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审判-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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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利益。在这里盟军是老大。哎,这几天在这儿还习惯吗?”
“各国法官一直聚不齐,今天庭长卫勃刚到,这几天也就是看看报,准备准备。”
“太羡慕你了,我是焦头烂额。我们接到中央通知太晚了,麦克阿瑟又催得急,匆匆而来,人手不够,又没太多的证据,被动至极。我已经打报告向国内要人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一个坐满中国人的大桌子前,国民政府###次长兼中央大学校长顾毓秀站起来举杯招呼,其余人也纷纷站起身寒暄。
落座之后,顾毓秀不无感慨地说:“抗战八年,就像是一场噩梦似的,我这两天在广岛长崎,看见死掉那么多人,但一闭眼,全是被日本人杀死的中国人的惨相。两个原子弹,死伤竟达几十万人,太可怕了。科技用于经济,国富民强,用于战争,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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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危受命(2)
“希望顾博士回去向蒋主席进言,不要再打内战了,多拿出点精力发展科技,要不将来还得被日本欺负。”向哲浚深有同感。
梅汝璈说道:“确实像做梦。去年的今天,日本军队还在中国杀人,今天,我们已经在敌人的大本营饮酒高歌,准备审判了。”
“我们是战胜了,日本战败了,但如果假以时日,日本定会东山再起的。”顾毓秀显然有些担忧。
梅汝璈紧接着说:“我也有同感。昨天盟军举行陆军节大游行,我注意观察日本人的表情,竟然都若无其事,说不上友好亲善,但也绝对没有愤怒。要不是自哀不暇,就是卧薪尝胆。”
“顾博士应该组织人研究一下大和民族。战争时期,天皇一声令下,平时温文尔雅的人一上战场,都成了毫无理性的杀人机器。但一旦天皇宣布投降,又都成了相顾漠然的顺民。”向哲浚也深有感触。
“今天早上我刚读了《时报》上转载的美国一个著名政论家和远东问题专家拉铁摩尔的文章,他警告美国人说,如果对日本的管制不得法,日本不出几年就会在工业上再次独霸和操纵远东,而像中国、朝鲜、菲律宾这样工业都比较幼稚的国家,根本都没有和日本竞争的可能。他相信日本在装穷装苦,其实国民营养比起上海、北京或朝鲜的国民壮健得多。他主张盟军应该禁止向日本输出原料,否则凭日本深厚的工业根底,很快就会死灰复燃,置中国于不利地位。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大声疾呼,使盟军管制方针不至于助纣为虐,养虎遗患。”梅汝璈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肖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他扭身朝这边看着,只见梅汝璈身边众人默默点头。
这时,秘书走过来,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木匣子递给顾毓秀。
顾毓秀起身接过,双手捧起,神情很是郑重:“亚轩,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梅汝璈忙站起来小心接过。其他人也纷纷站起。
顾毓秀说:“请打开。”
梅汝璈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宝剑。
“我希望亚轩仗剑而行; 能够不负众望,不辱使命。为我们中国人雪耻、雪恨!” 顾毓秀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梅汝璈。
“说实话;顾博士今日赠剑;我心里很是惭愧;中国有句古话;叫红粉送佳人,宝剑赠壮士;可惜我梅汝璈既不是佳人,也不是壮士;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受之有愧!”
“你错了亚轩!”顾毓秀走近两步;盯着梅汝璈:“四万万五千万的国民和千百万死难的中国人;都在看着你!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都期望着你到这里来惩治那些侵略者、那些元凶!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重的担子吗?啊?你要不是壮士;谁还敢说自己是壮士!”
梅汝璈深深呼吸了下;忽然拔出宝剑,一道寒光闪过。他看着剑刃,摇摇头:“我不是壮士。我要是壮士,我就拿这把宝剑,先杀了那几个战犯再说!可惜,这是个法制的社会,我代表的是法律,我是一个法官!但我也知道,顾博士赠我这把宝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大家都在等着。
梅汝璈露出微笑:“那就是;如果我有辱使命让那些战犯逃过惩罚——”他看着大家:“那我就用这把宝剑引颈自刎好了!”
