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第8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眨饣岫馐滞笱诙家丫赡耍人魅绽词保乙丫斫┯玻谒裁挥杏昧恕
“你这个傻瓜,傻得无可救药……”她听着悚然,只觉得他心思太密,瞒她太深,又替她想得太尽。便抖着哭音,伸手去捂他的嘴,不想再听那虚弱气声,只想他能安安静静地,歇会儿,她的翩翩儿郎,从一出生起,就过得太辛苦。
“他的确是傻,傻得无可救药……”石阶处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重复着她的话,空荡地宫,石壁回音,有叹息,有责怪,还有些睥睨万物,不屑一顾的……冷漠与骄傲。
“亚父……”凤玄墨一声惊呼被止在口中,一个炫白的身影从石阶处瞬间蹿了过来,在他身上一番上下点戳,封住了他全身经脉,他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昏沉了。
夜云熙一把抓起脚边的玄墨剑,踉跄两步,站起身来,母兽护犊般,张牙舞爪,笨拙提剑,想要将这欺过来的人影赶开,这黑黝黝的地宫里,那一身白袍白发都晃得她双眼生疼。
“他的命硬得很,生下来就克父克母,没那么容易就死。你跟我出来,我看看。”那人无视她的紧张与防备,阴阳怪气扔了一句话,转身就朝外走,似乎笃定,她一定会跟上去。
的确,她只能跟上去,命悬于他手,不得不低头。转头看了一眼地上昏睡之人,都说了他命硬,她到安下几分心来,勉强拖了那把玄墨重剑,往石阶处走。
等跟着这白袍怪人走出石阶,上了地面,她才明白,那句“你跟我出来,我看看”是何意,那人转身来,未等她适应外间明亮光线,已经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看什么似的,打量了一遍。
她于那强光中侧身,寻了个不直射的角度,方才挺直了腰背,平展了眉眼,就听见一声眼高于顶的嗤笑,将她踩在这废墟里:
“什么眼光?就这副清汤寡水的模样,也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通天入地的大祭司,除了心狠手辣之外,那嘴,尚还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可是,她怕什么,除了怕此刻地宫里躺着那人弃她不顾,其他,还真的没什么怕的。遂瞪了眼回看过去,亦将那一尘不染的白袍,一丝不乱的银发,模糊了年纪的妖道容颜,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上一遍,心叹,这民间有言,果然儿肖母舅。
嘴边也学他,挂一缕嗤笑,直直往他心上捅刀子,她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在你眼里,我自然比不得天女的卓然神采。”
“……你知道得还不少。”那妖道果然微微一怔,默了两息,才吐出一口轻蔑。
“当然,他什么都告诉我。”夜云熙上前一步,骄傲地偏头,撇嘴一声冷笑,意思是,你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秘密。下一瞬,却正了声色,铿锵道来:
“他告诉我,你违背伦常,暗恋天女,却又小肚鸡肠,得失心重,嫉恨赫连赤那,便暗中勾结北辰人,意欲夺城池,抢宝藏,嫁祸那被你蒙在鼓里的西凌王。未曾想,害死了天女,毁灭了全族。你非但不以为罪,反而以复仇之名,行野心私欲,以神灵之名,行妖法蛊毒。你煞费苦心隐瞒二十余年,诱他杀亲父,要他借兵灭西凌,他想弃了这莫须有的仇,你却还要逼他饮下蛊毒,逼他在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心爱之间去选择。”
第一桩,是她大胆猜的,当年,西凌与北辰合攻云都城,为何后来狐族的复仇誓言里,只有西凌,没有北辰?说不定,这位掌控一切的大祭司,最清楚。后面的,是她听了凤玄墨的话,耿耿于怀,替他鸣不平的。不喘气儿地说了,意犹未尽,话亦未完,遂再提一口气,逼上两步去,直视废墟阴影下,那个不动声色,却渐显苍白之人:
“你的心思,他全都知道,他却心甘情愿,用血助你妖术长青,舍命替你出生入死无尽砍杀!心甘情愿,让你坐拥云都城,坐享这地宫里的遍地财富!因为,他至始至终,视你如亲父,感念你养育之恩,当你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都要将他做成行尸走肉的血主了,他却还求我,若是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里,要我一定要手下留情,饶你一命!”
