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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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答这茬儿!
冷了半天场,韩琦才回答道:“陛下,这事谁也不敢议论!还要请您自己明断。”
皇上的眼光又暗了下来,半是回忆、半是感慨道:“先前宫里也养过两个孩子,早了。小的呢,倒是淳厚,只是木得很,资质有限。全盘衡量起来,还是大的强些。就是大的吧!”
韩琦已经知道是谁了,可还是问道:“陛下说的是谁?臣等鲁钝,还请陛下明示。”
皇上知道他们是要自己亲口说出人来,只好说道:“就是十三团练宗实哪,今年怕也有三十好几了吧!”宗实在兄弟中排行十三,宫里宫外都有顺口带着排行叫的。
韩琦虽号称粗疏,仁宗的一切细微变化,却无不都看在眼里。他要留个退路,为皇上,也为自己。临下殿时,便对仁宗禀道:“陛下,这事关系重大。是否请您夜里再考虑考虑,微臣等明儿再来取旨?”
仁宗也看出韩琦是要留有余地,也不说破,只含糊道:“今儿也好,明儿也好,这就定了,没什么变的了。你们说明天,就明天取旨吧!”
仁宗说的是实话。他已经没有退路,还会朝哪里变!
第二天上了垂拱殿,韩琦果然没忘了取旨。仁宗说:“朕再不犹豫了,就是十三子宗实。”
但韩琦还要留个退步,上前奏道:“陛下圣明。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现在服中,起复后该拜个什么官,还请容臣等商议一下再来取旨。”
皇上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商量了再来禀奏吧。”
韩琦他们一商量,准备提宗实为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向皇上一奏,仁宗知道又在留地步,高兴他们会办事,当场就夸道:“很好很好,这么安排好。”
虽是留了退步,韩琦可并不希望有什么变化,见皇上高兴,反而警觉起来,又启奏道:“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果真实施,就不能半途中止了。陛下既已确定无疑,还请由宫里批出诏命!”
韩琦也可谓步步为营了:由宫里直接颁布诏命,首先可以统一宫内意见,不致引起无谓纷争;而万一将来有什么变化,也因为诏命出自宫内,责任也只是皇家内部的事情,中书大臣的干系,好歹要小得多了。
这次仁宗却特执著,连连摇头道:“那哪儿成啊!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妇人们知道!由中书来办就行了。”究竟他是公正,还是也看到了问题,要回避矛盾,或为将来的变化留个由头,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皇上既这么说,中书只好出面起草了敕命,经皇上审定,宣布起复宗实为泰州防御使、知宗正寺。
谁也没想到,十三子宗实,竟上书坚决不接受敕命!理由很堂皇:目下正为父亲濮王允让守孝,请皇上许他终丧。
皇上很难堪,问韩琦:“怎么办呢?”
韩琦也一样难堪。不过,他毕竟不是主人,容易息肩找台阶。略想了想,就劝皇上说:“陛下选右卫将军,是因为他贤德。他要终丧,是孝顺;他不敢骤然接受任命,是谦逊淡泊,器识远大。凡此,都说明皇上选对了人。皇上可以拒绝他的请求。他果真一再坚持,只好同意,且让他终丧了。濮王是前年薨逝的,就算终丧,时间也不长了。”
既有台阶,仁宗也就将就着下了。到宗实连上四章,到底许他终丧了。
宗实终丧虽是实情,却并不只为终丧。到脱下孝服,皇上又重申前命,他没了借口,干脆来了一招绝的:将敕命退给大宗正司。皇上得到报告,当然不允许。不允许吗?他索性闭门不出了。
宗实有他的难言之隐。
他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生在帝王之家,知书识礼,前唐后汉的事知道得多了,朝廷留有余地,好进退自由,他怎么会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让自己知宗正寺,虽然好听,可什么也说明不了。宗正寺管的是皇室宗亲事务,一向都由皇室宗亲掌管,主管官员也就是个官儿而已,什么也不是,什么也说明不了:不要说太子八竿子打不着,就是跟一般皇子,也风马牛不相及。自己的父亲允让,还管过大宗正司,不是什么也不是吗?
既没有名分,干脆与名分一点儿瓜葛没有,也好办:纯粹当一般官来做就是了,也没有什么凶险。可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巴巴地提了自己来知宗正寺,将来是要做储君的,知宗正寺不过是个过渡而已。有了这个瓜葛,真能过继为太子,继承大统,当然一了百了。要是不能呢?这个瓜葛就会成为终生的负担,说不清道不明,洗不了去不掉,像影子一样沦为别人的眼中刺、心头刀,别人非将你除掉,才得安生。等待自己的,就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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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四十九回(4)
前唐后汉的事,不去说它。光是本朝祖先手里的事情,就够叫人心惊肉跳了。
太祖五十岁的时候,身体棒极了。有一天晚上请太宗进宫饮酒,侍候的人全都被撵到门外去了。弟兄两个之间,谁会想到有别的事呢?烛光摇摇,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他们似乎有些你来我往的动作;后来又听到一声钝响,好像是斧子砸到什么东西上了。再后来,只听见太祖说了一声:“你——好……”就再没有声音了。第二天,太祖皇帝就殡天了。谁也不知道太祖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就这样成了千古之谜!
