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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小户媳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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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园子的风情,很特别,精致中有奔放,遐想里有静思——她发现,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

正在出神,有人在门外低声道:“少主夫人,卑职张六,这里为您备了几样小菜。”

冷知秋走过去开门,看那人身着黑衣,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张娃娃脸还有几分稚气,见到她便害羞的脸红起来,将手里的食盒往前一递。

冷知秋莞尔,摇头道:“我带了饭菜,正热着呢。这些你留着自己吃吧。”

张六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愣了一瞬,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眨巴,等反应过来,却将食盒往木屋里小桌上一放,闷声不吭就去把蒸屉揭开来,两只手捧出那滚烫灼热的盘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就往外走。

“你这是作甚?”冷知秋莫名其妙。

张六头也不回的走了,抛下一句话:“那个你吃,这个我吃。”

“……”一滴汗滴下冷知秋的额。这也是项宝贵交代的?

食盒里的饭菜码放在一个木制的方盒子里,整整齐齐,红红绿绿,有荤有素,搭配的让人食指大动。一双象牙筷,打磨得精细莹白,似乎也是特别为她定制的,因为筷尾新刻着“知”、“秋”二字。

她说不上来那是怎样一种心情,有些小窝心?还是有些腻过头的不适应?

——

她也不是总在园子里待着,几乎每隔一天,就回榕树街项家。

这晚入夜,下了阵小雨。

冷知秋斜在美人榻上看书,小葵坐在一边绣手帕。

没想到项宝贝居然过来,头上被淋湿了鬓发,细密的眼睫毛上都是雾气的水珠子,看着比平日里的活泼要可怜几分。

小葵忙去取手巾给她擦拭。

冷知秋坐起身,让她也坐下,问:“怎么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姑平日里不搭理自己,冷知秋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她是来唠家常的。

项宝贝坐在冷知秋对面,怔怔盯着她看,良久才道:“嫂子,你会不会想念我哥哥?”

冷知秋一时懵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的心弦被触动,视线瞥向一旁衣橱,在那里,她和他有过匆匆的一吻作别。那气息一直仿佛萦绕,不曾散去。心念动了,胸口便异样的堵起来。

项宝贝见她不说话,哼一声才道:“你自然不会想念他!哥哥和我都是命苦的人,对人家好,人家却没心没肺的。你是不是等着和我哥哥分了,到时候,萧哥哥也会休了他那些妻妾,再把你娶走?”

“这是哪儿跟哪儿?”冷知秋哭笑不得。“我和你哥哥的事,由不得我们两个做主,我爹爹、你娘他们都要顾着,我还在烦恼,上哪里弄个孩子出来呢。至于孔……梅萧梅公子,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也管不着,就算他真的要娶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项宝贝惊诧又不可置信。

冷知秋垂眸默然。

“如果萧哥哥肯娶我,哪怕是做个妾,我也欢天喜地。你说不答应,一定是拿捏姿态,矫情骗人!”项宝贝撇着嘴角道。

“你觉得好的,未必人人都觉得好。”冷知秋淡淡道。

项宝贝听了大喜,“这么说,你觉得我哥哥比萧哥哥好?其实吧,我哥哥是不差,就是总不在家,嫁给他挺愁人的。萧哥哥就不一样了,他是那么风雅潇洒,言语风趣,嫁给他,就能每天看到他弹古筝的样子,能携手看日升日落,能听他说山南海北、古往今来……总之,那该多幸福啊!”

冷知秋想了想,似乎挺不错,可天天这样腻着,也会厌倦吧?何况,梅萧应该不是甘于守在家里的人,他的骨子里有一种逆反,就像一只想要冲出锦绣牢笼的金丝雀。

“宝贝,你想怎么办呢?公爹和姆妈都在为你的婚事着忙,你还是只认准了梅萧吗?”冷知秋问。

项宝贝撅着嘴,鼓着腮帮子。“嗯,我谁也不嫁,我就等着萧哥哥,他要是不肯要我,我就一直等……”

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冷知秋听着,眼眶也不由得红了,拉起她一只手,轻轻握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嫂子,我想离开苏州,去找萧哥哥,不然,我爹娘就要逼我上花轿了。”项宝贝又道。

冷知秋点点头,“姆妈说,你哥哥要你嫁人是有原因的,是为了你好,你去找梅萧,却未必有好结果。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项宝贝揉着眼睛嘟哝:“我不用想,我就是一根筋。”

唉——冷知秋无语。

“嫂子,你在京师住过好多年,那里你熟悉,你给我画张地图,再……再借我一些钱,好不好?”

