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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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登和曹文逸各怀心事,陈丽卿更是一肚子不高兴,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得到处乱飞。这几天跟曹文逸谋划着抓高登的时候,陈丽卿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现在发现高登不是凶手,她的心气一下就泄掉了。
陈丽卿问道:“文逸姐姐,现下我们该如何把那个杀人凶手找出来?”
失去唯一一个怀疑的对象之后,曹文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看谁都像凶手,又看谁都不像。她看着高登,想知道这个主动跳出来帮忙的高衙内有什么主意。
高登说:“这种连续杀人的凶手,犯案总会遵循某些规律。杀人的时间选在月圆之夜,是第一个,说明这个时间对他有特殊的意义。我听说江湖上曾经有个叫熊姥姥的杀手,平时跟好人一个样,可是一到月圆之夜就想杀人。她是个女的,所以我估计她大概是每月月圆前后那几天来月信,内分泌失调导致情绪不稳定,就变身成了杀手。”
曹文逸本来若有所思,听高登后半段满嘴胡柴,白了他一眼。高登觉得这个白眼妩媚极了,甚至超过了其他女子的青眼有加。
高登又说:“对于杀害什么样的姑娘,他还会有一些特别的偏好。有个叫开膛手杰克的,专门杀**,然后还要把她们的内脏掏出来。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也许专杀大家闺秀,也许专杀小家碧玉。若是他杀的两个女子里,既有大家闺秀,又有小家碧玉,她们一定也有其他的共同之处。”
陈丽卿听了,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来回溜达:“杀人犯还要这么事儿妈,真是气死我了!”
高登继续说道:“杀人的手段也值得推敲。有个人叫青翼蝠王韦一笑,他杀人之后,还会把受害者的血液吸光。这是因为他患有‘卟啉病’,必须要吸食血液才能活下去。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都面色苍白、害怕阳光、讨厌大蒜、牙齿尖利,比较容易被认出来。用丝带把人勒死,是一种不流血而死的杀人方法,所以我们也要考虑,这样的杀人方式,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意义。几方面一起考量,也许可以拼凑出凶手杀人的理由,然后帮我们找到他是谁。”
高登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偶尔有个把新词蹦出来,也顾不上了。曹文逸连连点头,她不光文武双全,还精通历数——也就是说她的天文学和数学的底子都不错,理解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所以遇到新词,联系上下文一琢磨,也就明白了。高登说的话里,好多道理她前所未闻,可是听了之后,就觉得言之有理。
陈丽卿听完,狐疑地看了高登几眼,突然往后跳开,抽出雕翎箭,搭弓扣弦,又一次瞄准高登:“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还敢说人不是你杀的?”
曹文逸、陈丽卿和高登,一个仙姿秀雅,一个英姿焕发,一个浮华浪荡,走在一起便已经引得路人纷纷伸着脖子侧目而视,如今陈丽卿突然举起弓箭对着高登,更让人兴奋不已,以为他们三个在争风吃醋,都围过来想看高登如何取舍。
高登无奈地说:“你有完没完,怎么来又怀疑我?”
曹文逸经常被人围观,可是到现在仍然既不习惯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就劝解说:“妹妹,你把弓箭放下,衙内说得在情在理。”
陈丽卿气哼哼地说:“有什么情理,文逸姐姐,我算想明白了,你也别再上他的当。刚才我们把他堵在那位姑娘房中之时,就不该信他。”
听陈丽卿这么一说,周围的路人对他们仨更感兴趣了,议论纷纷。
“这个道姑是曹文逸,是文逸真人呐!”
“拿弓的姑娘难道是女飞卫?”
“没错,就是她。整个东京城里就再没有别的姑娘能使动这样的长弓。”
“相扑的黑三姐也能!”
“呸,黑三姐胡子比你都浓密,会像这位姑娘这样国色天香?”
“这个花里胡哨的公子,敢是花花太岁?”
“可不是他!哎,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哪只两朵,明明是三朵。你没听说女飞卫说,她和文逸真人刚把花花太岁堵在另一位姑娘的闺房里?”