据说,高祖母杜太后,鉴于后周孤儿寡母被本朝夺了权的教训,曾有遗嘱:大宋江山,先传弟,后传子。太祖传位太宗,太宗再传位曾叔祖光美,光美再传位德昭。既有这个遗诏,太宗就接了太祖的皇位,太祖的长子、叔祖德昭倒靠边了。自打太宗接了位,可就多事了!兄传弟的传统没了,改成了父子嫡传:皇位没传给光美,而是沿着自家这条线,由太宗传给了祖父真宗,再由真宗传给了叔叔仁宗。沾着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曾叔祖光美被一贬再贬,直到贬成涪陵县公,三十八岁就抑郁而终了。德昭年纪轻轻就自杀了;他的小弟、叔祖德芳,也忧郁成病,二十刚出头就病死了。太宗的长子、伯祖父元佐,义愤不平,发了疯病,由太子贬成了庶人。到仁宗接位,八叔祖元俨威重震主,只好装疯卖傻,苟全人世。
所有这些,没有一样不叫人害怕!再想到自己养育宫中、又被撵了出来的尴尬,及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无奈,心里更多了一份无可言说的懊恼与屈辱。出来进去,吃饭睡觉,始终离不开这些事,再健康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无日无夜的煎熬呵!宗实终于病倒了。
只有一个人,右正言王陶,看出宗实的心病,上书为他说话了。
他一上来就点出了要害:宗实知宗正寺没有名分,将来要不要他做皇子、太子,朝廷固然可进可退,却苦了宗实,让他不尴不尬。他要辞职,生病,正是情理之中的事。跟着,就以天地感应为理由,说人虽然好糊弄,天地却不好糊弄。天地之所以有种种异常,还不就是因为立嗣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朝廷要想安稳,民心有所归系,唯有彻底解决问题才行。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仁宗还要装傻:“王爱卿,您说得对,另外给他一个名目如何?”
王陶哭笑不得,只好说道:“陛下,恐怕不止是换一个名目的事情!陛下最好找中枢大臣们商议一下,看看怎么着好?”
仁宗只好又找韩琦他们商议。他们也没法儿回避,只好直言摆上,请直接立宗实为皇子了。
仁宗终于最后下了决心:“就这样吧,直接立他为皇子。越快越好。”
韩琦还要紧他一头:“陛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仁宗也急了,说:“没了没了。只要民心安稳,心有所系,是个姓赵的就行!”
韩琦又请皇上下份手诏,皇上也答应了。他们人刚回到中书,内侍就将手诏送到了中书。
翰林院草诏的学士王珪王禹玉,见了手诏仍然不敢贸然草诏。直到见了仁宗,当面听了玉音,才回翰林院草诏了。
诏书很快就下了。
皇上还给宗实赐了个名字。为慎重起见,先还吩咐中书做了准备。中书一共进了十个日字旁的字,皇上挑了最下面一个,是个“曙”字。从此,宗实就改叫赵曙了。
皇上不仅召见了赵曙,还召见了全体皇室、宗亲要员,向他们宣布了立嗣的事情。连新皇子的住处,也考虑到了:要入内侍省、皇城司紧靠内香药库西边,为皇子营建新房。后来为了救急,干脆将皇城司的办公府邸直接改让皇子用了。皇上甚至都打发内侍,到赵曙家接他了。
皇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可赵曙却愣是死活不应命:说是病了!
这可怎么办呢?
谁都怕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王陶上书替赵曙辩护,说历史上为争嗣闹得不可开交的多了去了,却从来没见过辞命的。皇子的贤德,实在无与伦比!这是要稳住皇上,怕他龙颜震怒,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皇上问韩琦,韩琦支了一招:“陛下可以一面差宗室至亲去劝解,一面派亲近内侍去宣谕圣意。他解除了疑虑,就会来了。”
派谁呢?仁宗好费踌躇。想了老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虢国公宗谔。他是商王元份的长房长孙,宗实是三房嫡孙,所以允让死后,由宗谔继承做了虢国公。于公于私,宗谔说话该是管用的。
宗谔亲自登门,还专门带了一顶轿子,话也说绝了:“十三弟,你作为臣子,怎么敢一再拒绝君父之命?我都带人来了,轿子也是现成的,硬要将你抬进宫里,不是办不到!可那样一来,你就要顶个不忠不孝的恶名了!你想想,何苦来呢?”
