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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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守卫道:“江天忽无际。”
“一舸在中流!”魏蓉答过口令,猛地推开门,劈头盖脸对着静亭损了一通。见静亭饿得气色怏怏,也不敢还嘴,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些。
静亭低着头:“小姐,今天还教我么?”
魏蓉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下人轰出去:“说吧,还想学什么?”
下人们昨天险些被魏蓉的怒气殃及,今日退得更远了些。
果然,半个时辰后,魏蓉又愤怒地走出了房间。吩咐不准给静亭吃晚饭,还特地说了,谁要是敢偷偷送东西给她吃,就和她一起饿着。
于是,这天晚上,静亭连半块干粮都没有了。
她拿出昨晚留下的一点吃的,就着茶水吃了。自然还是饿——她早早躺下睡觉,却辗转反侧。直到月上中天,依旧毫无睡意。
翻了个身,望着窗口的月色。
右脸上一片酸疼。是今天被魏蓉打的一耳光。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被人甩过耳光呢。就连父皇、敬宣都没有这样对她。她认识的所有人里,最擅长犯上的就是湛如,他都没有打过她。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回京了没有。丰县的断水,究竟解决了没。
她叹了口气,倒了些茶水在手心,在右脸上揉了一会儿,才渐渐沉入梦乡。
往后几天,周而复始。
静亭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地位使然,她不会讨好人,但是揣摩人心的手段,她精通得很。
魏蓉脾气暴躁,心思简单,被静亭勾着怒火,时而爆发,时而压下。于是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小姐这几日早上一睁眼,就迫不及待想要去静亭那里狠狠羞辱一番。但是这个愿望满足之后,往往会带着更大的怒气回来,然后第二天继续。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魏老爷。魏老爷也不曾上心,只让人带话给魏蓉,叫她稍微悠着点,别把静亭打伤了,毕竟是要送进宫的。
听说了这个,静亭算是放心了。
被打耳光这事,体验一次就好。她可不想天天被打。
终于,这样将近十天之后。魏蓉往静亭身上撒气的事情,府内众人都见怪不怪。她来,守卫也只是象征性地说一下口令:“千里连峰匝。”
“纡回出万寻!”
说完,魏蓉就进了屋。下人们自动退出去——这几日他们都学乖了,越退越远。静亭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今日,院落中终于已经没有一个人。
静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时机终于到了。
43 纡回出万寻
蓉儿今天觉得很诧异。
这个每日惹自己生气,还不知悔改的死丫头,今天不知道为何突然转了性。变得听话又和气,自己和她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她都没有出言不逊。
啊,真是好生奇怪。
见她又拿起了杯盏,微笑道,“小姐口渴没有?我给您倒茶。”魏蓉终于忍不住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静亭歪过头,柔柔一笑。
“这可是秘密,小姐想知道?”
见她勾了勾手指,魏蓉疑惑地凑了过去。可是才凑近,还没听到解释,她就看见静亭温柔地笑着,举起了手中的茶壶。
“喂!你……”
“砰”!
片刻过后,小屋的门被推开。守卫们惊异地看见小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披头散发遮住脸,一手还捂着额头。
她将门反手撞上,走出院子。
“千里连峰匝。”
“纡回出万寻。”约莫是气的,守卫感觉小姐的声音与平时有所不同。只见她指着里屋:“她、她竟敢拿茶壶砸我!你们谁都不许进去,把她锁在里边,给我关死她!”
守卫和下人都不敢多言。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面面相觑。有人道:“里面那位……”
“唉,可惜了!倒是位好姑娘,就是没眼力……”
“不让进,咱们散了吧……”
众人纷纷散去。
于此同时。
院子的另一边,树荫底下,躲着一个人。
静亭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魏蓉夏天穿这么多层,她不热么?
拨开树叶向外看,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悄悄溜出来。尽量捡隐蔽的地方,循着记忆中出府的路线向外走。
没多久,果然已经到了内外府相接的门前。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发型,遮住脸,又把手按在额头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猛地冲出去,瞬间梨花带雨,“我要见我爹!那个疯丫头欺负人家!她还用茶壶砸人家,爹,你快给人家报仇了啦!”
天地良心,这是她唯一一次最像魏蓉的发挥。
门前的守卫果然没有疑心,只是轻轻拦了她一下:“中天开帝廷。”
……?
静亭愣住了。
在里面她明明听到魏蓉用的口令是“千里连峰匝,纡回出万寻”。她出来的时候也说的是这个,没有问题的啊?
