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臣(GL)-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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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此睁开眼睛,才发现大锤离自己的天灵盖仅有一尺。而拿着大锤的杜莨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
“第一,打仗不是唱戏,没人会等你摆好架势。当然,也不一定要摆好架势。”杜莨收起了大锤,伸手拉起地上的魏池:“第二,不要叫敌人等你。第三,任何时候都别闭上眼睛!”其实杜莨想说的还有很多条,不过这三条是最重要的,关乎到你最后会成为一个武者还是一个战士。
“今天就点到为止,以后我会每天来找你打架!”杜莨看着魏池迷迷糊糊的样子,点了点他的鼻子,转身潇洒离开。
“唔!”魏池捂住鼻子,这个家伙手太重了!这是点么??!!
“啊!”胡杨林几乎是同时小声的叫了起来,他扳开魏池的手,看到了一张花脸。没错,刚才魏池的手被震流血了……还流了不少。看着书呆子还是傻呼呼的样子,胡杨林摇摇头,拉他去洗脸上药。
在那之后,各营的士兵每天都能观看到杜莨追着魏参领殴打,鸡飞狗跳十分精彩。被追得心惊胆战的魏池其实并不了解追她的那个大汉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级别,如果她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很荣幸。而杜莨则觉得,如果魏池能够在他的猛烈追击之下全身而退的话,那么在严酷的战场上活下来就不是巧合或者奇迹了。
之前,安营之后,魏池总是看看军案,四处发发呆。但现在不敢了,杜莨几乎每次都是从天而降。魏池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十分疲惫,离开察哈爾后,大军一路北上,向着伊克昭山脉挺进,道路越发的崎岖难行,冰雹,风雪更是家常便饭,每日行军之后,要入军帐议事,要批数不清的军案,脑子要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要防着在想问题的时候不被杜莨追杀。
就在魏池被杜莨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救兵赶到,成功的转移了杜魔头的注意力——行军的第三日,大军遇到了第一拨敌人,一小队漠南的骑兵。大军迅速摆阵,杜莨带着百余骑兵围剿敌人。这是魏池第一次直面战场上的杀戮,杜莨就仿佛是一只母兽在用猎物向自己的孩子演示如何捕猎一般,轻松而规范的慢慢将敌人歼灭。魏池立身于马上,他发现自己没有自己预料的那般慌张,他仔细的盯着杜莨的一举一动,冲刺,砍杀,环行,围剿,兵书上面的词汇被演绎得鲜活起来。
仅用了一刻钟,大军就从新启程,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杜莨也活蹦乱跳的回到了队伍,看到身边的魏池偷偷的别过脸,杜莨嘿嘿一笑,专门和他靠得近些,还有一手没一手的把自己身上红红绿绿的东西往魏池身上抹。
“呕!”魏池终于吐了。
到了宿营地,魏池被熏得几乎脱力,焉哒哒的走入王允义的大帐。
“噗!”杜棋焕一口茶喷了出来:“魏参领好生狼狈,看来被杜家的后生欺负的不轻啊。”
“杜参谋还有心说风凉话……”魏池没好气。
杜棋焕摆摆手:“魏参领,这可是战场,太爱干净了可不行!听说你可是每晚都洗澡啊。”
魏池摇摇头,用一桶水擦一擦也算是洗么?杜棋焕是个没架子的人,魏池和他也算是熟了,便径直过去抢了他的茶来喝:“今儿的行军路上,看到一处似有房屋被焚毁的样子。可是这草原上的牧人被强盗抢劫了?”
杜棋焕把茶抢回来,一口饮尽,永绝后患:“这草原上的都是些强盗,哪有牧人和强盗分家之说?水草丰盈时漠南人就是牧人,天寒地荒时漠南人就是强盗,你看到的那些是他们的驿站,才被前军的薛义薛将军歼灭的。”
漠南前朝的皇帝规范了草原上的驿站制度,草原上的讯报兵非是中原可比,每过一个驿站都是换马不换人,最快一日可行二百五十余里,且风雨无阻。驿站的经营制度是分苛刻,如若备好的马匹,跑不了二百里,喂马的就要受鞭刑。如若备好的干粮有所差池,不论差多少都是死罪。可以说这些驿站比燕王的鸽子更可靠,更迅速。
但是,这个完美的交通网就要被打破了,魏池暗笑,上一代漠南王可能没有料到大齐也有攻入草原的一天。
正文 第九章
( ;)9【建康六年】
辰时,攻城!!!!
