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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

人臣(GL)-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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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可笑了,魏池经历了北伐,保卫了京城,为王允义和刘敏所赏识,曾经为父还想破格任命他为顾命大臣,但现在看来,我们都看错人了。他以为他是司礼监?他敢帮皇上批奏疏,那我问你,还有何事是魏大人不敢做的呢?皇上对我的抗拒我能体会,但就此事看来,皇上不止抗拒我,就连组建司礼监都抗拒。那我问你,这个国家的事情是不是都要由魏池来做主?更何况,魏池真的可信?”

    周灵璪第一次听到他父亲给他说这样多的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周文元见周灵璪一直埋着头,顿时兴趣索然:“你是官宦之后,所以免不了凡事小心。但有时想来,若你能有魏池一两分大胆,可能还会有点造化吧。今晚我不回去了,既然你来了,就回去顺便说说。”

    周灵璪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今夜的风雪停了,周文元停止了沉思正准备打开一本奏疏再看,却发现墨上已经结了冰。原来周灵璪刚才填的那几块炭堵住了风口,暖炉的火都快熄了。周文元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命人更换炭火,一边用墨砸冰。

    周文元叹了一口气,心想魏池这样布衣出身的孩子可能不至于这样笨才对。可惜啊,可惜,魏池你又太不知险恶了,如今是要你贬官南直隶,但若哪一天你摊上了死罪呢?陈熵不过十几岁,敢公然对抗满朝臣子,勇气可嘉,但你为何不仔细想一想,燕王、王允义哪个对他不是知遇之恩?你就敢如此信任魏池?你若永远这样只信他,那百官迟早要和你对立,你最终会毁在自己手里。

    屋内又暖和了起来,周文元揉了揉额头,继续伏案工作。

    除了例行的工作,周文元还是照旨把陈熵的意思放了出来,要求追查闹事的真凶。六科的人果然不服,因为如果要论真凶,那六科就是真凶,如果皇上一定要追查,那就直接把六科办了好了。但谁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那样快,被“好好打”了四十大板的吕敬死了。

    吕敬艰难的熬过了第二天,本来正准备喝药,刚扶起来就吐出了一口血,然后一口,一口,像是终于吐干净了,就咽了气。

    吕敬在陈熵还是个婴孩之时便陪伴在其左右,他的死让朝野见证了陈熵的决心。更何况现在内监全由洪芳主管,这个洪芳可比吕敬有名气多了,他在东厂当值的年头可不少。东厂和宫内清除了黄贵的余党,人本就不多了,这个洪芳算是翘楚。

    洪芳不是吕敬,他不是老好人,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一丝不差的执行皇帝的命令,殴打百官的事情,他能做出第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陈熵的旨意内阁可以敷衍行事,洪芳不会。

    暗中,朝臣们分作两派,六科被摆在明面上,不得不争,其余的不管哪派的人都缩到了一边,等待局势明朗。

    陈熵向百官亮出了自己的底线——他的太监可以杀,但是不能动魏池,不要说贬官南直隶,就是一点都不能动,谁要提,他就杀谁,没有例外。

    陈熵并不笨,他知道现在应该谈和了,所以他主动找到了周文元。

    周文元和陈熵,相差六十多岁的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坐到了一起。

    陈熵并没有直接问起要周阁老追查的“真凶”,他给周文元看了一个文件。

    这是周文元写给陈鍄的信,内容涉及郭太傅。

    陈熵淡淡的看着这位老者,看到他平静的表情变得紧张而扭曲。他知道自己讲道理是讲不过这位大学士的,但是有些事情不用讲道理,既然你可以拿魏师傅威胁我,那我手上刚好有你师傅。

    不过是你对你师傅犯下的恶行!

    周文元强压了愤怒与恶心:“陛下,臣没有办法找到真凶,臣能做的只能是安抚百官。”

    “那就尽力安抚,”陈熵示意拿回那封信:“只希望我这次的秉笔太监得力一些,若是不小心把这些夹带了出去,那就不得了了。您说是不是?周阁老。”

    周文元行了个礼:“陛下说的是,不过太上皇时代的司礼监纪律严明,人手得力,臣自然只管效忠,不担心这些事情,如今看来,确实是要小心为上。陛下所言,臣定当执行。”

    周文元嘴上没有认输,但是他知道这个陈熵根本不讲章法,如果硬碰硬难免会让他做出点事情来。如今彼此敲打试探一番,已经足够,先且彼此放过,过个好年。

    朝中重新恢复了秩序,六科的人员得到了嘉奖,一切罪行归属到吕敬,陈熵表示感谢百官的忠言进谏,但是魏池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年后就组建司礼监。

