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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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被轻轻扣了两下。
绿衣走到窗前,将窗扇打开。左青抬足跃了进来,将怀中抱着的孩子递给她。
绿衣将孩子抱到静亭身边,静亭便低声对稳婆道:“可以了。”
稳婆点点头,将孩子抱起来,拍了几下。那孩子立刻哭了起来,稳婆一边将孩子身上的旧布襁褓换掉,一边走到门前,喊道:“生了生了!恭喜殿下!”
外面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左青从窗口跃了出去。秦御医和医女走进房间,静亭装作累得昏昏沉沉的样子靠在枕上。斜过眼睛一瞥,正看见在后面稳步跟进来的符央。微微有点诧异,等他走到床边的时候,悄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符央正要说话,就被人打断。
“恭喜殿下,恭喜大人!是位小少爷!”
静亭一僵,搭着床头坐起来:“你说什么?”
稳婆将孩子重新包好:“是个男孩,恭喜殿下!”秦御医也捋着胡子,眯眼笑着看着那个婴儿:“不错,虽然不足月,但是胫骨长而直,少爷长大后,想必会是骑马射箭的好手。恭喜,恭喜。”静亭脸色有点白,想了一想,转头对符央道:“本宫有些累了。”
符央便吩咐了几句,叫他们将孩子抱出去。
将门关上走回来,他对静亭道:“我以为会是个女孩。”静亭将被子团了团,起身,有一点恼怒地道:“我也以为是。”昆万夫人怀孕的时候已经请了乡里郎中看过,静亭却还是不放心,又从城里请了医术高明的人,去给昆万的夫人诊脉。说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女孩,跑不了。
所以静亭才放心地要了他家的孩子。
但没想到这个玩笑开得这么大,居然是个男孩。
“公主,恕我直言,眼下只怕有些不好办。”府上所有的准备,都是按照生个女孩来的。包括他袖中现在放着的那张写了两个名字的纸条。“况且圣上那边……”
静亭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不好办,敬宣到现在都没有子嗣。这个孩子,将会比未来的太子还要年长,不管这个孩子到时品行如何,朝中和民间都肯定会有一些疏间亲的呼声——然而,这还是好的。倘若敬宣一直都没有子嗣,或者只有公主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需要一个女孩的原因。
“让我想想。”她有点头疼,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万全之策。符央皱眉道:“不然……就对圣上说是位翁主?”静亭摇摇头:“你不要小看了秦御医和那个医女,我猜陛下现在,已经知道了。”
(公主生的女孩称“翁主”,男孩没有统一叫法)
叹了口气:“男孩就男孩吧。让我想个名字……”她略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决定,“就叫年音如何?”
孩子在外间哭得特别响亮。几个丫鬟轻声细语地哄,也哄不住他。
符央一怔,随后一笑:“这个名字好。”
静亭身体还很“虚弱”,所以,符央并没有停留很久就出去了。
她歪在床上待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入冬,屋里并不温暖。她将被子又扯回来盖在身上,两眼望着帐顶,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一个办法,是通过称圣上无子,将年音指给皇后抚养。这样一来,这个孩子就算是敬宣的。但是这样做会带来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以后敬宣有了皇子,又会在立谁为太子的问题上发生纠葛。
她想,她不应该将这件事推向那样复杂的地步。
皇室之中,像她和敬宣这样的手足,不需要再多一些了。
外面的年音还在哭闹不止。静亭突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就把这个孩子留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她来担着。在丫鬟的劝哄之下,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她双眼开始渐渐发沉,困意袭来,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绿衣轻手轻脚地搬了个暖炉到外间。
小小的婴儿起初缩在襁褓里,在感受到四周的温暖之后,四肢舒展开来,张牙舞爪。绿衣盯着他看,想要逗一逗又怕把他弄哭,相当为难。
左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走到放着孩子的小床前,皱眉瞧了一会儿,“怎么不哭了?这小子来的时候,哭了一路。”绿衣道:“你将他认成丫头,他自然要生气。”左青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斜睨了她一眼:“你当他是神童么?”
绿衣道:“你不要小看孩子,小孩子都很聪明的。”左青笑得更厉害:“那你说说,你出生的第一天,你爹娘都说了些啥?第二天又说了些啥?”
绿衣瞪了他一眼。
正好这个时候,左青也侧过头来瞧着她。绿衣面颊微红,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外间门又被推开。
绿衣忙掩住被角不让凉风吹到孩子。湛如走了进来,走到床边瞧着孩子。绿衣轻声道:“名字是公主给取的,叫做年音。”
墨色的眸中波动了一瞬,他眉头轻皱:“小静呢?”
