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怀家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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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怀的命运总体还算不错,在失去了李鸿章这个后台之后,又有了张之洞和王文韶两员大将来撑他的腰,他俩联合向朝廷推荐,要盛宣怀来督办全国铁路。张之洞在给朝廷的奏折中讲得很明确:“中国向来风气,官不习商业,商不晓官法,即或勤于官,通于商者,又多不谙洋务。惟该员(指盛宣怀)能兼三长,且招商、电报各局著有成效。今欲招商承办铁路,似惟有该员堪以胜任。”换句话说,他们认为要主办全国铁路,非盛某人不可了。
此时的清廷为图振兴正思贤若渴,见重臣张之洞、王文韶联名具保,两个月后就有了下文。1896年9月,盛宣怀奉命入京,至总理衙门面呈《拟办铁路说贴》,在这个《说贴》里,他把自己关于举办全国铁路的初步设想全部托出,如特设铁路总公司,先造芦汉铁路,然后建苏沪、粤汉等路,不再另设公司;由总公司招集商股四十万股,每股银百两,拟先收七百万两作为根基,并暂入官股三百万两,以为天下倡率;由总公司先借官款一千万两,续借洋款两千万两,五年之后,分作二十五年归还;铁路总公司悉照公司章程办理,遴选各省公正殷实声望素著之体面绅商十二人为总董……具按西方国家模式,消除官场习气等等。总理衙门认为他的说法确有见地,即奏请准设铁路总公司,并由盛宣怀担任督办。
10月19日,光绪皇帝召见了盛宣怀,向其咨询南北铁路事宜,盛宣怀趁机敷陈大旨,侃侃而谈,深得光绪的赞许。第二天,他的任命下来了:“直隶津海关道盛宣怀着开缺,以四品京堂候补督办铁路总公司事务”,并授予专折奏事特权,从此,他有权直接向皇帝打报告了。不久,又被授予太常寺少卿的头衔。
1897年1月6日,根据盛宣怀的要求,中国铁路总公司在“天下华商以为会归”的上海挂牌开张,开始了他的十年筑路生涯。
挟官以凌商 挟商以蒙官
要建铁路,而且要建从北京至汉口的长达一千多公里的“中权干路”,即芦汉铁路,工程浩大,艰苦卓绝且不说,首先资金就是大问题。
当时清廷正背负着甲午战败的巨大战争赔款,自然无力再出巨资。这时有人主张集“洋股”较为容易做得到,连李鸿章也认为,借洋债不容易借到,而“洋股”则容易集,虽损失部分股权,但路能造得快。但是盛宣怀反对,他认为股权不能放给洋人,此口一开,将来终必“因路割地,后患无穷”。他给王文韶写信,详述己见:“借洋债与招洋股,大不相同……若借款自造,债是洋债,路是华路,不要海关抵押,并不必作为国债,只需奏明芦汉铁路招商局准其借用洋款,以路作保,袭由商局承办。分年招股还本,路利还息,便安。”“若芦汉招洋股,鄂、豫、东、直腹地,原不至遽为所割,但此端一开,俄请筑路东三省,英请筑路滇、川、西藏,法请筑路两粤,毗连疆域,初则借路攘利,终必因路割地,后患无穷!”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魂断铁路(3)
由此可知,若把盛宣怀看成一个商人或是一般官僚,实在是小看他了。若说他只知“一只手拿十六只夜明珠”则更是有眼无珠。他做事走一步而看三步,从筑路看到路权的得失,进而看到沿路地区的主权的得失,这正是他“承上注下,可联南北,可联中外,可联官商”,知彼知己的精明过人之处。他宁肯走举借洋债的艰难之路,为此事,多少也得罪了老上级李鸿章。在这个问题上,仍是张之洞和王文韶支持了他。
可是到了招股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广东有几个人,均称可以认股资五千万,他们愿意出资兴办芦汉铁路,请朝廷派员管理。信已经到了张之洞和王文韶手里。两帅听说中国人自己有钱来造铁路,自是兴奋无比,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那不就不用借洋债了吗?
