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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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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们败退之前,即刻斩了安平公主!” 
 
拓跋顼语意萧索,却斩钉截铁。 
 
近卫应命去了,拓跋顼又扶着头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迅速穿起衣服,披上铠甲,然后才踏入了床帏。 
 
我已放开了金簪,正散乱着发,靠紧床围坐着,默默消化着听到的话。 
 
他走到床前,冷淡地望着我,眼底寂然。 
 
他沉沉道:“我不喜欢再也无法把握你的感觉。即便你如今已经这般讨厌我,我还是宁可让你死,也不想你再离开。我受够了!如果你死了,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我宁可你死。” 
 
我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荒谬心理,惨淡地望着他,居然还笑了笑,很清楚地说道:“嗯,我也宁可死,宁可……现在便死了,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任何人。我尽力了,可还是逃不脱这条路,那么,我认命。” 
 
拓跋顼就着昏暗的光线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俯下身,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 
我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他已抓过一块帕子,将我的嘴塞住,抽了我自己的衣带,将我双手反捆起来,缚于床围之上。 
 
我盯着他,还是想笑,只是盈眶的泪水极不争气,已经缓缓自腮边挂下。 
 
拓跋顼又发出了低低一声痛苦呻吟,转过脸不再看我,飞快地抓住自己的宝剑,冲出了门。 
 
门扇在打开又阖上的一霎那,一道雪化时的阴冷扑了进来,透过火盆带来的暖意,无声地扑入我胸怀,再也挥之不去。 
 
院中在一阵嘈杂后也逐渐静寂下来,连屋中渐渐黑了,都无人过来点一盏灯。 
 
而我在那黑暗之中,终于抛开了那七颗红痣带给我的震惊,开始将牛首山扑朔迷离的战事理出了头绪。 
 
我离开牛首山后,本来预算着能占六成赢面的战事,并没有往我和萧彦希望的方向发展。 
 
不知秦易川那一环出了什么错,本该被他们阻拦在江水以北的魏军到底强渡成功,并与陷入危境的拓跋轲一起反攻萧彦率领的梁军。 
 
萧彦的身体状况,可以支持一时,必定无法长久支撑。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二)

如果萧彦病重的消息传出,对梁军士气必定有影响。这样的情形下,北魏军终于能够反败为胜脱出重围。 
 
而林诃若,正是当年萧宝溶在南齐宫变之时布下的一颗棋子。萧宝溶被囚后,林诃若效忠的对象,便由萧宝溶变成了我。北魏南攻前夕,我便传了密令过去,令他如果到了江南,有机会立刻反了拓跋轲,重投南朝。 
 
我的预计,他在拓跋轲兵败之时必定会想法给以致命一击,然后带了拓跋轲的人头来见我。但他居然会在拓跋轲脱身后再动手,并且能与秦易川部里应外合,却出乎我的意料了。 
 
秦易川部连南援的北魏军都阻挡不住,事后怎会又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与林诃若联手去算计小胜的魏帝兵马? 
 
秦易川原属征西军,与林诃若应该没什么交集;目前暂时听命于他的定威将军雷轩等人倒是和林诃若相熟,可我不认为雷轩能即刻相信了林诃若的诈降,并与他联手对敌。难道他不怕是林诃若的诱敌之计? 
 
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 
从眼前的局势看,梁帝萧彦本已不多的人马在新的援兵到达之前应该无力再战,萧彦以重病之身受此重创,很可能经受不住;拓跋轲被林诃若的叛变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估计目前应该拖着重伤之躯隐于牛首山的某处。 
 
他派人向拓跋顼说出那番话来,必定早就料着了拓跋顼暗存异心,可能见死不救了。如今拓跋顼已经发兵,即便能及时将他救回,也断断不会容他一人独揽大权。 
 
即便他还是北魏皇帝,日后政令必自皇太弟拓跋顼而出。 
 
当年他杀了自己其他七个弟弟,的确是防患于未然,并非一味无情嗜血。可惜他终究没杀他最该杀的那个。 
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那个曾经有着那样纯净朴实心地的幼弟,如今会这样和他的明争暗斗,甚至势同水火吧? 
 
一场胜负几度变幻的大战尚未落定尘埃,但混乱不堪的局势,已初露端倪。 
 
秦易川部看来倒似有意放了北魏援军渡江,引狼斗虎,重创了萧彦兵马,然后再与林诃若合兵,又重创了拓跋轲兵马。 
 
北朝,可能由此直接成就了拓跋顼的雄图霸业;南朝呢? 
 
