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舞兴天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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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地,他将离她而去。
“无双,”他打断了她的问话,温柔地看着她。“在那边过得好吗?是不是又处处逞强,把事都揽上身,把自己累得不行还硬撑?”
鼻间一酸,这个男人是最了解她的,最懂得她的。牵起他的手,握着手里竟发现那手瘦的只剩骨架。
忍了又忍,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你怎会……”哽咽得不能言语。
“你怨我吗?”纤瘦的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所到之处骨节碰到脸,刺痛了她的心。究竟是病到怎样的地步,会让昔日健朗的他成今日这样?
急急地摇头,“没有,没怨你。”最初是有些,随后就消散在无尽的回忆中。
“是我不好,找回了你,却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许多苦。”温柔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没有,你做的很好,真的。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在棠园度过的那些日子。”他的自责像是针一样刺在她的心上,疼痛。
“只可惜我看不到你未来的幸福了,无双,答应我要幸福地过下去,好吗?”温柔的眼渐渐迷离。
“好。”泪水一串串地打在他的胸前。
听到那声好,他的眼缓缓地闭上,唇角挂着满足的笑。
无声的泪地流泪,吻上那今生最爱的人。今生不能相守,就约定来世长长久久地相爱、相守,永不分离。
沉寂许久,荆楚道出了那在她心中横亘了多年的疑问。
那年他查出患了绝症,那是他家族遗传的绝症,仅剩下一两年的日子好活。他走后,她该怎么办。不放心交到别人手中,怕那个他捧在手心的人会受到伤害。所以放开她,让她学会生活,学会坚强,学会驾驭这残酷的世界。
看她在这肮脏的世界触壁、跌倒,心不是不会痛,可是也要让她坚强起来。爱一个人并不是给她周全的保护就行了,而是让她自己能保护自己,那样就算他不在了,她依然能生存下去。
半年、一年、两年,她并没有让他失望,她成长得很快,可是还不够。身体一天天衰竭下去,可是他要与天抗争,要多争取几年,看到她完全成熟才行。
因为爱,他创造了一个个奇迹,得了这个病的人,从没有能活过三年的,可是他已捱过七个年月了。看她跻身为世界的焦点,看她谈笑自若,心,安宁得一如在棠园的那些日日夜夜。
到时候了,他知道没有时间了,他想见她最后一面。这些年来,她凡事都做的很好,只是感情依旧漂浮,他想他该给她一个决断,让她能重新找到幸福,所以他安排了那个婚礼,让她重新开始的婚礼。
听闻她飞机失事,他缓缓摘下了氧气罩,他要去陪她。可是未久她的朋友出现了,说她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好。说有一个机会让他见她,他又有了挺下去的意念。见了才发现,这些年的岁月没有改变什么。听她说不怨他,多年的自责也就放下了。这一生,无悔。
听着荆楚的话,无双呆呆地抱着那个爱她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男人,心苍茫而疼痛。
“好了,无双,逝者已逝,你要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才对得起他。”络络安慰地拍拍无双。
“无双,你该回去了,时间到了,”荆楚不舍,可是为了朋友,不得不让她走。她法力有限,能让她回来已属不易,若不及时回去,无双的魄会散。
“我不,我要和他在一起。”无双轻声说道,目光呆滞。
对不起了无双,为了你好,你必须回去。荆楚在心中默默道歉,念起咒语。
[第一卷 东轩篇:第三十八章 寂寞烟火]
黑暗,无尽头的黑暗笼罩着她,没有伤痛,没有喜悲,神经仿佛已经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迷茫中有人在说话,语声窃窃。眼皮重似千金,努力了又努力,扦起一条缝,刺目的光线袭来,闭上眼缓和了下,复又睁开。入目是形容憔悴的楚焘,神情疲惫地看着她。
“醒了?”楚焘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兴奋。
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却怎么也也笑不出来,脑中的画面还定格在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鼻尖发酸,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哪里不舒服?”楚焘紧张地问,示意太医过来切脉。