可是盛宣怀听了就不相信,他打听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后尖锐地指出:“岂有一个无名望之人能招千万巨股?”他怀疑这些人的背后是洋人在操纵,如果表面上是华商集资,而背后实为洋人握有路股的话,那路权岂不是仍落入洋人之手?于是派人明察暗访,果不出他所料,所谓的华商民间集资,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盛宣怀毫不客气地断了这些人的财路,这大概就是说他“挟官以凌商”的出处吧。
说是借洋债,具体操作起来也断非易事,虽说西方各国资本巨头竞相前来表示愿意借钱给中国筑路,其实也都各怀鬼胎,前后说法不一,总想赚取更多的利益。盛宣怀等人比较下来,觉得比利时国的条件较为宽松,不像其他一些国家狮子大开口,又“不干预他事,较诸大国为胜”,因此决定向比利时借款修筑芦汉铁路。
盛宣怀于1897年5月27日,在武昌与之签订了草约,即《芦汉铁路借款草合同》。按照这个草约规定,中国铁路总公司向比利时某公司借款四百五十万英镑,九扣实付,年息四厘,期限三十年,以铁路为抵押;办理铁路之权归中国铁路总公司,比国公司派一人为监察并遴选外国工匠;筑路的材料须购自国外者,由比国公司承包一半。可是这个较为宽松的草约只是个以退为攻的策略,到了第二年要签正式合约的时候了,他们又提出许多额外的条件。原先讲好的年息四厘已经变成五厘了,而且规定存付事宜由俄国和法国合资的华俄道胜银行办理,经手行佣二毫半;行车事宜由比国公司派人经理,每年提取20%余利作为报酬;比国公司运进的铁路材料,免纳关税厘金。对于后加的这些条件,盛宣怀虽然非常不满,但是终因筑路时间已经迫在眉睫,款项不能再拖了,如果罢议另外再谋他国,又恐要挟更甚,于是只得迁就了。
结果,清政府先拨了一千万两官款交盛宣怀筑芦汉铁路,于1897年动工,建好一段就以之作抵押,再借洋款继续建造;造好一段后再抵押,借款之后再续造。就这样一段一段地建造,终于在1905年9月南北两段建成,11月,黄河大桥(米)也建造完成。整条铁路,全线一千三百多公里(包括六条支线),于1906年4月1日全线贯通通车,改称京汉铁路,平均造价为每公里五万两千四百银元。这在内外交困的晚清时代,不能不视为一桩惊天动地的壮举,直至今天,仍是我国南北交通的大动脉。
其他铁路线如粤汉铁路、关东铁路、沪宁铁路、津浦铁路的借款和建造过程,也都充满了艰难和屈辱。鬼子们条件越开越高,胃口越来越大,有的甚至违背合约的条款,如对美国借款修筑粤汉铁路,美方一变再变,中国方面最后只好废除旧约,将筑路权收回自办。但从筹议向美国借款到收回自办,中间历经了八年之久,早已超过了原定竣工的日期,而到收回自办时,这条铁路才建了几十公里。
中国铁路总公司从成立到1906年裁撤,共经营了十年,这十年是近代中国铁路建设的高潮期,在盛宣怀的主持下,除了成功地兴建了芦汉铁路,还修筑了淞沪铁路(吴淞到上海)、正太铁路(正定到太原)、广三铁路(广州到三水)、株萍铁路(株洲到萍乡)、道清铁路(道口到清化)、沪宁铁路(上海到南京)汴洛铁路(开封到洛阳)。这些铁路后来对国计民生的深远影响,在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应当看得很清楚了。
1903年,清廷改变了过去奉行的铁路政策,允许各省自办铁路了。盛宣怀很知趣,在芦汉铁路全线贯通通车之后,就自请将这个铁路总公司给裁撤了,此后铁路事务就由商部统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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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重帏深处(1)
一封信气死刁夫人
盛家人都说,刁夫人是最受老爷宠爱的一个太太,但她死得却很特殊。
刁夫人名刁玉蓉。盛宣怀七个夫人中,能在盛家宗谱里列有专传的仅她一个,连盛的原配夫人董夫人都没有专传,可见其地位之重要。她又是和董夫人一样,享有进入盛宣怀墓地主穴的两位夫人之一。盛家宗谱上如此记载,而江阴马镇老旸歧村的村长也这样说。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1958年盛氏墓穴被盗时,盗墓者从墓中掘出三具棺材,一男两女,两女想必就是董夫人和刁夫人。据盛昌颐的孙子、盛毓常的儿子盛承宪讲,当年庄夫人曾向盛毓常提出过,能否在她身后与董夫人的墓中位置换一下(因为盛毓常是长房长孙),倒是没有提与刁夫人换一下。毓常虽未同意,但也足以说明董夫人墓是可以动一动的,而刁夫人的地位是不容动摇的。
