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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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微笑道:“没什么,只想着三哥委实烦人,我到这里来住几日,他也巴巴地找个先生看住我,让我不得自在。”
母亲笑道:“哦,我们母女叙话的时候多呢,你啊,得空是得学些诗词歌赋了。宝溶的妹子,就是不能学富五车,至少也该知书识礼才对。”
学富五车?知书识礼?
这学来有什么用?
就像修饰得再漂亮的花瓶,也不比陶缸瓦罐结实,横次里一铁锤下去,一样地粉身碎骨。
我暗自冷笑着,向母亲告辞离去时,母亲送我出了禅室,终于说了两句让我顺耳的话。
她说:“虽说该多读些书,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为人处世,还是多学学你的三哥,玲珑应对、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母亲到底没全说对。
若没有自己可以倚仗的势力,即便玲珑应对,一样无法明哲保身。
回去时再次经过了简陵。
门口青草茵茵,足有半人高,依稀有行走过的痕迹,一径通往黑黢黢的入口。山路已封,山头除了上清寺的师太,和我别院中的从人,再无一个闲人。想来该是有侍从们曾在近日到那里查探过吧?
想起那个少年,那个被我捆了三天三夜,差点活活折磨死的少年,居然那样不管不顾地跳下潭水去,硬将我从鳄鱼的口中夺出,越来越坚硬的心底,忽然又柔软了起来。
我让侍从在前面帮我驱赶了可能的毒蛇蜈蚣,将青草踩得有些平整了,才撑着碧色帛伞遮着阳,在侍女的扶持下走到入口的石门前,望着如大口般张开的陵墓。
“公主,这陵墓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不是说里面还有吃人的鱼么?我们还是早些回别院吧?”
小落探头只往里一瞧,便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
我这么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往陵内行去。
可怜小落和小惜两个,从小儿跟我在王府长大的,虽是侍女,却很少出那歌舞升平翠幄朱幕的惠王府,最是胆小如鼠,此刻见我进去,面面相觑片刻,才在侍卫的扶持下,乍着胆子踏入石陵,沿了坎坷的石阶,步步往下行去。
侍从们听说过洞中曾死过人,也不敢大意,连小落小惜,八九人一齐拥入,一时没有火把,只用火折子点着,用一点微光为我照明。
依旧是零乱的石块,潮湿的霉气,黑暗里生长得更郁盛的青苔……
待我趔趔趄趄摸索着走到当日捆缚着阿顼的地方,我听到了身后小落滑倒在地的惊叫,自己也苦笑了。
坚持过来看一看,又能看到什么呢?
除非阿顼得了失心疯,才会再回到这里来,回到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去回忆……对他来说暗无天日的一场荒唐爱情。
敬王府的阿堵物,只怕早把他气得远远离开了吧?那晚在沈诃若护送下从敬王府回返途中遇到的夜行人,应该也只是我的幻觉吧?
低了头,我慢慢走到溪水边,听着那潺潺回响着的溪水细细流动声,我终究止不住自己的难过,对着火折子下鳞光淡淡闪着莹亮的水光,哽咽着柔声轻笑:“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可我长这么大,也从没给这么欺负过。我也受了报应了。”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四)
忍了好久的热泪,霎那夺眶而出。
一直想为那个少年,或者更想为这段莫名夭折的感情流泪,可一直竟没机会流泪。
正如我没有机会再告诉他,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欺负和羞辱,我早已没把他的欺负当作欺负。如果他肯再欺负我一次,我会很幸福。
我以手掩口,哽咽出声时,但闻“咚”地一声水响,如同某个黑暗的角落,什么东西砰然落到了水里。
应和这声水响的,是小落小惜两个不争气的丫头连声的惨叫,连几个侍从口中都传来了吸气声,大约都想起了简陵那个吃人鱼的传说。
我正憋屈得难受,闻声吸着鼻子厉声斥喝:“你们叫什么叫?哪个再叫的,我把他扔在这里关上一辈子!”