“娘娘已无大碍,只要再调养几日即可。”
楚焘放松了紧皱的眉头,“你要吓死朕了,昏迷了那么多日子。”
“让皇上担心了。”无双逼回酸涩,淡笑迎上他的关切的目光。
也许是这次的事吓坏了他,楚焘除了上朝几乎都留在凤坤宫陪伴她。日子似流水滑过,伤痛被慢慢抚平,那些刺痛被深埋在心底。可是当面对楚焘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自若。有些事一旦驻扎在心里,就无法磨灭。
这次的事很显然又是针对她的,楚焘彻查下来结果却很令他们意外。不是他们,是一个意料之外,略想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人,萧晴雨。
原因她不说也都知道,后宫那点事没有什么新鲜,不过争风吃醋罢了。后宫的事本可大可小,可是这次萧晴雨差点害死皇后,罪过就不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了。
楚焘似是怒极,没有给萧家留一点余地。事情查明时,即封了侍郎府。萧晴雨赐三尺白绫自缢,其父被削职为民,萧家一族被发配到边关戍守。由左侍郎提拔上来的官员,也因着各种错,被贬、被辞。一时间,与萧家有关系的人,人人自危。朝廷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至此曾轰动一时的萧氏一族消失在东轩的政治舞台上。
腊月在这微妙的朝局中到来,身体在众人的悉心调养下逐渐转好。虽然已看似无碍,但是她感觉得到,这个身体已经相当虚败了。楚焘安慰她说她已康健,可是太医那偶尔闪烁的目光泄漏了真相。千金小姐的身体能强健到哪去,再加上这一次次的折腾,能好好地站着,四处走走已是不错了。
新年将至,整个轩宫弥漫着浓浓的喜庆气氛。因着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春节,也为了冲淡前段时间萧家祸事带来的颓丧气氛,所以宫里准备的格外隆重。
“娘娘,现在宫里宫外都准备的热火朝天呢。”青纹兴奋地跨进殿。
无双放下手卷,揉揉太阳穴,最近稍微费点神就会觉得特别疲惫。“好玩吗?”自她生病之后,与钱行的联系都是靠青纹的。这丫头越来越能干了,可是脾性还是如故,没历练出半分沉稳,不知是好是坏。
“嗯。”青纹开心地猛点头,“街上写春联的、卖灯笼的还有平时不常见的小食,很好吃哦。”说完不自觉地舔舔嘴唇。
“就知道玩,正事办好了吗?”无双被她感染了几分快乐,笑笑之后问道。
“办好了,娘娘交给的事,青纹哪敢轻忽啊。”青纹收了玩笑之意,正色说道,皇后有意栽培她,她心知肚明,所以做事也极为认真,不敢有丝毫轻慢。
“那就好。”无双低声喃喃,视线盯着窗外。鹿皮靴子踏在金砖的声音响过,大殿的棉布门帘被挑起,一个明黄身影闪身进来。
无双从榻上下来,“天这么冷,皇上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这些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
楚焘接过无双递过来的手炉,仔细地看着无双。“嗯,今儿脸色还好。”说完拉着她坐到榻上。
“刚和四弟喝了点酒,觉得身上热就没多穿。”
楚焘身上果然有淡淡的酒气,脸上也泛着丝丝红晕。“那也不能就穿这么点啊,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今儿有什么高兴的事,皇上可是很少白日里喝酒呢。”
楚焘愉悦地挑高眉毛,“无双,难得你会这么说,朕很高兴。”
“皇上说哪的话,难道臣妾平时都不关心皇上吗?”无双嗔怪地说。
“关心,可是不一样。那时你是出于责任,而现在是出于真心,自然不同。”楚焘的目光落在窗外,殿外广场空荡,只偶尔几只雀儿落下转而又飞走。
“钱行的经营很好,四弟说收益可抵往年的三倍税收了。照此下去,我朝可用兵之日不远矣。”楚焘的语气平静之下有着淡淡感慨淡淡兴奋。
“那很好啊,边境百姓多年受西摩的骚扰,百姓流离失所,大片土地荒芜。若是我朝能进兵驻守,打退外敌,扩展版图,百年之后必为子孙称道。”无双端起茶杯,看着微漾的茶水。
楚焘没有接话,仍是盯着窗外,神色凝重。许久才转回视线,“快要过年了。”脸上的凝重神色敛去,喜悦之色重现。
“是啊,新年了。”来这里已是一年,一年时间说长不长,人生长河的短短一瞬而已,可心境却是沧海桑田。经历了那么多阴谋算计,那么多人性的肮脏丑陋。也许她无论怎么游走在阴谋之间,也无法真正能平心视之。
“无双有什么新年愿望吗?朕今年可许你一个。”楚焘定定地看着她,有几分期许。
无双别过眼,不想去深思那期许的意味。“臣妾什么都有了。”
“什么都有了吗?不想要这个愿望吗?”楚焘微皱了皱眉。
无双缓缓而又坚定地摇摇头,“谢谢皇上的美意,但臣妾对于现在拥有的很满足。”
