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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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升之、韩绛及安石自己,反对的只有文彦博与吕公弼两个,五票对两票。富弼因为请病假,没参加讨论。
既是这样,应该没事了,朝廷也就将皇上的最新诏书正式下达了。可上折子的御史,愣是不服气。由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的刘述牵头,领着手下几个人,将诏书退给了中书!中书先还以为他们弄错了,将诏书又送给他们,可他们还是退回来了。一连几次,他们愣是不收!中书没有退路,只好奏请皇上,查处这几个目无朝廷的人了。没事还要找事的人,怎么会呆着等死呢?
第一个攻击的,当然是安石。因为杀红了眼,除了安石,中书的其他几个人,也全都成了靶子。
这之前,刘述与安石已经有过一次冲突了。
吕诲不是被贬到邓州去了吗?他一走,御史中丞的职位就空出来了,需要选个人补充。安石略想一想,就想到了吕公著吕晦叔。公著是翰林学士,原来主持通进银台司,司马光为扳倒张方平而罢去御史中丞,公著替他说话,弄丢了官,改去修史;后来,又改去知开封府,目下仍在任上。安石、司马光、吕公著自从认识,不是早就有过从,处得也算可以吗?后来欧阳修荐人,吕公著与安石又是一起被举荐的,更加强了安石对于公著的认同。安石对人是不设防的,只以诚意待人,相信的人就更推心置腹了。冷眼看看公著这两年的为事,从扳张方平为司马光说话,到讲课坐立、阿云判刑之争等,也都还算清白正直。自己参政以来的举措,也没听他说长道短。由他来台谏把关,对于变法,应该有益无害。至于公著与君实背后的算计,安石自然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不设防的人,根本就没法儿想像这样的事。
安石问公亮:“丞相,吕诲出京,御史中丞的职位空出来了,该找个人来担任。”
“介甫有什么想法吗?”公亮反问。
“丞相瞅着,吕晦叔怎么样?”安石直接推出了公著。
公亮愣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介甫知道王乐道是怎么被冷落的吗?”
“不是说有人告他对韩琦不公,恩将仇报吗?”安石奇怪,这事还是公亮告诉他的!可话刚一出口,突然明白过来,问道,“难道是晦叔在皇上那儿告的状?”
公亮点点头。
安石皱着眉思索道:“这就怪了?濮议的时候,公著他们也没少反韩琦,犯不着巴巴地又来维护他呵?”
“所以呵,这个人难说呢!”公亮是真担心。
安石没说话,拧着眉头考虑起来。可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不怕。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咱们出以公心,又以诚待他,他总不会不可理喻吧?”
“那倒也是。但愿能应了您的话,不要平添一段是非出来!”公亮说。
“可不可以让他先试试?”安石问。
“也好,且看皇上的态度吧!”公亮终于松口了。
安石第二天就向皇上推荐了吕公著,皇上没有反对,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吕公著嘛,人倒是不错,应该没有问题。可他二哥吕公弼现做枢密使,两个人没有妨碍吗?”
“这一层,臣等倒也想过了。最近的例子,仁宗朝,富弼在枢密院当副枢密使,他老泰山晏殊就是当朝丞相。妨碍不妨碍,全在人。吕公著的人品,陛下是知道的。他能与他老兄比周为奸,辜负陛下的信任?恐怕不会吧!”安石解释说。
大宋遗事 第七十八回(2)
“也是。就叫吕公著去做吧!”神宗同意了。
安石对人既不设防,当然会坚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公著走马上任以后,安石就建议皇上,允许吕公著向朝廷举荐御史,以便加强台谏力量,全面开展纠察、弹劾工作,为变法鸣锣开道。皇上也准奏赋权了:只要吕公著觉着合适,不论官职高低,都可以直接举荐。
最受不了安石的光明磊落态度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公著本人!安石举荐他做中丞,已经让他吓了一跳!现在又劝皇上放权让他举荐手下官员,更叫他受宠若惊!想想自己与君实的背后议论,做的那些小勾当,更是无地自容了!人家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苍生!自己做的,虽说也不纯粹是为自己,可怎么也比不了人家的光明正大,坦白无私!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再不投桃报李,配合安石的新政,做些贡献,也真不能算人了!这是场面上的话。下意识里,该就是与安石拉好关系,越套越近乎了。
公著的这些微妙变化,别人虽不是心知肚明,倒也不无防范。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别人就先动了手。这个人就是刘述。至少,他也是歪打正着。御史台的正长官是御史中丞,副长官则是侍御史知杂事。公著不来,副长官代行职权,刘述独摇一把铃子,那多威风!而且,还有扶正做中丞的可能。公著一来,铃子摇不成,前景也暗淡了,心里已经不舒服。这推荐御史,照规定,原是由翰林学士与御史台的正副长官联合或交差举荐,被举荐的官员也要有一定的级别限制。现在这么一弄,自己举荐御史的权利,也被完全剥夺了!别的不说,就冲这两条,自己也不能不说话。何况,要说的话还有规定作依据,句句在理呢!刘述当时就上了折子,除了复述原有规定,就是一再申述,让中丞一人举荐御史,必然导致结党营私,后果会怎样怎样可怕!无奈朝廷硬是不听,他的折子上去,根本连水花儿也没打起一个!刘述气得无可奈何。
这一笔账,刘述当然全都记在了安石头上。既有这一场冲突,现在又添上这么一档子事,正是旧仇新恨,火上浇油,刘述还能不猛咬一气?
