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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琳琅-第71部分

小说: 琳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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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去查军费的用途。两人不查还好,一查,却大吃一惊——骠骑军每年领着七万人的军饷,而实际上的军队,却只有三万多人。
这种虚报人数、多领军饷的事情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吃空额。这种事在军队里也不少见,大家多多少少心照不宣。但是再胆大的,也只敢把三万多人报成四万,唯有骠骑军这两个真的猛士,一开口就报了个七万。一报就是好几年。
王修和杨钰两个在事情败露之后,双双被捉进了镇北巡抚,狱中待审。此事在士林中引起一片哗然,符央和蒋毓便更慎重了几分,在骠骑军中详细调查了一番,拟了草本还没有向敬宣回话。倘若符央肯放这个人情,这两人倒是可免去死罪。
静亭在心中冷笑,又问道:“那么第二件事情呢?”
“这第二件事,还要公主和符大人多费费心。”太尉状似头痛地轻叹了一声,愁眉道,“公主可知,老夫傅隆十一年入京,之前在平川郡做过三年郡守?那三年中,我在平川县结识一人,他胸中有万千兵将。天下大势,都在他心里藏着。我与他结为友好,时常在一起谈兵论治,他授我良多。”
静亭耐着性子点点头,太尉接着道:“三年期满,我离开平川郡时,才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人。原来他就是曾为太子太傅、兼御史台的徐老先生。先生致仕回乡后,少问世事,除了我这一个老友,他身边只有一幼子。我临行前,先生徐小公子托付于我,我对先生承诺必待之如亲子。幸而徐小公子广学饱识,很快便成为了年轻一代士林中的翘楚。否则先生去世时,老夫也无颜跪于墓前了。”
静亭听他提到“太子太傅徐先生”的时候,也忍不住“啊”了一声。她从未见过这位先生,但却听父皇提起过,父皇一生都颇敬重这位老师。听太尉翻过陈年旧事,她不由问道:“你说的这个徐公子,莫非就是……”
太尉点点头:“正是光禄卿徐大人。”
“原来如此。”静亭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太尉前面说的那些是废话,却也不是废话。他接下来提的要求,必然是苛刻至极。
果然,太尉用盖子拨了拨碗中的茶,说道:“如今朝廷,唯有符大人是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人。身为朝臣,便应多多规劝陛下,一国不可无相,这丞相的位置空了这么久。我观满朝文武,只有光禄卿徐大人最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静亭不置可否。
“辅佐陛下,乃人臣之本。倘若符大人愿扶持,徐卿位列三公,便是万民社稷的福祉了。”
静亭心道,前一个条件,符央兴许还能答应。只是后面这个——如今那个空着的相位,几乎是符央触手可及之物。你要他扶别人上位,简直就是把他的仕途一刀切断了。即使他眼下答应,待日后,你们鸾倾派得势,还不是想怎么整治我们就怎么整治。
想到这里,她说道:“这两件事情,干系重大,本宫还要好好想一想。”
太尉鹰眉微挑,大笑道:“殿下不必同老夫周旋!实话告诉殿下,自打你来到这蜀月楼,老夫便已派人去知会符大人。想必符大人牵挂殿下,会更愿意来此处,单独和老夫见面。”
静亭面色一僵,片刻,她才淡淡一笑:“是么?那么大人请小心了,别小看了符央。”
太尉并不在意她的虚张声势,拍手叫了侍剑进来:“带公主殿下去休息。”侍剑上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静亭只得随着他,回到最初的那个房间。
房中早已有一人在等候。
“殿下从契丹和谈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来得及过府拜会。”陈柳霜坐在床沿上,反客为主地望着门前的静亭。她将“和谈”两个字咬得很重,“也罢,我倒是想瞧瞧,朝廷第一大清官、公卿第一美男子符央,会不会为了你这契丹人的残花败柳,放弃他的相位。”
静亭方才与太尉说了半天,此时早已没心情再同她斗智斗勇。“陈小姐有空来瞧我,不如回家去看看。你父亲正急着满城找你。”
她虽是随口说的,但是心里也觉得陈柳霜这么对待长辈确实有点过分,口气不由带上责备。陈柳霜面色微变:“你知道什么?陈诉……找过你了?!”
静亭没想到她对自己的父亲是直呼其名的,愣一下才道:“没有。”
陈柳霜阴沉着脸盯了她半晌,才慢慢一笑:“看来殿下不喜欢好好说话。侍剑,给公主殿下看座!”侍剑那张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陈柳霜道:“你忘了太尉大人的话?你得听我的!”