一时之间,鄙夷者有之,羡慕者有之。
甚至还有同情高衙内的。一个书生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喃喃自语到:“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换做小生也难以取舍啊。”众人听了,看看曹文逸,再看看陈丽卿,都点着头表示赞同,并且遥想,高登又此二美在侧,还要去钻别的姑娘被窝,那位小四必然也是个尤物。
曹文逸被人品头论足,面红耳赤,仓皇逃窜。
高登对陈丽卿说道:“我现在就要去追文逸真人,你要么拿箭射我,要么就跟我们走。”说完,他便慨然转身,在弓箭的瞄准下和众人钦羡的注视下从容离去。
陈丽卿纵然神经大条,此时也发现气氛不对,只好乖乖收起弓箭,一言不发地跟在高登的后面。
几天之内,高衙内与曹文逸和陈丽卿两大美女,以及那个神秘的第四者之间情感纠葛的故事,就在汴梁城的街头巷尾传扬开来,而且版本众多,不一而足。
曹文逸的脚程极快,高登追出去很远,却依然失去了她的踪迹。高登站在十字路口,爽然若失,这样一个让他莫名感到温存的夜晚,就到此为止了吗?真的只能是对影成三人啊。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又回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却看到了比月亮更加夺目的曹文逸。她正站在一个二层木楼的楼顶,衣袂飘飘,翩然若仙,玉轮悬于脑后,仿佛自带光环。
此时已经是半夜,仍然在街上闲逛的人,多半家境富裕,没有谋生之累。他们衣着华美,言笑可亲,似乎彼此都是对方眼中的风流士子和绝代佳人。但是曹文逸知道,他们之中有一个男人在今夜会摘下斯文的面具,成为杀人凶徒,而一个看错人的怀春女子,会被缎带勒死在汴梁的某处,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力感。
高登就着月光,从下面远远看上去,觉得曹文逸的神情只有“大慈大悲”四个字可以形容。
第三十五章 一见高登误终身(哈哈)
高登攀上楼顶,跟曹文逸并肩而立,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说道:“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曹文逸知道这是唐朝韦庄写的《忆昔》,高登没有把整首诗都吟出来,后面还有两句是:“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高登吟的前六句,都是在写昔日长安贵胄醉生梦死的浮华生活,最后两句突然一转,说没有人注意到盛世背后危机四伏,到头来繁华过后,变成了一场空。高登伤感地说:“今天晚上有一位莫愁姑娘,会死在无忌公子的手上。可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这正是刚才曹文逸俯视芸芸众生时的想法,她心思微动,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今天救不到人了?”高登点头说:“我们手里的线索太少了。”曹文逸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跟贫道和丽卿妹妹出来,而不是留在那位姑娘的香闺里……”高登说:“说出来不怕你笑我愚直——知道有一个多情的女子会被人杀死,就觉得这个夜晚不再适合寻欢作乐。哪怕最终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守在街上。”曹文逸偷眼看高登衣襟下摆,那个可怕的凸起还在,连忙收回眼神,心想,你这样的如何能算是愚直了?“本我与超我斗来斗去的,倒是让文逸真人见笑了。”高登不用低头,也知道高小二的状态,说道:“我可以做正确的选择,但是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
“何谓本我?又何谓超我?”高登嘴里的新词总是让曹文逸半懂不懂,偏又若有所得。
“本我,就是我天性的那一面。渴了想喝水,饿了想吃饭,看见漂亮的姑娘,就想敦伦。超我,就是我受到道德和规则约束的那一面。渴了想喝水,但是遇到盗泉之水,也只能先忍着;饿了想吃饭,但是父母没有动筷子之前,还是只能忍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想敦伦,但是遇到事关无辜者生死之事,仍然只能忍着不去敦伦。”
“想不到花花太岁居然颇有慧根。”曹文逸说道,“你这个本我与超我,可是释家的说法?斩断欲望,获得超脱。”
“这个理论不是和尚总结的,也不是给和尚总结的,它说的是每一个人,其中包括文逸真人你。”
“我?我没有什么本我、超我,‘到无为处无不为’,贫道的本我便是超我。”
曹文逸说话的时候,轻轻挥动着拂尘,飘逸的姿态让高登心折。高登心想,一边赶着蚊子,一边吹着牛皮,看起来却依然道骨仙风,文逸真人果然不愧是文逸真人。可是高登还是忍不住要跟她掰扯两句。
“不只有本我、超我,还有自我。”高登说:“文逸真人总想看看我衣服下面有什么古怪,这是本我;想到非礼勿视,不往我这儿看,这是超我;结果文逸真人没忍住,看了一眼,又把头扭开,就是本我与超我斗争的结果,叫是自我。文逸真人说本我便是超我,倒也不能算错。”
