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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琳琅-第73部分

小说: 琳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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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彻底不要你了。”
湛如听她开始秋后算账,不由得有些头疼:“小静,我……”
“你还不承认?”
他只得道:“不敢。”
静亭满意地点点头:“嗯。那本宫就罚你……”她面颊稍稍泛红,挑着他的下颔,在他耳边说道,“就罚你今晚侍寝吧。”
湛如神情一顿,随后慢慢笑起来:“是,殿下。”
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渐渐地已经到了下午。绿衣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对静亭道:“公主,陈大人请人送了一封信来。”
静亭道:“不是已经说不见客了么?”
“那陈府的人似乎有急事,求我一定把信给公主。”绿衣想到方才在门前,陈府年近五十的管家竟然跪下求自己,便不由有些恻隐。静亭将信接过来,略略扫了一眼,露出些惊讶的神色来,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
“怎么了?”
“陈诉家要被抄了。”静亭微微皱眉。这是一封求救信,但并没有题头,看信上的语气,更像是写给符央的。直言陈府已经被镇北巡抚的兵包围,请派人来将他们劝走。
静亭身上都只是些皮外伤,这几天下来也好得差不多了,便立刻换了衣服出门。“那个送信的人呢?”
她很快就在府门前看到了送信的人,是个清癯、看上去颇为精明的人:“小人陈广,拜见公主殿下!殿下,求您救救陈府!大小姐自作主张加害您,已经被老爷严惩过。老爷被太尉一案牵连,实则无辜,求您开恩!”
静亭令人扶他起来。问了才知,这陈广是陈诉府上多年的管家,他自称是陈诉见府邸被包围,叫他翻墙捡小道跑出来送信。他先去了宗正寺找符央,但是符央这会儿入宫去了。他被衙役拦在门外,只得上公主府来。“老爷嘱咐小人,不到万不得已莫打扰公主清净,可……”
陈广面露难色,有些尴尬的样子。静亭听他说完,沉默半晌,才一笑道:“是么?”她将那封信展开,“只有下级对上级官员会自称‘仆’,你将这封信给我,真的是你家大人授意?”
陈广脸色一变,慌忙跪在地上:“殿下开恩!老爷……的确没有令小人来向殿下求救,可事态紧急,小人便自己想出这个主意!请殿下降罪!”
静亭点了点头,她见这人眼神炯炯,便知他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此刻虽然向自己告罪,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惶恐之色,显然是十分圆滑。她虽然心里觉得这样的人喜好卖弄聪明,微感不悦,但是想到他忠心为主。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一块令牌,你拿着就可以进宗正寺。”
她说完就要转身,陈广却突然大胆扑过来,抓住她的衣摆:“殿下,来不及了!求您亲自去一趟陈府,否则……那些兵就要闯进陈府,老爷、夫人、老太爷身子本就不好,哪里和他们生得起气!”
侍卫连声将陈广喝住,将他拉回门口按在地上,他却依旧表情坚决地望着静亭。
静亭将令牌在手上转了转:“我让你去见符大人已经仁至义尽,镇北巡抚都是些什么人,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凭什么替你们去趟浑水?”
陈诉正襟跪在地上:“因为我家老爷……是殿下您的亲生父亲!”
陈府门前,骑郎将卢肖正点着自己一队部下入府搜索。陈府虽人口不多,此时却安静得一丝声息都没有。唯有靠近东厢的院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女眷的啼哭。陈府的所有人员,都已经被强行关在这里了。
因为卢肖纵容手下将陈府内小件财务不入账,而让手下人私藏,所以清府的过程进行得尤为迅速。陈府里被镇北巡抚的兵占领,值钱之物被搜刮一空,而桌案、书柜被砸坏扔到院中,一片狼藉。一个副将眉开眼笑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呈给卢肖:“大人,这是从书房搜出来的……”
卢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匣子接过。
“禀大人,罪臣陈诉已经被撤了官袍,扣在东厢。”
“哦?”卢肖挑起他那条尖尖的眼尾,“圣上没有裁决之前,就这样关着他吧!不用给送饭。”
“是!”
那副将领命跑走,卢肖用手慢慢抚摸着那只沉甸甸的匣子,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来。就在这时,门前突然一阵嘈杂,他眉头一皱:“慌什么!”一个人跑过来禀报道:“大人,公主……公主殿下来了!”
卢肖一阵愕然。静亭则已经走了过来,轿舆旁跪了一排人行礼。她挥了挥手令他们散去,径直走到卢肖面前:“你奉何人之命来陈府大行扰民之事?”
