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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九云记-第3部分

小说: 九云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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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又一头发帖,先请了邻里。

    到当日午时,诸邻的交好人家,自己约齐,前来赴席。各送添盆礼物,然后献茶,进酒食,供两套,自不必说。

    仁举向众邻舍道:“孩儿今天是三朝,已浴盆正席,当为锡名。今也在下,年已向衰,始得孩子。今锡佳号以少游,字天衢。诸高位的意,果是好的么?”众邻老齐声称赞道:“好的名儿,自少而游于艺,展步而登乎天衢,正合极贵像的令郎。”仁举又谦辞一回了。

    内中有一瞽者,姓潘的,是远邻,因他常常夸口说道:“不但算命,且能算天,一无虚伪。”都呼他“潘无讹”。平日所断吉凶、雨晴、贫富、丰稔,颇多应验,又无忌讳的。潘瞽就自起一号道是“潘强嘴”。当席众人公揖罢,次序坐定。潘强嘴先开口说道:“瞎子平日远近相命的打起一个别号,称是无讹的。今日要看看这位郎儿的八字,一正是无讹,正正的说了罢。”众邻舍接口道:“正要看听你强嘴说得是也、说得不是也。若算不着的,大家公罚了一大碗冷酒罢。”仁举道:“只是不诚,何敢相烦。”便把生儿之生辰正时说出了。无讹先一听来,便笑嘻嘻的说道:“好好的,好的。五月五日之生,古之战国时田文,又宋朝胡文定公,莫不是极贵之命。”众邻舍齐道:“果然无讹说得无讹,这是人人所共知了。”无讹复口中暗念,指头轮推,沉吟了半晌,忽立起来,大声嚷道:“这个八字,容易算不出的。当日关老爷是戊午年、戊午月、戊午日、戊午时达生,做了千古之大忠大贤、大豪杰。今令郎是甲午年、甲午月、甲午日、甲午时诞生,分明是做得关老爷之事业,到有大胜了关老爷的。关爷之命,一派是火逢会上土。五行之气,要不句相济些。土气主重,火气主烈。火锻炼而太盛,土重厚而浊,遇空则发。故关爷之事业,大是流芳百世。火烈士压,故最欠了寿限,不能遐长。而今令郎之八字,算是火烈,而事业同关爷。甲为长卷之方,而金甲午之金,金空则鸣,故一生而多功多业,名于一世,传于万代。金体又坚又强,无毁无变,锵锵有声,故福禄兼全,寿命复长,远愈之乎关老爷之八字几层了。大是奇了,待我回家细细的推详来罢。”众中有嘲笑他的,笑说道:“无讹先生算不出命,原请坐下,立客难打发呢。”潘强嘴焦燥,复再四轮推进,摸着嘴,挥着鼻,左顾了咳嗽一声,道:“列位有所不知,譬如个寻常一品宰相的命,瞎了看算了多少人命的,那样格局,容易算不过了。今这个八字:十岁内,已成了大器。十五六岁时,名满天下,荣宗耀亲。功业配邓禹,福禄似汾阳,财过陶朱,寿跻颐期,封妻荫子,公侯将相皆出其门下。这等贵显,难道一席尽说了罢。”众人一齐赞扬。

    无讹复道:“又有说不得、解不得的。功成业遂之后,有白日胜天的格也。非升仙,便是成佛。曷不稀异么?”仁举道:“这等说起来,莫不是寒门过福了么?”说话间,酒席摆上来,大家畅饮尽醉了。临起,无讹又向孝廉道:“可惜哉!瞎子年纪多了,到令郎大显时候,不知能看得见不得见了呢?”一人道:“你是无讹,为何连自己的寿数也不知么?”一人道:“潘先生嘴强了,很所以过去一半的年纪知道,未来的一半年纪就不知道。”说的大家都大笑而别。