“你……”楚焘一时无语,两人沉默着,殿内的静寂蔓延开来,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回荡。
“也不必急于回答,离新年还有段日子呢。”楚焘艰难地开口,语气涩涩。
无双还想拒绝,抬头碰上楚焘晦暗的眼,到唇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只轻轻点点头。
春节在宫人喜气而忙碌的身影中到来,整个轩宫仿佛被红色包围,红彤彤的灯笼、红艳艳的窗花、红飘飘的裙角。春节的热闹气氛冲淡了平日的勾心斗角,新年,谁都想过得平顺。在东轩民俗里,若是新年发生不愉快的事,一整年都会诸事不顺。
新年这天罢朝一日,上午祭祖,下午群臣朝贺,隔着珠帘坐在殿堂上接受朝贺,一阵阵不真实感袭上心头。无双偏过头看着宝座另一端的楚焘,他神色自若,尊贵、威仪尽显,不再是初登大宝的青涩年少了。时间改变她,也改变了他,虽然仅是一年而已。
繁复的礼仪之后,疲惫感上涌,在凤坤宫歪了一会才觉好些。睁眼时,夜幕降临,晚宴的丝竹声传来。殿门口焦急的脚步辗转,听见门帘挑起的声音顿时规矩地站在一边。
“娘娘,晚宴已经开始了。”一个宫人垂手说道。
是楚焘身边的宫人,“怎么不让人叫醒哀家?”新年晚宴迟了可不好。
“皇上说来看看娘娘,要是娘娘累了,就晚些也可。”宫人敛目,沉声说。
无双抿唇不语,径直向晚宴的宫殿走去。不知楚焘怎么想的,新年晚宴皇后迟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很不吉利,他在想什么?
匆匆赶到时,众人都已端坐在位。楚焘见到她来了,从上首缓缓走下。“休息好了吗?”目光温和如水。
“臣妾来晚了,请皇上恕罪。”无双低头。
“你身子不好,不必拘那旧礼。”说完牵着她的手走向上首。
歌舞继续,端坐的众人也渐渐说笑起来,偌大的宫殿立时沉浸在欢快喜气的氛围中。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雄浑的钟声在盛都的上空盘旋。腾空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出极致的美丽,幻化出世间的美妙乐章。
披风在寒风中飞扬,楚焘握着她的手,仰望着天空,唇角上扬。她低下头看着被月光拖长的影子,觉得那影子是那么孤单寂寞,一如那艳丽的烟火。
[第一卷 东轩篇:第三十九章 南柯一梦]
春节在热闹和欢声笑语中瞬息而过,这个春节有楚焘相伴似乎比往年要快乐很多。以前都是她一个人,那时的新年不是节日而是折磨,万家团圆的时刻只她迥然一身,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每每想起都会让她几欲落泪。
春节过后寒意退去,河床的薄冰不经意间悄悄消融。大地复苏,冷硬的土地日渐潮润。农户家又开始忙碌起来,计划今天种植些什么,购买种子。冬衣由厚及薄,被洗净晒干后放入箱子的最底层。爱美的姑娘们早早换上了艳丽的春装,嫩嫩的颜色更添了几分春意。
凤坤宫庄严的广场上此刻挂着五颜六色的袍子,微风拂过,似万展旗子翻飞。无双呆呆地看着这些“旗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昨儿无意间跟青纹说这几日天气晴好,是晒衣服的好天气,没想到她居然在广场上晒。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她最近太惯着她了。
“青纹,你这是闹得哪一出?”无双苦笑不已,若是给别人看去了不笑掉大牙。
“娘娘,好看不,我把外袍都搬出来了,你看这颜色多齐全。”青纹献宝地说。
齐全,是够齐全的,整个一彩布大会。可是这么挂着像什么样子,挂奶娃娃的尿不湿?想到这里无双不禁“扑哧”地笑了出来,怎么会想到这个。袍子都是她,那她不成了奶娃娃。
“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刚一进凤坤宫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楚焘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转过那挂的乱乱的袍子,看到她开心地笑着。眉眼上扬,明亮的眸子盛着满满的笑意,春日和煦的阳光从她身后照耀过来,让她整个人显得是那么闪耀,楚焘一时愣在那里。
“皇上?”见楚焘站着不动,无双敛了笑容,疑惑地轻声说。
楚焘回过神来,“很少看到你笑得这么放肆。”她的笑总是淡淡的,只笑到眼里,没笑到心里。
“臣妾……,”无双语塞,瞪了青纹一眼,都怪她。
“你别怪青纹,那丫头还不是为了博你一笑。这样才好,不要那么时时端着,偶然轻松些才不会累。”楚焘走上前来,摸摸她的手。。
无双不自在地抽回手,她的手还是那么凉,都调养了许久却不见起色。“皇上,今儿奏折少?”往日这个时辰他还在忙。
“没有,看得有些烦了,过来瞧瞧你。”楚焘叹了口气,当政这一年他收回了不少外放的权利,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