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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29部分

小说: 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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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也看出来了,他到底还是心疼我,舍不得将我送给萧彦,才千方百计地阻止他见我,寻找着推托这门同样荒诞的亲事的理由。

如果连萧宝溶都不能信任,如果萧宝溶都曾将我当作筹码和人做过交易,我在这世间,还能信任谁?

推开萧宝溶试图抱住我安抚的臂膀,我面里而卧,给了他一个抽泣着的后背。

身后的脚步声徘徊了好久,那投在帷幕间的清清淡淡人影,萦在空气中的清清凉凉薄香,终于都渐渐地消逝了。

而我,居然结结实实地哭了半夜,又听了半夜的蛩鸣啾啾,再无法阖眼片刻,但觉神思恍恍惚惚,比落在魏营时又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一)

如果给永兴帝和吴皇后出卖让我痛恨到切齿,那么给萧宝溶出卖则让我难受到灰心。

一种是可以预料的伤害,另一种是意料之外的背叛。

纵然萧宝溶还是很疼我,纵然他在想法弥补这种背叛,他和萧彦之间千真万确的千金一诺,也成了横亘于我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
我没法去恨他,可我真的怨他。


第二天拖着虚乏的身体起床时,我的眼睛已经肿得和桃子一般,小落她们焦急地拧了湿热的帕子帮我敷眼睛时,端木欢颜来了。

“王爷怕你功课落下,让我陪你一起去相山住着。”

只有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反而比任何世俗中的明眼之人更加坦诚无垢。

而我纵然生萧宝溶的气,也不能对端木欢颜失礼。

萧宝溶一再地和我说,他在一日,便会护我一日,却让我多学东西,以便自己保护自己,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若是实在推脱不了,还是将我许给萧彦,到时他不在我跟前了,我还能凭着自己所学自保?

“先生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我强笑着取过小惜端来的茶,亲自奉给他,再和他商议随身要带哪些书目,哪些日常物品。

这一回,我已打定了主意,要在那里多住些日子,让把秋天的衣饰都带去,连同端木欢颜的随身衣物,也让都带在身边。

端木欢颜微笑道:“也不必急着都带去,真的要在那里久住,到时令人回来拿也是一样。何况惠王最心疼你,自然留意着你那里的动静,还怕让你缺衣少食了不成?”

心疼?

或许吧!

可我现在心也懒了,懒得想他到底有多心疼我了。

整理了半日,到巳时后才将行李大致收拾完毕,才令人放到马车上,便有侍女来传话:“王爷说了,时候不早了,请公主到前面去和王爷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
我本来还打算吃了再走,听了这样的话,立刻吩咐道:“即刻动身罢!我一刻都不想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呆着!”

侍女们相视愕然,到底不敢辩驳,沉默地送了我和端木欢颜上了肩舆,一路抬至王府高大的汉白玉台阶下,早有两辆华丽的马车在外等侯着。大约因南北两国交战后京中一直不太平,除了向来跟随我出门的侍卫,另有一队约一两百人的亲兵前后开道护持着。

我才下肩舆,正在要在侍女扶持下步向马车时,便听得身后传来萧宝溶的温和声音:“阿墨,怎生走得这般急?”

扭过头,只见萧宝溶匆匆自门内跑过来,身后还有随从拎了个漆木食盒紧紧跟着。他微笑着将食盒递给我,柔声道:“里面有你爱吃的菜,路上让他们取出来给你趁热吃吧!”
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转瞬又恼怒起来。

都要把我当垃圾般送给个老头子了,还管我爱吃什么,会不会饿着?

抬起食盒,我扬手一摔,沉闷的砰声传出,食盒掷在了台阶之上,里面尚冒着热气的羹汤菜肴尽数跌落出来,淋漓了一地。

“我不饿,也不想吃!”

冷淡地丢下话,我不理他扶向我的僵住的手,自行提了长裙,上了马车,将珠帘狠狠摔下。

珠帘散荡着飘下时,我的眼睛余光瞥到了萧宝溶窘迫到通红的面庞。

以他的尊贵,只怕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当众给他难堪吧?

我有些微的不安,忙垂下头,正拿了丝帕放在齿间啮咬时,又听到萧宝溶镇静地在和端木欢颜说话,仿佛刚才他的尴尬,只是我的错觉,“端木兄,阿墨年幼任性,若有得罪的地方,请端木兄不要计较,只管派人告诉本王,改日本王向你赔罪。”

端木欢颜淡淡而笑:“王爷,如果在下教她那许久,还得让她的兄长为她的过错赔罪,那么在下这个师父,也不必当下去了。”

萧宝溶并不辩驳,言辞愈加谦和:“那么就请端木兄多多费心了!”

