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日本人记忆中的二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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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梦,梦见我的小弟弟叫我、找我,醒来以后,我就从洞里爬出来了。 夜里,大雨倾盆。第二天夜里,在一场猛烈的炮火攻击之后,美军过海涌到岛上。我最后一次听到的战友的声音,是附近一个机枪手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大骂道:“浑蛋,那边也被包围了!” “不,我是个种地的。我是夏莫罗人。”我毫不踌躇地回答他。就在那场倒霉的战斗中,我们连续遭到美国海军炮击时,我曾经设想过,装成当地土著夏莫罗人,偷一条船,从这个倒霉的岛上逃出去。 “哦,你原来是个种地的?”那大胡子的美国兵笑了,像是他乡遇故知。在家里他一定也是一个农民。他把枪口从我身上移开,指向天空。我的一颗心落下了。就在几秒钟以前,实在受不了疼痛的折磨,我还在想真不如死了算了。前一阵子我把血糊糊的裤子和兜裆布给扔掉了。大概我的身体散发着死亡的臭味吧,苍蝇闻风而至,蛆虫在我鼻孔、耳孔、嘴里——总之身上所有窟窿里打着滚往里钻。那份苦啊!但是,人类天性中深深埋藏着的生存意志,超过了社会传统给人的对于被捕、对于死刑等等的恐惧。 “你看上去伤得很重呀。”他喃喃地说,用脚抵着他的枪托,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领口敞开着,我能看见里边浓重的胸毛,像头大熊似的。医疗人员抬着担架过来,把我放了上去。 川上定 69岁 原一等兵 岩木市   
“想死有的是机会!”
我被爆炸声震醒。火炮的轰击一直没有间断。每一发打过来,就掀起一阵爆土。我们四个人紧紧靠在战壕壁上,一动不动。战壕上边的战友好象全给击中了。 忽然一股汽油通过火焰喷射器喷了进来。我们想,这汽油没有燃烧,看来我们是要当俘虏了。“出来!”我们听见外面的美国兵用生硬的日本话喊着。我握着自杀用的手榴弹,觉得这个时刻已经到来。我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色,等着他们一起动手。 就在这时,右手大拇指受了重伤(简直快要掉了)的曹长说话了:“听我的,出了事我担着。想死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出去吧。”他的军阶最高。我太知道被俘所要蒙受的羞辱,但出于胆怯,我同意了曹长的意见。我想喝一口水,我想活着。 按照美国军方的记录,海军陆战队第2旅6营3连攻占了军舰岛(在###西岸塞克礁群塔纳巴克洋面),时间是昭和19年7月13日,攻击从上午11点开始,105毫米的炮弹打了900发、75毫米的打了720发,共用了一个小时拿下了这个小岛。我们被俘后,那个受伤的曹士送到另一个战俘营去治伤,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我感谢他作了当俘虏的决定,他让我懂得生命的可贵。我真想再见他一面呀! 足立源司 67岁 退休公司管理人员 爱知县    。。
战舰武藏的末日
“第三次攻击!”我们得到警告。第二次攻击造成了极大损害。几名伤兵正躺在甲板上接受紧急救治,我也正在一边喘口气。我的两名下手正走向医务室。就在这时候,一枚鱼雷发出不祥的咝咝声向我们游来。我一边大喊“往上去!”,一边冲到上甲板。那两个正往医务室走的人已经不见。我必须找到他们俩。我朝下往舱口望去,那里已经关闭,因为有一米深的水冲了进来。医务室就这么给隔开了。不管我怎么喊叫,也不管我怎么着急,和那边都接不上了。是不是太迟了?我不禁悲从中来。我想起通向药房的排气孔。我发疯般地把一根甲板上的绳子向下扔进排气管道,什么反应都没有。但我没有灰心,拼命地朝下喊。 在我稍稍冷静一点之后,我蜷缩进主炮塔下边的安全区。战事还在猛烈地进行着,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一道舱门可能就是阴阳界啊!作为武藏舰的成员,我们曾经共度时光。回想起40多年前他们走向医务室这一幕,我依旧痛心。 经过第四次和第五次密集空袭,曾经被称誉为永不沉没的武藏舰,最后沉没在锡布延海。舰首倾斜了,水柱和火焰冲天而起,战友们在波浪里漂浮,海面上传来“在大海上”和别的军歌的歌声。即使现在,我两名手下的脸,还有战友唱着歌消失在海浪中的情景,还清楚地显现在眼前。 佐藤喜一 69岁 血液中心退休工作人员 横须贺市   