从发底抬起头来,她望着那个发话的守卫。那人便又说了一遍:“中天开帝廷。”
她犹豫道:“……纡回出万寻?”
“小姐请回。”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内外府用的口令是不一样的……
果然是贩过私盐的人家。要是符大人也学会在丰城弄这一套,她何必流落至今。
她踌躇,今天是唯一的机会。如果现在逃不出去,以后就更不可能。她就必须得准备上京、选秀、进宫……这其中变数还很多,比如说,她若是再筛选中被刷下来了,就会被送回魏府。
到那时候,她就已经没有筹码了。
想到此,她心一横,向外冲去:“我要见我爹!谁敢拦我,我要见我爹!”
那几个守卫手忙脚乱地上前,想要拦住她,却又不敢真的伤了她。就在这时,却忽听外府传来一道声音:
“蓉儿,你为何在此?成何体统!”
她一僵,心彻底凉了。
魏老爷却没有走上前立即训斥她,反倒是又换了一副嘴脸:“大人见笑,小女不知事……内里是小人内府,妻子女眷,还恐不便,大人您……”
说完,转过头来,对静亭道:“还不正衣冠给御史大人行礼赔罪!”
御史大人?
静亭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莫非还没出丰县?她只知道丰县要来个御史大人,但是没想到这位这么勤勉,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免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道,带着不屑,“小姐年少,魏公不必苛责。”
静亭猛然抬头——这声音!
楚江陵!
楚江陵不好好在京城廷尉待着,为什么变成御史到处跑?
只见他负着手,虽然在微笑,但是望着她的眼中明显待着鄙夷。可静亭才没时间计较那么多,她立即将遮住面容的头发撩开:“民女魏蓉,见过御史大人!”
楚江陵迅速表现出和她方才一模一样的反应,呆了。
魏老爷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竟然想要逃跑!气急败坏地揪着静亭的领子往内府拖。
“中天开帝廷。”
“万灵此朝飨!”魏老爷进了内府,很快唤了六子来,低声吩咐:“把她给我带回去,叫人看紧了!去找蓉儿在哪里,快!”说完他就转身走出去,尴尬地向楚江陵解释。但是楚江陵现在,已经完全无心听下去——听说丰县告急,他特请圣上准了他以御史身份出京。刚一到地方,又听说静亭失踪的消息,辗转多日,今天才终于在邻县高平遇到了她。
可是她是怎么变成“魏蓉”的?她这位新爹(……)好难应付啊。
“御史大人,请随在下来。不如中午由在下做东,请大人到本城有名的合庆楼一坐?”
“哦……好。”
楚江陵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还是先彻查这个私盐贩,再设法救出静亭罢。
……
“大人,请。尝尝合庆楼的这酒,您先请。”合庆楼上,帘卷风清。楚江陵正走着神,喝下一杯,才转过头看着满脸堆笑的魏老爷。
“呃……魏公方才说什么,本官没听清……”
“无事,无事。不过说到高平县的风土人情,生意往来,还有小女即将进宫选秀的事……”
楚江陵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而另一边,魏府内府。
魏蓉已经被六子带人抬走——静亭不过是把她敲晕,没有下狠手。所以她也没落下什么伤,回去休养而已——但是静亭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被重新关到了小破房子里,这次是柴房。
地上一片尘灰,呛得她直咳嗽。
门被狠狠关上。
她吸了一口气,被人揪着摔来摔去,骨头都快散了。
就在这时,她却听见背后传来人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惊异这屋里竟然还有人,她就听到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声音。
“小娘子,又见面了啊。”
她一个激灵,忙转过头。只见一个高大的家丁站在门边望着她,正咧开嘴笑——她记得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是什么好缘。
她额上冒出冷汗来。
“小娘子,这次老爷是留不得你了!你还想替小姐进宫?”他啐了一口:“做梦吧!你想见皇帝佬儿,以为你是公主呢?还是先伺候伺候爷爷我!”
随着他向前走,静亭慢慢地向后挪。
——她要怎么办,她还能用什么吓住这人?有这次的事,魏府的老爷确实不可能再留她了,她还能怎么办……
她的逃离完全不起到作用,背后已经是墙面。这次,不论是她发狠话,还是以死相逼,对方都丝毫不为所动。
高大的身躯压下来,难以忍受的味道窜入鼻端。静亭死死咬着牙关,喊?没人会听见的,即使有,也不会出面愿意来管这事。魏府已经遗弃了她,不会有人管的。
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论对方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她都绝不理会。
这是她最后一点可笑的尊严。
那双手在她身上摸索,她拼命挣扎,但是推搡之间,外衫还是很快被脱掉。此时倒是应该感谢魏蓉这身七零八挂的衣裳,至少蛮难脱的。
她在下唇上咬出一排牙印。
却还是忍不住在前襟完全被撕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叫。
“干!你奶奶地叫什么叫!有劲头留着待会儿叫,爷爷让你再也叫不出——”他话还没有说完,背后的门却“砰”一声,猛地被撞开!