卢肖见她语气不善,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加印卷轴来。“殿下请看,这是决曹拟票……”静亭扫了一眼,心想,如今决曹的拟票还不是就如废纸一般。现在除了太尉在狱,其他涉案官员都还没见如何,偏只抄了陈诉的家,看起来是这卢肖有意和陈诉过不去。
“本宫命你们撤出陈府,将所搜之物放还。”
卢肖一句脏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勉强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罪臣陈诉和太尉逆谋一事干系重大,其心可诛。切不可令他继续为害朝廷,养虎为患……”
“太尉逆谋一事,莫非你比本宫还要清楚?”静亭打断他,“陈大人救驾有功。你清他的府,可有圣上手谕?”卢肖莫名其妙地听到“救驾有功”四个字,张大了嘴,摇了摇头。静亭便不再瞧他,径自向陈府内走去,“让你的人撤出来,半个时辰之后还有留在里面的,我削你军籍。”
卢肖看着她渐渐走远,脸上的笑渐渐落下,阴沉地吼道:“叫他们都滚出来!快去!”

115 生父

“陈广,如果让我发现你所言有半句虚假……”到了陈府内,静亭脚步停了停,转头对陈广道,“我稍后会自己去问陈……大人,你若是胡扯这些来骗我,应当知道是什么罪。”
“小人绝不敢欺瞒殿下,请这边来!”陈广走在前面,向着东厢的方向去。静亭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之前陈广说的话,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她脚步不禁有一点虚浮。微微颤抖的手却突然为人握住,她转头,湛如正也望着她。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是何其的了解她。静亭的手心果然全是汗,微微冰凉。他望着她,那意思大概是在说不想便不要去。
静亭深吸了一口气,片刻,才笑着对他摇摇头:“走吧。”
此时,包围东厢的兵已经全部撤走,这座院落如同被遗弃了一般立在一片狼藉之中。陈广脚步加快了些,推开院门,带着静亭他们走到一间房内。陈诉正一身素白中衣,紧皱着眉头坐在房中的矮榻上,模样有些狼狈。
见陈广入内,他立刻站了起来:“怎么去这么久?外面的……”他说到一半,却已看到跟在陈广身后进门的两人,一时怔住,“你、你竟……”陈广跪在地上:“老爷,小人实在不忍见您受卢肖如此欺辱,自作主张……请您责罚!”
他这番告罪,又和之前在静亭府上的告罪不同。此时陈广面上满是决然,约莫真的是求陈诉罚自己了。陈诉见此,声音微微颤抖地道:“你……殿下……”
陈广叩了个头:“小人已经告诉知公主殿下!”
陈诉脸色一白,颓然坐回到榻上。似乎半晌都会不过神来。静亭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五官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陈……大人,是真的么?”
陈诉这才神色复杂地抬头望着她,沉默片刻,略有些蹒跚地扶着榻站起身:“陈广,你先下去。”陈广关上门走出去,静亭则随着陈诉进了内室,只留湛如一个在外间等。
内室的桌上只有一盏小油灯,陈诉将它点着,慢慢在一旁坐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方才陈广趁乱逃出时,臣本想将这封信也一并交给他,倘若臣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也可让他将此信转呈殿下。”陈诉道,“但我怕他直接以此信向殿下求救,却没想他还是……”
静亭没有说话,只听陈诉继续缓缓道:“陈广对殿下所言……是真的。”
静亭神色猛地一震。
此事要追溯到二十余年前。
彼时上一辈的陈老爷子尚未致仕,陈诉是家中独子。在他们陈府对街,住着一户杨氏人家,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布商,家境殷实。杨老爷子也曾读过几年书,做过地方小官,后转而经商,也是半个儒商的人物。陈、杨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几年之后,便渐渐彼此熟络起来。
杨老爷不时上陈府来拜会,有时也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彼时陈诉约莫二十出头,杨小姐十来岁年纪,颇为投缘。于是两人结了个拜,以兄妹相称。
几年之后,先皇战胜归京。后宫纳新妃,特许高门大户都可以送女儿进宫选秀。杨氏自小便以过人美貌而名动京城,此时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色倾国。一朝进宫选为美人,恩宠不断,过了二年,妃位几度晋升。最后做了贵妃,赐号兰。
随后便是那段坊间广为流传的——兰贵妃同柳贤妃争宠,同时怀上龙种。
皇后的凤鸾虚位以待。先帝暗中表示出谁先诞下皇子,便封后的意思。京城阴雨连绵一个月,后又连绵一个月。
这一年,陈诉也早已经成婚。夫人同是有孕在身即将临盆,他在家中看着檐雨如线,阴郁不开,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担忧在宫中的义妹。秘密请了人去探听,得到的消息是杨氏在宫中一切安好,并且太医有诊断,说是生子之兆。
陈诉安心下来。
京城下着第三个月的雨。
兰贵妃诞下龙种那天,突然云销雨霁,霞光满天,一片祥瑞之气。陈诉的家中却突然闯入一个人,黑衣蒙面,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交到他手里。“琴姑姑令我将这孩子在护城河中溺死,而贵妃娘娘旧日做美人时,我在宫中钟鼓监,娘娘于我有恩。我知道你是娘娘义兄。”