“公主在里间,可能睡了。”
湛如转头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门扉,又将目光移回到孩子脸上。眼神微微闪烁,缓缓垂下了眼睫。
78 早产的尾巴
静亭翻了个身,听到外间似乎有轻轻的说话声。绿衣称“大人”,不知道是湛如还是符央过来了。
不一会儿,说话声就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之后,突然地,婴儿响亮的哭声响了起来。
她被吵得醒过来,只听年音不住地哭着。绿衣等人却不知上哪去了,没有人管。她正在要不要下床中犹豫,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低,渐渐地,只剩下沉重而痛苦的呜咽。
她突然觉得头皮一麻。
匆忙起身走出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颀长、优美的背影,他背对着她站在孩子的床前,听到门响,也并不回头。
静亭一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只觉得眼前发白,用力扶住门框。
“湛如,你住手。”
他仍不转身,淡淡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回去,不要看。”
“我叫你住手!”
静亭快步走上前将他扯开,湛如的手一松,年音凄厉的哭声立刻响了起来。静亭拍着他哄了两下,年音也停不住,小脸皱成一团。脖颈下面的一圈青紫,尤为显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湛如:“他只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可你现在放过他,他总有一天会害了你。”湛如瞥了年音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她脸上,“现在不比从前,圣上对你诸多不满。小静,留个男孩在府上终究是个祸患。你现在保了他,可是等你死的时候,他一样也得死。”
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敬宣的母妃柳贤妃,以及瞿妃娘娘早夭的孩子,她的另一个弟弟。
湛如如今作为,和当年的柳贤妃又有何区别!
“那你就掐死他?”她的声音止不住有些冷。
“人总是不能每时都心软的。”他说,“你既然下不了手,就由我来。”
“别再动他。”她说完,就看到湛如投来有些不赞同的目光,像是还想劝什么。她火一下子上来:“本宫叫你别再动他!他要是出事,唯你是问!”
湛如的身形微微一顿,他看了她半晌,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年音的哭声一直不停,哭到后来,嗓音已经有些不济,静亭哄着他。在湛如走出去之前,她突然抬起头来。
“如果这是你的孩子,你也会这么做么?”
他脚步停了一下,转过身来。她正努力仰着头看着他,那个表情看上去有些绝望。他轻叹了一声。“如果是我和你的,就不会。”
静亭苦笑:“多谢。”
三天之后,公主府摆了个小小的家宴,给年音办喜三。
前面提到过,静亭的这个孩子对京城中大多数人来讲,是个秘密。许多权贵到现在都不知此事,于是这家宴办得也不是十分隆重。但是宫里头是知晓的,敬宣派了常公公来,赏了些东西。
静亭自然得客气客气,将常公公请到座上,也敬了一杯酒。
常公公也不推辞,笑道:“听秦御医说,这孩子是个腿脚强健的。依咱家看啊,少爷的面相逢凶化吉的福相,俊俏得很。和殿下像极,像极。”
静亭忍不住瞥了一眼年音那皱皱巴巴的小脸。
小孩子皮肤本就娇嫩,现在年音脖子下面围了一圈棉布。
常公公又道:“听说少爷肺气好,嗓音中气十足。圣上原本是差人给斟酌了几个名字的,听说殿下给取了单名一个音字,便将其他那几个名字都作废了。还夸您取的这个名字好,小少爷肯定是个有福的。”
静亭连忙称是。常公公又多喝了几杯,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起别的事,却始终没有提敬宣是什么态度。静亭思忖着,敬宣如果要给这孩子封侯爵,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如果没有封,那么以后就也不会封了。
其实这孩子身无爵位最好。和宫廷、贵族扯上关系,多灾多难一辈子。
至少目前他是安全的。
之后的一段日子,绿衣挪到了静亭的外间来住,方便照看孩子。又提了一个叫结翠的小丫鬟到寝宫里来,两人轮换,日夜有人看管。
这个结翠原本是寝宫外面打扫的一个丫头,绿衣嫌她有些笨手笨脚的。但是经过之前兰静一事,她们实在是不再敢随便让外人入府。
后来兰静下场如何,静亭并不清楚。这事她本可以问一问湛如,但是她最近一想到他就心烦,干脆就不见面。
左青最近倒是来得勤了些。
“来,小子,笑一个。”左青趴在床前逗孩子。静亭坐在一边笑着瞧他们,两个丫头都在一旁鄙视他。左青依旧自得其乐,“叫哥哥,张嘴张嘴!”
孩子扁了扁嘴唇,哇地大哭出来。
左青束手无策:“公主,他……”一摊手就要交给静亭。静亭道:“我也哄不好他。”他只得自己哄着,就在这时,符央推门进来。左青松了一口气:“小子,找你爹去!”