    正隆二年的大浪似乎已经过了,不只是魏池,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预备着陈熵的婚礼,并过一个好年。

    离陈熵大婚还有五天,腊月富足的香气正日益稠密,带着寒气的杨继帆从京郊回来了。

    一墙之隔,城内是皇帝大婚的繁华,城外却满是饥民的辛酸。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193【正隆二年】

    佳兴城基本被全毁,沃托雷在离开时更是下令烧毁了所有的粮食,干燥的冬季促使了大火的蔓延,就连百姓的民居都被烧毁了大半,等到朝廷派人前来,佳兴这座兴旺了百年的北方老城已经化为废墟。△¢四△¢五△¢中△¢文。しw0。幸存的百姓缺衣少食,奄奄一息,好容易度过了第一年的冬季,但正隆二年朝局动荡,先是军阀夺权,后有西南旱情,就连江南的织坊都在今年大面积破产。国家急着调粮到西南去救灾,但是江南交上来的粮食少了,佳兴的这个冬季就更加难熬。

    许多难民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涌到了京城附近。京城外的那场战役虽然不至于让建筑全毁,但情况却好不了哪里去。特别是漕渡码头,基本上全都瘫痪了。京城的百姓都不好过,更无暇顾及这些“叫花子”,难民们没有地方可去,佳兴的官府又全毁了,没人帮他们向朝廷讨要赈灾粮,这些难民只好住在露天的地方,随着冬季的临近,饿死的,冻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朝廷的重视。

    周文元派杨帆继到京外赈灾,一方面是要支开他免得添乱,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人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此刻派他去方能避免灾民的赈灾款粮被挪用。

    可这一切比周文元想的要更糟,京郊的官府自己都没能按时拿到官饷,对这些难民更是冷淡了许多,越到后面,粥棚里的粥不止越来越稀,竟然连量都不够了。杨帆继赶到的时候,京郊管理赈灾的官员正窝在当地的孔子庙里喝着家仆端过来的鸡汤。杨帆继来得快,竟然比调令来的还快!这个官员还不认识他,只是看补子知道比自己官大,就把汤放到一旁,站起来迎接。

    杨帆继没有理会他,只是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打开孔子庙,让灾民们住进来。”

    “这?”赈灾的官员略感尴尬:“这位大人,您这是。”

    “不只是孔子庙,把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腾出来,让灾民住进来。”

    “大人,这,这住不下啊!就算全都打开都住不下啊!”赈灾的官员挡在杨帆继面前。

    杨帆继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不管你住不住的下,我只是告诉你,如果再饿死一个人呢,冻死一个人,就算是周阁老都保不了你!”

    “这,这,话不是这样说的啊,朝廷不给钱,不给粮,我这是没办法啊。”赈灾的官员摊开手。

    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此刻额外碍眼,杨帆继冷笑了一下:“来人,到许大人家里去看看。”

    “您!?”

    “连赈灾的粮款都敢挪用,眼看着百姓冻死饿死在门口都不为所动,许甬,你枉为人了!”

    杨帆继端起那碗鸡汤,猛地摔在地上:“开门!开门!!!”

    孔子庙的门打开了,粥锅重新架起来了,但是路旁冻僵的饥民已经走不动,哭不动了。杨帆继想要扶起身旁的一位老人,但是老人僵硬的胳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半睁的眼睛中只有凝固的视线。杨帆继还是想把他搀扶起来:“大爷,大爷,你醒醒,可不能睡啊,起来喝粥了,粥棚架起来了。”

    “杨大人,他,他已经死了。”

    杨帆继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漫天的雪花似乎要将倒伏满街的人们掩盖,而不只是这个县,还有许多县,不只是京郊,不只是佳兴,还有许多许多人,许多许多地方,要艰难的捱过这凄凉的冬季。

    杨帆继奔波了数日,总算是勉强规划出了几日的粥饭,但是这还不够,如果朝廷不能有所作为,那不过是让百姓缓死几日。所以他即刻赶回京城,想要面圣。

    但到了一墙之隔的京城,陈熵却正被百官挤的抽不出时间来见他。直到他回京三天,杨帆继的奏疏还没有呈到陈熵面前。杨帆继终于等不了,凭借顾命大臣的身份求见。陈熵想要见他,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忙着自己的婚事了。

    这不是百姓嫁娶,这是皇帝大婚。

    这不是随便哪家的女孩,她背后是掌控几十万兵权的王家。

    兹事体大。

    魏池对专程来见他的杨帆继说:“兹事体大。”

    杨帆继依旧是板着冷淡的表情:“还请魏大人代本官向皇上表明。”

    魏池无奈:“杨大人错估了下官,下官只是皇上众多的老师之一,下官并没有信心能够动摇皇上的想法。荀大人不帮杨大人引荐是因为还有十多天就是皇上大婚了,这期间不能出岔子。”

    如果出了岔子,那王允义会有怎样的想法,谁都说不定,要知道现在不论是秦王还是王允义都绝不会听命于朝廷。西南原本有的兵力都折损在漠南了,皇上手上并没有兵权。

    “魏大人的意思就是让百姓饿死?”