“所以,高衙内的自我,便是一个口齿轻薄的无行浪子?”曹文逸被高登调笑,面孔微红,却没有气恼,转过身来面对着高登。
曹文逸自从出山回到汴梁,每日谈经论道,以文会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跟她说话的人。在她看来,高登这个恶名昭著的花花太岁,诗文上的才华不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士子差,言论中的新意,更是犹有过之,心中对高衙内不免有了几分怜才之意,想要抓住一切机会规劝他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是你怂恿我的。”高登看着曹文逸的眼睛说道。
高登不是在倒打一耙,跟曹文逸说话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知道这样暧昧又轻佻的话,在大宋,也许只能跟曹文逸说才能达到他喜欢的反馈——如果他跟缎儿这么说话,缎儿会气得不理他,如果他跟娇秀这么说话,娇秀媚笑着盘到他的身上,如果他跟陈丽卿这么说话,陈丽卿会在他身上捅几个透明的窟窿。只有曹文逸,会像几百年之后高登高中时代那个漂亮的女班长一样,害着羞地跟他说,不要说更过分的话哦。
从小到大,就像男学生喜欢最喜欢搀着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女班长最喜欢帮助不良少年。学习好,又爱打架的高登,一直都是女班长们喜欢帮扶的对象。所以高登早就看穿了一切。而曹文逸却不知道,每一个想要帮助坏学生的漂亮的女班长,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夜风从曹文逸身后吹过来,她的发丝飘摇,裹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扫过高登的鼻端。对高登来说,却像是一个五千万吨当量的花蕾从天而降,在他面前怒放,一朵巨大的花云冲霄而起,花朵绽开的气浪铺天盖地冲击过来,震得他心旌摇曳。
被头发丝扫扫鼻子就有这样剧烈的反应只有三种可能:一是高登本来就骚情,二是他太久没搞对象,三是前两者兼而有之。
高登脱口说道:“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曹文逸眉头微皱,觉得这两句诗来得莫名其妙,心想,句子倒是好句子,可是现在明明是夏季,关梅花什么事?跟着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衣物都是梅花香熏过的,又想到《长恨歌》里“雪肤花貌参差是”的句子,顿时明白高登这句诗是说自己,竟然有些不能自持。
高登心想,要是在社会主义中国,我这会儿就应该托着她的脸蛋儿亲她了,可是不行啊,这是在封建王朝大宋,这里惯常的做法是扑过去抱住大腿说,“仙姑可怜则个。”——这他妈的更不靠谱。
就在两个人都进退失据的当口,破局的人来了。陈丽卿站在木楼下面,跳着脚喊道:“喂,你们两个是怎么上去的?”
陈丽卿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出谷黄莺,说话的嗓门一个人顶两个人那么大。听到两只黄鹂鸣翠柳,高登和曹文逸都顿时都清醒过来。
陈丽卿弓马娴熟,番强上房的本事却不及曹文逸和高登多矣,刚才去捉高登,番强的时候也是曹文逸先爬上墙头,然后用绳子把她吊上来的。所以陈丽卿其实不是真的在问,“你们是怎么上去的?”,而是在问“谁把我拽上来?”曹文逸把绳索垂下去,让陈丽卿抓紧,然后高登双手轮换着往上提绳索,一行白鹭上青天,陈丽卿也来到了房顶上。
对于曹文逸来说,陈丽卿是来救场的,可是高登恨她的破局,就嘲笑她说:“陈丽卿姑娘人称女飞卫,想不到轻身功夫这么差。”
陈丽卿立刻抽箭搭弓对着高登说道:“衙内真是粗鄙无文,飞卫是古代神箭手的名字,不是会飞的卫士。若是觉得我名不副实,衙内试试我的射术如何。”
曹文逸说:“丽卿妹妹,你怎么拿弓箭对着衙内,快快放下。”
“别的本事小生都自愧不如,”高登笑道,“可若说射术,小生自信不弱于人,有机会倒要让女飞卫试试小生的射术如何。”
“真是笑话。”陈丽卿说,“我七岁学箭,十二岁便可挽两石的强弓,骑着疾如飙风的烈马,回身弯弓,可以射中百步外的杨树嫩叶,也能力贯弓箭,射穿三套叠在一起的铠甲。不知道衙内可有这样的手段。”
“能百步穿杨,力透三甲,当然是第一流的射术,不过气韵上不免落了下乘。”高登竖着食指在陈丽卿面前摇动,“第一流的射术,却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根据季节的更替和环境的变化,跟不同人射才对。”
高登说:“我喜欢在东风乍起的春天,带着身材娇小、性情温柔的侍女去水滨射水里的游鱼,只求射而不求中,因为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必须有节制;在炎热的夏天,我会邀请文逸真人这样清幽的女子进山射猎,哪怕没有山风穿林,也可以铺着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