我一时竟看不出。 
 
萧彦在伤病中大败,已是岌岌可危;我被出卖困于南浦镇;算来南朝目前只有太子萧桢得利。我和萧彦无法回宁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南朝皇帝。 
 
可就凭他,能得到南朝各路文臣武将的认同么? 
 
而他大约指挥不了秦易川的兵马,让他们时而懦弱无能,时而强悍睿智,硬生生将南北两朝帝王都陷入危困之中。 
 
还有件奇怪的事。 
 
云麾大将军尉迟玮手中尚有五万兵马驻守京畿,萧彦下旨让他即刻派兵增援牛首山,可好几天过去了,为何他那边连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相距不过一日路程的南浦镇也不曾遣兵来! 
 
他们一向对我恭恭敬敬,我也对他们多有照拂,没理由听说我被困南浦而无动于衷! 
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中混水摸鱼,走到权力的最巅峰? 
 
我想不出,我实在想不出。 
 
如果是三年前,我可能会猜惠王萧宝溶。 
 
以他当时的影响力,部属们齐心协力将他重新推回至尊无上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 
可如今,他被幽囚于皇宫已经快四年了,与世隔绝,便有曾有过运筹帷幄的雄心壮志,也该在日复一日的美酒佳人的麻痹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 
------------------------- 
 
我在惊惶不定的猜疑中度过了两天两夜。 
 
关于萧彦,关于拓跋顼,关于拓跋轲,以及牛首山的战事,宁都的局势,再也无人可以传递一丝半点外界的消息进来。 
 
拓跋顼应该特地吩咐过,对我的看守极是严密。我几乎一直被捆着,连解手吃饭,都是由侍女服侍着,只在我撑不住快睡着时,才悄悄上前将我解了,替我活动活动手脚;至清晨我才睁眼,那边早已守候的侍女又走上前,堵了我嘴,将我紧紧捆上。 
 
虽是看不到外面,但不时投到窗纱上的卫兵身影,分明地告诉我,外面的守卫极其森严。 
 
拓跋顼竟是怕极了我会逃走,如果不是急行军时带上我不方便,只怕会把我也押着一起去牛首山了。 
 
外面必定还有我的人在想法救我,可到底无隙可寻。这两天我的周围极其平静,看不出一点风吹草动来。 
 
第三日清晨隐隐听得外面暄闹一片,睁开眼要爬起身时,侍女们又赶上前,急急将我捆了,并不让我有一丝机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听不到兵戈之声,我猜着应该是拓跋顼回来了。 
 
但以他的个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该过来瞧瞧我,至少看看我有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才对。可这一上午我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 
 
一阵暄闹之后,这座宅院又恢复了沉寂,却有隐隐的不安,如暗涛般无声地激涌开来,连服侍我的侍女脸上,都有了些微的惊慌和仓皇。 
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三)
中午吃了点清粥,我正要闭了眼养神时,屋门被敲响了,“殿下令即刻带安平公主到过去见他。” 
 
侍女这才放开我,很匆忙地为我梳洗了,依旧簪戴上我原来的那些首饰,引了我在十余名魏兵的押送下向前行去。 
 
一路俱是身披胄甲的魏兵仗枪执戟而立,神情虽略有不安,但军容端肃整齐,不见半点慌乱之象。 
 
引我到一处陈设豪阔的房间时,扑鼻便已嗅着了浓烈的药草味和血腥味,让我不由顿了顿脚。 
 
这时,屏风内转出一个满眼血丝的年轻男子,刚褪去盔甲的衬里衣衫上尽是血渍,胳膊和胸腹部明显又多了两处伤口,用布条裹缚得高高隆起,犹且渗出新鲜的血迹来,快将胡乱披于身上的烟黄色外袍洇湿。 
 
竟是拓跋顼! 
 
即便当年他受了重伤,被我用铁镣重重锁住,也没显出这样憔悴灰暗的神色来。 
 
“你来了?” 
 
他凝立不动,默默地望着我走到跟前,才缓缓道,“过来见我皇兄,陪他说说话。不许说半句令他不快的话,知道么?” 
 