    过了几天,即是初七朝,众亲戚来会,是孝廉之婶母与同曾祖的哥哥、弟弟,并三个侄儿;再有庾夫人之弟与弟妇,并小姨夫、甥儿。一共十来人,俱送喜蛋一盒来了,庾夫人因有叔婆是长亲,勉力起迎。各相见毕,又抱游儿与众亲观看。人人抚弄一番,不笑不啼,绝无声息,都疑是个哑巴。

    仁举瞧科,便向众亲戚道:“前日潘强嘴在酒席上,说有可骇的话,如此这般。这是传不得的,又信不得的。我如今要为众亲戚说哑巴,解解人的疑惑了。”众亲戚齐应道:“总是潘老瞎的,便是无讹。自然是应验的日子。”是晚宴罢各散,不在话下。

    且说庾夫人产的只七日,即强起身迎接亲戚,气脉不完,感了风寒,便头疼发热起来。饮食不进,医药无效,日重一日。

    仁举不胜忧闷,一面烦人雇觅奶娘,一面发帖请医,俱说娩后气虚伤寒,邪热搏结,瘀血凝滞,汗下难施,只用两鲜调和的剂,看是何如。

    时杨公子还有三四天缺乳了,并不啼哭。老妈们看的焦闷,把来米饮喂些,也咽下去。原来咸宁是个县分,那里寻得请好医、好**,孝廉只自叫苦。

    庾夫人呻吟不已,便对孝廉说道:“我闻往日大姨夫谢少傅说,兴国州有一安太医,年老业明,到有起死回生之术,不徒青囊明理,又有神法,善养孩儿之方云。相公就是备礼发帖,一为邀请,一来看看问剂药,二则导儿声息。岂不两全的么?”仁举许诺,即遣侄儿杨少琏赍币向兴国州请安太医去。

    且说这安太医,名学古,号一洲。这是圣叹撰《水浒传》,梁山泊主、及时雨宋江患了背疮,浪里白条张顺邀致神医安道全疗得疮肿,仍以入伙梁山泊。后来招安,奉使乘舟往朝鲜国。

    舟过暹罗国,为国王李俊所劫,复落草于暹罗田。这学古便是道全之后。安道全素居扬子江边建康府。其子惧祸及家,仍潜逃到武昌兴国州隐居,世传的以青囊术名于一世。公门巨族,无不延请。到底是医道神明,人又谨慎,重义轻利,投剂一帖,但得差苏,人都呼他安一帖先生。当日,杨少琏到门进帖。学古见了杨孝廉请帖,忙下堂迎接。少琏叙礼茶毕,学古道:“兄长特地枉屈,有何见教?”少琏躬身答道:“在下是咸宁杨孝廉侄子,杨少琏的便是。婶婶产下孩儿后七日,感冒风寒,呻吟在牀。咸宁乃是小都会,医道没称。寻常平剂,都不中用,也难责效。重以孩儿缺乳呱呱。在下承叔父之命,敢冒唐突,远来请教。恳望先生,特垂慈念,一举玉趾,贲然枉屈,以济两个残命。即个,仍进礼币。”学古欠身道:“久仰,久仰。咸宁真孝廉杨老先生,孰不景仰。学生僻居固隔,不能躬造门屏,以熏德望,中心怀恨。今也闻命,曷不效力。但恐学术空疏,不敢克当。一概不受礼物。”即起,收拾行李,提了药囊,背上包裹,一同登道。

    不消两日,到咸宁。少琏先到室堂,拜见孝廉请安。继问婶婶诬忠无损,然后俱言安大夫之偕来。孝廉大喜,倒屐出门,候了大夫到门,迎揖延至书房,叙礼寒喧。

    献茶,饮毕,安学古先开言道:“阁候是产后添症。大凡产后生患,易治而难剂。为日且多,宜先诊候便是呢。”孝廉道:“拙荆今也四十上年纪,始胞孕下,就是老娩,血虚发疾。请先生仔细瞧着。”学古道:“业已闻命,底个自然。”于是少琏北入内堂,说了大夫过来。老莲答应了,连忙奉庾夫人盖好被窝,放下帐子,丫鬟们赶着收拾房里的东西。一时少琏同着安大夫进来,孝廉复随后入来了。老妈们一同打起帘子。