车辆缓缓向相山方向行去,我没有回头,再不知萧宝溶会不会如以往一般,在原处驻立着,目送我的马车离开。

默默将头靠在椅垫上,我又有想流泪的冲动。

惠王府真的讨厌吗?

那我为什么在那里一住六年,还在危难时只是心心念念想回到我的书宜院?

惠王萧宝溶真的讨厌吗?

那我为什么在最无助的时候,只会想起这位兄长的面孔?仿若只要回到他的身畔,我便可以丢开一切,什么也不用担忧。

相山的竹林一如既往清爽怡人,连翠绿欲滴的颜色,也不曾改变分毫,只是入了盛夏,再也没有竹笋了。

更没有挖竹笋的山民小孩,以及为山民出头的倔强傻气少年。

我没有坐那架着伞盖可以吹着习习山风的露天肩舆,宁可将自己密闭在不透气的小轿中,在腻热的围幄里沉默闭着眼,想着自己的伤心事。

我似乎又只能等着了。

等着萧宝溶去推脱,去协商,去用自己的权势财富,换取萧彦可能的妥协。

如果妥协不了,那么,我连逃都无处可逃了。

惠王府就是我的家,萧宝溶就是除了母亲外我在这尘世中唯一的亲人。

我能往哪里逃?

我终于又做回了大齐公主,在万人景仰中过着炊金馔玉一呼百诺的富贵日子,可是不是命中注定,我所向往的无忧无虑生活,早已一去不返?
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二)

晃晃悠悠的小轿顿了一下,连心在晃悠中忽然顿了下来。
 
 “公主,别院到了。”随从在外恭谨回禀。
 
 我振足了精神,依旧如以往那般挺直脊梁,也不要人来扶,自己提袂下了轿,然后站在院门前,等端木欢颜的肩舆到了,才亲身去扶他:“先生,到别院了!”
 
 说到底,还是拓跋轲入侵我大齐,刻意凌辱摧折于我,才会导致我落至今日这种境地,想在混乱的时局中立稳脚跟,想报仇雪恨,我都得多学些克敌制胜的方法,再不能是那个任性胡闹一无是处的刁蛮公主了。
 
 端木欢颜并不推辞,携了我的手,含笑步入院中,才喟然轻叹:“阿墨,你曾在惠王爷困难时,这般扶携过他么?”
 
 我怔了怔,不解其意:“三哥好端端的,身边服侍的人一大堆,要我扶携做什么?”
 
 端木欢颜淡淡道:“你怎知他好端端的?你只瞧见他每天悠悠闲闲赏舞听曲,可曾发现他已很少在评论舞技词曲好坏?你只瞧见他还是常握一卷书,自在闲卧,可曾发现他神思不属,心事重重?你只瞧见他依旧握银壶,喝美酒,可曾发现他如今不是在品鉴美酒,而是借酒消愁?”
 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是我的妹妹,敢如你那般当众无礼,我一定一个耳光甩过去,然后将她扔回房中关起来,直到她能学会怎么去尊重自己的兄长。”
 
 我气往上冲,怒道:“先生,你知道我这个兄长对我做了什么吗?”
 
 “知道。”端木欢颜松开我的手,让身畔的随从扶了自己,一边往内走着,一边说道:“我还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惠王会快乐很多。”
 
 他知道,还认为我有错?
 
 我委屈在廊下站立良久,才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却一眼看到了那幅海棠图。
 
 春光明耀中,柳絮轻舞,海棠葳蕤,却有着剑客独有的纵横激昂,肆情不羁。指尖缓缓抚过边缘那行走笔豪逸的诗句,依稀又见到那个秀颀倔强的少年,湖蓝丝缎的衣衫轻轻摆动,忽被我一声惊叫,手中一歪,最后一笔迤逦下一道不和谐的墨痕,略带不悦地回头向我抱怨,眸底飘一抹蓝,栗色的长发一丝一丝,在阳光闪着淡金的光芒。
 
 可惜,春天已经过去了。
 
 “你是傻瓜,你连我都找不到。”
 
 我拿指尖叩那道拖下去的墨渍,仿若叩着阿顼宽宽的额头,微微笑着说。
 
 可我也找不到你了。
 
 我也弄丢了你了。
 
 我很想笑着抱怨,说我才不要你这样又傻又笨的家伙,可我再张开嘴里,唇边上扬的弧度已经垂落,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
 