前锋部队早以按雁阵部署,军旗猎猎,战刀铮亮!前锋阵地的后面是分三部部署的中军,中军之中便是王将军的土台。土台其实是个高十米的土坡,工兵临时堆建所成,大部分高级将领都骑着马整齐的列队其上。魏池骑着花豹站在耿祝邱身侧,汤合则已经被派往前沿。算起来也有两日没有合眼,但是被凛冽的晨风一吹,魏池丝毫没有瞌睡的意思。战场之上是诡异的死寂,王允义一言不发。怎么打?谁去打?魏池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土台很高,上可眺望敌方的城,下可俯瞰整个战场。和战场相反,城上的人们在骚动着,时不时的还放点冷箭出来。这是卖的哪个葫芦的药?魏池继续头疼。
终于,一枚炮弹打向了天空,轰隆的巨响结束了战场的寂静,一小队骑兵在薛义的带领下向战场正中挺进。看到薛义的骑兵,城上的人安静了,冷箭也不放了,因为他们发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的,就是他们的公主……魏池偷偷的挺直了腰,那个小小的人儿被绑着,在一群黑衣骑兵的反衬下,她的白衣服很醒目,看来是要交还战俘了……
就在魏池想微微松口气之时,突然想起了王允义早上的那句话:“今日,攻城!”攻城!魏池打了个寒战,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了心头。
城上的人们更加紧张难耐,沽源麻鈨已经两日没能入眠,面对贪婪的齐军,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营救自己心爱的女儿。投降?面对无耻傲慢的齐军使者,沽源麻鈨也不敢发威,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一顿还得给人家送回去。混蛋,还没能缓过一口气,就跑来攻城了!
大儿子,小儿子都抢着要去决一死战,可是,要能决一死战也就好了!就怕是齐军一怒之下……哎,如何是好?沽源麻鈨踌躇不已,沽源麻鈨手下的亲信和将领们也个个焦急万分。此时,只有一个人是冷静的,那就是沽源麻鈨的城督——达丹。他的视线落在了战场上那群黑压压的士兵和他们骇人的装备之上。凭借地险城坚,守住錫林郭勒并非难事,但是如果冒然出兵……怕是……
两日以来,除了达丹拼死劝阻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出城迎战,原因很简单,齐军的荒唐条件不可接受,而城内,拥有现今最精良的草原三铁骑之一——黑风军,纵使是齐军万兵压境又如何?
沽源麻鈨已经焦虑到了极限,战与不战?如何战?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颗炸响的炮弹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小队骑兵押解着他的女儿,出现在战场之上,城上的人顿时安静下来,难道是要……?
不可能!沽源麻鈨的背心冒出了一股冷汗。
走在前排的骑兵在离城不远处下了马,开始在地上挖坑,只过了一会,一个两米见宽的大坑就挖好了。
坑?魏池探高了身子,偷偷琢磨着……
坑!沽源麻鈨感到眼前一黑,忍不住攒紧了拳头……
薛义冷冷的看着这个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战俘,她微微的垂着头,一言不发,士兵拖她下马,她也没有丝毫反抗。
“推!”薛义挥了挥手。
小姑娘没有挣扎,只是倔强的回过头,她的眼神在游移,在寻找着齐军中的某一个人,但是找不到,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中找不到……
“推!”薛义不耐烦的大吼一声,士兵听命后不敢怠慢,抓住小公主的头发就往坑里推。
“啊!!!!!!”小公主终于嚎哭起来,但是她的哭声是那么的柔弱,转眼间就被草原上的风声淹没,她的挣扎又是那么的无力,她反抗不了这些粗暴的士兵。
站在城上的沽源麻鈨几乎昏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推进了土坑,她的哭声仿佛是一把钢针,一根连一根的刺在他的心上。
一铲一铲的黑土被填进了土坑。
活埋!!!
魏池紧紧的抓住缰绳才没有跌下马来,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要活埋,活埋……虽然离了很远,但魏池觉得那绝望的哭声仿佛就在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催发她记忆深处的那些种子,然后这些种子纷纷想要破土而出,把那些已经过去的,他永远不愿意再想起的往事一件一件的陈列在他眼前。
土很快就填平了,在沽源麻鈨昏过去之前。
那块土地又变回了一个平凡的小土丘,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薛义骑着马站在那个小土丘上,来回打了两个转,轻蔑的向城上的旌旗射了一箭。
砰!箭干净利落的在旗上留下一个大洞。
“啊!!”沽源麻鈨愤怒了,一种悲伤到极致的愤怒!:“射箭,射那个狗孃养的!”
顿时,城上万箭齐发。但是已经晚了,薛义已经带着自己的骑兵从容的退了战场。
“威武!!威武!!”齐军的士兵们齐声高喊,迎接薛将军的归来。
看到沽源麻鈨的反应,王允义微微一笑:“投掷队,列队,出击!其他各部殿后!”