侍剑只得将屋角的一张宽被椅子放到中间,按着静亭坐上去,随后用绳索将她和椅背捆在一起。他捆得并不甚紧,静亭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他却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一边。
陈柳霜将门关好,冷笑着走到静亭面前。“殿下坐好了,这张椅子千金难求。你可知它妙在哪里?”她说着,拨开椅背两边的锁扣,将椅子背板的最上面一层抽了出来,只见那板子里面,赫然露出十几支密密麻麻的铜刺来。每一支都精短又锋利,静亭虽不能回头,却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陈柳霜回到床沿坐下。“殿下可不要乱动。这些铜刺上涂了药,你若被它们扎成筛子,伤口却会不愈合也不溃烂。到时候殿下想死却死不成,那才是最难受的。”
静亭只得尽量将脊背挺直。她相信陈柳霜没有骗她,这些铜刺的长度正好是能让人血流不止、却不致命的,真是天赐的审讯问刑上上之选。
陈柳霜道:“现在公主该说了吧,陈诉都告诉了你些什么?”
静亭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什么都没有。”
陈柳霜大怒道:“胡说!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如哥哥远在契丹,我看你不见棺材还不掉泪!侍剑!”
静亭一怔,心想原来陈柳霜还不知道湛如已经回来了。这时,侍剑已经走过来按住她的肩,意图将她的背向后摁到那些铜刺上去。她忙收回思绪:“陈大人真的没有找我,他只叫人给符央送了封信!”
陈柳霜果然神色一敛,示意侍剑先停手。“还有呢?”
静亭其实并不清楚符央和陈诉有多少交情,尽量捡着她知道的说了。陈柳霜沉吟片刻,“我写信邀你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静亭本想说绿衣,后一转念,只怕陈柳霜认识不少手眼通天的人。便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侍剑:“他。”
陈柳霜气得两眼通红:“你不死心是不是,你指望你那□夫来救你是不是?!我呸!你早晚要死在这,那个符央,也要和你一起死在这!你若识相,还能死得痛快些,你若偏要嘴硬……”她说着,又用眼神示意侍剑。
侍剑的手再次按住了静亭的肩膀。静亭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陈柳霜的问题想来还多得是,只怕自己答一个,还有更多刁钻的来要挟自己。想到此,她干脆心一横,径直向后靠去。
陈柳霜和侍剑本也只是想吓住她,却没想到她真如此烈性。在铜刺扎入皮肉的瞬间,侍剑已经迅速将她推开。静亭只觉得背后又冷又粘稠,开始还觉得入骨的疼,片刻后却只剩一片麻痹。她强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陈柳霜:“你还有什么问的?”
陈柳霜一时呆住了,望着静亭那副蒸不熟煮不烂的样子半晌,却也不敢真的就此弄死她,狠狠一跺脚:“好!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还能笑多久!”
陈柳霜摔门而去。静亭整个人都懈下来,身体提不起一点力气,侍剑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扶她到床上侧躺着。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一天过去了。
静亭不被允许出这间屋子,侍剑似乎是不眠不休地在看守她,却从不和她说话。第二日,陈柳霜照旧过来,但也只是奚落恐吓她几句,并不敢再轻易折磨她。待陈柳霜走后,静亭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将身体移开床单沾满血的一面。
这伤口果然不愈合也不溃烂,她动一下也会牵动整个后背疼痛刺骨。
陈柳霜为什么如此恨她,真的……只是因为湛如么?
她直觉地感到那种恨意,而又不仅是恨,却是掺杂了失望、不甘的一种微妙情绪。她闭上眼睛默默地想,脑海中又浮现出陈柳霜常咬牙说出的两个字——陈诉。
这个人,似乎是个关键。
她脸色苍白,躺了片刻,便忍不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侍剑在门前和人说话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只见侍剑淡淡向她望过来。
“符大人到了,正在茶厅与主人叙话。”

112 陈诉

静亭从床上爬起来,咬着牙下地走了两步,来到衣柜前打开门。里面分为两层,下面堆着各式各样折磨人的刑具。静亭不由一怔——看来自己把自己先弄得半死不活还是好的,否则陈柳霜一一把这些试在她身上,那就生不如死了。
上面一层有几件叠好的衣衫,她取了一件深红色的穿在身上,盖住背部的血迹。
做好这些,稍等了不一会儿,果然就有人来敲门:“侍剑少爷,主子请公主去茶厅一见。”
侍剑对静亭道:“走吧!”静亭点点头,在他的看管下走到了茶厅。这是二层的六间房里靠中间的一间,刚走到门前,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几缕幽香随着明亮的光线洒落门前,静亭已经在没有窗户的房内待了一整天,此时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茶亭的半面墙,都打通作了窗户,此时竹帘半卷,微风清扬。
桌边坐着两人。太尉捋着胡须,正一脸笑意地向门口望来。另一边的人却立时站了起来:“公主!”正是符央。他看着她,可是一双眼睛似乎半晌才渐渐有了焦距。低声又唤了一句:“公主……”
静亭上前对他一笑:“大人。”
随后,她和太尉也相互一礼,算是见过完毕。太尉叫人奉上茶,笑着说道:“符大人,殿下你已经见到了。如此,不如来谈谈我的第二件事?”