这几年,杨家的布匹生意已经不在京城做,兰贵妃在京城的亲人,也就只剩陈诉这义兄一个。尽管外面风传这孩子是真龙降世,是个极扎手的身份,但陈诉仍旧秘密将他留了下来。并且忍痛,咬着牙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交给黑衣人带回去。
此事陈诉不敢告诉他人,甚至父母都未曾告知。他找了一个家生子,当做自己的女儿养。然而此事是断不可能瞒过孩子的亲生母亲的,陈诉的夫人和他大吵了一架,从此闭门不再见人。
他以为这样做便可以保住自己义妹的一条命,可是却没想到,自打兰贵妃将真龙天子诞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置她自己于死地。一个空有美貌、毫无背景心机的商贾之女,怎么斗得过柳贤妃和琴姑姑等人。陈诉的女儿,没能保住兰贵妃的命。
“后来,我听说元娘死在了宫中,以为一切都完了。”陈诉说道,“但是不久之后,又听说元娘产下一名公主,我想……这会不会就是我的女儿。爹致仕后,我循例入太常寺,在当今圣上封太子的大典上,我看到了你……”
那年,当那个年仅五岁的小公主,一身锦袍华冠站在店里的皇族中时,他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却还是当场激动得全身颤抖。她还那么小,头冠几乎将她压得抬不起头来,脸色甚至有些苍白,可是依旧强忍着不适,抬头做出端庄的仪态。
这是他的女儿。
“虽然那时已经过了五年,我也立刻就认了出来。殿下……殿下!”陈诉苍老的脸色浮起激动的神色,说道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静亭忙扶住他:“大人慢慢说……”而她这一声“大人”,令陈诉突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脸色微白。
半晌,他才慢慢地道:“臣……臣逾礼了,殿下恕罪。”
他说着,便低下头去,不再用失礼的目光望着静亭。静亭却有些怔忪地一直望着他,半晌,她才轻声说道:“梓霜是我的妹妹么?我……我娘,还在世么?”
她的声音竟也微微有一些颤抖。自她有记忆以来,便连自己的母妃兰贵妃的画像都没见过一张,这个人物是宫中的禁忌,从不被人谈论;父皇也只是个慈爱却博爱的模糊形象。如今却突然告诉她,其实她的父母另有其人,她一时间,不免有些消化不了。
她以为自己一直是孤独的,却还常常要装作很坚强和快乐的样子大言不惭地去给别人陪伴。此时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陈诉的双眼一瞬间明亮起来,可随后,又缓缓低下头去:“内人尚在世上,只是许多年不曾见客了,殿下……”静亭凝视着他,打断:“不要再叫殿下了……爹。”
陈诉慌乱地起身要跪下:“殿下不可!臣罪该万死,非但不能保护你,反倒乱投党派,害你和符大人进退两难。臣管教不住柳霜,多次让公主涉险……”他久居人下,自己给自己数落罪名的本事极好,一条一条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静亭扶住他,陈诉有一些蹒跚地抬起头来,谦卑地望着她。静亭心想,陈诉投了鸾倾派,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前任,也是鸾倾派官员。陈诉后来转而投向符央,是因为……符央是她府上的男宠。这对符央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事,但是对陈诉而言,却是连身家性命都系在了上面。
“我本以为,我有一个圣明的父皇。”十几年来,她一直在追着先皇遥不可及的影子,若是不能像他一样大漠长河、扬鞭沙场、纵马天下,她便觉得自己是失败的,那不该。可是追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又何尝不知道,那终究,是个遥不可及的影子。
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有这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平凡父亲。
“可是至少……你是在我眼前的。”她轻声道。
虽然他如此平凡甚至平庸,除了远远望着自己不能相认的女儿,默默关心她,他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可是这却是真实的,不再是模糊的音容笑貌,而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睥睨天下的君王。
她在陈诉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枯瘦的手:“爹,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人会再欺负你,也没有任何人敢再欺负咱们家!”
陈诉的手剧烈地颤抖,却用力地将她的手握紧。隔了一会儿,静亭又想到一件事:“不过,当年送出宫的那个皇子,去哪里了呢?”陈府没有少爷,莫非留下来当了书童或者家丁什么的?那这个真龙天子的命运还真是……令人唏嘘。
听她问到这个,陈诉的脸色竟一僵。“那个孩子……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陈诉点点头,将玉佩拿给她看。同是长圆形,上面雕着个弧形。静亭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她之前那块玉佩的一对,上面的图形是满月。
“这是先帝赐给两名皇子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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