哭声和吸气声一齐停顿,有得力些的侍从走上前来,想劝,看着我神情不好,又畏缩着不敢劝。
我不耐烦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边往洞外走着,一边说道:“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顿一顿脚步,意识到该为自己的失态掩饰一下,我压着嗓子郁郁说道:“呆会你们备上一份祭品来,好好祭奠一下丧生在这里的那位侍女吧。她……实在是个忠心不过的丫头。”
侍从们分明都松了口气,连声答应着,一路小心护我出了陵,径回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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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上午心绪自然又低落到极点。
端木欢颜目盲心明,不过与我说了两句话,便料着了,微笑道:“若心中郁塞,难免见事不明,也不必强求着学什么了,建议公主试着弹琴奏乐抒散下心情。”
我苦笑道:“三哥教过我,不过我一向懒,指法早生疏了。”
端木欢颜温和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这时拣起来,一定学得快。”
他转头,令人将琴台搬到院西的小亭中,然后携了我的手,在我挽扶下一路过去,却见白石倚长松,清泉绕碧亭,又有山风卷席着苍梧碧竹的清气穿过,散了不少夏日难耐的暑气,令人心静不少。
端木欢颜便做在我身侧,令翻开曲谱,择了支《梅花三弄》让我练习,说道:“梅花铁骨冰心,凌寒而放,愈是冰雪加身,愈是暗香袭人。你莫要去想梅花那小小的花骨朵,只从那一身冰霜想起。如非严寒,如非冻雪,如非万木凋零,哪里见得梅花激昂向上的风姿?”
我屏息静气,听着他的话慢慢冥想着,本来僵硬的指骨渐渐松散,松散而有力地在丝弦上弹跳。
寒风愈凛,梅花愈香,次第而绽,不屈不折,节节向上……
胸中郁忿之气更浓,却不仅为阴差阳错弄丢的爱情,更为那如冰刀雪剑加之于身的屈辱和噩运。
梅花三弄,正将同样的郁忿不屈之气,以相同曲调三次奏出。初则悲郁,后则激愤,三则喷薄而出,直将恨怒尽数迸溅出来,重现冰天雪地凌风傲立的孤峭风骨。
端木欢颜最初还把着手教我运指方法,后来只在一旁静默听着,由我用并不十分准确的音调,一遍遍地弹着。
当我终于能将完整的曲调三弄完毕,只觉胸中块垒也随了那琴声奔腾而出,猛地将双手在那七弦上狠狠一拍,已是泣不成声。
端木欢颜默然拍拍我的手,由着我伏在他的肩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正如端木欢颜所说,如此发泄一场,心中果然好受许多,午睡时极疲倦,睡得却极香。
等醒来洗脸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站起身在卧房中来回走了两步,我蓦地扭头,问向小落:“惠王来了?”
屋中所熏的甘松香清凉略苦辛的气息中,分明萦着淡淡的杜蘅清气。而这附近,并没有杜蘅兰若这类香草。
小落果然点头:“是啊,公主睡得熟,王爷来看过公主,再把我们叫到外面去问了公主起居情况,然后又回到屋里。”
她指着床边的一张杌子,道:“一直坐在这里,托着腮看公主熟睡的模样,好久才离去,说是到真人那里瞧瞧。”
连他走了空气中都残留着杜蘅气息,可见他的确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我闷闷道:“哦,他有说到相山来做什么吗?”
总不会顶不住萧彦的压力,要和母亲商议着,打算这就把我嫁给那个老得可以做我父亲的当世枭雄了吧?
小落思量半天,道:“王爷也没说什么啊,瞧他模样,又似憔悴了些,只怕就是满心眼里疼着公主,委实放心不下,特地来瞧的吧。”
是么?
我还是忐忑。
这时小惜给我送来一大盘洗净的紫葡萄,笑道:“端木先生叫人来说,请公主醒了,就告诉他一声,大约找公主有事吧!”
“哦!”我正想逃开这若有若无的杜蘅清气,扬手道:“把葡萄送端木先生房间去,我和他边吃着边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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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欢颜所住房间就是阿顼住过的原萧宝溶房间,我一来便指明了将这房间腾出给端木欢颜住,顺带把原属于萧宝溶的东西都令人丢出去,找个用不着的房间堆了,压根儿就是打算再不让萧宝溶住过来。
端木欢颜正坐在窗边的小圆桌旁一个人摸索着摆着棋局,看来百无聊赖,多半正在等我了。
我忙让小落将葡萄端过去,帮他一颗颗剥着葡萄皮,自己却边吃边吐着皮,笑道:“先生,还打算教我继续弹琴么?”
“哦,弹琴……”端木欢颜微笑着吃了两颗葡萄,挥手令小落等退下,才道:“我是想和公主谈谈情,谈谈……惠王爷对公主这份难得的手足之情。”
我顿时意兴阑珊。
好一会儿,我才萧索道:“三哥待我好,我知道。若不到自己极紧要的关头,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把我许给一个老头子的。”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五)
“公主说错话了。”
“什么话?”