 来到别院第二天,小落和小惜也被惠王府送来了,说王爷担心别院里的侍女服侍不好,既然打算多住些日子,还是知道性情脾气的贴身侍女才能照顾周道。
 
 这时候向我示好,我却不希罕。
 
 淡淡地打发了来人,我依旧每日一早去探望母亲,陪母亲说一会儿话,便回别院去,和端木欢颜学习兵法谋略及攻守之道。
 
 经了上次被人骗回皇宫的经历,即便只是前往上清寺的那么短短数百步的距离,我身边也有至少八名以上的侍卫贴身保护,而上清寺所在的相山山头,更有两百余惠王府亲兵扼了上山要道轮番值守,只是穿了平民服饰,不让人看出来历来。
 
 我因着魏营的遭遇,几成惊弓之鸟。如今局势不稳,我再不敢拿自己冒险,对萧宝溶虽不满,也默默由着他安排了。
 
 山间与世隔绝,加上萧宝溶的刻意隐瞒,母亲并不知晓我那一番惊心动魄炼狱般的经历,只是相处几日,多少有了些困惑。
 
 这一日见我去,她忙让侍奉的小尼拿了才做的素点心来给我,看着我安静吃完,微笑道:“到底长大了吧?我一直也想着,宝溶那般温雅的性子,怎就教出你这么个活蹦乱跳的丫头来。瞧着你现在的模样,才有点像我的女儿,宝溶的妹妹呢!”
 
 其实我很想问问母亲,皇后那些栽污她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还有……我的身世。
 
 惠王萧宝溶自然绝对认定了我是他的亲妹妹,可我甚至没勇气向萧宝溶提起皇后说的那些秽语,隐约之间害怕着,害怕绝不可能成立的秽语,万一是真相……
 
 那么,我到底算是什么?
 
 我牵着母亲的海青僧衣,问着她:“母妃,知道么?吴老头谋反,吴皇后给废了。”
 
 “哦!”母亲微一怅惘,随云淡风轻一笑:“是么……如果没有牵涉到你,不用理会。生于皇家,是幸,也是不幸,皇子皇孙么……但求一世平安喜乐,便很够了。”
 
 我不经意般继续道:“吴后被废于式微宫,我念着旧情,特地去探望她。谁知这女人已经疯了,嘴里不干不净,说了好多,连母后和我都骂进去了……骂得很不好听。”
 
 母亲唇齿间微有一抹嘲讽笑意飘过,眉目间却是波澜不惊。她淡然道:“以她的脾性,如果不是有吴家撑着,又生了个太子,早该呆在冷宫了。不用理她,越声嘶力竭的无聊辱骂,越证明她已穷途暮路,不得不用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来寻求发泄,以及……自寻死路。”
 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三)

我一惊,望着一脸恬静的母亲,问道:“母妃……吴氏所辱骂的话,应该全是污蔑吧?她甚至说我不是……不是大齐的公主。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
垂下头,自觉万分地问不出口去。

母亲沉默片刻,捻着念珠的手缓缓抚上我的发,那黑中透亮的水晶念珠拂于面颊,轻柔地滚动着,连禅室中偌大的佛字都给挡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
“傻丫头,你从出世那一天,便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旁人说什么,都是毁谤,你根本不用理会。”

水晶念珠的深黑色泽很稳重,天生的半透明质地在夏日炽热的空气中,凉凉地渗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高贵和神秘。而母亲的声音,也是凉凉的:“会叫的狗咬不了人,可老是叫着,也是心烦,你可以告诉萧宝溶,送吴氏一程也好。”

望着母亲安谧地向佛而立的面庞,我心头颤了一下,笑道:“可不是么,皇家声誉,她一个庶人也敢玷辱,着实自寻死路。”

心中便已下定决心,有空再回京时,第一件事便是让吴后的嘴永远闭上。

假作真时真亦假,让她胡说的次数多了,人人都猜疑起我的身世来,让我何以自处?怪只怪她犯了忌讳,如母亲所说,疯狗乱咬人的结果,无可疑义的自寻死路。

母亲既说了我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我算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去深究母亲在入宫前的那些境遇。想来,回忆那样的过去,对母亲也是种伤害吧?便如,如今让我去回忆魏营那段受尽凌践屈身事人的卑微日子……

如果萧宝溶真是抵不住萧彦的压力,真要将我嫁给萧彦,我便答应了也不妨,然后一定撺掇了萧彦,让他横扫魏军,杀尽魏国皇亲,将凌辱过我的拓跋轲,和所有见过我卑微求生的魏人,尽数斩下头颅,狠狠踩到脚底,落到吴氏一族那等凄惨下场……

“阿墨,怎么了?”

大约我想到拓跋轲,一时克制不住神色间流露出了极尖锐的恨毒,母亲蹙起了眉。

我恍然大悟,微笑道:“没什么,只想着三哥委实烦人,我到这里来住几日,他也巴巴地找个先生看住我,让我不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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