子里铺开了六张桌子上面端上了刚刚炒出锅的瓜子和花生,还带着烫手的温度,可是孩子们哪里顾得上这个,连忙就扑上去抢开了。
坐在屋里的张氏撩起了窗户,便看见了这副景象,她皱了皱眉小声道:“都是叫花子托生的吗?”
老丁头清了清喉咙,给了一个警示,张氏微微的缩了缩肩膀没有在说话,只是看见丁小桥、丁小梁、丁八郎还是丁七郎都混迹在这疯抢的队伍中,忍不住又嘀咕道:“瞅瞅,老三老四家的这些小白眼狼,就跟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一样,没教养。”
老丁头又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你行了啊,这大喜的日子,一会儿新姑爷的上门,小心你给吓到了人家,人家还是做官的哩!挑我们的刺,以后小房的日子可怎么过?”
张氏这辈子都很少接触院子外面的人,更不要说什么官家老爷了,自从知道小房的新姑爷是官家子弟,她就一直忐忑的,现在听见老丁头这么说,心里便越发的胆小了,她连忙关上了窗户,眼不见心不烦。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她坐在那里了一会儿又问丁月儿和丁云儿说:“一会儿我啥时候出去?”
丁云儿没吭气,丁月儿倒是说:“娘,这个我咋知道,不过你跟着爹就是了,他们喊新姑爷进院子的时候你再去堂屋呗。
张氏一听是这个道理,她抬头看了看老丁头,只见老丁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甚至闭上的眼睛开始养神,便不在担心,甚至又拿出了绣活开始绣了起来。
日头渐渐的升起来了。
来吃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者带点东西过来,或者就干脆就带几个钱过来,表示心意。
第171章 苦嫁
坐在另外一间的屋子里面的王氏和三姐妹们在低头凑在一起说话。
丁小房的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样,王氏一边拿着沾满了冰水的手巾子给她敷眼睛,一边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行了,闺女,别哭了,你看着眼睛在哭都看不出样子了,还怎么上妆?”
“娘,我不想嫁。”丁小房紧紧的捏着王氏的衣角,肩膀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一边的丁小台冷笑起来:“嫁?你一个做妾的哪里算得上是嫁!你不过是一个被人从角门抬进去的玩意而已。都这个时候哭什么,不想嫁你早说啊,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哭给谁看?贪墨别人家的金银就大方点,现在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做什么,不知廉耻!”
她的话音都还没有落,王氏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而丁小屋就伸手拉了丁小台一下。丁小台不敢跟王氏对上,可是对于丁小屋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抬眼看了丁小屋一眼,然后甩开了她的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德行!”
丁小房刚刚止住了泪水,又在丁小台那句话下面流淌了下来,她一下子就扑在了桌子上,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悲伤连连哭泣道:“丁小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当我想当人家的妾?你当我想穿着这桃红的衣服出嫁?你当我想被人当成玩意儿一样塞进小轿子里从角门抬进去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
说到这里,她猛然的抬起了头,恨恨的瞪着丁小台,道:“你给我记住!我嫁给那么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爹,是为了娘,是为了你这个不阴不阳的白眼狼!要是我不嫁,你以为你身上穿着的妆花缎子的衣服从哪来?你以为你腕子上带的金镯子从哪来?你以为你耳朵上的白玉坠子从哪来!要不是我舍了这一身,你以为你丁小台凭什么当成一个小姐?说我不知廉耻!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知廉耻!”
丁小房大概觉得没有什么盼望了,也不再顾忌什么,声音越来越大了起来,吓得王氏连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好丫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娘还不知道你心里的苦吗?你这是为了我们这一个家啊!”说着她一把就抓起了炕桌上小篮子里的尺子,就朝着丁小台的身上狠狠的抽了过去,不过也是看起来抬起了重,放下去的轻。
不过,尽管如此,丁小台也是跳了起来,尖利的声音,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边冲着丁小房大叫这:“你当我稀罕这些破玩意?脱下来还给你就是,你有本事就带着走,有本事就带进棺材里面去,我才不要的,我还嫌弃脏呢!”
王氏见这要在发展下去可收拾不了,连忙就给丁小屋使了一个眼色,丁小屋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她立刻就站了起了,一把就抓住了丁小台的正在撕扯身上衣服的胳膊,冷厉的说:“你给我住手!要是你再给我闹一下,我立刻就把你剥光了从这屋子里丢出去!”
丁小台缩了缩肩膀,她当然知道他们家里面,要说心狠手辣,言出必行的,除了丁小屋可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有时候她敢直接跟丁小房打打嘴仗,可是到了正经事的上面,她可是一次都不敢忤逆这个姐姐。于是她的气势就软了下去,不过嘴巴上却一点不放松:“做婊子还想立牌坊……”
“丁小台!”丁小屋立刻厉声吼了一句。
这下子,丁小台彻底了老实了,她扭头就坐在了炕上,背对着母女三人,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王氏见丁小台老实了,也不动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继续安慰着丁小房,少不得说些心肝肉之类的贴心话,只是,这些话不过是能暂时治得了丁小房心里的苦涩,哪里能真正治得了她的病呢?她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要这样生生的断送在这里了。
“呀,老太太,这新娘子在屋子里面呢吧!我们来给新娘子梳头了!”屋子外面传来了几个婆子媳妇笑嘻嘻的声音。
王氏立刻又拧干了水给丁小房擦了把脸:“快别哭了,在哭都让人看出来了。”
丁小房柔顺得让王氏给她擦脸,不免悲从中来,道:“娘,你以为这个事情能瞒得到什么时候,一会孙家的人一来,这事还能不被人知道吗?”
“不能,你爹都说好了,这边的事儿都给安排好了,保证你能像是正头娘子一样出嫁。”
丁小房越发的悲伤:“像是正头娘子难道就是正头娘子吗?”
不等王氏在说什么,一声簇新衣裙的张氏就就已经推开了房门,撩起了门帘,带着三四个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她是张氏专门在村子里面请得全福人王氏。
说起来,这王氏本来想自己请全福人,毕竟是嫁给孙家做妾,是个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她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可是,谁知道半道上出了一个卖宅子的事情,他们一家被迫的回到了上河村,这些事就轮不到她做主了。张氏连问都没有问,就找了一个跟她关系最好的王氏来做全福人。
说起来这全福人方王氏跟丁修忠老婆丁王氏还算是十万八千里远的亲戚,丁王氏见那方王氏进了屋子,便连忙站起身子,对着她行了一个礼,道:“婶子。”
那方王氏虽然平日里泼辣,可是却是一个极会行事做人的女子了,她一进屋就看见了丁小屋穿着一件素色的中衣披着头发坐在桌子面前,那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便知道这新娘子刚刚正哭着呢,看这个眼睛红肿的程度,只怕是哭得不是一时半刻了。
不过,方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