刺眼的光线洒进来,一个人影迅速冲进屋,落到那个家丁的背后。利落地一剑,穿透他背心。
人倒地的声音。血汩汩流出。
静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着惊住了。
直到血红流了一地,她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抬起头:“……楚大人?”
楚江陵面色发白,手还握着剑柄。他一时忘记需要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情,也忘记随时会有人进来,就那么站着。
直到静亭唤他,他才转过头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向下滑了滑,随即猛然别开脸。
“公主……没事吧?臣下来迟,公主恕罪。”他说着话,却不敢再看她。有些笨拙地解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在肩头。
静亭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拉过衣襟的两边,裹紧。方才她连呼吸都几乎凝固,过了这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终于脱险了。
心才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多亏大人出手相救。只是,你为何出现在此?”
楚江陵一怔。
他为何出现在此?
因为他是御史,因为他要彻查丰县境内有人贩卖私盐一事,因为魏氏形迹可疑,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可是。可是那都只是借口,他初衷为何请奏圣上,又为何至此?
他抿着唇,面颊竟然微微泛红。
因为他想她。
想见她,担心她,不知所措,辗转反侧。
“静亭……”涩声开口,他正要将这些日子里找她的艰辛一一道来。却听门又是一声响,一人走进屋,挡在了他和她之间。
“公主。湛如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44 犯上?
静亭抬起头。湛如看着她,漆黑的眼中没有波澜,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闪过。
她竟然有些害怕他这样的视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湛如蹲下身来,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衣衫,微微皱了一下眉。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他披上,将那件还给楚江陵:“多劳楚大人费心,大人一路劳顿,辛苦了。”
他这是在替静亭向他道谢,楚江陵怔忪片刻,只见湛如双手环着静亭的肩,用衣衫紧紧裹着她,两人亲密无间。他不由得呼吸一滞,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说罢,转身走出门去。
“公主受伤了么?”
静亭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身体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但是湛如在这里——现在他在这里了。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地放下心来。
吸了吸鼻子,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没有。”
湛如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抱住她。隔了一会儿,静亭才注意到他神色竟也有几分憔悴。面颊一侧,还划了一道轻伤。
“怎么弄的?”
他低头看了看她。
“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说话的时候眉心微皱,略带些委屈的语气,竟让静亭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一时间,四目相接,两人都没有动。
湛如望着她,片刻,才轻声笑出来,“你没事就好。”
静亭嗯了一声,用手背贴了一下面颊,拽了拽他袖口:“我们离开这儿吧。”
“公主可还能走?”
“当然,说了我没事。”
湛如想了想,若有所指地笑起来:“公主,你真的打算能走?”
静亭略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她现在被魏氏拐到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来,而魏氏是贩卖私盐的在逃犯,楚江陵等人应该在彻查此事,却还没有证据,不能随意将魏氏收监下狱。
除非,再给魏氏扣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
她想了想:“好吧,我重伤了。”
“轻伤即可,重伤只怕要惊动京城那边。”湛如眨了眨眼,“那,我抱公主离开。”
他俯身将她横抱起来。
说实话她真的很轻,湛如忍不住低头瞧了她一眼。静亭笑着伸手勾住他颈项,“我重吧?赶紧走。”他便也笑出来:“是,殿下。”
魏府已经被楚江陵带来的官兵占据,只是没有上面发话,还没开始清府。见湛如抱着静亭走出来,官兵都纷纷露出讶异之色。
“魏府私扣公主,犯上谋逆。清府吧,如有反抗,当场格杀。”湛如沉声道。
那些官兵皆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但是竟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便下意识地下去照做了。半晌之后,才有人想到要去知会御史大人一声。
而静亭此时已经无法隐瞒公主的身份,不断有人过来询问,是否要请大夫,或是需要什么之类。她现在这样和人说话实在是很别扭,于是干脆埋头进湛如怀里。额头却不意触到了一片湿润。
是血。
她立时全身一震,刚才看到那么多血都没事,现在反倒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混沌地被他抱到一间房内,方一沾到地,她立刻揪住他问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