    魏池叹了一口气:“那大人请随下官进宫试一试。”

    果然,还没见到皇上就被内阁的人和荀大人堵住了,荀秉超看杨帆继的眼光中满是不满。魏池主动迎上去,和两位大人问好。

    内阁当值的是王毅,魏池迎上去给他行了个礼,笑容满面:“王大人好,今天您在值房啊?”

    王毅对周文元之外的人可懒得有好脸色,只是冷冰冰的嗯了嗯。

    “王大人,荀大人,下官有请奏想要面圣。”

    王毅看了看一旁拉着脸的杨帆继:“两位何事?”

    杨帆继正要开口,魏池递了个本子上来:“关于陛下大婚的礼仪,皇上之前命臣梳理,现在准备呈给皇上看。”

    王毅冷笑:“这个白天呈上来即可,现在不用这样急着。更何况魏大人不在礼部了,何必又要兼差。”

    魏池即便强装笑容,脸上都有点拉不住了。

    荀秉超接过话:“皇上大婚为重,那魏大人和杨大人就去吧。”

    王毅这才算卖了个面子,冷冷的笑了笑,不再追问了。

    进去见陈熵的时候,他正在试着礼服,一个礼部的官员还在一旁详细的介绍各种礼仪规矩。

    “魏师傅来了?”陈熵高兴地转过头,脑袋却被正在更换的帽子勒了一下。

    陈熵只好又配合的回正了头:“赐座。”

    魏池思考着措辞,正准备开口,杨帆继突然站起来,向前了一步跪下:“皇上,臣有一件急事请奏。”

    魏池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杨帆继却没与理他:“臣今日被派往京郊赈灾,去的这几日看来,京郊已经汇集了大约十万灾民,赈灾粮现在已经不够了。”

    这件事情归内阁调派,陈熵知道得并不详细:“还差多少粮食?”

    “还差十万石。”

    “这件事情内阁知不知道?”

    “臣已经向内阁递了疏了。”

    “内阁怎样说?”

    “内阁没有批复粮食。”

    陈熵挥了挥手,帮他穿戴的宦官退到了一旁,陈熵摘下帽子扔到了一边:“把周文元叫来。”

    魏池一惊。

    周文元进内殿时,陈熵依旧在试着礼服,像是没事人一样,他扫了一眼皇帝,就看到了跪在前面的杨帆继,心中不由得冷笑,但当他看到魏池时,表情便复杂了很多。

    陈熵还是让人给周文元赐了座:“周阁老,国库的粮食不够了?”

    周文元先是看到了杨帆继,又听陈熵这样说,大概明白了缘由:“回皇上的话,今年粮食歉收,多地大灾,所以收上来的粮食不多,且佳兴,”

    “不过是两年时间,国库不至于就被掏空了吧?”陈熵打断了周文元的话。

    周文元正要回答,陈熵从帘子背后走了出来:“朕的婚宴还可以更加节俭,只是朕这结婚的钱可是拿给灾民买粮的,再挪作他用可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周文元满脸冷汗,陈熵却又回头对杨帆继说:“这钱是朕借给你应急的,可别忘了还。”

    三个人走出内殿的时候,周文元表情非常的凝重,看了杨帆继一眼,又看了魏池一眼,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魏池郁闷的看着杨帆继的脑后勺,杨帆继却不准备回头的样子,径直往外走去。

    “杨大人,您为何不按说好的行事?!”魏池忍不住了。

    入宫前说好是让魏池来劝说陈熵的,而且并没有说要让陈熵把大婚的钱拿出来赈灾!!谁敢拿皇帝大婚的钱赈灾!

    “按照魏大人的说法,钱粮还没有到,灾民就饿死了。”杨帆继并没有太多表情。

    “那!那你就骗我!?”魏池简直愤怒了。

    “如不这样说,我哪能进得了宫?”杨帆继的嘴角在笑。

    “这不是进不进的了宫的问题!”魏池气得发抖:“杨大人,你这样说,这样做,都是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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