我心中一跳,立时明白过来,再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又夹杂着让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步一步挪着,跟着拓跋顼,慢慢走到屏风后一张雕着三羊开泰花纹的红木大床前。 
 
几个随军的大夫畏缩地退在墙边,侍立两旁的侍女正无声垂泪。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侧脸向内卧着,只看得见削瘦得颧骨微微凸出的面庞苍白如纸。 
 
那种被吸尽活力的毫无生机的苍白,让我禁不住想要退缩,远远地离开这个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男子。 
 
尽管,他曾和我拥着有人世间最亲密的关系,甚至至今仍是唯一曾与我合二为一,共享过那种让我备感耻辱的愉悦感的男子。 
 
拓跋顼发现了我的退却,眉宇间顿时闪过愤怒,伸手将我一拽,已将我拖到床前,硬按着我跪在床前,正对着拓跋轲的面容。 
 
“皇兄,皇兄,阿墨来了……” 
 
他蹲下身,用袖子拭着拓跋轲额上细细的汗珠,轻轻在他耳边唤着。 
 
拓跋轲无意识地低低呻吟一声,皱了眉,慢慢转动着头部,睫毛颤动着,然后慢慢张开眼睛。 
 
大海般澄净的蓝色,初生婴儿般的干净。 
 
竟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生命最本原的简单无垢。 
 
可这种本原的色彩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便转得深沉,连那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容都在那蓦地冷寂的目光中显现出原来那种叫我畏惧的凛冽来。 
 
感觉出我在往后退缩,拓跋顼无声靠近我,将手掌在我后腰一压,迫得我的身体往前一倾,倒似我凑上前想查探拓跋轲的状况一般。 
 
可如今早已撕破了脸,我实在不想虚应故事,冷冷地瞪了拓跋顼一眼。 
 
拓跋顼脸都红了,却冷淡地低声向我叱喝:“听皇兄说话!” 
 
“不用……勉强她!” 
 
拓跋轲咳了一声,淡白的唇边隐见殷红。 
 
侍女慌忙取来温水让他漱口,他并不肯要人来扶,强支着躯体漱了一口,便摇手道:“罢了,再漱……也洗不去一身血腥。” 
 
大夫在一旁颤巍巍地递上一盏汤,犹自冒着腾腾的热气。拓跋顼伸手接过,坐到床边,低声道:“皇兄,喝点汤药。” 
 
这汤药一闻便知是参汤。我自幼在皇家长大,对于参的好坏还有点识别能力。从这参汤的颜色和气味来看,这人参该是几百年的老参了;煎得如此之浓,除了吊命补气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效用来。 
 
拓跋轲懒洋洋望了一眼他的幼弟,这才由他将自己扶起,强撑着喝了两口,忽然嗤地一口喷出,竟已是鲜红色,淅沥于地面和拓跋顼的衣衫,极扎目洇开一片。 
 
“皇兄,皇兄……” 
 
拓跋顼慌忙用自己的袖子为拓跋轲擦拭着唇边,惶急地呼唤,眼底已是克制不住的泪花闪烁。 
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心狠手辣,就该心狠手辣到底!” 
 
拓跋轲喘息着,居然撑坐起身,低沉着嗓子叱喝道,“你盼朕出事好让你有机可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得偿所愿,你该高兴才对!” 
 
拓跋顼忽地失声痛哭,踉跄着退了两步,扑通跪于地间,重重磕下头去,呜咽道:“臣弟错了!臣弟错了!臣弟再也不敢了!求皇兄珍重御体,千万不要动气!” 
 
“起来!” 
 
拓跋轲望着他,眸中闪过冷锐,只是紧撑着床沿的臂腕却在微微发抖,显然支持不住。 
 
拓跋顼埋着头,伏于地上无声抽动肩背,竟哭得抬不起头来。 
 
拓跋轲微眯了眼,陡地抬高声音,怒喝道:“拓跋顼,如果你还是我们拓跋家的好男儿,给朕站起来!” 
 
“是……” 
 
拓跋顼压着声音应了,却依旧闷着头,好一会儿,才起身立到拓跋轲床前,除了眼圈红些,已经看不出太强烈的情绪了。 
 
拓跋轲松了口气般吃力卧下身,一旁的侍女忙多多取了软枕,垫于他的身后,让他靠坐着说话。 
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四)

拓跋轲闭了闭眼,才将懒散的目光投向我,疲倦地说道:“朕从没怪过你收揽民心,结交朋党,抢夺君权。拓跋家的男儿,理当如此,方可立威于朝,弹震天下。朕一向就担心你太过仁懦,不能制人反受人所制。只是……为一个女人让我们兄弟闹至如此田地,朕……好不甘心!” 
 
拓跋顼深深吸了口气,黯然道:“皇兄,是……臣弟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 
拓跋轲微微笑了一笑,浅色唇边掠过一抹淡而涩的自嘲,轻声叹道:“九弟,以你目前的实力,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再不必再舍了性命来对抗朕,阻拦朕将她活埋,也不必担心她会被生殉,年纪轻轻随朕埋入地陵……你不必这般急着维护她……” 
 
他叹息时,我却有些诧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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