符央微微一怔,脚步顿了顿,看向静亭。
静亭对他一笑:“大人回来了。”随即看符央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叫绿衣和左青他们都先出去。符央走到桌边坐下,说道:“今天陈诉请我去他府上。”
“哦?”静亭弯起眼睛瞧瞧他,符央已经很久没和她说朝政上的事了,今天提起这个肯定是有原因,“你去了么?”
符央点了点头。
其实陈诉开始对他示好,并不是刚刚开始的事。之前一段很久,他都对此人的态度突然转变感到疑惑,直到后来听到了静亭告诉他的小道消息,才不得不相信陈诉是真的倒戈来了。
他对陈诉此人甚不喜,但是也绝不会把对方往外推。
“可是今天陈诉……”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他请我到他府上,没有谈及什么其他的,却问起公主的事。”静亭愣了一下:“我的事?”
符央点点头:“他问我公主近来身体如何,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说好。他就悄声问我,听说公主府添了一位少爷,可是真的。”
静亭皱了皱眉:“……是有些奇怪。你怎样答他?”
“我告诉他没有。”
静亭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转头看见符央还是一脸踌躇,她便一笑:“陈诉这人好像总喜欢打听我的事。没什么的,不用担心。”说完,就看见他的表情越发古怪。
静亭不再理他,走到床前看着哭累了的年音。叹了口气:“只是小音的事,瞒不了多久。迟早会被所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只怕注定多灾多难。
孩子抱住揉成一团的薄毯,双眼明亮地盯着她看。
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是从夜里开始下的,很小,落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声音。第二天清早,街道上覆着一层细细的雪末。朝阳初升时,雪便渐渐融化了。
因为这一场小雪,今天的京城看起来比往日鲜艳一些。
静亭走在街上。很是凑巧,在方才出府的时候,她迎面遇到了今天提早回来的湛如。两人有点尴尬地照面,也不好不说话,于是,他问了她要去做什么。她说出来走走,他便跟着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在街上走了半晌,还是静亭先咳了一声:“和你说个事。”
湛如点了点头。她说道:“我打算明年年初,让左青和绿衣成亲。昨天问了一下左青的意思,他说愿意。”
“这是好事。”他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又道,“只是他们成亲之后,左青就不能再是男宠了。住在你府里只怕不是很合适。”
“那就找个别的地方,叫他们搬出去。”她做这个决定的本意,也是不想让左青一辈子当男宠。何况现在有个结翠,绿衣的事也有人做。
湛如却摇了摇头:“那你身边岂不是没什么人用。倒不如去户曹,将左青改成奴籍,这样两个人都可以留下来。”
倒也是个办法。
反正她是公主,户曹不会和她过不去。什么时候左青要走,再改掉便是。
两人走到了一处人潮拥挤的地方,湛如将她推到身后,从喧闹的人群中穿过去。这时候,人群里却突然有个高个子的男子挤了过来,拍拍湛如的肩膀:“典吏大人,最近可好?”
湛如笑着点了点头:“承周将军问。”那人便又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随即拉住他的胳膊:“贤弟啊贤弟,你也来这种地方?哈哈,走,一起进去!”
静亭听着这话就不太对,一抬头,只见楼上匾额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风月椽。
那人还在大笑说着:“贤弟你可不知道,那黛琴小美人儿上次我远远见过一回,啧……”刚说到这里,他看到了站在后面的静亭,表情一下子僵住,“殿、殿下……”静亭有点不解,询问地瞥了湛如一眼,他走回到她身边,对那人笑着一揖:“在下今日陪公主出来,改日再同将军小聚。”
等那人走了,两人走出人群。
“他是什么将军?”静亭问道。
“羽林军。七夕那天找人,就是他帮的忙。”
静亭哦了一声,想一想,又道:“他请你去看美人,你怎么不去?”
“我若去了,只怕你要撕了我。”说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静亭的表情。不由得一怔,哭笑不得,“莫非你想去?”
静亭十分端庄地,点了点头。
“那也来不及了。”他拉住她,指了指风月椽门前络绎不绝的客人,“今天是他说的那个美人请人,进门要有帖子。你这样不行的。”
79 此生此夜不长好
一刻钟后,静亭和湛如在风月椽侧门的巷子内拦住了一辆送酒的木车。送酒的两个伙计看起来非常匆忙,湛如和他们简单交涉了两句,甚至没有给钱,就将车接了过来。
“你们先去别处送,稍后过来取你们的车。”
他那张脸生得实在太难让人拒绝,那两人没怎么犹豫,便应声走了。湛如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