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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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多少留了一点余地,可话到最后,到底还是露出了一些希望与信心。
这话神宗自然爱听,也不由得笑了。
可到底能不能真这样乐观,可就难说了!从来高薪只能养人,很难养廉。专制社会,尤其如此。不为别的,靠良心与道德,一向约束不了人。人心不足。新鲜劲一过,钱财永远没有够的时候。既没有别的监督管理,只有严刑峻法,或许还能起点作用,叫伸手的人有个忌怕。但,这也有限。一是,怕尽管怕,却难免存个侥幸心理。因为缺乏有效的监督管理,事实上,显案比隐案——抓出来的比没抓出来的,万不到一。真正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机会伸手的,要不心存侥幸,反倒怪了!二是,执法的人不是打天上掉下来的。现存体制之下,你能指望谁?包拯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最后,时过境迁,到严刑峻法也成了明日黄花,一纸空文,那就根本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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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九十五回(1)
胜复败再被老梦魇
攻为守重弹旧曲调
朝廷的事虽办得颇有板眼,陕西的事却叫韩绛办糟了。
韩绛宣抚陕西,原是因为形势紧急。头年八月,西夏不宣而战,出动数十万大军围攻庆州七寨,烧杀掳掠。朝廷迫不得已,只好一断岁赐,二断和市:就是原来每年给他们的银绢再不给了,关闭原来通商的市场。这等于断了西夏的经济命脉,不啻就是不宣战的宣战。既然如此,韩绛到任,迟早总有一战。身为主军的枢密使,文彦博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可兵是凶事,胜败难料不说,与西夏打仗,尤其凶多吉少:几乎从来就没有胜过呵!既胜少败多,前敌又是韩绛经营,自己只有空名,要替他分担失败的罪责,不说不值得,也太冤了!
韩绛还没出发,文彦博就向皇上建议:“皇上,兵机诡秘,瞬息万变。韩大人宣抚陕西,拟放权任事,让他相机全权处理才好。”
“那是自然。”皇上说,“不过,朝廷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
“皇上圣明。攻守大计,当然还是朝廷拿主意,不过任他自己相机揣度处理而已。枢密院已拟下攻守两策,请皇上定夺。”文彦博说,一面将个折子呈给皇上。
神宗接过一看,面面俱到,攻也说了,守也说了,实在没有什么挑剔的,就收下了:“倒很全面,就这样给韩绛吧,由他自己根据情况决定取舍。”
“皇上圣明。从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自然只能是个大框框,由他自己去选择。”文彦博说,大大松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韩绛的胜败就跟自己一点儿干系也没有了。
这种面面俱到的东西毫无用处,谁都清楚。反正要到前线了解了具体情况,才能制定因应对策,有这些无所不适的空话常常提醒自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韩绛并不介意。至于文大人悄悄结下的那个暗“扣”,他自然更想不到。
安石虽曾主动请缨,却始终忧心忡忡,认为目下根本不宜与西夏、契丹对垒;不得已,也宜守不宜攻:“照目下的情况,只能以静重为上,先办好内政。主要是咱们财政不足。要举事,必然捉襟见肘,怎么成呢?天下事好比下棋,落子先后,是否恰当,最为关键。稍一不慎,就有麻烦。目下最急的是理财。而要理财,又以农事最急。主要是去其疾苦,抑制兼并,便趣农。臣之所以紧紧抓住差役法不放,也就是因为这个。魏徵说:‘中国既安,远人自服。’实在是至理名言。只要咱们内政修好了,国富民强,就能真正所向无敌了。不仅西夏,就是契丹一齐来,也不怕。眼下既迫不得已,恐怕还得以守为上,不要轻言进攻才好!”
“爱卿说得对,将这意思也转告韩绛知道吧。”皇上说。
“臣这话已经跟韩绛说了。皇上再强调一下,韩绛会更慎重!”安石解释。
“那就下诏再强调一下,让他慎重些好。不过,前线的事主要还得靠他自己定夺。”皇上的意思,大致该在两可之间吧?