不要朝落水的敌人射击
作为一名25岁的驱逐舰水兵,我参加了莱特海战。在战斗中,我方驱逐舰穿过风暴和烟幕,追击一艘正在逃跑的航空母舰。突然,一艘敌方驱逐舰从我们的前方横插出来。我们方驱逐舰群火力齐发,敌舰登时化作一团火焰。我们靠近这艘敌船,看着它结束生命。船体向一边倾侧,船上到处起火,快要沉了。有人浮在水面,有人沉到水底,水兵赤身露体地跳上橡皮艇,摇着桨逃生。 我们和他们离的非常近,他们蓬乱的胡子和刺在手臂上的纹身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名机关枪手拉开了枪栓——面对敌人,他一定仇恨高涨。就在这时,舰桥上一声大叫把他制止住了:“别朝逃命的人开枪!不许射击!”有了这命令,敌人没被伤着。 我读过这名死里逃生的舰长(他是印第安切诺基部落的后代)战后写的文章。他写道自己如何含着眼泪回忆起这一幕:“一艘日本驱逐舰从我们身边驶过,没有开枪。不但没有开枪,让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在舰桥上立正敬礼,仿佛对我们那条正在沉没的船志哀。”蓦地,日俄战争中上村提督搭救留里克号遇难船员的故事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们的的驱逐舰,是被称为世界上最幸运的战舰的雪风号。 奥野正 68岁 私营业主 大牟田市   
善良慷慨的土著人
我父亲曾在轻型巡洋舰阿贺野号上服役。昭和19年2月18日,当这艘船在特鲁克群岛附近沉没,父亲阵亡。消息传来,家人在极度困乏和饥饿中难于支持,遂举家迁回会津若松市的老家。战争结束后一年,父亲的一名部下来给他烧香,给我们带了一些珍贵的大米,他给我们讲了他自己的故事: “阿贺野号刚刚离开特鲁克群岛,就在一场空袭中给打沉了。我听见有人喊:‘嘿,小伙子,快!立刻弃船!’我跳入海中,接着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附近一个小岛的海滩上。我不知道这岛的名字,连虫子正在咬嚼我的右臂,也不知道。一个白发披肩的土著老人,显然是这个部落的长老,正在向别人发令。那些人立刻把我抬到他们的住处,用他们的身体焐着我。 他们黝黑的皮肤发出一种强烈的气味,让我作呕。我几次请他们放开我,可没人能听懂我的话,我也只好算了。在他们尽心照拂下,我感觉好一点了。这时,我开始明白我大概是得了潜水瘫痪症,多亏他们一直抱着我,焐着我,我的身体恢复了。我开始想吃东西,打手势问他们除了从椰子果里嘬的几口椰汁外,能不能再给多一点。土人说不行,不给。后来我知道,这么做真是救了我。 我被带到一个地方,土人告诉我,他们已经挖好一个洞,把那些漂到岸边时已经死去的人埋了。我在那里为战友念了往生经。” 听这故事时我只有15岁,心头没有负担,就象听一个冒险故事一样。但随着年月流逝,我开始想,我们这些包裹在闪亮的文明外衣里的人,能否做得像土人一样?我们慷慨的人性之爱,是不是已经变得稀薄甚至消失了? 小林光子 55岁 家庭主妇 会津若松市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父亲在冲绳决战中拣回一条命
“昭和19年6月,我在征兵体检中甲种合格,被送进仙台四连队轻炮小队第二机枪中队。从千叶县习志野市派遣到塞班,但那个岛陷落了,又改派到冲绳。酷暑中,我们连日砍伐大树,修建工事。 昭和20年1月4日,本部港遭到空袭,我们和美军在安里对峙。看到好些坦克冲向我们,我和一名十五、六岁的冲绳志愿兵跳进一个掩体,捡了条命。我想‘这回可没事了’,正在打算离开这掩体,一块迫击炮弹片飞来,我的右胳膊从腋窝到肘部受了伤。我被送到战地诊所。第二天我听说一支200人的竹矛部队被歼灭了。在战地诊所呆了一个礼拜,我被转到丝数医院。不够入院条件,我被安排住在自己营地,但到医院就诊。 一天,我们得到情报,美军只在百米之外。部队在半夜里转到第二阵地。在这里,我们又遭到攻击,只好后撤到更远的地方。没日没夜地行军,最后到了这个岛屿最南端的海边。断粮了,我们开始穴居生活。就在我们伏在洞里大气不敢出的时候,听到广播里说:‘日本战败了,你们出来吧。’ “我们太害怕了,没人敢出去。到了夜晚,我们靠着月光,到美国人废弃的营地搜罗点剩下的食物。后来,又找到一块白薯地。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指头粗的白薯上咬一口感到的甜味。 一天早晨,一个本地籍的士兵说他要去投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他去了,从此成了战俘。在美国兵的看守下,我干了两个月挖土的活。昭和20年年底,我穿着美军发给我的外套,回到父母、妻子和孩子身边。我们连队有122人,只有24人活了下来。” 上面就是我父亲在冲绳决战中的简要经历。他把它们写下来,用了7页纸。我是三年前收到他的这封信的。他虽然两处受伤,仍然健在,已经76岁了。 中村千代子 42岁 家庭主妇 札幌市   
