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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媚宫·玉漏-第42部分

小说: 媚宫·玉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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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夫人更不示弱:“你要再去那园子,我就一把火烧了它!”

    叶老爷僵了身子,仿佛受了启发,嘴里不住地絮叨着:“烧了也好,烧了也好,烧尽了也能换得一身清白……”

    他几乎是拖着步子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转过身子,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微弱地对叶夫人说着:“你别过来,就坐在那儿,我得过去了。要不,来不及了……”

    “你去哪?什么来不及了?”

    “去……石井园。”叶老爷拖着孱弱的步子,突然又高声下令似的回头喊道:“你就坐在这里,别跟过来!”

    叶夫人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愣在那里。叶老爷撸了撸垂落的袖子,指着叶夫人连声道:“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去去就回来。”

    石井园的四周一片静默,阳光从浓密的枝丫缝隙挤入,细光轻轻飘拂过叶太傅苍茫纷乱的神情。花墙上的宣石荧然含光,白花花地晃着人眼。叶太傅推门而入,反身上了闩,想想不放心,又搬了墙角里的一块大青石,死抵在门后。

    园子里的石井沿边缀满了滑腻的青苔,一朵阴蓝的野花随风轻颤着。叶太傅走进几步,伸长脖子瞧了瞧漆黑的井底,喃喃道着:“扔到井里去,全扔进去!”

    他推开低矮的木门,进了祠堂。阳光从高窗漏入,在列列灵牌边缘铭了个诡异的光圈,琬容的牌位鲜红胜血,生生地刺入了叶太傅的眼睛,像一道闪电突然击入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叶太傅瘫在灵位前,不由得嚎啕大哭:“容儿,都是我的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看在我天天给你磕头烧香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哭了会儿,想起正事,要去搬棺材里的宝贝。这时候,跟过来的叶夫人开始捶着门,如雷轰响,她尖利的声音刺透了昏蒙的园子:“老爷,你给我出来!”

    她捶了几下,不见动静,就喊了家丁:“把门撞开!”

    几名壮实的家丁按吩咐照办。这时,一个瘦拐拐的小家丁跑来,赤红着冒汗的脸,说话气喘吁吁:“夫人,来了一队兵,把宅子给围住了!”

    数里之外的皇宫里,太液池上圆荷泻露,藕花初绽,香风徐送十里熏人醉。几名宫女往池里丢着鱼食,群袂飘展,笑声连连。一个小太监低着头从她们身边跑过,有好事者朝他扔了几颗鱼食,小太监的头缩得越发低了,这举动更是激起一涟盈盈笑语。

    “哎哟!”一声吃痛的叫唤。

    小太监见自己撞上了迎面赶来的宫人,忙抬起头,惊恐地睁圆了眼。

    “小子,走路长点儿眼!急成这样,赶着投胎呢!”秦德顺踮着被踩痛的脚,直眉竖眼地训着小太监。

    荷池那边轻浮的笑语更甚,小太监喏喏了几声,跑开了。

    “要不是有事儿要办,扒了你的皮!”秦德顺骂了句,揉揉脚,一步一颠地往前走。

    小太监跑过池边,穿了几道宫墙。转过长廊向西,一枝青藤蜿蜒着攀上墙头,在风中摇着一茎残败的花梗。小太监在殿堂前停下,伸出细瘦的胳膊,敲了敲殿门。

    殿门开了条缝,小太监闪身而入,脸上仍是挥之不去的惊惧神色。

    极薄的阳光迂散在室内,照得莫莫的脸细白如瓷。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小太监,满怀了希望问道:“怎么样,找到他没有?”

    小太监把头伏得更低了,犯了错似的心悸:“问过管牢狱的大人们了……大人们说,前些日子是关进了一个逃兵……”

    “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大人们说,奉旨全,全斩了,一个不留……”

第一百一十二章 鸳鸯霜华冷(四)

    寒冷渗进每一丝呼吸间的微风,痛楚地灌进心肺。莫莫抱着双肩慢慢蹲下,她觉得冷,冷到骨子里。被深刻的愧疚和哀伤裹囊的情绪柔软而执拗地攀援在她的心尖,莫莫忍不住尖叫一声,凄楚地连自己都发颤。

    小太监一直屈着身子低眉垂眼地在等回话,他不禁被这声尖叫惊了一跳,抬起头睨了眼,莫莫飞身出了门外,午后舒缓的阳光随着晃荡的门时窄时宽地扑入殿内。

    太液池边,宫女们尽了兴,陆续散去。两只白鹭交织着它们优雅的脖颈,在这个温煦的春日里,渴望热烈的缠绵。莫莫木然地走到池边,缓缓坐下。尚浅的池水没了她的双脚,凉意直冲到指尖。白鹭阔大的羽翅扇起了半空烟雨,水珠簌簌落满面。

    我娘就我一个儿子。徐士冉的话在面前一晃,水面的波圈徐徐扩大。微微颤动的睫毛掩着那一双蒙了水雾的眸子。阳光很温软,却怎么也照不暖她冰冷的肌肤。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莫莫哽咽着。细密的波光荡漾,满目皆是脆弱。

    不远处的曲桥上齐整地游走过几名宫女,端着果盘子,袅娜的身子轻移着,姿态曼妙地迈着细碎的步子绕过曲桥,拐过宫墙。犹浑不禁,莫莫认出了其中一张熟悉的脸,多长时间没见了?她俏皮娇憨的面容沉淀了几许宫里人特有的淡漠,冷清得让人陌生。

    “金鸾!”莫莫低低地喊了声。显然,金鸾没有注意到她,蹬起的杏色裙角一扬,绕过了墙的另一头。

    “你在喊谁?”