这位大祭司,先前,地宫里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凤玄墨命硬克亲,后来,又对她一番冷眼挖苦,评头论足。她心里就有些底了,这尖酸刻薄之人,往往心思极度敏感,受不得激将的。她如今最怕的是,他真要弃了那可怜人儿,将他做成那什么血主,所以,上来就劈头盖脸,先声夺人,一阵痛诉,想要激他。见着那苍白容颜,似乎被她说得有些绷不住,便迅速在火上再添了一泼油:
“你也是通天晓地之人,自然知道,这天地万物间的因果平衡,恩怨循环。你到说说看,不说那三日焚城之时,葬在这里的满城阴魂,也不说今日尚存的狐族之人与隐者们,只说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如果她能知晓,你就这样待她舍命要护住的孩儿……”
她先前拿贺兰伊探他,他顿的两息,似乎是入了心,这痴情执念之人,往往最忌被人戳心窝子。她就偏踩着他的痛脚来。
“胡说八道!我说了我要将他做成血主吗?”大祭司终于被她一通陡言陡语激怒,却又极其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一副不甘被人蔑视看低的神色,冲她横眉竖目,冷言说到。
“那你……救他!”夜云熙双腿一软,将手中重剑,铮地一声,杵在地上,拐杖似地依靠了,暗自松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甘服碎心丸()
“你可知,要如何救他?”大祭司渐缓了怒色,又恢复那寒冰模样,反过来,幽幽问她。
“不就是解断血誓吗?”夜云熙脱口就答,凤玄墨宁死不愿的,不就是怕与她断了这血脉纠缠吗?
“那你又可知,如何解断这血誓?”那浑身散发寒气之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眸中冷光,盯着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也勇敢地提气,睁眼反瞪了回去。我若知道如何解断,我还求你作什么?
“他以血喂你,择你为主。要解断也容易,将你全身的血,全部还给他便是。”大祭司已经逼近她身前,眸光如电,紧紧锁住她,周身寒气,在阳光下,似乎化作升腾白雾,如影如幻。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还?我全部还给他便是。”她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相反,是一瞬看穿一世,想得太清楚,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吗?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他都可以那样为她,她也可以,舍命给他。她承认,她向来是个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娇娇公主,可是,若他都没了,她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给谁看?共剪西窗与谁共?娇言软语又与谁诉?
“真是些痴男怨女,蠢到家了!”那位寒光直射的大祭司,突然间又变了脸,愤愤地骂到。
夜云熙就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笑。那发怒之人,仿佛被阳光烤融了一般,有些抓狂,在她身前猛地转身,走开过去两步,半抬双手,恨不得去抓自己的一头银发,但总算有所克制,只抓了一把虚空,又两步走了回来,冲着她大喊:
“我要你那么多血做什么?别污了我贺兰一族的天狐血脉!也不要污辱我贺兰铮的通灵法术!”
她就真的笑了出来,挂唇眯眼,容颜如花。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木头,初见岁月里,总是一副冷黑脸色。如果从小就对着一个如镜中照影般的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上一刻如冰山阴幽,下一刻如火山咆哮,是她,也会从小就学着要冷清淡定地绷紧面皮,学会泰山压顶不形于色,方不堕入那自己深恶痛绝之境。
脑中回想,满心幽幽,一肚子柔肠,不合时宜地打百结。至于这愤愤话中意,她领悟过来,反倒还稍迟了片刻。那火爆身影,似乎在说,不需要她的全身血了。那也罢,只要他肯救他,任取任予,她随意。
“我施行断誓法术,取你一盅血,即可。只是,我有个条件……”未等她的款款心思收回,那位大祭司已经换了下一张脸——继冰山与火山之后,终于换了一张真正的狐族祭司的脸,肃然,虔诚,掌天地之术,作神灵与众生之媒:
“狐族之人,来找我断誓,都会践行一个我提出的条件,作为对长生天反悔的偿还。”
“你说,什么条件?”云都城的大祭司,就是这样只手遮天,控制一切的吗?借天之力,去驱使众生,行自己的私欲之事。不过,说到讲条件,她也不怯,生在皇家,她天生就会讲条件,她的一生,就是用自己作注资,不停地交换,用芝麻换明珠的一条不归路。
“你看那边……”大祭司引着她,朝那金宫大殿的废墟里行了几步,登上几阶白玉台基,抬手指她看先前来处,几里开外,平阔广漠之上,人马挤挤,两军对阵,剑拔弩张。还有一拨几百人的队伍,于两军之间,赤手空拳,凝神以待。
朝着这边渐渐行近的,是一支几十人的骑行马队,分成几拨,行得参差。等她看清楚来者何人时,便知道了远方的对峙阵仗,是怎么回事。
那清瘦的,是裴炎,那身材发福的,是北辰萧国公,还有唯一一个并未骑马,却能双腿跑来,如踏浪逐沙,竟也保持与马速齐驱的,是大漠里的风,铁塔萨力和。那么,远处的两军对阵,便是她的八千骑兵对阵北辰,而中间的几百人,应是那些云都隐者吧。
“我近來与北辰人有笔交易,向他们借兵一日,还他们一人。也可以反过来说,我助他们重创西陵,他们替我,消除一个心患。”大祭司的声音,弯弯绕绕,复杂逻辑,在她耳边说来。
她听得很明白,却不去看他,只盯着眼皮下,那已经行至基石下方的几拨人,纷纷勒马驻足,各自为阵。那靠得最近的,是胖胖的萧国公,滚身下马,立于平地乱石中,仰头冲她大喊:
“去年六月,公主出嫁我辰国陛下,在香雪海黄金路上走岔了路,陛下震怒,命我等务必迎回公主。一日迎不回,一日不得归。故而八千迎亲使者,至今尚未归雍州。若今日再迎不回公主,萧某与八千北辰禁卫军,便只有埋骨在这荒漠之中了。”
听起来是毕恭毕敬的迎请,可怜巴巴的哀求,实在赤裸裸的威胁。言下之意,如果不从,他们不介意,与你的骑兵,立马开杀,至多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只是,这种威胁,实在可恶,他怎么知道,她就不敢玉石俱焚呢?