投掷队从各个方向向城上投掷带火药的石块,铁块;城上的人们则用弓箭反击。但是由于两军距离太远,未能造成什么实际效果。
攻击一直持续到了酉时,城里的人依旧坚守不出,王允义瞄了瞄徐徐下落的太阳低声对薛义说:“各部班师回营,投掷队再丢一个时辰就行。”
薛义点点头:“杜参谋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接应!”
入夜,草原上变得阴冷起来,天空阴晴不定,月亮时隐时现。王允义的大帐里头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魏池,另一个是王允义手下的一等参谋徐樾。魏池毕竟还是个文官,王允义也不敢委以重任,徐樾之前在鸿胪寺当差,精通漠南的民风地理,又说得一口流利的漠南语,虽是文官出身,但多年前就入军部跟着王允义,也算是个老部下,他打仗前打仗后忙得脚底朝天,但是真要打起来反而倒是闲下来了。两个闲人干着自己手上的活儿,不时搭问几句。文官出身的人都有这么个喜好,喜欢聊科考,喜欢聊进士,更喜欢聊翰林院。按照文官的规矩,虽然魏池是探花,但是遇到徐越这种洪武二十三年的进士,那还得尊称声前辈。一个老前辈,一个新精英,有一搭又没一搭的闲聊着。徐越一直很怀疑魏池的来头。在他眼里,在翰林院做个吉庶士绝对比来这大漠吹冷风的好,就不提吉庶士以后说不定哪天就入阁啦,单是那两年一轮的转升,二十年后混个二品大员绝对不是个问题,完全犯不着提着脑袋上这儿来玩儿命。要说这个魏池没有什么幕后指使,徐越根本不信。那个燕王虽然荒唐,但也不至于真的敢对朝廷命官出手,就算燕王有这个胆子,怕是这魏池也不肯……没那勾当子的事儿,却又老老实实的来了漠南,这其间的奥秘……玄!一想到燕王和秦王那种微妙的关系,徐樾有点毛骨悚然,也罢,也罢,说到底这还是陈家的天下,自己该干嘛干嘛得了。
“少湖还没忙完?”徐樾其实没啥要做的,就是找人闲聊。
“徐大人,在下今天有点不舒服,做得慢,夜风都起了,徐大人先回帐休息。”
徐樾这才借着灯光看清魏池苍白的脸:“哟!您的脸色不好啊!有多少事非得今儿做?身体要紧,您也去歇了。”
魏池本想推辞,但是也确实有点体力不支:“也就是前两天没睡好……让徐大人见笑了。”
“这荒郊野外不比京城!病了可不好医,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还是回去歇着。”
话说到这份儿上,魏池也不好强撑了,随便收拾收拾,谢过了徐樾后便走出大帐。一阵冷风吹得魏池打了个寒颤,偷偷转头看了看远方的城,那个白色的影子仿佛还飘荡在这个漆黑的夜空之中。富贵人家的女儿竟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世事无常?心中所叹的好像又不只是世事无常。
回到自个儿的营帐,梳洗完毕,遣走了陈虎,魏池真的是困得眼皮都支不开了。躺到床上却又头疼得厉害,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翻着翻着,魏池习惯性的把手抱在了胸前。以前,师父总是不准他这么睡,说是要做恶梦的,但是魏池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偷偷的这么做,因为这么做暖和。这么躺着,魏池慢慢想起了师父的感觉,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魏池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年的雪真大啊,天真冷啊,北风吹得破庙的窗纸呼呼的响。自己蹲在灶头看师父烧火,锅里头熬着小米散发出阵阵香气。灶火把师父的脸映得红彤彤的,师父一伸手,嗳~把魏池脸上的鼻涕给擦了下来。
“上床,上床,去被子里头窝着!”师父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挤了老深。
魏池赶紧踢掉鞋子,窝到被子里,虽然被子还是很冷,但是魏池并不怕,再过一会儿,过年的米粥就熬好了,喝了粥就暖和了。
终于,粥端上了桌。可惜才吃了一口,就听见山下响起了土炮的声音。
“土匪!土匪!山儿快跑!”师父顾不得米粥了,急得大叫。
魏池也被吓的一愣,赶紧牵着师父的手从后门出去,雪积得很深,师父紧紧的抓住魏池的手往山林里面拖。走来走去却好像怎么都甩不开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师父急得满头大汗。不安和恐惧让这座熟悉的大山变得陌生;黑黝黝的枯枝划破了魏池的脸。就在这冰天雪地里,一老一少摸索着往深山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