皇上既有这个态度,一切全都得看韩绛了。
打仗要胜,不外兵精将勇。韩绛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招练精兵,调集勇将。他将番汉全军分为七路,每路各由一名将军统领,自己掌握全军。青涧一路,委的是钟谔。钟谔当年不是因为杨定被杀,连贬四级,到随州受管制去了吗?那时间并不长,不到一年。皇上原是因为面对压力,才不得不暂时贬他。事后到底为他不平,要让他做西京左藏副使、商州都监。可因为嫡母去世,钟谔得守丧,他没去赴任。此后,边境上还有几处争着荐他聘他,朝廷也要他终丧赴任,但他坚持守孝,一处都没去。直到韩绛做了陕西宣抚使,聘他知青涧城、兼鄜延路钤辖,一是军情紧急,二是又回到老地方,他才终丧,应聘上任了。
钟谔仍然没有忘记他的收抚横山之梦。“横山的老百姓,都想归顺大宋。只要咱们大兵一出境,大河之南就可以抚而有之。”他向韩绛建议。又指着地图,说出了他的具体规划:“从绥德城挥兵北上,进据啰兀城,一路由南而北修筑抚宁故城、啰兀城、永乐川、赏逋岭等城寨,直通河东路鄜州、府州一线。每地相隔四十里左右,可以互相接应。不仅能括地数百里,且与河东、鄜延三路合成掎角之势,相辅相成,攻守制敌最为有利。如果鄜州、府州方面再能由南而北,修筑葭芦川、开光岭、吐浑川、荒堆三泉一线城寨,叫陕西、河东两路连成一线,就更好了。我们由啰兀城北上,河东由鄜、府发兵策应,两路大军在西夏银州、夏州会师,接应横山归顺军民。两处夹攻,再没有不胜的!”
他久为边将,熟悉边境种种情况,又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早有筹划。韩绛也真没太将西夏当回事。谅祚不是已经死了吗,秉常接了位,不过十岁的娃娃,成得了什么气候?既是这样,还能不同意?朝廷与安石的嘱咐,早想不起来了。当时就将他的意见加急送往朝廷,请求批示。枢密院已经有过态度——凡事由韩绛相机处理,没必要再表态了。皇上原来就在两可之间,见了岂有不心动的?
安石自然担心:“这是进攻,不是防守。而且,这计划臣也有些担心。”
“爱卿担心什么?”皇上问。
“臣不大了解那儿的地势地貌,不知道那儿能不能据城固守?此外,得地之后分兵据守,战线拉长了不说,力量也分散了。各寨相距四十里,虽不算太远,一旦交兵,接应起来有没有困难,也难说得很。臣看西夏用兵,最大的长处就是能迅速聚兵,向锋线集中优势兵力以求一搏。而我们的弱点,也正在于兵力分散。总兵力虽比他们多得多,投入战场的兵力却每每处于劣势,所以败多胜少。”安石分析说。
大宋遗事 第九十五回(2)
“朕也有些担心,所以想要钟谔进京当面谈谈。”皇上说。
“两军既已对垒,臣怕钟谔一时难以脱身,就是能来,也还是空对空。皇上最好派人去实地考察一下,这样心里就有底了。此外,是否也提醒一下韩绛,请他集中一定的机动兵力,随时准备接应前方。能扬长避短,就稳妥了。”安石建议。
“就这么办。下诏允许韩绛相机行事;再让他兼做河东安抚使,以便统一指挥两路。你们考虑,尽快派个人去实地考察;再就近委托当地官员先去看看,立即上报。这样双管齐下,钟谔来不来,问题就不大了。”皇上吩咐。
果然不出安石所料。正是关键时刻,韩绛没法儿派出钟谔,只上了个折子,请朝廷准许钟谔暂不赴京,朝廷倒也没说什么。跟着,韩绛在军中拜了相,更有权威了。就是钟谔,也升了一级。可朝廷的特使还没到前线呢,就出事了。
韩绛给了钟谔两万精兵,让他一路北上攻占啰兀,筑城后相机行事。可以由无定川北进银、夏,任何人不得干涉;河东进军银、夏的兵将,则一律听从钟谔指挥。
钟谔由绥德发兵北上,兵不血刃,占领了抚宁故城。一路顺利,又不战而得了啰兀城。沿途,倒也真不断有西夏军民前来投降。啰兀城的西夏守将都罗马尾,带着人马退入城北的马户川,准备伺机偷袭钟谔。钟谔得到情报,不顾疲劳,选了三千精兵,出其不意,率先发动攻击。都罗马尾毫无防备,大败而逃,直到立赏平,才收齐残兵败将,重新立了营寨。钟谔乘他们惊魂未定,第二天又派兵奔袭。正好刮起一场大风,尘土飞扬,这些惊弓之鸟误以为大宋来了千军万马,不战自惊。钟谔领着人马乘胜冲击,西夏人望风披靡,溃不成军。到河东兵到,两路夹攻,没费什么力气又占领了银州。前后大小数仗,仗仗都有斩获,大获全胜。钟谔了解横山情况,知道哪儿有西夏的粮仓,因粮御敌,破费也比寻常打仗小得多了。
一占领啰兀城,钟谔就下令筑城了。反正是沙土地,用夹板筑起来特方便。不到一个月,新城就筑好了。钟谔留下五千人马防守啰兀,银州方面则报请韩绛会同河东另派守兵,自己先回到绥德筹划下一步行动。永乐川、赏逋岭、抚宁堡寨等寨子也修起来了,抚宁堡专留了三千将士守卫。河东那边的城寨,自有韩绛指令河东方面的人去修。
沙土地板筑虽然方便,却不过一围土墙,要固守,可就难了。孤城远耸,更难安全。还有一条是水源短缺,城里没有什么井泉。一旦敌人四下围合,城里断水,必将不战而溃。钟谔攻城,西夏之所以不战而退,就与这个大有关系。这一层,钟谔倒也不是没想到。他所倚仗的,是各城寨相距不远,可以互相救应;背后与左右两翼,更有鄜、府、延、绥德、保安等州军支援缓急,该是万无一失。他没想到的是,兵情水火,自己所指望的那些力量,果真靠得住吗?