这才是她今晚找冷知秋的最主要目的。

会不会助纣为虐?会不会惹祸、害了项宝贝?冷知秋好生为难。

“外面坏人很多……”她嗫嚅着。这也是近日的切身体会。

“不怕,我跟哥哥学了几招拳脚,你看!”说着,项宝贝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挑眉自豪,“这匕首叫‘月华’,与哥哥那把‘日昭’是一对的,削铁如泥,哥哥专门送给我防身的。”

冷知秋心里一动,项宝贵这厮出手有时候真是大方,送给父亲的小玉龙、送给婆婆的首饰珠宝,还有送给小姑的宝刀,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偏偏对她小气,还计较什么二百二十二两八钱的聘金,也没见他送什么礼物给她。这么想着,不免有些酸溜溜不是滋味。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不送也好,不然等到将来要和离,再扯上这些财物,哪些要归还、哪些要带走,岂不成了一场伤心伤肺的笑话?

项宝贝见她只顾着出神,也不答应帮忙,不由得急起来。

“你就算不帮我,我也要走的。到时候走丢了,或者没钱吃饭饿死在外面,就全怪你!”

“……”冷知秋无语的抿起唇,望着这个小姑,她不去求父母,却来求所谓的“情敌”,也真是很有想法。

无奈之下,冷知秋只好执笔给她画了京师的地图,又将自己压箱底的那些银子全拿出来,包在包袱里。

项宝贝得了嫂子的好处,心里软了一下,抱住嫂子的肩膀蹭了蹭。“嫂子,其实你人挺好的。”

冷知秋淡淡的叹了口气。此刻是好人,若不帮她,就是大坏人;若帮了她反而害了她,就更是恶贯满盈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冷知秋便整装出发去了沈家庄。

到了园子里,她做的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敲风铃。

“叮铃铃……”

那声音还真悦耳。

很快,送饭的那个张六出现在木屋前。

“项宝贵的妹妹要离家出走去京师,我怕她不安全,你让人跟着她吧。”冷知秋尝试着吩咐这个陌生的“下属”,觉得怪别扭的。

张六倒是很自然的领命就走。在他眼里,那是少主夫人,就算看上去“弱”爆了,也得忠心不二听候差遣。

有了这一层安排,冷知秋稍稍放下心来。至于公公婆婆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担待。

——

这天,正吃着饭,沈天赐从城里回到了沈家庄。

他一见到冷知秋,先跪下来磕头。

冷知秋慌忙丢下饭盒,将他拉起来。“表舅折杀知秋了,哪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

沈天赐吸着鼻子,一再感谢她为他解围救妻,“但不知外甥媳妇儿将我那妻子藏在何处?”

冷知秋继续吃饭,让他也坐在炉子边,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惠敏表舅母身上有伤,我让小葵给她寻了个大夫诊治,就安置在乡下,表舅您先不要去找,以免招人疑心。等她伤好了,我再安排她进项家做个绣娘,以后你夫妻常常见面,再闹个破镜重圆,也就说得通了。这事需慢慢来,万不可着急。”

沈天赐一个劲点头应下。

除了这件事,沈天赐还带了个消息给冷知秋。

“知秋哇,如今这种花的营生交给你了,那这事我就和你说。今日城里府衙贴了告示,今年的花王大比提前几日,就在三日后,望月楼前的水镜台。这苏州花王的头衔可是真金白银的,除了百两黄金的封赏,还可以包揽苏州一半花鸟市的管辖权,光一年抽成就不下百两。”

冷知秋不是很感兴趣。“我不喜欢和人争,至于钱财,够用就行,赚得太多只会添了烦恼。”

沈天赐急忙摆手表示不赞成。

“外甥媳妇这话说的,哪有人和钱过不去的?再说,那花寡妇你也知道,她赖着和知府胡一图苟且的私情,已经拿了三年花王,占尽便宜,最冤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婆婆啊!为这事,你婆婆可没少生气。”

冷知秋噗嗤笑出来,摇着头道:“表舅舅,我这被您逼着为表舅母的事出了把力,您不会从此就把我当什么仗义执公、打抱不平的女侠吧?婆婆和花寡妇的恩怨是她们彼此之间的事,我无故出头,赢了,婆婆她未必开心,输了,就更丢她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呃……”沈天赐愕然,“外甥媳妇儿这张嘴,真是很难说得过。”

冷知秋心想,我这说理的嘴未必强,只不过心里想的清楚,不会见风就是雨罢了。

然而她是无心去参加,有人却惦记着她。

那就是胡一图的夫人,胡杨氏。

胡杨氏和胡一图说了十里长街的所遇所闻,二人当即认定,那个贵人对冷知秋感兴趣,既然指定要看这场比赛,自然要比往年格外重视,几张年老色衰的旧面孔难免让贵人倒胃口,那冷知秋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噱头。

因此,胡杨氏特地跑了一趟项宅,亲自去邀项沈氏,指名要带上冷知秋一起参加。

就这样,冷知秋不得不接下这瓷器活。

她与项沈氏商量比赛的细节,才知道这花王赛分两阶。第一阶是百姓选,参赛的花匠拿出一盆作品,由百姓往花盆前的封口箱子里投铜钱,得铜钱最多的五名花匠进入第二阶。第二阶是官选,就是以知府胡一图为首的各大小知县乡绅出面,评议高下,定出花王三甲。