无奈他就是不想,也真没辙!
内侍们走马灯似的来回跑,皇宫留门也一直留到四更。眼见他还是不来,这才关了。只好另选吉日接他了。
立嗣祭告天地、宗庙、山陵的仪式,仍然照行不误。
谁都劝不开的宗实,最后是被他的记室周孟阳劝醒的。
宗实先前辞知宗正寺的奏折,都是这位周孟阳的手笔。眼见宗实又辞皇子,孟阳再不敢沉默了,跑去问他:“皇上知道大人您贤德,加上天人相助,这才立您为嗣。天大的好事,您干吗一再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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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四十九回(5)
因为是心腹,宗实也实话实说:“不是不想邀福,实在是害怕惹祸!”
周孟阳微微一笑:“大人,您错了!您有没有想过?皇上选您为嗣,普天下没一个人不知道。您果真拒绝诏命,回了藩邸,一旦追究起来,您能躲得掉吗?这才真正是惹祸上身呢!”
宗实这才一跃而起,连声说道:“这倒没想到,这倒没想到!立刻准备入宫。”
可临去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犹豫了,悄悄吩咐家人说:“什么都甭动,随时准备我回来!”
赵曙进宫拜见了皇上,立嗣的事好歹算是尘埃落定了。相关的人,总算都能松口气了。
大宋遗事 第五十回(1)
继皇位英宗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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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曙做了皇子不久,仁宗就又病了。仁宗生病,一向都是宋安道看的,大抵都能药到病除。上次仁宗发狂,不就是吃了宋太医开的几剂汤药,才治好的吗?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宋太医的药竟不灵了!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虽说是官,却以医术闻名于世。宋太医既医治无效,朝廷商议之后,一面下诏要相关部门调查处理宋太医的罪责,一面就紧急传召这两个人进京了。
两人先调来宋太医开的处方看了,只见上面写道:
人参、赤茯苓、木瓜、麦门冬、白术、白芷各二两 半夏、陈皮、厚朴(姜制)、青皮、甘草、香附(炒)、紫苏各一斤 沉香六两 枳壳四两 草果、大黄(煨)各二两 肉桂(不见火)、蓬术、大腹皮、丁皮、槟榔各二两 木香六两
(加水二盅、姜三片、枣二枚煎,每剂一两)
看完,又要了上次宋太医开的处方。都看过了,这才去福宁殿寝宫号了仁宗的脉,看了舌苔等等。
一出仁宗的卧室,蓝元震就问道:“二位大人瞧着怎样?圣上该不碍事吧?”
单骧望着孙兆:“孙大人看着怎样?”
孙兆道:“就我看来,没什么。我只奇怪宋太医,医生越当越老,胆子却越当越小。上次用的平肝泻实汤对症下药,收了奇效,怎么就不敢用了,又改成调气荣卫?单大人您说呢?”
单骧道:“孙大人说得有理,宋太医可能是看皇上有了年纪吧?”
孙兆道:“依敝人之见,皇上还是肝火过旺,气逆于上,只有清热泻实,才有快功奇效。”
单骧道:“可以试试,但最好也要兼顾和中。”
元震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当即就催道:“皇上洪福齐天,能有你们二位大人且来诊治,我先谢谢二位大人了!请二位大人就处分药方吧!”
孙兆当时就提笔写道:
石决明六钱(先煎) 旋复花三钱 代赭石三钱 知母三钱黄柏三钱 白蒺藜三钱 莲子心二钱 瓜蒌六钱 菊花三钱 胆草二钱 川牛膝三钱 藿梗三钱 紫雪丹半钱(分冲)
(用水煎服,连服七剂)
单骧看了药方,建议道:“恐怕还是加上半夏、陈皮一类和中药物为好。”
孙兆道:“皇上已经吃过宋太医的调气营卫药了,现在非偏至不能奏效。宁失于偏,不失于中,所谓矫枉过正是也。且这么着。不成,您再开药,怎样?”
这么说,等于完全封了单骧的口,单骧只好拭目以待了。
元震不懂药性,想想,还是问道:“能不能请二位大人说说药性?宫里问起来,咱们也好有个说法。”
孙兆道:“公公这话有理。皇上还是思虑过度,以致肝火过旺。我们用这药呢,也就主要是清肝泻实。石决明、旋复花一类是镇肝降逆用的,胆草、知母等则为清肝泄热,而牛膝、紫雪丹又专为泻实行下。皇上肝火一退,病大体也就没了。”
元震佩服得五体投地,高高兴兴地抓药去了。宋太医得到消息,却大吃一惊!我用药或者有些保守,那不都是因为皇上已经上了年纪吗?以守为攻,调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