静亭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转头看向符央。只见他面色平静,只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她想,看来符央是已经答应放过骠骑军的王修、杨钰两人,条件就是见她。她不由得又看向太尉。
太尉面色隐约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也将茶盏端起,抿了一口:“符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今在蜀月楼,不是在你的宗正寺!你有什么要求,请提上桌面来我们商量。你执意不肯开口,老夫便只好委屈公主殿下……”他说着,淡淡扫了静亭一眼,“只好委屈公主殿下吃些苦头了!”
符央面色微沉,片刻说道:“你放她走,我同你谈。”
“待你我谈妥,你与公主殿下一道离开,岂非皆大欢喜?”说着,太尉招招手,一旁的侍剑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匣子来,放到符央面前,“符大人,宗正寺是京城有名的清水衙门。你若安心守着这块地方,老夫保证,你和你的朋党一个都不动。这样的东西,每年给你府中送一份。”
他说着,眼角带笑地示意符央将盒子打开看看。
符央没有去碰,那盒中无外乎金银财宝之类。即使他今天答应太尉的条件,也绝不会收下这些。他转过头想静亭看来,那神色颇有一点无奈,还有一点犹豫。看得静亭心中猛地一跳,认识他这么久,岂不知道他此时再想什么,她立刻道:“不可!”
她这话说完,太尉的脸色便沉下来:“公主金枝玉叶,还是莫要插手这些的好!否则别怪我的手下伤了您尊贵之躯!”
静亭微微冷笑,就算她和符央今天侥幸安然无恙走出这个地方,日后太尉的人得了势,他们一样是没什么活路。“我这身子不足为虑。拜你的手下所赐,左右也是几年里好不利索。再添几道新伤又何妨。”
不曾想,听到这几句话,太尉居然神色一变,招来侍剑低声问了几句话。侍剑答了一番过后,太尉便阴沉着脸说道:“把那个贱人带过来!”
侍剑出去后,太尉转过脸,神色尴尬地对静亭和符央道:“伤害公主,是陈柳霜一人的主意。我已吩咐他们好生伺候公主,没想到这贱人……”正说到这里,侍剑已经带了陈柳霜进来。
陈柳霜将屋里的人一扫,对着太尉恭恭敬敬唤了一声:“亚父!”
这一唤,倒是让静亭和符央吃了一惊。太尉却丝毫不动容,狠狠一掌掴在陈柳霜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给你权力,让你对公主用刑?!”
他知道符央一身的硬骨头,担心他为这事就此和自己谈崩,此时便急于和陈柳霜撇清关系。这一下打得极狠,陈柳霜的脸上立刻显出一个红肿的掌印来。她哭着跪下:“亚、亚父,静亭公主几次出言对您侮辱、目中无人,女儿实在看不过去,才……”
太尉又在她另外半边脸上落下一巴掌:“说,谁准你这么做了!”
“是、是我自己想……”
陈柳霜抽噎的话没有说完,太尉已经立刻打断了她:“殿下、大人,这贱人自作主张。她对殿下做了什么,稍后殿下可双倍讨回来……”陈柳霜听到这话,哭得差点昏过去。却让侍剑等人拉了下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陈柳霜的变了音的哭声渐远。静亭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正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天生没心肝的人认贼作父,又能怪谁拿她当枪使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不知为什么,陈柳霜的哭声突然止住。楼下隐约传来几声怒喝,很快,有人跑上来敲门:“主子,陈诉……陈诉找上门来了!”
太尉寒声道:“慌什么!”虽然这么说,他面上也露出少许僵硬之色来。起身道:“我下去看看。”说罢,又忌惮地瞥了符央和静亭一眼,大约是怕自己不在时他两个商量什么主意。
最终,太尉“请”符央随他下去看看,只留了静亭一人在楼上。由侍剑守着房门。
虽然不能出去,静亭却可以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站在厅中的正是陈诉。陈柳霜在他面前不远处捂着脸抽噎,却压抑着不曾痛哭出声。陈诉望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要说什么,但是脸色灰白,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太尉大步走到陈诉面前,虽然面色不虞,却仍是大模大样地见了个礼:“老夫正同符大人喝茶叙话,没想到,却遇到陈大人至此。”
陈诉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见礼。“小女不懂事,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下官……下官这就带她走。”
太尉微微挑眉,却并没有阻拦,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陈诉又忍不住向着他身后一直不语的符央瞥去一眼,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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