往年第一阶,总是项沈氏得铜钱最多,但到了第二阶,却被暗箱操作,悄没声息的变成了第二名,甚至有一年连三甲都轮不上。

“如此比法,安有公平可言?姆妈,我还是和您一样,第一阶拿出好花来,给大家欣赏;第二阶,我用无花之花。”冷知秋道。

“无花之花?”项沈氏大惑不解。

冷知秋冲她慧黠一笑。

婆媳二人商量第一阶用什么花,项沈氏道:“往年大家都喜欢培植牡丹、芍药、春茶花……这些朵儿大、看着富贵热闹的。咱们苏州的老百姓不懂风雅,只单纯看花朵儿长得好不好,颜色、层数、大小、芳香,就是在这些方面下功夫。”

冷知秋心想,花本来就无分贵贱高下,风雅与否全是文人墨客一张嘴乱说罢了。

“这个就听姆妈的意思,知秋只管用心养护。”

项沈氏还以为这个文绉绉的儿媳妇会出什么歪点子,非要弄些梅花、兰花之类的“巧”物,到时候弄巧成拙就傻眼了,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时反倒愣住。

当下就决定还是用牡丹。

苏州水土本来不太适合牡丹生长,但多年来,项沈氏寻找土质配比,摸索牡丹的习性,包括光照、水的要求,成就是斐然的,在苏州,她种的牡丹堪称一绝。

冷知秋带着婆婆一起去园中挑选,最后选中一株“月光白”,细细修剪了枝桠杂叶,装车回城。

项沈氏问:“你的无花之花呢?”

冷知秋答:“无根,也无花,随处可为家。姆妈放心,后天花王赛上,知秋自然能拿出来。”

正说着,路上遇见了老对头花寡妇。

花寡妇也驾着马车去乡下园子里。她探头探脑的看项沈氏的马车,酸溜溜的讥诮道:“不会又是牡丹花吧?嘁,以为这苏州只有你沈小妹会种牡丹?咱们走着瞧!”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项沈氏又怒又有些疑惑。花寡妇多少能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没道理能种出比她好的牡丹来。那花寡妇的底气是打哪儿来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那婊子在搞什么鬼!”项沈氏说着就要下车。

冷知秋拉住她。“姆妈,您腿上还没好利索呢!”

“我就怕那婊子玩阴的。”

“……”冷知秋听着这些粗俗不堪的用词,头皮有些发麻。“如果不是真本事,总会拆穿的,到时候更加下不了台,害人者终害己而已。姆妈,我们只管好自己的便是。”

“好好好,冷小仙!”项沈氏说不过她,儿媳妇总是有道理的,总是透着股仙气。

冷知秋对于这个新绰号,莞尔。

——

婆媳二人忙着准备花王赛的事情,公公项文龙也在忙着给女儿物色女婿人选,家庭运转正像发条一样进行着时,乱子就来了。

项宝贝真的离家出走了!

她学会写一些字,便歪歪扭扭留了封错别字占一半的书信,赫然醒目的放在空榻上。

“……吾去也,不去也午(许)会后X(悔)一X(辈)子,莫要生气,不论如何,吾是(誓)要见他一面……”

项文龙捏着那封信,一屁股坐在女儿榻上,说不出话来。

项沈氏也忘了生气,心慌慌的问:“宝贝应该还没走远吧?赶紧去追?”

这时候,再不说出实情,连冷知秋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姆妈,公爹,其实,宝贝要走的事,两天前我就知晓了,我还给了她一百五十两银子做盘缠,画了一张京师的地图。”

“什么?!”项沈氏气得要打儿媳妇耳光。

小葵眼色快,慌忙冲上前挡在中间。那一巴掌就扇在了小葵的脸上,虽然打得不重,却也现出一片红丝来。

桑柔站在一旁冷笑不已。看吧,娶的好儿媳,真是丧门星!

小葵跪下道:“夫人要生气,也先听听我家小姐说完。”

冷知秋感到一阵齿冷,婆婆打了她的贴身丫鬟,却痛在她脸上、心上。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打过,原本慢慢有些积淀的婆媳感情,看透了也不过如此,她是项家娶进门生孩子的,不是项沈氏的亲人,人家的亲人永远只有三个,那就是公公、项宝贵和项宝贝。

但她不后悔帮项宝贝逃家,那不是她对项宝贝有感情,而是因为从心底,她支持项宝贝的做法。

“姆妈,我已经让夫君的属下跟过去照料宝贝,她应该不会有事。有些话,知秋想要对公爹和姆妈说。人生在世,总是有万般无奈的时候,我不知道宝贝这样做的后果如何,也分不清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有些事本来就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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