医疗船上的整个连队都当了俘虏
在南太平洋海面一个安静的夜晚,医疗船桔丸航行在西北航道上,白色船身侧面醒目的红十字露出在水面上。桔丸在战前是航行在大岛航线上的观光船,流线型的船身,漂亮极了,当时号称“东京湾的女王”。对我说来,重登桔丸,很有旧友重逢的感觉。因为在我当学生的时候,曾搭乘她到伊豆大岛。这时期南方海域正进行着玉碎大撤退,桔丸能幸存下来,真是奇迹。 我们步兵第11连队主力被扔在一个远离主岛的小岛上,据说是为了让我们在当地获取补给,结果整整一年有余,我们实际上成了游兵散勇。现在,随着战争局势急转直下,预备把我们用医疗舰送往新加坡——虽然明知这违反国际法。这次运送的目的是加强我们抵御能力,不让英国军队再度攻占新加坡。 船上搭载了我连队主力1562名战斗员,外加武器和装备,在昭和20年8月1日一个美丽的黄昏,离开新几内亚西南卡伊群岛的萨拉港口。离开之前的好几天,我们日夜忙碌,将武器和弹药放在木箱子里,并在箱子上画上红十字符号。医院用的白大褂送来了,还假造了好多病历。 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告之要作好精神准备,一旦遇到检查,就会凿船自杀。但我们都盼着能从目前的境况中脱身,都在做美梦,没有人把这一警告特别当回事。 这充满了梦想的镇定只持续到第三天的黎明。那天,我们发现,两艘美国驱逐舰正在追赶我们。其中一艘已经发出“停船”的警告。看来,最后的时刻到来了。我一阵紧张,但奇怪的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集体心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负责运送的指挥官、军医长和船长一时拿不定主意,马达也没有停转。“不停船就开枪了!”第二次警告信号发出,马达停了下来。这可是意料之外的决策,太奇怪了。 大队美国兵手提自动步枪跳到我们的船上。我们的武器和弹药给翻了出来。“你们违反了国际法,全体被捕了。”命该如此。但现在回过头暗想,幸而当时作了停船的决定,我和我的伙伴才活到今天。 西宾裕司 71岁 公司退休管理人员 宇都宫市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航母翔鹤的沉没
这是昭和19年1月19日,A行动正在进行,身经百战的航母翔鹤号沉没了。上午11点20分,美国加维拉号潜艇发射了四枚鱼雷,其中三枚击中指挥塔下方右舷,几乎打在同一点上。船体摇晃了一下,我觉得我的身子从飞行甲板上给抛起30厘米高。我是在翔鹤号离开基地那天,作为飞行专业下士官派遣上舰的。我要对飞行甲板所有的工作面负责。 鱼雷发射时,四根3厘米直径的升降机缆绳断了,升降机掉了下来。机体粉碎声震耳欲聋。不久,在落下的升降机和防水壁之间狭窄的空间,火苗冒了出来。虽然拚命扑救,那火还是越烧越大。最后,马达间进水,马达也停下了,还击已经不可能。14点10分,翔鹤号沉没。 海水涌上起降甲板,已经没到我们的脚踝。只听副舰长在舰桥上发出命令:“601飞行中队弃船!”我随后大喊道:“601飞行中队站成两排!”所有正在救火的人都排好队,报数报到80,我向副舰长报告:“601飞行中队161人弃船!”副舰长命令:“准备离舰。左偏左,目标前方驱逐舰若月号。大家要坚持到底。”我们排成两列,依次跳到海里。 就在这时,有四个人围在我的四周,说“我不会游泳!”——他们都是比我年长的应征入伍兵。我说:“你们用不着游泳,浮在水面就行了。救生材料还有体操垫子会漂过来的。一定要坚持到救生船到来。” 却不敢问他们会不会在水里浮着。 杉野守誓 75岁 退休 名古屋市   
拒绝救援拖曳的朝霜号
按照官方记录,昭和20年4月7日,以战舰大和号为首的冲绳特攻舰队所属10艘驱逐舰之一朝霜号,因机械故障落在舰队后边,在海上漂流,12点21分,她发出“在90度处发现大约30架敌机”的讯号,从此就再没有消息了。但一个钟头之后,当担任海岸守卫的海防舰屋代号解除冲绳岛主岛以北海域的警戒任务,向北驶向佐世保港的时候,正巧从朝霜身旁擦过。 朝霜报告说,在一场防空战斗中,她曾经击落4架敌机。屋代号提出对她予以援助拖曳,但朝霜坚决拒绝,说她打算自己将发动机修复之后归队。屋代围着朝霜转了几圈,发出信号:“敬祝贵舰武运长久作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