又见那胖国公从心口摸出一个丁点大的小匣子,高举了,似在给她看,她就不知,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了。
“他手里,是这颗碎心丸的解药。”大祭司的声音,又在她身侧幽幽渗出,夜云熙猛地转头,去看那银发白袍,见他亦从宽袍广袖中摸出一个玉瓷药瓶来,向她递来。要她先看解药,再看毒药,却是要她先服毒药,再去换解药。
她伸手接了,心中也恍然,这位大祭司,果然好手段。原来,那三生醉,饮下的是凤玄墨,可是,要对付的却是她。凤玄墨知他亚父根底,这位亚父岂又不知那痴人心性。他早就知道,那痴人宁死也不愿舍弃与屈就,所以,也早就算好了,等到这一刻,来与她谈。
不然,为何凤玄墨提前一日,他亦能提前一日到?为何这八千北辰禁卫军,五百隐者,甚至连被关在西凌王庭牢狱里的萨力和,都能齐刷刷地赶到?为何她尚未饮毒,那萧国公手里,已经持了解药?
敢情,她先前那番慷慨陈词……白说了。他早就做好了圈套,等着她心甘情愿的往里面钻。
然而,就算看清楚了这圈套,她也只能义无反顾往里面钻——没有其他选择。
“好,你先救他,我看着他醒了,我就跟北辰人走。”她将玉瓷瓶攥在手里,微微使力捏了,用拇指指腹磨着光滑瓶肚,也不用细想了,只随了心意,干脆说到。只要他能完好,她不介意,随风飘摇。
“你先服下它,若过了一日,尚不服解药,心脉碎裂而亡,而且,死相很难看。那颗解药,炼制需用七七四十九天,且世间仅此一颗。”言下之意,不要心存侥幸,等凤玄墨醒时,想要反悔或者耍点花招,死路有很多种,生路却只有一条。
夜云熙二话不说,拔了瓷瓶塞子,将那药丸倒在掌心里,管他什么模样气味,往檀口一塞,仰头便干吞下,末了,还瓷瓶一抛,将玉色掌心摊开,让那大祭司看。
贺兰大祭司从她掌心,一路看进她眼里,见着那卓绝神情,才微微颔首,转头冲着下面的乱石地,喊一个人上来:
“萨力和过来,取她一盅血,拿下来。”说完,白影一晃,从石梯处钻下地宫去了。
萨力和上来,依旧寡言,取下腰上的牛皮囊和匕首,匕首脱鞘,囊子拔塞,再单膝跪在她身前,依然与她齐胸高。
她就将左手的手腕伸了过去,再别开头,木然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听见利刃在腕间划破皮肤的声音,听见汩汩鲜血滴入皮囊的声音——唯独忘了,那种痛感,该要如何记忆。若是幼时,父为皇,母为后,她不小心磕破块皮,都要引得龙颜大怒,整个曦宫都要震上半天;若是从前,丹桂宫拥樨殿,她不小心割了几滴指尖血,宫人侍女们,都要大呼小叫,惊乍忙乎大半天,若是此刻,那木头在身边,她早就蹙眉烂脸,扑进那温热的胸怀。恍然往昔与今日,不觉眼角有些泪浸润。
等萨力和取了血,又摸出一块烂乎乎臭烘烘的药膏,往她腕间伤口上胡乱涂了,便拎了牛皮囊子,钻身下地宫去,许久不见出来。
阳光强照,失血晕眩,加之心力交瘁,不由得腿脚绵软,便寻了个阴影处石阶,直直上面一坐。只觉得处身沙砾碎石,呛鼻烟尘,与自己的灰头土脸,苍白容颜,甚是融洽相配,竟有些想睡。
听得下方马嘶剑鸣,伸长了脖子看来,原是下面的两拨人,有些僵持。估计是都要上来,却又都不想让对方上来。
她突然想要,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些,便扬了嗓门,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