安石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
西夏人聚兵十万,不攻啰兀城,单挑抚宁。抚宁介于绥德与啰兀城之间,与两地各距四十里左右。攻击抚宁,自然要冒被绥德、啰兀城两处夹攻的风险。但抚宁地平城小,易于攻击,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可以将风险降低到最小程度;而一旦取胜,啰兀城孤悬境外,大宋就会不攻自弃。占了啰兀城,遮断银州,它自然也会唾手可得。这实在是个既大胆、又明智的选择。两三千人守卫的小小一座堡寨,怎么经得起十万大军的轮番攻击?钟谔在绥州得到消息,立即安排就近军队与啰兀城合击解围。队伍尚未发动,抚宁堡已经失陷了。抚宁堡一丢,啰兀成了孤城,西夏当即移兵相向。钟谔要应付抚宁之敌,难以分身。坐镇延州的韩绛得到消息,一时也慌了手脚。西夏点集人马,探子已经报告他了,但他们并不知道西夏人目标何在。韩绛也以为他们或者会西向挑衅,牵制东线,不敢正面相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独挑中线,陷了抚宁!韩绛赶紧飞符河东、庆州,让他们火速发兵援救、策应。可大宋的救兵,是那么容易调的吗?
河东救兵,最近的应当由神堂寨经荒堆、葭芦河一线,直趋啰兀城。可他们害怕西夏伏兵,硬是南下绕道永和关,然后再沿路北上。救兵如救火。永和关远在绥德之南,就是勉强绕到,啰兀城怕也早失守了。这样救兵,顶多也就塞责而已。不过,较之庆州,它还算好的:虽然慢,却不及于乱。因为催发救兵策应过急,加上原先有些矛盾没有解决,庆州的士兵竟造起反来了!两千多人放火烧了北城,大肆抢掠一番之后才斩关而出。幸亏守将王广渊,就是先前在河北发放青苗钱的那个王广渊,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将暴乱平息了。庆州一乱,仗还能再打吗?皇上一道命令,干脆叫韩绛放弃啰兀城、银州。韩绛虽然上章反对,到底君命难违,还是遵令撤军了。几千守军带着辎重,且战且退,死伤还能少吗?银州方面尚未接敌,弃城退入河东倒是没有太大损失。
仗打到这个份上,自然少不了要清算一番。皇上忧心忡忡,与两府大臣商议,究竟该怎么有个了结。
早就等着这一天的文彦博,终于说话了:“陛下,叫老臣看来,陕西事好了。倒是国事,深堪忧虑,陛下不能不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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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九十五回(3)
“什么国事?”皇上问。
“陕西不过是个例子罢了。朝廷举措,一定要合乎人心,以安静持重为先。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广泛征求意见,兼收并蓄,不能偏听偏信。陛下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古今少有。可至今收效不大,而且人心浮动,难得安宁。为什么?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因为变法更张。祖宗一向的法制,哪里会都不合适,一定都得变个样子来?不过有些地方废坠不举罢了,重新拾起来,让它落在实处,也就行了!本来无枉可矫,现在不但矫了,且又矫而过正,能不乱吗?”文彦博的话,说得稍微有点儿紧张、急促。也难怪,这话可是憋了很有一段时间了!
自打怂恿张靖攻击薛向,他就准备进攻了。可是发而不中,反倒欠了安石一个人情!此后,朝廷越搞越乱,他自然越发要说话。可眼见说话的一个个或贬或调,皇上与安石好像变成了一个人,他也就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了。他是枢密,不直接过问政事,正好也给了他一个装聋作哑的机会。对于朝廷撩起的种种纷争,他始终一言不发,仿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非但如此,富弼阻格新法,抗令不行,他还发过火,说大臣有不同意见可以上书直言,不该公然抗法不行,俨然又是个新法维护者了。要是朝廷与他相安无事,他或许终身都会做个“隐君子”,将他对于新法的态度带进棺材里去吧?但既是变革,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触动他呢?为了更好地进行吏治改革,由安石建议,皇上同意,扩大了审官院的权限,将它一分为二,变成东西两院:东院主管行政官员的任免,西院主管军队系统官员的任免,东西两院由中书统一管理。军事官员的任免,原是枢密院的特权,这么一改,枢密院可不就成了空壳了吗?身为枢密使,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