“惠王并不是在自己极紧要的关头牺牲了公主,而是为了公主的平安,才被迫应允了这门亲事。”
我沉吟片刻,想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三哥是在我落入魏军手中时,为了让萧彦肯发兵相救,才答应了这事?”
端木欢颜叹道:“其实这一点,公主也不难猜到,为什么就不肯多体谅惠王一些?”
我气恼地一拍桌沿,恨恨道:“他为了把我从北魏皇帝手里救出来,就将我送给一个可能心怀不轨的老头!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两者的身份,有没有什么差别?我都被迫跟一个……跟一个……”
我都被当成了筹码或礼物,送给了敌人或对手,被迫跟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区别在于拓跋轲年富力强,正与齐国为敌;而萧彦可能也有着反心,但暂时还算是齐国臣子,可惜已经老得可以当我父亲了,和我梦想中的如意驸马,相差不知凡几。
“有差别。”端木欢颜截断我的话,拈着棋子在棋盘上摸索排放,说道:“拓跋氏和大齐萧氏是世仇,你落在拓跋轲手中,将是随时丢了性命的仇家之女;而萧彦到底是大齐臣僚,不管他有没有反心,对年轻美貌的大齐公主,都将会视作掌心中的宝。无论未来形势如何发展,你都能性命无忧,并保有你的尊荣富贵。”
我想起拓跋轲第一晚对我的态度,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没错,如果不是后来我放下身段处处示弱,甚至压抑着羞辱曲意承欢,拓跋轲都像第一晚那般折磨着我,只怕我已死在魏营了。他和我父皇明帝有杀父之仇,找了我去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我身上发泄仇恨,说不准原来就是打算把我活活给弄死。
而萧彦……看来对我礼敬有加,又如此千方百计想娶我,若是真嫁过去,大约不会亏待我,更不会像拓跋轲那样,连个名份也不给,硬是把我贬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青楼女子。
我不由也拈起了棋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在棋盘之上。
端木欢颜继续说道:“何况,以欢颜看来,惠王自己只将答应这门亲事当作应变的权宜之计,根本没把这门亲事当真,更没打算将公主嫁过去。他一定会想法退亲,毁亲,如果有胜算,说不准会考虑反过来对付萧彦,以摆脱他的制肘。”
“那倒不会!”我想起萧宝溶尊贵清雅的微笑面容,叹道:“三哥是当世名士,一诺千金,怎会言而有信?”
“没错,惠王的确是名士,但我现在认为,惠王更是一代权臣。名士要保持风骨,自然必须言而有信;权臣讲究机变权谋,不择手段,连信守承诺,也会权衡利害关系后再作决定。”
“权臣?”我皱眉,从没想过这两个字眼会用到惠王身上。
“他如何不是权臣了?”端木欢颜淡淡道:“如今满朝文臣,十有六七依附于惠王,武将之中,除了萧彦治下,大半也听命于惠王,或与惠王有着某种默契。如果他仅是名士,怎样才能在南北开战以来这短短的数月之间,迅速收伏了这么多人为其所用?若说他平时没有在风花雪月间用够玲珑心思,才真是怪事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何况,公主,你看到哪位当世名士,会抓了人家母亲来逼迫一位隐者踏足朝政?”
当时听说萧宝溶抓了端木欢颜的母亲,逼他前来惠王府时,我也给吓了一跳。此时听他提起,约略悟过来,怅然道:“你的意思,我三哥本来就不能算是名士?”
“惠王……是个懂得保护自己和自己家人的聪明人。”端木欢颜说着,大约觉得话题太沉重了,忽而笑道:“再说了,一诺千金不假,可公主的价值,何止万金?既然早超过了承诺的价值,又何必要遵守?”
我扔了手中的棋子,也觉不出这天热得地面冒火,只紧紧地抱了滚烫的茶盏,觉得连心里都烫得疼起来:“先生的意思,三哥的确没打算将我送掉,一直以来没告诉我这门破亲事,并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让我知道,而是压根儿没打算让这件事成真,所以不想我因此烦恼?”
端木欢颜面对着我,双眼虽是空洞,却不掩眉锋间的锐利,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所以我说公主太不知感恩,对惠王太无礼。你可知你离开惠王府前晚,惠王邀了我在翠玉轩说话,通宵都不曾入睡?开始时他还饮着酒,后来他将酒壶都扔到轩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