热烈的掌声响起,肖南走上前来:“梅法官,新闻和法律一样,都是以客观公正为根本的。我们不希望看到法庭上的梅法官成为壮士,也不希望他成为诗人,当然,更不希望他成为政治家。”
梅汝璈笑了。
坐在车里,摇下车窗,梅汝璈仍回味着刚才的情景。肖南坐在副驾驶座上。梅汝璈拿出宝剑,拇指在宝剑的锋刃上拭着。霓虹灯的影子倒映在车窗上。
车子驶进一个小街,速度慢了些。
两个拿着酒瓶,喝醉了的日本人在街中央走着,大声唱着,撒着酒疯。其中的一个身穿没有领衔的军服,另一个上身穿黑色警服,白色翻领衬衣,下身穿马裤马靴,额头上扎着太阳旗头巾。
司机急按着喇叭。梅汝璈不满地说:“用得着那么大声吗?”
司机停按喇叭,但嘴里嘟哝着:“对这些人客气,你会吃亏的。”
这时,那两个醉汉突然扭过身来,又突然向路两旁横跨两步,把路让出来,并双双行了个军礼。司机加大油门从他们身边驶过。
突然,一个酒瓶砸在车后挡风玻璃上。车疾速停下,那两个醉汉迅速向远处跑去。司机赶忙下车,掏枪瞄准醉汉的背影。
梅汝璈和肖南也下了车。
那两个人在远处站住,见司机拿枪瞄准自己,大声喊:“###猪,滚出日本!我们是被美国人的原子弹打败的,中国人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们!”
肖南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就要往前冲。
第一章 临危受命(3)
梅汝璈一把拉住他。司机看着梅汝璈,也气得发抖。
梅汝璈做了个手势。司机慢慢放下枪。
那两个醉汉见没有了危险,越发猖狂起来,把手放下来,做着侮辱的手势:“滚出去,###懦夫!你们的花姑娘只配给我们当慰安妇,我们是输给美国人的,不是输给###猪的!”
司机慢慢抬起枪口。那个醉汉仍在骂着,手中的瓶子向梅汝璈投来。
一声枪响,醉汉不相信似的睁大了双眼,慢慢倒在地上。另一个醉汉见状,扔掉瓶子,从腰里掏出一把短刀,大叫一声,向梅汝璈等人扑来。
又一声枪响,另一醉汉当即摔倒在地上。
街道静静的。围观的人们都恨恨地盯着梅汝璈、肖南和司机。
双方长久地对峙着。
突然,有一个女人跑过来,大叫一声,号哭起来。
肖南小声地说:“我们不想欺侮人,但也不能总被人欺侮啊!”
梅汝璈忽然眼睛湿润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阵哨响,一队美国宪兵跑了过来。
梅汝璈脸色铁青地坐在车里,配合宪兵做完询问后,司机被暂时留下继续作进一步调查。梅汝璈和肖南很感慨,看来,宽恕既然是美德,那就一定要让它成为真正的美德,但无谓的宽恕就成了怯懦。中国人,什么时候,怎么样,才能真正独立地站起来?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会议室里,所有的法官在集中宣誓:“我们郑重保证,我们远东军事法庭的法官,必定依法秉公行其司法任务,绝无恐惧、偏袒、私爱,并且依照我们的良心及最善之情解行之,我们决不泄露和透露我们法庭任何人对于判决或定罪之意见及投票,而要保持每个人之见解为不可侵犯之秘密! ”
宣誓完毕,大家纷纷落座。
卫勃率先说:“我首先给大家提个小小的要求。”
其他法官都看着卫勃,不解其意。
卫勃笑着说:“以后不要叫我爵士,直接叫老卫就行了。大家之间也不必太拘于礼节,太过客气,这样我们从心理上就很平等,像一家人一样。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都很愉快。”
大家都纷纷笑着举手通过。
卫勃接着往下说:“因为我们这次审判采用的是最公正的英美法系,法官的座次照以下次序安排:美国、英国、中国、苏联、加拿大、法国、澳大利亚、荷兰、印度、新西兰、菲律宾。”
梅汝璈诧异地看着卫勃,立即举手:“我不同意。”
大家都一愣。
卫勃问:“为什么?”
梅汝璈说:“我认为应该按日本受降书签字顺序安排法官座次。中国应该排在第二位,也就是说,美国之后,应该是中国。”
卫勃笑了:“老梅,这是法庭,不是重演受降仪式。”
大家都笑了。
梅汝璈的脸色有点难看:“那卫勃爵士依照什么理由如此安排呢?”
卫勃见梅汝璈如此郑重其事继续叫他爵士,不禁也严肃起来,他说:“梅博士,这是惯例。”
梅汝璈步步紧逼:“什么惯例?谁定的惯例?受降书签字顺序不是惯例吗?那可是盟军最高统帅部沿用的惯例。”
“梅博士,我们是来审判战争罪犯的,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此在意呢?”