他的折子,比吕诲帽子更大,也更空。说安石由进士踏上仕途,历任数官,天下士人,无论相识与否,无不彻心向往,尊崇之极,皇上正是看着这一点,才降下不次之恩,让他荣登公府,位居参政大位。遭遇如此,理该尊隆先王之政,好好报效朝廷,可他自打执政,却肆意妄为,轻改法度,硬是将皇上追求尧舜之治的崇高理想,引入管仲、商鞅欺诈权变的歪门邪道。什么事不做,先将财利作为头等大事,提出来蛊惑圣聪。跟着又伙同陈升之,另设机构,侵夺三司财经大权;派八个人巡视全国,惊骇天下,动摇人心;叫小人薛向均输六路,即便有利可图,也是剥夺商贾的利益,何功之有?阿云一案破坏法纪,包庇章辟光离间皇亲,更是罪在不赦。这样刚狠乖戾,不罢免出去,怎么安慰天下,厘正朝纲!
说过安石,就开始清算其他人了。曾公亮,是暗中结援投靠,久妨贤路。赵挷灰彩遣沃侣穑恳才懿坏簟K敲髡鼙I恚ㄎ褚牢ィ恢拦笆值阃贰I砦蟪迹姓庋戮穆穑空庋牧礁爻迹比灰餐Φ鄙瓿獍彰狻
神宗对吕诲,还多少有些器重惋惜,对于这几个混打洋枪的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刘述手下那两个在折子上签名的御史,先做了替死鬼,贬到外州监盐税去了。刘述本来是要一起贬出去的,因为上书求情的不少,到底缓了一步,最后,还是贬去知江州了。
同知谏院的范纯仁,也就是在这前后,雄赳赳地硬蹚浑水的。
早先,因为濮议之争,范纯仁不是被贬出去了吗?风风雨雨,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纯仁也由通判而知州,而提点刑狱使,而转运副使,转过好几个地方,官也越做越大了。到神宗接位,他正在陕西做转运副使。神宗不是有重评濮议、召回贬臣的想法吗?虽然打了折扣,还是多少实现了一些。纯仁也与吕诲他们一样,先后都进了京。
陕西地处前线,是神宗最挂心的地方之一,见到刚从陕西回来的纯仁,自然要问问:“爱卿刚从陕西回来,那里城郭怎么样?兵甲呢?粮草储备多吗?”
纯仁目不斜视,一脸严肃,说:“回陛下,城郭粗全,兵甲粗修,粮草粗备。”
这是什么话?朕急巴巴地问他情况,就这样打发朕?
“爱卿是朕所倚重的方面大臣,朕问您情况,怎么都要带一个‘粗’字?”神宗问,明显透着不高兴。
“回陛下,‘粗’就是不精的意思。”纯仁说。
神宗瞅着他,没说话。这家伙闹什么鬼?要搞训诂开讲,还是怎么着?
“粗就是不精。”纯仁重复说,“不精就对了,足够了。处理边防,这是最高境界!但愿陛下永远不要留意边功,想着征服夷敌。一旦心有所动,边将就会投机观望,那就要多事了,误国害民!”
原来,匕首在这儿!这话,似乎已经有人说过了。谁呢?想起来了,是富弼!他当年进京,朕问他当务之急,他就这么应付我,愿我二十年不谈兵。兵是凶事,能不谈当然不谈,可失地难道就不要了?就说不谈打仗,边防总还是要的。国防不巩固,即便自己不想打仗,人家也要撵着你打!边防的事,哪一样也粗不得!他倒好,走得更远,干脆边防也宜粗不宜精了!幸亏他还不是主事的,不然的话,还真要坏事!他是迂腐,还是矫情?原是急巴巴地等他回来大用的,盼着能像他父亲在庆历年间那样大有作为。可照眼下的情景看来,怕是悬了。
大宋遗事 第七十八回(3)
神宗这一犹豫,纯仁任免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他调京,富弼也有举荐之份,迟迟未见动静,富弼自然要说话了。
“陛下,范纯仁进京已经有些日子了,还没有作出安排。让他老空等着,不是个办法!”富弼一时还不知道究竟在哪儿堵住了,只好先试探一下。
“以丞相看来,该安排一个什么职务才合适?”神宗征询道。
“臣已经上过折子。范纯仁耿直敢言,先前又一直做御史,目下朝廷政事纷繁,急需纠察政务,让他主持台谏,应该最合适不过了!”富弼想着纯仁濮议时的英勇善战,主持台谏,那是再好不过的哨兵!