    少琏道:“老莲,你先把夫人证势,向安大夫说说仔细罢。”安大夫道:“且慢说了。等我诊了脉,听我说了,看是对不对。若有不合的地方,再诉告我罢。”老莲答了几个“是”,便向帐中扶出夫人一只手,搁在迎手上。

    安大夫移近,回着头,伸了三个指头,轻轻的诊了好一会儿。又换那只左手来,一向的诊了。又一面便频频顾眄了牀上之孩儿。看诊讫,便道:“也无他证。只是汗迸身重,眼晕气喘呢。”老莲答应道:“是,是。”大夫又道:“发口语迟似乎讷涩,心常惧怕,可不是如鬼祟在傍么?”老莲接口道:“曷不如是。闭目常若压鬼的,又发声了不得呢”大夫道:“是,是。”又不起身,便伸手摩挲了孩儿之头顶一回了,看看道:“好公子。”只见少游瞧着了大夫,嘻嘻的笑,又口中哑哑的,却像要说些语儿光景。孝廉大为诧异。夫人病虽昏瞀,心却明白,开眼一看,便暗暗点点头,只自欢喜,但妨大夫在傍,不能开说。

    安大夫复再去双手抱来时,少游到也不认生,又不啼哭,惟笑嘻嘻不已。孝廉道:“这孩儿生下今至重七,打盆卧席,总不一声啼,定是一个哑巴。今见先生,便哑哑喃喃,到像有话儿。又嘻嘻笑将起来,好不灵异么”大夫复轻轻稳稳的还置卧褥上,暗暗口内有像说呢话儿几句。少游就大声发一口啼,声音洪亮,有似乎三四岁儿的嚎啕。大夫道:“令公子一定是十六个月生下的,大贵大显,福禄无疆了。”便起身出到外间。少琏引至书房坐下,大夫说道:“大凡产后伤风滞汗,虽随元气懒陷,幸喜脉有元神,沉而复静,只势入血室,气不流精,凝而拥痰。宜以条芩为君,五灵脂、玄胡索、鳖甲、醋煮、陈皮、当归、芍药这七味为佐史,可以平好了。”随取笔写了方子,递与孝廉。

    孝廉道:“这果很是的。但痰凝为祟,条芩使得么?”安大夫笑道:“相公有所不知。热血和痰,非醋鳖甲、细条芩不足宣和真阳,各归本经。内经说的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是也。先用两剂,再加减,或再换方子罢。”孝廉点头道:“原来是这么着,这就是了。”孝廉一面叫人遣他抓药,一面进大夫酒果。饭汤用过,撒了家伙,孝廉道:“敢请先生,那知小孩子之十六个月的产下呢?襁褓重七,胡无啼哭声息,分明认是哑巴,俄才的嘻嘻笑,喃喃复又出声,大大的啼,便是何理?”大夫道:“这非难解。原来至贵之人,必充满十个月而不足完躯。或一期,或十三四个月。而最上,十六个月的为大吉,不笑不啼,过再七先笑,复喃喃者,孩子倒记念了前生之事,总不能成言出语的。这俱出于文书中。而今胤玉,大是格外的贵了。所以符合了斯呢。”孝廉复谦让不已。

    且说庾夫人,吃了两剂药来,气息渐次平和,食饭乍进。

    安大夫道:“血道归经,胃气就苏。今也没大他要紧,复为疏散疏散,便好了。再改了方子,更吃两剂。”过了数天,夫人果然复了常。孩子又善声息,又笑又啼,又奶又睡。孝廉大喜,谢喜了安大夫,益加敬信,多奉厚币。