“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小。何况真理只有深浅,没有大小之分。”
“您这是东方式的狡辩。我提醒您一下,法律和法庭都没有规定座次顺序标准,但法律赋予了庭长灵活处理法庭秩序的权力。”卫勃说。
“庭长也应该兼顾每一个法官的意见,这样才能公正。”
“那梅博士提议一个公平的办法。”
梅汝璈放缓语气:“如果不按受降书签字顺序,我提议一个最公平的方法,我们称体重,按体重大小决定座次。”
众法官都笑了。
卫勃也笑了:“梅博士,您提议的办法非常公平,但只适用于拳击比赛,我们是国际法庭而不是拳击场。”
“如果不按体重排座次,那么我认为唯一公平的就是按受降书签字顺序排名。我一点都不希望我们的国际法庭变成拳击场。”梅汝璈的话中透着明显的指责。
卫勃听出了梅汝璈对自己的指责,沉默了。
1946年4月29日,季南代表盟军总部国际检察局并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首席检察官的身份,正式向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递交起诉书。
28名发动并推动侵略战争的日本人被确定为战犯,四天以后,法庭将正式开庭。
法庭休息室里,法官们都穿着正式的法袍等待着。
庭长卫勃进来后说:“为了明天我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正式开庭审判,今天我们作一次最后的彩排”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大家,“下面,我宣布一下法官座位的排列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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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危受命(4)
梅汝璈眼睛低垂着,耳朵在听卫勃讲着。
“排列的次序是美国、英国、中国、苏联、加拿大、法国、澳大利亚、荷兰、印度、新西兰、菲律宾……”
梅汝璈抬起眼:“卫勃爵士,我们前几天已经谈论过法官座次的问题是吗?”
大家都静了下来。
卫勃一愣:“梅博士,你想说什么?”
梅汝璈微笑着:“我记得我已经明确表达过我的想法,那就是,法官座位的排序,应该以日本投降书上受降各国签字的先后为序,对吗?”
“是的,你说过。”卫勃点头。
“或者就按所谓惯例,按联合国五强排名顺序。”
“啊哼。”
“或者还是依照惯例,按国际会议惯例,以国名英文字母先后排序。”
加拿###官也愤愤道:“梅博士的问题很正确,请卫勃先生正面回答!”
梅汝璈说:“无论哪种惯例,中国都应该排在美国后面。”
卫勃有些尴尬:“先生们,我想我应该强调一下,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再进行讨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梅汝璈不卑不亢地说:“卫勃爵士,我认为您的说法欠妥。您想想看,既然这些战犯都有权利为他们的罪行进行辩护,那我们这些审讯他们的法官,居然都不能对一个不依常理的 法官座次来进行讨论吗?”他笑着看着卫勃,“您认为呢?”
卫勃忍着自己心中的不快:“这个决定是经过盟军最高统帅部同意的!”
梅汝璈站了起来:“即使这个安排是经过盟军最高统帅部同意的,我仍然认为这个安排是荒谬的!我不能接受这种安排,而且,我也不打算参加今天的预演仪式了!”他说完就往外走。
大家都愣了。
梅汝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被他用力带上,发出“砰”的一声。
大家都面面相觑。卫勃忙追了出去。
梅汝璈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卫勃就跟了进来:“梅博士!你听我解释!”
梅汝璈站定,看着卫勃,等着他发话。
卫勃着急地说:“请你冷静一下,好吗?”
梅汝璈盯着他:“您请解释。”
“美国法官和英国法官坐在我的左右手,主要是因为他们对英美法律程序更熟悉一些,纯粹是为了工作上的便利着想,丝毫没有任何歧视中国的意思——”
梅汝璈打断他:“对不起,请恕我直言。我想你我都很清楚,这是国际法庭,并不是英美法庭,我看不出有英美派居中的必要!”
“梅博士,你能否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你想想看,照现在的安排,你的近邻将是美国法官和法国法官,而不是那位俄国将军,这对你将是很愉快的。”
“爵士,您这样说,是侮辱了我!”
卫勃一愣。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想我必须郑重地提醒您,我不是为了愉快才来到东京的!”梅汝璈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的祖国——中国,遭受了日本战犯们的侵略残害前后达五十多年,对中国人来说,审判日本战犯将是一件非常沉重、非常严重的任务,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工作!”
“博士,那我也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这样安排,是盟军最高统帅的意思。”卫勃停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因为你拒绝尊重这个安排而使中美关系陷入了不愉快的境地,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你的政府也未必同意你的这种行为。”
“我决不接受这种于法无据、于理不合的安排!”梅汝璈边说边开始解法袍:“中国是受日本侵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