    垂眸处,一双绣锦凤屐跃入了她的视野,鞋面嫣红的金丝凤凰现了一下,马上又没入翟纹黄罗裙摆里。那轻巧的步子,不论是穿着鹿皮靴子,还是薄绣缎鞋,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行处步子皆落得极轻。

    莫莫起身福了个周全的礼。

    夏侯兰挺着身板受了礼,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摇着腰上的丝绦带子,眼睛死死地盯着莫莫,抬着下巴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我活的好好的。”莫莫回道。远远近近四窜的鸟声冲淡了她的语音。

    夏侯兰咬了咬唇,她有丝犹豫,但直爽的性格叫人不吐不快,她清亮的声音就有了些怨气:“你要知道……我们刚成亲不久,他不能整天呆在你那儿……”这句话是费了些力气才说出来的,莫莫能感到她纤弱的尴尬。

    莫莫笑了,反问道:“他对你好吗?”

    夏侯兰的脸上没了明艳开朗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情河初涨的女子坠入感情后忐忑不安的敏感和妒忌,她躲闪着莫莫注视的目光,答了话:“他对我很好。”说了这话,还不满意,夏侯兰微红了脸,宣示似的说着:“而且,我喜欢他!”

    一丝黯然阴云似地覆住了莫莫的心绪,心事沉重地流出来。细波粼粼的水面漾开了几缕飘落花蕊点出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消散。莫莫抿了抿泛白的唇,轻声道:“恭喜你们。”

    “他会纳你为妃,但我是……”

    “我知道,你是皇后。”

    天空澄明纯净,那方广袤的蓝色中几点白鸽的影子掠过,消失在远天。莫莫聆听着那串嘹亮的鸽哨,心情是云开雾散后的明彻,她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时间如流云飞速,该忘的过往都会渐渐淡去。也许她就此辜负了他深厚的感情,只是心里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刺激。那份带着深深痛楚的愧疚和自责,恐怕这一生都抹不去。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她对她说。

    夏侯兰没料到莫莫会这么说,看那神色也分明是去意已决,她是欣喜的,但又放不下心地问道:“那你去哪?”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他是不会让你走的。”

    几缕发丝飘散于额前,莫莫宛然一笑:“那还得请你送我出宫。”

    青城晴朗的天空又断断续续地飘了小阵细雨,道旁的柳絮越扬越密,沾在行人的眉梢如雪漫了眉头。

    叶府的大门前,原本只会站在高墙外投两眼的邻人们纷纷挤过来看热闹,数队锃亮胄甲的兵士又让他们觉得敬畏,站得远了些,聚在青石道的柳树下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始终躺在道旁的老乞丐今个儿挪了窝,趴在叶府大门的台阶前晒起了太阳。秦德顺不住地拍着衣袍,烦不胜烦地捉着扑到脸上的柳絮,嘴里叨着:“这该死的鬼天气,跟阉了根似的没主见,阴晴不定。”嘴里这么说着,脚上好像被什么箍住了似的猛然发紧,他低头一看,那个老乞丐伸着枯瘦的胳膊,鸡爪似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哎哟!”秦德顺受了惊似的怪叫一声,使劲地蹬了蹬腿,对着老乞丐开骂道:“快放手!臭要饭的,再不放手,看咱家不断了你的胳膊!”

    “秦公公!”一小卒见状,迎上来:“您没事吧?”

    “快!快把这疯老头赶走,他弄疼我了!”

    老乞丐还不及从喉咙里滚出话,就被小卒击了下脑袋,挂着脖子不吭声了。秦德顺缩回了腿,蹲下来揉着脚踝,抱怨道:“今个儿我这脚是招谁惹谁了,在宫里被踩了,在这又遭这窝囊气!”

    他掖了掖鼓囊囊的袖筒,一挥手,命道:“开门!”

    一通重重的捶击后,大门开了。在叶府开了几十年门的周吴从没见过这般兵拥架势,一时愣在那里。秦德顺堆了个笑脸,向前跨入大门,问道:“这位老哥,你们家老爷呢?”