盛氏宗谱中对这位传奇女性,极尽誉美之辞。说她从十八岁时就开始服侍盛宣怀,娘家是安徽合肥望族门户,后经战乱流离失所,故“不能详其系”了。而盛家后代人却说,刁夫人原系青楼中人,为盛氏赎出,在董夫人去世前四年就已来到盛家了。她聪明伶俐,十分能干,对长辈和董夫人均非常有礼,于是在盛府上下很得人缘,董夫人竟也不吃醋,以妹妹视之。至于两人的“分工”么,似乎董夫人是压寨夫人,坐镇盛府,生儿育女,而刁夫人则跟随盛氏走南闯北,朝夕服侍在侧,倒像个“外勤夫人”。现年已经一百岁的吴靖老人(赵四小姐的嫂子、汇丰银行天津分行买办吴调卿的孙女),最近告诉笔者,她的第三位祖母也姓刁,与盛宣怀的那位刁夫人是姐妹,可见刁家姐妹都不同凡响。
有一年盛宣怀奉旨北上赈灾,朝夕驰驱于风霜之中,劳累过度加上露宿受寒,于是哮喘病大发,以致于不能平卧床上,一躺下就喘不上气来。刁夫人服侍在旁,衣带不解,终日为之按摩,以致于臂痛不能抬举。有一段时间,盛宣怀和他的父亲盛康碰巧都在河北、山东一带做官,刁夫人问安视膳,曲尽妇道,“公深嘉其孝”。董夫人见刁夫人聪明贤惠,又深得丈夫宠爱,不仅不吃醋,在临去世前,还对丈夫说:“刁氏贤,我死,请即升其为继室吧!”盛宣怀未置可否,可见董夫人早已“轧”出苗头了。
董夫人去世后十余年间,盛宣怀未再续娶,大家庭里里外外均由刁氏操持,亲戚、邻里往来也极周到。但是盛宣怀始终没有把她“扶正”,这到底是为什么,谁也讲不清楚。是不是由于她的“出身”问题呢·无论如何,不“扶正”,就酿成了后来的大祸。
刁夫人生了一个女儿,排行四小姐,名盛樨蕙。这个名字起得也与其他的孩子不同。按说孩子们都是“颐”宇辈,不论男女,名字中都应嵌入一个“颐”字,而四小姐不,此人特殊。
刁夫人不仅擅长“内政”,于“外交”上亦极有魄力。盛宣怀到山东赈灾时,自己带头捐款捐物,刁夫人看在眼里,亦掏出私蓄千金不吝。先是为山东赈银一千五百两,后又为江苏赈银一千两。两地巡抚闻知甚为感动,都上报朝廷为其请功,结果奉旨赏给她“乐善好施”以旌表建坊。
1878年,整个北方连续两年大旱(史称“丁戊奇荒”,死人无数,慈禧、慈安带着年仅六岁的光绪连夜祈雨),盛宣怀又奉命北上赈灾,刁夫人也随之前往。盛氏见灾情严重,首倡捐款捐物,费金巨万,刁夫人亦不示弱,再次拿出一笔私蓄,授衣周食,拯救无依儿童数以百计。盛宣怀一生为赈灾多次受到朝廷的嘉奖,应当说,这里头有他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
第六章 重帏深处(2)
刁夫人抚恤孤独出了名,“寒者衣之,饥者食之,无依者周之,历久不倦”。以至于在她去世举殡之日,“东海贫民以至于乞丐,皆长跪塞途痛哭失声,盖感之深者”。
盛氏宗谱中又说道:“观察(盛宣怀)有干济才,傅相李公委办商,开矿事物,银巨百端,有 龁之者,中以蜚语,几至坐困。夫人佐观察清理重累,举生平所蓄,悉出以偿不足,斥衣饰以济之,而慰劝敦勉,不欲方伯公(盛康)忧。盖夫人躬自俭约而济人以宽,居常和易而虑事甚密。观察之处困而享卒得行其志,以系中外之望者,维持始事,则夫人之力居多。方伯公尝谓观察:刁氏十余年内助之功,足为吾家贤妇,汝善视之!”
这是一段不得了的评价!如此说来,不仅盛氏的其他六位妻妾无法与之相比,就连整个盛氏大家族的所有夫人、太夫人,均无法望其项背。盛家一位九十老翁告诉笔者,刁夫人出自青楼,不仅私蓄甚多,而且见多识广,在盛宣怀与外国人周旋的场合,也常有刁夫人助之,碰到事有繁难之处,常由刁夫人出谋划策……由此看来,刁夫人的身世该不会有大错了。然而真正让世人震惊的,还是刁夫人之死。
刁夫人与盛氏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如上所述,对盛家已是情周意至,无可挑剔,然而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份始终未被“扶正”。碍于自尊,盛氏宗谱中说,她从未“干嫡正之礼”,但是她在盛家人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她还是极为敏感的。终于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孩子写来的家信,那孩子在信中称她为“姨娘”……这下她明白了,她在人们心目中永远是个“姨娘”!于是自觉无趣,把心一横,竟然“自挂东南枝”了!
这下可苦了盛宣怀!他后悔自己没白没黑地忙于实业,在外面大举进取,却没注意到重帏深处的细微变化;自己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刁夫人的鼎力相助,而在功成之后却没顾及到她的自尊心,起码在孩子面前,没有教育好孩子如何尊重刁氏……他痛心疾首,呼天不应,自觉非常对不住她,尽管在她生前未能“扶正”,那么只好死后“追认”了。于是就以继室夫人的规格予以安葬。后人亦遵其嘱,在盛氏本人下世之后,将刁氏与董氏,共同安葬在盛氏身侧,刁氏只能在阴间里享受正式夫人的地位了。
庄夫人的大千世界
刁夫人去世之后,盛宣怀日食无味,夜不能寐,精神恍惚了很长时间。直到两年之后,才有了庄夫人的“来归”。
盛宣怀是个有福之人,在几个节骨眼上,都有贤人相助。首先是他的父亲盛康,可以说是步步指引了他的人生道路,教之“以经世致用之学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