    大夫固让不受,道:“下生恭先生大德高风,多多承望余荫久矣。今幸得拜牀下,微忱胜似珍宝一般,随后常常请候门屏。况又公子麟凤姿表,久久奉承,岂敢俗套呢。容日后再来请安”仍起拜辞。孝廉知不可强,只自感谢不尽。安大夫提了药囊,背起包裹,飘然出门,回兴国州去了。

    是后未知有何事,且看下回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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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百花姑合席说功过 八仙娥同时降尘凡
    却说西池宴罢席散,诸仙真菩萨将第还去,驾鹤的驾鹤,乘云的乘云,稍稍的散归本所。南岳卫夫人随别了王母诸女仙,将要骖鸾,百花仙姑向前揖道:“小仙欲陪元君说说话儿,一同往过衡山,前往蓬莱,元君可是肯许了么?”卫夫人大喜道:“难得仙姑如此盛意。”便一时出了南天门,共坐云軿。行不多路,南岳八仙娥罗立路侧,躬身候着了元君,向前请了安。卫夫人也不睬他,又不愿眄,只坐云头。顿饭之顷,已到南岳,同百花姑按下紫清观,坐了莲台之上,分了宾东主西。众侍娥一时献茶。

    茶毕,百花仙系是头一造的,周观紫清观幽景。但见苍松翠竹,青碧接天,异卉奇花,幽香扑鼻,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花仙姑不胜之喜。

    须臾,侍娥们又端上仙果肴膳,摆在桌上。花仙姑笑道:“今天竟晷饱撤,那里再有吃下的肚呢?”卫元君道:“陋居薄需,不足于金口下箸呢。”仙姑辞谢了一回,随同吃过些儿。教众娥再撤了家伙毕,夫人就命侍娥唤了八仙娥来。八人战兢恭恭敬敬的,躬身向前唱个诺。夫人喝道:“嘱咐你们在观小心,如何走下山来莲花峰石桥上调戏六观大师之徒弟,以误仙家之清净修戒,这甚道理?”八仙娥吃了一惊,便款款的敛素袂,启朱唇,道:“小的们不敢怠慢,为元君云驾之返,拟候于南天门外。过了莲花峰,春景婵娟。一时休憩于石桥之上。那个性真陡然来至桥下,要的借路,折花掷桥,登时化为明珠为八枚。小的们爱一时之明光,拾取登途,岂有调戏他的道理呢?”夫人道:“仙家规范,专在一心上。一切是声色货利,迷人性的。一发于心,则便是亏了一篑的。今也你们怎么样的,也不怕上界受罪起来,又不害臊了,不老老实实的么。你们容不得仙家清范,一发下界去了,以了你们一般情缘罢。”八仙娥一闻元君之言,心如针刺,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齐齐告诉道:“弟子们从小儿一块儿在娘娘膝下,一般的长大,未尝一件事情吆喝在娘娘面前,一朝使弟子们那里去了,一为去下界,怎么能得再到娘娘膝下呢?伏愿娘娘谅弟子八人的心怀,再恕一恕罢。”说着,就像绝了贯珠般流下泪来。

    夫人一言不开,良久便道:“非为不谅你们的心怀,总是你们的不长进于仙家呢”八仙娥复嘈嘈嗷嗷的向百花仙道:“花姑娘娘,十分主持了,我们冷活一般的,救一救则个。”花姑道:“我不能使仙娥们不下尘界。或者降凡的时,烦我个送生真人,指示指示,你们只听听我。你们就是情缘,有二种,好缘曰情,恶缘曰孽。情缘如铁与磁石,遇则必合。不但人不能强的不合,天亦不能使之不合也。孽缘如铁之与火石激而合之,谓孽也。是则凡人多易乎溺于其内,如修道仙家之人,功行圆满,然后能超乎其外者也。今也仙娥们一点痴迷,发在心中,所以不免乎一番降谪下界,以了他尘世之情缘。你们自生罢。”八仙娥无言可对的。百花仙一面说与八仙娥的情缘,一面请卫元君道:“方才的仙娥们,既当谪下之情缘。小仙是掌人世之百花开落,今将他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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