    “老爷,这会儿大概在石井园。”周吴老实巴交地回答。

    “石井园?”秦德顺提了提袖囊,仍挤着笑容:“那就不麻烦老哥去通告太傅了,咱家直接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鸳鸯霜华冷(五)

    石井园的木门到底被家丁给撞开了,潮气和高香的余味暧昧地纠葛着扑面而来。叶夫人挥了挥帕子,掩住了口鼻。她提了下曳地的裙摆,跨入阴冷的园内,凉气慢慢地爬上背脊,身子就轻轻抖了下。叶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吩咐家丁:“你们就在这守着。”

    “夫人,宫里来了人……”

    “有公主在,怕什么!”

    低矮的祠堂被浓郁的树荫遮盖,模糊了原来的面容。叶夫人的心思也被暗沉的阴影所覆盖,某种不祥的预感缓慢地上升,迂回盘旋在她的眼前。这一切,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祠堂的门是虚掩的,经叶夫人一推,门轴长长地吱呀了一声,被层层淤积的香灰所埋没的灵位犹如暗哑斑驳的列列墓碑,幽幽森森的夺人眼目。

    眼泪迅速地冲上眼眶,叶夫人发狠似地喊了声:“老爷!”

    内堂的幡帛不安地晃动着,几记宛如石块相碰的沉实音响。叶夫人抹了下泪,使劲地扯开了积了厚重灰尘的帐幕。幡布几经年月,经叶夫人这么一扯,全都落了下来,扑卷起风沙似的尘土。

    一口实木棺材被掀了棺盖,满棺的金银闪着诡异的光,尘埃未落定,在仅有的几道从高窗注入的阳光中执拗地狂舞着。

    叶老爷的怀里垒着几块金锭,石雕财神爷似的僵着身子站在那里。他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一个微弱的音。

    倒是叶夫人先回过神来,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关门。

    心悸时,迈出的步子都延缓了速度。叶夫人努力克制着全身不能抑制的战栗,浑身冰冷地往外走去。门口,秦德顺乖张的笑容晴日幽灵似地飘忽过来,他启齿一笑,问候道:“夫人,近来一切可好?”

    “好,好,好……”叶夫人经受不住刺激,叨念着软软地栽倒在地。

    闻讯赶来的叶仲宁分开众人,直奔到他母亲面前。他蹲下身子,拥扶起了叶夫人,唤道:“娘!”

    叶夫人睁开了眼,她猛然抓住儿子的衣袖,摇着他的手臂,低声而凄厉地说道:“宁儿,带着瑶儿离开这里,赶快离开!”

    秦德顺瞄了眼母子俩,扬了扬眉:“这下子,差不多都到齐了。”

    他挪动着细碎的步子,来到仍呆立不动的叶太傅跟前,敲了下棺材。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双手,谄眼道:“叶太傅,您这是有心拿,也没胆花呀,何苦呢?不如我替您想个法子……这样吧,这满棺材的身外物就让我替你先收着,否则,占了您老归西的地儿,不好。”说完,一扬手:“来人哪,全收了!”

    叶仲宁恨恨地盯着害怕得几近晕厥的父亲,眼里现了泪,屈辱而悲愤的泪水。

    “人赃俱获!”秦德顺敛了笑容,一挥手,一宫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一把细口酒壶,两只小巧的瓷描酒杯。

    叶仲宁五脏俱焚,他低吼一声,欲上前阻止,几名带刀武士围住他。叶仲宁几乎是嘶吼着问道:“我母亲何罪之有?”

    “叶将军,您不也看见了吗?夫妻藏赃于园内,天理难容啊!”秦德顺扫了眼香尘堆积的香案,忽然被一个灵牌吸引,鲜红的字迹纂刻在蓝底牌位上,特别显眼,他竟叹了口气。往事忽又冒上来,秦德顺激动万分地抹了把泪:“我那可怜的常公公啊!”

    宫人已斟了满满两杯酒,手略颤,几滴浅琼色的酒洒落,透着股异色的香,像枚柔软的利剑,扼人于无形。

    “等等。”

    众人望去,赵楚楚站在园子口,轻盈的衣裳不胜风似的飘举着,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哀痛。她徐徐步到秦德顺面前,平静地说着:“公公该多准备几只酒杯,这是诛族的罪,算来,连我也在内。”

    秦德顺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赵楚楚轻巧一笑,问道:“皇兄可是替我安排好了去处?”

    “这个……还有一旨。”秦德顺把手探入鼓涨的袖筒内,摸出了圣旨,他哗啦抖开了卷子,拉长了声调宣道:“众人听旨——!”

    所有人都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叶鸿儒贪赃枉法,其数目之巨,罪不可赦,理应诛族。念其长子叶仲宁,因于战场立功,罪减一等,除去归德将军之名号,故将叶仲宁及昌乐公主发配至南州,即日起程,钦此。”

    叶夫人听得满眼泪花,悬着的心放宽了一半,她渐渐地安静下来,起身接过了酒盏。

    “娘!”叶仲宁抢过酒盏,扔在地上,酒盏炸得粉碎,渗入酒水的地面泛了层细密的花沫子。他愤愤地说道:“既然是诛族的罪,就没必要因人而异,功不足以抵过,要死一起死!”

    “驸马,您这是抗旨不遵!”秦德顺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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