神宗并没忘了富弼的建议,开始也是这么认定的。不只是谏官,还想更往高里用!可宜粗不宜精的话一出,愣是将皇上吓回去了:要是他不配合朝廷,反而处处掣肘,不是没事找事吗?富弼毕竟是做丞相的人,似乎也猜出了皇上犹疑的原因,只拣皇上爱听的说。是呵,目下可不是政事纷繁,急需纠察政务吗?不管怎么说,用他纠察政务还是可以的,该是用其所长。真要掣肘,到时候也可以再调开他嘛!
“丞相说得有理,朕与他们几个商议商议再说吧!”皇上放口了。
中书的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经过濮议一战,曾公亮是知道纯仁厉害的。可一来,想着人是会变的,经过这几年,他也该老成多了,不至于再那么莫名其妙要将御史们变成二皇上;二来,做台谏官员,纠察监督,倒也需要一股子狠劲,有他这么个人在台谏,也不坏。安石呢,原是不设防的人,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光听说他耿直,心里先就看好他了;再想着是范仲淹的后人,先人庆历年间那样勇往直前,他怎么着也不会对着来呵?只要同心同德,都是为朝廷,严厉监督,纠偏改错,不正求之不得吗?参知政事赵挘皇且丫酰淮蠊苁铝寺穑靠銮遥乩粗稍旱氖焙颍髀阑濉⒎洞咳实然鼐故撬氏冉ㄒ榈模趺椿峄毓防捶炊宰约涸染偌龅娜耍考仁侵惺橐饧恢拢馐乱簿投耍悍洞咳噬伪吭蓖饫桑嫫鹁由崛恕⑼稍骸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纯仁一上任,就横扫中书,一个也不放过!
最先的矛头,当然是指向安石,那话也毫无遮拦:“陛下,王安石改变祖宗法度,掊克民财,民心很不安宁。《尚书》说:‘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但愿陛下能常常想着这不见之怨!”
变法还远没有真正开始,哪儿来的“掊克民财”?不过,《尚书》这话,过去自己还真没注意,倒是蛮有意思!“爱卿刚才是说‘不见之怨’,什么叫‘不见之怨’呵?”神宗问道。
“杜牧的《阿房宫赋》,不是说阿房宫‘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吗?臣这不见之怒,也是一个意思。”纯仁说。
“嗯,有点意思!”神宗品味道,“看来,爱卿很善于论事。这样吧,就请爱卿给朕弄点材料,无论古今,只要有关治乱,对当今政治有借鉴作用,多多益善。”
“是,微臣从命。”纯仁说。
他要是敏感一点,或者能从皇上的话里悟出回避话题、夜半虚席的味道,也就知难而退,不再自讨没趣了。可他偏偏迟钝,看不到这一点,只将皇上的兴趣,看作影响他、说服他的极好机会,那还能不死死抓住不放?本来自己多少也有些积累,是下过苦工夫的。别的不说,且看他小时候躲在帐子里点灯读书,愣是将一顶蚊帐熏得墨黑,叫帐子从此成了范氏的传家宝,教育子孙刻苦攻读,就可以想见一斑了。既有积累,很快,他就弄出了一本《尚书解》。
“陛下,这里说的,都是唐尧、虞舜、夏禹、商汤与周文王、周武王的事。要治理天下,再没有超过他们的了。但愿陛下能深入研究,身体力行!”他将本本献给皇上的时候,又特别叮咛说。
“谢谢,朕一定好好研读,身体力行。”神宗说。倒不是敷衍,他是真心崇敬有学问的人。
皇上不光口头说声谢谢,还动了真格儿的,升他为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了。皇上升他官,是不是将他往侍臣路上引,要他少讲废话,不大好说。可他自己,千真万确,得到的却全是错误的信息:肯定进言进对了,皇上才这样嘉奖!攻人,也就越发来劲了。
神宗为了了解情况,经常召见各方面人士,请他们畅所欲言:不管是谁,官大官小,哪怕你是个白衣秀才、山林逸民,只要有好的意见,都一视同仁,照样接纳。身为至尊,能这样虚心勤政,不拘一格广征博采,不是很难得的吗?可纯仁愣是别具慧眼,劝阻皇上:“陛下,这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高低大小之分。所以,接纳采访,也就不能不分出三六九等。小人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中听得很,可真要付诸行动,问题就来了,损害拖累是一定的。为什么?就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